========= 《深渊沦陷》 作者:葵宝柒   文案:   【你以为我爱你,其实你只不过是个替身而已】   明笙大二那年跟了沈朝渊。   沈朝渊对于她这个女朋友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听话。   于是这细心乖巧、小意温柔的形象,明笙维持了三年。   这几年里,明笙的眼里就再也没有了其他人。   众人唏嘘,纷纷说她这是爱惨了沈朝渊。   沈朝渊和明笙在一起,就是图她听话好拿捏,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令人心烦。   只有在她那他才可以得到片刻的缓解放松。   所以在那些个朋友无意间玩笑让他娶了明笙时,他并没有当场否定。   沈朝渊想,反正都是要娶的。   娶谁不是娶,最重要的是够听话。   朋友说女人都喜欢仪式感,沈朝渊听了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可是在明笙毕业典礼那天,沈朝渊还是买了戒指。   就在沈朝渊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时,明笙拒绝了他的求婚。   女人走了,沈朝渊看着盒子里冷冰冰的戒指。   下一秒,戒指摔在地上。   狗屁的仪式感!   沈朝渊求婚失败的消息,瞬间席卷整个商业圈。   好友嘲笑他被女人骗了,沈朝渊冷冷瞥了人一眼,“闹脾气罢了,迟早会回来的。”   可还没等到她玩够了自己回来,助理就拿来了一叠照片,上面一男一女,举止颇为亲密。   那男的侧着脸,莫名的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仔细端详,这照片上男人的右侧脸与自己有着三分相似。   后来沈朝渊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每情到浓时,她都喜欢细细亲吻着他的右侧脸。   盛怒之下的沈朝渊在某发布会现场突然大闹。   甚至还揍了一个新悦娱乐刚签约的男艺人。   某医院病房内,女人担忧的语气和男人温柔地回复声。   好像没有任何人能插入其中。   沈朝渊第一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ps:   1、男主真替身/主虐男主/追妻文(对!被当替身了还要反过来追妻的那种!)   2、女主前期不爱男主,心里有人。(不许骂我女鹅!)   3、大概就是‘傻白甜’总裁被骗身骗心(bushi)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娱乐圈 励志人生   主角:明笙,沈朝渊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总裁替身上位   立意:感情需要经营 ========= 第1章 很喜欢。   “明小姐,沈总就在里头那间包厢。”   说话的是简桉居内的人,名唤千辞,专门负责VIP包间的服务。   “多谢。”明笙微弯了弯唇,一双雾眸朦朦胧胧,让人瞧不清里头藏了什么。   可总是能惹人想要窥探其中。   直到明笙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千辞才忙收回有些出格的目光,微微低腰侧过身去,做了个‘朝里请’的姿势。   明笙抬脚往里走,鞋跟‘踱踱’的声音有规律地落在青石长廊上。   背影窈窕有致,乌黑的长发随风晃荡,自然垂落在纤薄的背上,像古时仕女图里走出来的美人。   千辞还是没忍住抬起头来,目光追随着美人的身影,眼底尽是倾慕。   “别看了千辞,桑姐找你呢。”千辞眼前忽然多了一只手,恰好挡住视线,等他将手打开时,却为时已晚。   美人已经拐了弯,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赵瞿,你什么意思?”千辞微蹙着眉,似不满。   赵瞿和千辞同级,同样负责VIP包厢,比起千辞的清秀容貌,他长得更‘粗犷’些。   “我什么意思?人家明小姐是沈总的人,你的心思该收一收了。”   “我知道。”所以他每回都只是偷偷瞧上一眼而已,并没有其他想法。   赵瞿瞧他一眼被勾了魂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叹气:“千辞,你得认清,你只是一个模样长得还不错快要晋升小主管的服务员而已,沈总是什么人,你背地里爱慕他的女人,要是被沈总知道,你是不想要前途还是不想要命了?”   千辞当然知道这些,被赵瞿这么一通打击,内心刚起的悸动,瞬间消了大半。   他抬头,似认命一般:“桑姐找我做什么?”   赵瞿见他想通了,递了一个“这才对”的眼神过去,然后回答他:“不知道,好像是让你清点简桉居这个月的账目,你再不过去,桑姐又该生气了。”   桑姐全名简桑,是简桉居的老板,出了名的性情暴躁,且脾气时常阴晴不定。   赵瞿说完,为了防止他再次磨蹭,索性直接推着人往外走。   不过一会儿,通向VIP包厢的这条路上便消了声,只留下微风徐徐。   明笙拐了弯后,一路向前,直到走到尽头,才在一道门前停下。   包厢门半遮掩着,里面的光倾泻出来,裹着浓重的酒气和若有似无的谈笑声。   过了数秒,明笙才轻轻推开了包厢的门。   包厢内空间很大,里头约莫坐了十多个人,依旧不显拥挤的那种。   这些人明笙并不陌生,可她虽然见过,但却不熟识。   里面的人正在喝酒聊天,有一句没一句的。   明笙隐约听见几句闲话。   “最近怎么没见岑总?”   “你没听说啊,岑总儿子刚满一周岁没多久,在家带孩子呢!”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和沈总闹掰了呢。”   “呵呵,闹掰了也轮不到你。”   喝多了的人说话,多少带了点歧义。   只是好巧不巧,明笙刚好听见了“沈总”二字,她目光落在坐在最里面的那人身上。   那人也刚好抬头。   俩人四目相对。   沙发上的男人,放下手里的酒杯,神情慵懒地朝门口招了招手,嗓音低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态度:“过来。”   不大不小,刚好止住了那群窃窃私语声。   这时包厢内的其他人才注意到,不知何时来了位美人儿。   仔细一看,原来是沈总的那位心尖尖啊。   众人顿时歇了心思。   明笙目不斜视地走到男人右侧,乖顺坐下。   来这里的人,多少都会带上女伴,比起她们身上那少的不能再少的布料,明笙身上这件及踝收腰碎花长裙,算保守的了。   “今天怎么迟了?”沈朝渊瞥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然后侧过脸看向她。   明笙听到他的问话,微微抬头,目光恰好落在他那精致的侧颜上。   以及他那干净流畅的下颌线。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有些微怔。   半晌,才想起回答他的话:“教授今天拖了点堂。”   沈朝渊重新拿起桌上的酒杯,微抿了一口:“拖堂?我记得你们大四可以出来实习了。”   明笙这学期刚升了大四,按道理来说是可以。   想到此,明笙缓缓朝他点了点头:“是。”   沈朝渊把玩着她肩头的一缕青丝,语气漫不经心:“来我公司?”   明笙明显愣了几秒,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不愿意?”见她久久没有应声,沈朝渊眼底起了些许波澜,慢悠悠地扫过去。   “不是。”明笙摇头,“只是我这学期还有一节选修课,时间在每周四下午。”   沈朝渊不以为然:“我记得你学分已经修够了。”   明笙闻言,微垂着眼眸。   这个方向,眼底的情绪刚好被挡住了,沈朝渊只能看见她那纤长乌黑的眼睫。   “这节大提琴课我很喜欢。”   “再喜欢,至于上了四年还没厌烦?”大抵是有些不满她一再的抗拒,沈朝渊此刻言辞多了些许犀利和不耐。   这一次明笙没有沉默,而是很肯定的应了一声:“对,很喜欢。”   头一次被拒绝,沈朝渊心口微微有些堵,紧跟着脸色也差了几分。   沈朝渊把玩着酒杯,不再出声,低垂着眼睫。   一种诡异的气氛在俩人之间散开。   若是放在平常,明笙早就察觉到上前去哄了。   只是今天的明笙,从来到简桉居开始,就不太在状态。   从前的她眼里只有沈朝渊一个人。   只要认识她的人都知道。   她爱他。   很爱。   可是现在深爱的人就在眼前,而她却频频走神。   沈朝渊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她主动靠近,顿时觉得刚才一口闷下的酒变得无味。   一旁的赵薛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假意咳了一声,想要打破他们之间的那股子怪异感。   “嫂子是不是有些累了?毕竟上了一天的课。”   赵薛打小和沈朝渊一起长大,自己哥们儿什么脾气,他最了解不过。   如果他不来做这个打破僵局的中间人,面前这俩人能估计能一直沉默地对坐到明天。   这也是赵薛纳闷的地方,以他的了解,他们是这世上最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一对。   可现实结果却与他所想的背道而驰。   最不可能的俩人已经在一起整整两年了。   起初沈朝渊和赵薛说,他选择明笙,只是为了堵住那些人的嘴。   更重要的是明笙够听话,且不够贪心。   那时候,沈朝渊正被家里时不时推过来的名门千金弄得烦躁,恰巧这个时候明笙闯入了他的世界。   沈朝渊是什么人,做惯了上位者,女孩眼底那点刻意隐藏的倾慕哪里逃得过他的眼。   后面的一切,水到渠成。   他将女孩留在了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赵薛这句话起了作用,沈朝渊心底那点堵突然没了。   赵薛这无意间的一句话,成了沈朝渊认为的,明笙忽略他的理由。   “很累?”沈朝渊将空了的酒杯随意扔在桌子上,然后转身在明笙耳边低语。   他这一声,终于将明笙拉回了现实。   一转头,刚好和他的唇擦过,清冽的酒味儿入了明笙的鼻。   眼底逐渐清明,她看清了他的脸。   “还好。”明笙回。   上课而已,怎么会累,况且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主儿。   只是见惯了她对自己一向妥协服从的沈朝渊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眼里,她就是累了,如若不然她不会拒绝自己刚才的提议。   明笙不知道的是,此刻在沈朝渊心里,已经原谅了她方才的‘不听话’。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本不到午夜不会结束的局,今天不到九点就散了。   从简桉居出来,明笙望着街上,行人匆匆。   她抬头望着身边的男人:“我们现在去哪?”   沈朝渊将人纳在怀里,司机已经到了,就在路边。   他却一点也不着急。   “你不是累了?回家睡觉。”   家?   明笙有些恍惚。   平静无波的湖面,突然误入一颗碎石,激起了一层涟漪。   ——   车子稳当了开到了云锦别墅。   明笙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以往只要第二天上午没课,沈朝渊都会将她带到这里来。   长久下来,这栋别墅里渐渐添置了许多和她有关的东西。   比如三楼最边上那间客卧,去年被沈朝渊改成了画室,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她。   外人都以为她和沈朝渊能在一起这么久,全在她一个人的付出。   可有时候,‘趋炎附势’久了也会累。   不可否认的是,沈朝渊这个男朋友做的甚是合格。   因为在那之前明笙从来没和他说过自己喜欢画画。   沈朝渊喜静平日里除了打扫的阿姨,不喜欢有外人在。   所以到了晚上,别墅里格外的寂静。   她的房间就在他隔壁,到了三楼楼梯口,明笙敛了敛眉,开口告别:“那我先回房了。”   可没等她抬脚走两步,腰间便多了一只手臂,下一秒她便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淡淡的酒味清香扑鼻而来。   不重,却有些醉人。   “去哪?”沈朝渊搂着人,眉眼微挑。   明笙抬眼,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你说的回房睡觉。”   沈朝渊嗤笑一声,直视她的墨眸深沉幽暗:“我什么时候说要一个人睡觉了?”   二十分钟后,主卧浴室内的玻璃墙升起一层水雾。   碎花长裙被热气腾腾的水汽打湿,勾勒出姣好的身材,若隐若现。   沈朝渊并不重欲,鲜有的失控几乎都是在和她的这件事上。   他的手慢慢抚上她的腰,而后一寸寸地上移。   直到触到那条裙带,手指稍稍一勾,一颗活结便被解开。   明笙是被抱着出来了的,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男人却并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意思,素了许久的人,一旦沾上,多少有些控制不住。   折腾到了后半夜,明笙才被放过。   或许是前一段时间生意上的事累着了,结束之后,没过多久,明笙就听见身后传来了男人规律性的呼吸声。   虽然这会儿浑身泛着酸,可明笙却失了眠。   她轻轻转过身,目光一点一点地描绘着男人的脸,眸里倒映着的是与白日里完全不一样的深情。   像是要透过他的脸,试图寻些什么。   明笙大着胆子伸出手指,自他额前向下,一路到达他紧抿的薄唇。   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沈朝渊的眉头一直紧皱着。   明笙的指腹最终还是没忍住覆在了他的眉间。   外人眼中,说一不二,冷漠无情,时而还有些嚣张浑吝的沈朝渊到了夜晚,却是侧着身蜷着腿入睡。   明笙从书上看到过,这是一种很没有安全感的睡姿。   她到最后还是没能抚平沈朝渊的眉心。   有些事情注定强求不来,这个道理,明笙很早之前就明白了。   下床前,明笙起身偷偷在男人的侧脸上印下一吻。   仅存的半点贪恋,在这一吻结束以后消失殆尽。   为了不打扰沈朝渊,明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洗澡。   热水淅淅沥沥冲着身体,她闭上眼。   脑海里还是没能控制地响起下午那节大提琴选修课上,杨教授说的话。   “我的一位师兄啊,在F国克里学院收了一位天才徒弟。”   “有时间,我一定要让他来给你拉上一课。”   “让你们开开眼。”   “哦对了,你们可以去网上搜一下。”   “他叫林述言。”   林述言。   明笙倏地关上花洒。   她望着被热气覆盖的玻璃墙,好像有什么东西糊住了双眼。   如若不然,她怎么会有一种已经过去很久很久的错觉。   久到记忆中的那张脸都快要记不清是什么模样了。 第2章 陌生男人。   明笙第二天早上是从自己的房间醒来的。   上午没课,她索性就多睡了一会儿。   等她起床下楼后,厨房的刘姨正在收拾餐桌,见她醒了,忙亲切道:“沈先生已经用完早餐出门了,明小姐您想吃些什么,我现在去给您做。”   刘姨已经在这里做了十多年了,她来这里当保姆的时候,沈朝渊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当时她还纳闷过,怎么这么大一点就出来一个人住了。   一开始,她还以为这位年轻的雇主是和家里人闹矛盾了,一时意气用事搬了出来,自己这个保姆肯定做不长久。   只是没想到,这一做就是十多年。   这十多年来,除了那个叫赵薛的嘴甜发小,她就没见沈朝渊有带过什么朋友回来,更别提女孩子了。   而眼前的明笙就是这十多年来唯一的一个例外。   虽然刘姨只是个保姆,可到底是照顾了沈朝渊这么久,多少有些感情。   因此对于明笙的存在,她是很欣喜的,就像家里的孩子终于有了一个亲密陪伴。   明笙站在三楼楼梯前,抬眸望了一眼沈朝渊紧闭的卧房房门,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微微转动。   刘姨收拾完餐桌,从厨房出来,发现明笙还没下来,不由得又问了一遍:“明小姐,您早餐想吃些什么?”   明笙回过神,忙回:“不用了,我要回趟学校,就不吃了,刘姨你不用忙了。”   “那哪成,这早餐可不能不吃,我女儿说了,不吃早餐容易老,你们这些小姑娘啊,最得注意喽!”刘姨从厨房里拿出了一早备好的三明治,递到明笙手里。   “听我的,把这个三明治和牛奶带上,路上多少垫一下,不吃早饭哪里行的啦!”   明笙看着手上的早餐,听着刘姨的叮嘱,笑了笑:“谢谢刘姨。”   “谢什么,这些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事儿。”刘姨瞅着眼前的漂亮姑娘,是越看越欢喜。   这年头的小姑娘啊,是越长越水灵。   “一定要尝尝我做的三明治,我女儿平时最喜欢我做的早餐了,她和你差不多大,我想着你们口味应该差不多,我就按照她的口味给你做了一份。”   “做您的女儿一定很幸福。”明笙盯着手中的三明治,怔怔道。   刘姨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哪里好了,我那个闺女啊,天天嫌弃我啰嗦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明笙能看得出来,刘姨和自己的女儿感情很好。   刘姨见她拿了三明治,顺手把牛奶也递给她,并嘱咐着:“这以后也不能忘记吃早餐,别仗着自己只身一个人在外面,以为家里管不着,就这么放任自己,要是你爸妈知道你不吃早餐,肯定比我还要啰嗦。”   “可能吧。”明笙有些心不在焉,她接过了牛奶,随意找了个要赶时间的理由,和刘姨说了再见。   明笙坐在出租车后位上,打开了刘姨给自己准备的三明治咬了一口。   刘姨专门在里面加了两份鸡蛋。   她虽然来过这里许多次,也吃了不少顿饭。   可是往常那些都是按照沈朝渊的饮食习惯准备的。   这份三明治算是个例外,因为沈朝渊从不吃鸡蛋。   明笙吃了几口,忽然眼睛有些热。   这份三明治到最后,明笙只吃了几口。   她可能是真的不太饿吧。   明笙回到宿舍的时候,另外三个室友也才刚刚起床没多久,正在吃早饭。   见到她回来了,睡在她对面的秦妍妍晃了晃手里的鸡蛋问:“笙笙你回来啦?吃早饭没?我这多买了两个茶叶蛋,你要不要?”   寝室长何芮佳从洗手间出来,直接给了秦妍妍一记敲。   “唔!”秦妍妍捂着脑袋,大声嚷嚷,“何芮佳!你干嘛敲我头!都被你敲笨了!”   “本来就笨,你就别给自己找理由了。”何芮佳拿过她手里的那两颗茶叶蛋,扔到自己桌子上,“你忘了笙笙不吃鸡蛋了?”   秦妍妍听了,一拍脑袋:“我给忘了,都怪昨晚熬夜太晚了,大早上的脑袋有些不灵光,笙笙那你吃佳佳那份吧,她买了你最喜欢的小笼包子。”   “嘿!我说秦妍妍感情吃的不是你那份,你是怎么样都行啊?我们寝室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吃货?”   “你还说我!你不吃小笼包这件事,谁不知道,本来就是给笙笙买的,你害羞什么?”秦妍妍趁势将那两颗茶叶蛋偷了回来,顺便朝何芮佳吐了个舌头。   何芮佳:“......”   明笙全程看她们俩斗嘴,沉闷了好几日的心情,突然好转。   她弯了弯眉眼:“芮佳,我吃过了,谢谢你的早餐。”   何芮佳面对明笙和对秦妍妍不一样,这会儿她的声音要多温柔有多温柔:“大家都是朋友,谢什么。”   “可是这早餐不就浪费了?”   “没事,这不是有妍妍,她饭量大,让她解决!”何芮佳说着,还拍了拍旁边刚解决完两颗茶叶蛋的秦妍妍。   已经吃了一份小笼包,两颗茶叶蛋以及三块酱饼的秦妍妍:“.......”   明笙想了想便没再纠结,四下扫了两眼,发现少了一个人,“对了,叶子呢?”   “叶子昨晚没回来,好像和她男朋友在一起,刚才给我们打电话了,说过一会儿回来,然后请我们吃饭。”   叶子是另一个室友,全名就叫叶子,前一段时间谈了一个男朋友,打得正火热。   这才没几个月,居然要到订婚的阶段了。   还说毕业就要结婚,着实吓到了还尚是单身狗的何芮佳和秦妍妍。   “请吃饭?”明笙没怎么明白。   “你忘啦!叶子马上就要订婚了,之前他俩刚谈的时候不是正巧碰上她男朋友毕业嘛,本来那个时候就说请我们整个寝室吃饭的,结果太忙了,就耽搁了,所以打算今天补上。”   何芮佳说完,见她脸色有些不对,忙问:“是不是你中午有其他事情?”   明笙摇头:“不是,我中午有空的,叶子说约在哪里?”   何芮佳挠挠头:“好像是金辉饭店。”   ——   明笙三人到达金辉饭店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本来叶子说好的回来接她们的,结果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和男朋友闹狠了,今天早上硬是没起得来床。   最后只好发了微信,让她们直接过来。   路上的时候,秦妍妍坐在明笙和何芮佳中间,嘴上不停地吐槽:“这个臭叶子!见色忘义!自从有了许学长,都好久没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何芮佳白她一眼:“你不也是见吃忘义?上次那个小学弟和你告白,你为了小学弟手里的那盒进口巧克力,硬是答应了人家,结果呢,在一起两个月,你连人家名字都没记清楚。”   秦妍妍有些站不住脚地辩驳:“是学弟说他巧克力过敏,我才好意帮他解决的。”   “呵呵。”   秦妍妍不服:“那你怎么不说笙笙,笙笙也好久没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何芮佳一把搂住明笙有些单薄的肩背:“我们笙笙这不是在谈恋爱嘛,沈朝渊可是难得的稀有物,外面好多莺莺燕燕觊觎沈朝渊女朋友这个位置呢,笙笙当然要守住点!”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何芮佳其实是不怎么喜欢那个沈朝渊,他那种人,太不可控了。   可谁让笙笙很喜欢他呢。   何芮佳到现在都还记得一年前,沈朝渊出差回来的那趟班机出了事。   飞机上的人生死未卜,各大媒体都在报道这件事。   当时的笙笙正在图书馆查资料,旁边的人低声议论了这件事,恰好被她听见。   结果当晚回了宿舍便发起了高烧,还梦魇。   嘴上还一直喊着“阿渊”、“阿渊”的。   直到第二天,网上公布了出事人员名单上没有沈朝渊的名字,笙笙的烧才渐渐褪下。   那两天,明笙清醒的时候虽然只字未提,可是她们几个又不傻。   如果不是爱到极致,怎么会如此。   可在豪门圈子里,爱情从来都不是必要的东西。   在他们眼里,这种无聊时消遣的玩意儿,腻了厌了,随手就能丢弃。   自从笙笙和他在一起后,何芮佳时不时就担心她被对方伤害。   所以作为笙笙的室友兼好友,何芮佳只能多多维护一些了。   ——   赵薛今日约了好友沈朝渊吃饭,主要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   他家里那个二叔的公司最近涉及了一块新的领域,刚巧这个领域沈氏已经做了很多年了。   所以他今日就是替自家二叔和沈氏牵线的。   不过按照赵薛对沈朝渊的了解,他那个二叔的公司资质恐怕是不够达标的。   但大家都是亲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也不好拒绝,最后只能拜托好友过来见一面了。   地点就约在金辉饭店二楼的包厢,这家餐厅他常来,里面的特色菜都是沈朝渊爱吃的,所以赵薛就将地方选在了这里。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出来上个洗手间的功夫,居然碰见了嫂子。   他本来是想过去打招呼的,可是赵薛见嫂子身边站了好几个自己不认识的朋友,他贸然过去,肯定会打扰到。   赵薛揣着这个心思回到了包厢以后,趁着他那个二叔出去接电话的功夫,赶紧凑到沈朝渊面前,将方才遇到的情景说了出来。   “哥,我刚才在外面看到嫂子了,话说你怎么不带嫂子一起来啊?”赵薛觉得可能是沈朝渊不愿意带明笙过来,所以对方一气之下就和其他人过来吃饭了。   沈朝渊神色一顿,不动声色地瞥过眼神,神情冷淡:“你说明笙?”   赵薛点头:“是啊,不过嫂子不是一个人,还有其他好几个女生,估计是室友校友什么的。”   赵薛说完,见好友没什么反应,突然明白过来:“是不是嫂子不知道你在这吃饭啊?”   沈朝渊没再理他,但是赵薛从他那淡漠的表情上得出了答案。   这件事纯属巧合而已。   赵薛了然地点了点头,而后自言自语:“我还以为你们俩吵架了呢,要不然嫂子身边怎么突然多了好几个男的。”   “没吵架就好、没吵架就好。”   “你说什么?”   沈朝渊冷冽的眉眼突然扫过来,吓得赵薛一个激灵。   “我说你和嫂子没吵架就好,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赵薛长这么大,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这个好友用这个眼神望着自己。   太渗人了。   沈朝渊捏着杯壁的手微不可查地紧了紧:“前一句。”   前一句?   他前一句说了什么来着?   哦。   想起来了。   他说嫂子身边多了好几个陌生男人。 第3章 再靠近他一点。   一张桌子上坐了八个人。   除去叶子和她男朋友许旌,另外三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何芮佳暗地里给室友叶子使了个眼色,问她这是要搞什么?   叶子假装咳了咳,这也不是她想的,只是她没抗住男友的美色嘛。   她和男友是互相脱单了,可是男友身边那几个好友却打了二十多年的光棍。   她最后没抗住,只能先牺牲一下自己的好室友们了。   虽然笙笙不是单身,但另外两个总归是了。   “那个,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吧。”叶子指了指旁边的三个室友,“这是笙笙、芮佳还有妍妍,她们都是我的室友兼好朋友。”   介绍完,她拱了拱自家男朋友,让他跟着介绍。   何芮佳和秦妍妍平日里虽然大大咧咧的,可是在陌生人面前,很是收敛,更何况这突如其来的一顿疑似‘相亲宴’的饭局了。   大家互相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做完了自我介绍后,便很默契的低下头吃东西。   全程尬聊都靠着叶子和她男朋友维系。   说的口都干了,也没见两边有互相来电的。   叶子内心只有一个想法,怪不得男友这几个室友母胎单身到现在,这么多美女坐在他们对面,也没见他们主动一回。   这样能脱单才怪。   吐槽归吐槽,这次除开介绍他们互相认识,她还有另一个目的。   “对了,笙笙,你实习不是还没有着落?杨晨他家里是开公司的,你的专业刚好对口,你要不要去他公司试试?”   杨晨就是坐在许旌旁边的那位。   明笙放下汤勺,抬眸。   和杨晨礼貌对视了一下,点了点头后,移开视线。   她看向室友叶子,温柔地拒绝:“谢谢你叶子,不过我有另外的打算,暂时不会考虑进公司实习。”   “那行吧。”叶子见她真的是有自己的打算,也没强求,“不过如果你哪天改变主意了,你再来找我,或者找杨晨也行,大家都是朋友。”   明笙平静地朝他笑:“谢谢你,杨晨。”   “不、不用谢,叶子说的对,大、大家都是朋友。”   杨晨长相偏幼态,皮肤很白,一和不熟悉的人说话就会脸红。   特别是和女孩子。   比如现在,从明笙这个角度看过去,尤为明显。   要是换做其他人,即使是不喜欢,或许也会因为对方掩饰不住的倾慕眼神而感到些许悸动吧。   可是明笙却丝毫变化没有,这种情绪,她好像从来没有拥有过。   又或是从前对谁有过,从此以后其他的风景在她眼里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明笙再次道了一次谢后,就继续专心地用着餐。   这一顿饭,主要是为了庆祝叶子即将订婚这件喜事,虽然刚开始大家有些尴尬,但到了最后大家互相了解了一番以后,这份尴尬渐渐消失了。   他们开始了热烈讨论叶子订婚宴该如何举办。   一切看似都很美好的样子。   明笙内心是真的为朋友能得到幸福而感到高兴。   可有时候心头的那股灰暗和无力感,她努力了很久,依旧很难将之挥去。   所以她只能戴上面具生活,给心脏锢上枷锁。   好像这样,自己就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   明笙站在走廊边上,虚靠着墙壁,望着不远处,怔怔出神。   以前何芮佳最担心的就是她现在这副模样,看似什么问题都没有,可你只要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她的眼神在这个时候是涣散的。   总给人有种对俗物了无牵挂的错觉。   错觉多了,便容易成真。   秦妍妍平日里总是吃醋何芮佳对笙笙比对她好。   每次何芮佳都没有解释原因,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不要用到那个解释。   高中的时候,她有一个很好的朋友,这几年来,她在明笙身上看到了许多和她那个朋友相似的地方。   一样的容易走神,对很多事情都不太在意,只对一件事执着。   为人处世,总让人挑不出错,对谁都是礼貌中透着淡淡的疏离,偶而流露地真实也是转瞬即逝。   看似无坚不摧,其实那只不过是她过度保护自己的假象。   何芮佳觉得明笙有时候就像一块纯洁无瑕透明玻璃,表象看似简单坚硬,却易碎极了。   她们俩太像了,以至于这几年何芮佳一直提心吊胆着。   她害怕,害怕明笙也会在某一天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就像她那个朋友一样。   饭局早就结束了,秦妍妍由于吃得太多闹肚子,去了洗手间。   叶子和许旌则是给家里生了病的小妹打包饭菜去了,一时也还没回来。   明笙和何芮佳哪里也没去,就站在包厢外等他们。   同时等待的还有叶子男朋友那几个朋友。   “去啊!大胆点!杨晨你别怂啊!”   本来安静地走廊,忽然多了几声催促声。   明笙微瞥过神,就瞧见杨晨红着脸,手里攥着手机,慢吞吞地朝自己走来。   同时,明笙还目睹了他身后那几人满眼的八卦和打趣。   “那、那个...”杨晨结结巴巴地开口,在走到明笙面前后,脸刷的一下更红了。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不停地吞咽,以缓解紧张。   “明笙,我、我能加、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说完这句话,杨晨眼底闪过懊恼,仿佛是在暗自唾弃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不够自然。   明笙望着杨晨,礼貌应答:“可以。”   俩人顺利的交换了微信。   总算加上心上人微信的杨晨似乎还有些不满足,他没喜欢过女孩子,明笙是第一个。   这顿饭也是他求了好友许旌很久才得来的。   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于是在几次的眼神探查后,杨晨终于鼓起勇气问了那个问题:“明笙,你单身吗?”   在他问出这个问题后,明笙的反应一点也不惊讶。   因为杨晨的此刻的模样,她太熟悉了。   情窦初开,小心翼翼珍视的眼神,她也有过。   只是自己却没有杨晨幸运,她永远也不可能在心上人面前展露这份掩藏了许久的情感。   明笙朝他随和地笑了笑,话中却透露着毫不犹豫的拒绝之意:“我有男朋友了。”   只有在提到‘男朋友’这三个字的时候,眼里才闪过几瞬的温情和柔软。   意料之中的答案,可杨晨还是感觉到了失落和伤感。   其实好友许旌和他说过明笙有男朋友这件事,只是他还想试试。   他想着或许他们已经分手了,只是朋友消息延迟了而已。   可现实告诉他,这些都只不过是他徒劳的幻想而已。   “那还能做朋友吗?”杨晨眼神忐忑,他害怕明笙因为自己喜欢她,转头就把他微信删了。   他想着既然做不成恋人,做朋友也好。   明笙微笑应允。   赵薛跟着沈朝渊走出包厢的时候,就刚巧看见一个男的扭扭捏捏地往嫂子面前凑,似乎在要联系方式。   旁边似乎还有几个人在那低声起哄。   一个大男人脸红成那样,赵薛是很鄙视的。   而且敢当着他哥的面,要嫂子的微信,真是big胆。   毕竟他哥和嫂子谈了两年的恋爱,他作为哥身边最好的朋友,也才在三个月前加上了嫂子的微信。   所以赵薛一边鄙夷着杨晨笨拙的搭讪方式,一边又暗自佩服他。   赵薛偷偷抬眼看了一下沈朝渊的脸色。   有些说不上来,看似没什么变化,可是赵薛感觉他应该是生气了。   沈朝渊立着不动,赵薛也就安安静静地杵在他身旁。   将那个爱慕嫂子的男人的举动全部纳入眼底。   其实本这个时间点他们应该是在包厢里面用餐的,只是在他说了那句‘嫂子身边有好几个男人’以后,沈朝渊表面虽然没什么表示。   可身体却很诚实。   赵薛这人最爱的就是看热闹,自然是干脆利落地抛下自家二叔跟着沈朝渊出了包厢。   或许是因为这边的气场太过强烈,很难让人忽视掉,明笙很快就注意到了这边。   和杨晨结束对话后,明笙就察觉到了身后那道明明带着强烈深沉却不愿袒露分毫的注视。   她不紧不慢地转过身,聚焦视线,看清了是何人后,朦胧的眸光微微散了几分雾气,多了几丝鲜活气。   沈朝渊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强者气息,这和他从小生活的环境有着莫大的关系。   他这种身份的人,注定要比一般人要更加早熟,更早的学会成功商人的行为处事。   所以在很多人眼中,他是无情的,对待感情是漠然的。   原本明笙也以为是这样。   可其实不是的,沈朝渊是有感情的,最起码她感受到过。   只是这点感情被他经常性冷脸的习惯以及商人自带的冷漠利己感给冲的所剩无几了。   也是因为他那微不足道的些许温情,支撑着明笙到如今。   因为明笙的神态变化,那边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边不知何时出现的俩人。   何芮佳站在好友身边,眼底透露着担心,她害怕沈朝渊误会明笙。   沈朝渊依旧未动分毫,因为对面的明笙正抬脚向他走来。   在杨晨印象中,一向稳重温娴的女神,在看到那个男人后,本来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倏而变了。   步子明显匆忙了许多,带着微微急切。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杨晨眼底流露出失落,他认识那个男人,自家父亲曾经带他去过某个商业酒会,父亲极力想要攀上关系的那个合作对象就是他。   杨晨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就是明笙的那个男朋友。   明笙走到沈朝渊面前,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望着他,含着满眼的深情:“你来这里是谈生意吗?”   见他身边站着赵薛,明笙想着他应该是过来谈生意的,这里不像简桉居,没有那么多娱乐设施。   像这种只是单纯吃饭的地方,除了来谈公事,明笙想不到其他的。   沈朝渊静静地和她对视,却不说话。   明笙习惯了他在外面如此,也没有多大讶异,她只想单纯地再靠近他一点。   这几天她的心情莫名地不太好,心痛久了,很不舒服。   好像只有在他身边才能拥有短暂的慰藉。   可是沈朝渊在外面很少会对她做出亲密的举动,最多的也只是虚搂着她的肩而已。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明笙再次开口,同时面上划过淡淡的懊恼。   她担心自己主动走过来,是不是耽误到了他。   沈朝渊凝视她的眸光终于偏移了几秒,落在不远处的杨晨身上。   两个男人之间的眼神对视,很快以一方仓惶落败而结束。   明笙话落不过一瞬,就感触到了腰间突然多了一只温热的手掌。   她抬眸,眼神诧异地望着他。   好像没想到他会有如此举动一般。   沈朝渊搂着她腰的手掌微微使力,明笙整个人便往他怀里进了几分。   从杨晨所在的方向看过去,明笙被沈朝渊半搂着,远远望过去,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恍若天生就该是一对,没有任何人能插足其中。 第4章 合格的女朋友。   沈朝渊搂着人,神色平淡地望着怀里的人:“跟我走么?”   明笙听到这句,眼眸微亮。   她以为他还没结束应酬呢。   “会不会耽误你工作?”   “已经都结束了。”沈朝渊面不改色道。   站在他身后的赵薛不由得摸了摸鼻子,这不是他第一次见沈朝渊偏人,可却是他第一次见被骗的对方是个姑娘。   作为一个有着丰富恋爱经验的赵薛,一下就瞧出来他哥这是吃醋而不自知呢。   说实话,赵薛刚才也仔细瞧了一眼那个和嫂子搭讪的男人。   啧啧,长得跟个高中生没毕业似的,哪里有他哥英俊潇洒有男人味。   现在的女生大都喜欢他哥这款禁欲系的,矜贵又冷峻。   “好,我跟你走。”明笙没有问他现在要去哪里,她只是单纯地想和他在一起。   可明明才分开一个上午而已,明笙却有一种分别了好几年的错觉。   她不是有些想他,而是很想。   有时候一个人漂泊惯了,疲累的时候就特别想找一个依靠。   在明笙眼里,沈朝渊就是她现在依靠。   更有时候,明笙甚至觉得他就是她赖以生存的氧气。   没了他,就像池里的鱼儿没了水一样,活不长久。   “但是我得和我室友们说一声。”明笙再次开口。   他虽然对那个小白脸没什么好感,但她的个人交友情况,他向来不会干涉的。   沈朝渊欣然应允,松开了箍着她腰间的手,这是放她过去的意思。   明笙回到室友何芮佳身边,和她解释:“我先走了,等妍妍和叶子回来,你帮我解释一下。”   何芮佳自然没错过好友在沈朝渊出现前后的情况变化。   此刻的明笙虽然依旧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可整个人的状态却比之前生动了许多。   沈朝渊对她的影响真的很大。   如果可以,何芮佳是真的希望他能帮明笙走出来。   走出那段,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明笙心底的‘秘密’。   “知道啦,快去和你男朋友甜甜蜜蜜吧。”何芮佳亲昵地开口调笑。   明笙抿唇,似不好意思,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真像刚刚陷入恋爱中的女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朝渊在等她的原因,此刻的明笙,眼里没有了其他任何人和事,满脑子只想赶紧回到他身边。   那副急切地样子,真应验了那些人说的。   她爱惨了沈朝渊。   明笙跟着沈朝渊走了,何芮佳看着室友离去的背影,内心突然有种不安感。   最后她决定转移下注意力,驱散那股莫名其妙地感觉,却不小心瞧见了杨晨的‘失魂落魄’。   何芮佳:“......”   她不由得感叹,这世上啊,有人相爱,就会有人失恋。   明笙上了车,直到驾驶位上的司机启动了车子,她才想起来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沈朝渊听着她的问题,眉梢微挑,余光瞥向她:“不知道去哪,就敢跟着我?不怕我把你卖了?”   他这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吗?   明笙张了张唇,有些不太相信他居然会开玩笑。   现在的沈朝渊好像让明笙感觉更真实了些。   其实这两年多以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大多数都是相互沉默着。   除了在那事上,能感受到他偶尔的失控以外,明笙觉得他就像一个经过严密设计打造的强大机器人。   不会累、不会困,更不会哭。   即使是笑,也是不达眼底,深邃的眸像深不可测的底洞,让人探查不得。   同时也将人拒之心门以外。   他就像一个孤独的强者。   可是他为什么会孤独呢?   明笙无从知道。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该问和了解的。   她只需要乖乖回答他的话就好。   “你不会。”   明笙定定地望着沈朝渊的侧脸。   目光里,丝毫不掩对他的信任和爱意。   可能很多人都没有发现,沈朝渊的左右脸单独来看,是不一样的。   左侧脸处处透着无情和冷漠。   可右侧脸却时不时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温柔感。   明明左右两边的长相并没有多少差异,可是单独看起来,却给人天差地别的感觉。   或许是他身上的凌厉感太过强大,那仅有的一点温柔感也渐渐被吞噬掉。   所以这么多年来,只有明笙注意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视线太过专注强烈,沈朝渊原本想质问她刚才那个男的是谁的心思忽然就淡了。   他不可一世地想,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而已,明笙爱的是他,不仅自己能感觉到,身边许多人都是这么和他说的。   更何况,自己也算是‘救过’她两次的救命恩人了。   她没道理移情别恋。   想到此,沈朝渊忽然觉得方才在餐厅的举动有些过分幼稚了。   他在内心嗤笑了一声后,便转移了话题:“赵薛他二叔给了我两张大提琴演奏会的票,演奏的场馆就在附近,要不要去听听?”   “是郭远老师的独奏会吗?”   瞧见她忽然激动的语气,沈朝渊颇为意外:“你居然知道?”   “嗯,我之前还想买票进去听的,只是没买到。”说到这,明笙眼底划过一丝遗憾。   那首《黄昏》她真的很想再听一次。   无论是和谁一起。   “你怎么没和我说?”沈朝渊微蹙起眉,目光扫过她。   只是淡淡一眼,可明笙依旧察觉到了。   他生气了。   因为自己没有找他帮忙。   明笙开口解释:“那个时候,你在国外出差,很忙,所以我不想打搅你。”   这个理由看似充分有据,可要是真计较起来,一点也经不起推敲。   那段时间,他是很忙,可也没有忙到连帮她买一张票的时间都没有。   沈朝渊明白,她这是不想麻烦他,一直都是如此。   从他们确定关系以后,她就开始做着一个合格的女朋友。   他出差工作,她就会在家里乖乖等他,永远不会和他哭闹。   以前沈朝渊时常听赵薛抱怨他那些前女友们和他在一起都是图他口袋里的钱,不是让买包就是买车。   可是这些,好像都不是明笙所在乎的。   那她到底在乎什么呢?   沈朝渊再次看向身边的女人。   男人的目光太过显目,明笙不可能注意不到。   她将视线从手上那两张票上移开,接着对上他的视线:“怎么了?”   女人的目光温柔又缱绻。   略有些雾朦的眸里,深切的爱意在缠绕。   这一瞬间,沈朝渊好像明白了明笙和赵薛那些前女友不同的点在哪了。   那些女人图的是赵薛的钱,而她图的是他。   在赵薛那些个前女友眼里,包和车的重要性都要大过于他这个人。   而在明笙眼里,他沈朝渊大过一切。   绕了半天得出这么个结论,沈朝渊觉得有些好笑,毕竟这一点他早两年前就知道了。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选择明笙。   毕竟在这么多人里,只有她是因为爱他,所以想和他在一起。   沈朝渊从来都不相信爱情,毕竟这种虚无缥缈的情感太容易伪装出来了。   比起那些以为了他好而接近他的人,沈朝渊更愿意和那些直接将其中利害关系摆在明面上借以和他谈条件的人接触。   没有感情的你来我往,更能让他做出准确的判断。   这是作为一个成功商人的基本准则,十年前他就学会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温情,如果没有利益的维持,人们早就撕下那层伪装,露出原本漠然的本性了。   “没什么。”沈朝渊随意搪塞过去。   紧接着垂下眼睫,目光瞥向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色。   不知为何,沈朝渊内心此刻,突然间被慰藉到了些许。   他想,即便那些人是虚伪的,可至少待在他身边的明笙是真心爱他的。 第5章 结婚?没想过。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已入了初冬。   自上回那场演奏会之后,明笙已经有两个月没见着沈朝渊了。   整整两个月,比之前所有分离的时间都要长。   听赵薛说,沈朝渊是去F国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这个消息是在和沈朝渊已经一周没有见面的时候,明笙在微信上问赵薛的。   赵薛不是没有诧异,他哥出这么长时间的差竟然没有和嫂子说。   但意外归意外,他虽然叫沈朝渊一声哥,但他的私事,赵薛是从来都不敢妄加揣测。   在确认沈朝渊没有出什么意外,只是出差以后,明笙放下了心来。   那两周,她一直住在他的别墅里,在知道他出差以后,便又搬回了宿舍。   沈朝渊不在,她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太冷清了。   明笙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宿舍里起码还有芮佳和妍妍。   叶子的订婚宴时间定在了十二月十号,那天是个好日子,宜订婚。   这两天刚好没什么课,明笙便和另外两个室友将要送给叶子的订婚礼物包装好。   礼物是她们三个一起决定的,是叶子之前看了很久却没抢到的一条钻石手链,是她最喜欢的一位小众设计师设计的。   在这之前,芮佳一直在打通关系,终于通过一位表哥联系上了这位设计师,提前预约了这条手链的定制。   前天刚刚完工,今天她们过去将手链取了回来。   秦妍妍看着桌上这条一闪闪的钻石手链,唉声叹气道:“为了这条手链,我整整戒了三个月的蛋糕巧克力还有奶茶,每天中晚餐只能去校食堂一楼点个最便宜的麻辣香锅,还好叶子只订这一次婚,要再多订几次,我还不得整破产!”   何芮佳听她这一声声抱怨,很是无语地白了她一眼,不客气地揭穿她的谎言:“我和笙笙记性还没差到这个地步,你昨天可还吃了一大块巧克力蛋糕呢,你别告诉我那块蛋糕是从天上掉下来正好砸到你手上的。”   “可不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嘛!”秦妍妍一拍大腿,“你不知道,我昨天在食堂排队抢免费草莓的时候,遇到了一位男同学,神情沮丧,手里还捧着一份巧克力蛋糕,作势要扔掉,我估计他是告白失败了,为了避免他这种浪费食物的可耻行为,我当然得上前阻止啊,当然我也不可能白嫖一份蛋糕,最后我请他吃了一份麻辣香锅的。”   何芮佳听她这一通解释,虽然觉得无法理解,但是一想到做这些事的人是她秦妍妍,便又觉得一切皆有可能。   她这个人一向神神叨叨的,为了点吃的,让她做什么都行。   刚认识她那会儿,何芮佳就被她的食量惊到了,当时还以为她是从哪逃荒到这来冒充青大新生溜进来的呢。   后来熟识以后,何芮佳就更无法理解了。   作为才上大学就存款七位数的小富婆,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看见好吃的就上的人啊。   最后何芮佳只能将其理解为是‘越有钱越抠’。   就在俩人你来我往地互怼时,明笙拿着手机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只见眉目微凝,眼神一直盯着手机的微信界面。   她刚才在里面,试着给沈朝渊发了条微信。   已经两个半月没见面了,这期间除了从赵薛那边得到了那一丁点信息之外,明笙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了。   沈朝渊这次出差和往常一样,没有给她发过一次信息,更没有给打过电话。   或许是他这次走的时间太长了吧,明明以前她也不会如此忍不住,毕竟是早就习惯的事情。   明笙想他了。   所以在洗手间犹豫了半天还是发了一条微信过去,哪怕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在工作的时候被打搅,哪怕知道他或许压根就不会回。   可她还是发了。   这两年多以来,她愈发依赖沈朝渊了。   明笙不知道这种现象是好是坏,她只知道自己很需要他。   至少到目前,她还不能没有他。   明笙站在镜子前,等待了半小时,果然没有回复。   意料之中的事,但明笙心里还是不由得产生了淡淡的失落。   这个点,他应该还在工作,沈朝渊工作的时候从来不会看私人信息,这是她很久之前不久清楚的,不是吗?   想通了之后,明笙就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只是这视线还是时不时地瞥向手机屏幕。   明笙神情恹恹的模样,何芮佳一眼就发现了。   她停下和秦妍妍的斗嘴,踩着□□从床上下来,走到她身边,关心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问话的间隙,何芮佳借机瞥了一眼她的手机的屏幕,看见了那个备注,一下明白了大半。   “和你男朋友有关?”明白过来之后,何芮佳才惊觉明笙好像很久没有去见她那个男朋友了。   最近一段时间,她和妍妍一直都在忙保研的事情,都没怎么注意这一点。   明笙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倒也没有瞒她:“他出差了。”   何芮佳了解了,故意调侃了一句:“笙笙你不会是想你男朋友了吧?”   面对室友的打趣,她并没有想着否认。   明笙将手机收回装进口袋里,目光移向室友,一脸坦然的大方承认:“是啊,很想他。”   她好像真的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说完这句,明笙突然垂下眼,挡住了对方想要探寻的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何芮佳看错了,她刚才好像瞧见了明笙眼眸里晶莹闪烁以及那转瞬即逝的悲伤情绪。   她不由得心头一跳。   好在明笙很快恢复了过来,她冲着何芮佳笑了笑,将话题转移:“你之前和妍妍说打算送什么订婚礼物?”   虽然已经准备了那条钻石项链,但这只是摆在明面上给别人瞧的正经礼物。   叶子和她们自大一开始就住在一间寝室里,性情又相投,早就发展成了很好很好的闺蜜。   作为好闺蜜,不来两件不正经的礼物怎么行。   “这个啊,”何芮佳随即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我网购了一大箱套套,妍妍买了两箱情/趣/内/衣。”   信息量有些庞大,砸的明笙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半晌才犹疑问道“送这么多会不会有些不太好啊?”   何芮佳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后悔买的少了,应该再买一箱的。   “谁让她上次不打招呼就拉我们几个去和她未婚夫的那几个朋友相亲,我就买了一箱算便宜她了,她既然这么扛不住许旌的美色,那就让她死在床上好了。”   秦妍妍不知道又从来掏出来一袋薯片,边吃边符合何芮佳的话:“对啊、对啊。”   声音含糊不清:“就是因为她搞得那场相亲宴,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被我爸妈知道了,这几个月我已经加了我妈推荐过来的不下五个不同男人的微信了。”   明笙忽然无话可说,她只能提前替叶子祈祷一番了。   ——   很快就到了叶子订婚宴这一天,许家是书香世家,自然有许多亲朋好友。   而叶家这边因为某些缘故,除了那些亲戚以外,还来了许多生意场上的朋友。   若有不知情着瞧见这个场景,估计会以为是谁要结婚呢。   明笙她们三人早就到了,此刻正在后面的化作室里,陪着叶子聊天。   化妆师正在给叶子做最后的定妆。   这场订婚宴,举办的很是隆重,方才从外面进来时,明笙就感觉到了。   她是真的为朋友能拥有自己的幸福而感到高兴。   要知道人这一辈子如果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相爱,这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幸运,更别提还能与之相守了。   作为今天的主角,叶子的妆容终于好了,此时距离订婚宴开始还有些时间。   戴耳饰的空档,她刚好瞥见明笙在一旁用手小心翼翼触碰着用作订婚宴门墙上的那些装饰品。   侧脸垂眸,半挽着的发丝,有一缕随着她的动作掉落下来,明笙抬起另一只手将其拢至耳后。   叶子不禁感叹,多好的美人啊,居然已经不是单身了。   虽然她知道明笙的男朋友是沈朝渊,而且俩人已经在一起两年多了,可作为她好朋友的叶子还是觉得明笙值得更好的。   那个沈朝渊一点也不贴心,听芮佳说,出差两三个月了,连个电话都没给笙笙打过。   她严重怀疑这个姓沈的怕不是醉倒在国外哪个温柔乡里出不来了吧。   叶子无声地叹了口气后,见明笙还在出神的望着,突然有些好奇:“笙笙,你和沈朝渊想过什么时候像我和许旌这样吗?”   像她和许旌一样?   明笙神色一顿,下意识地抬起眸,眼底透露着些许茫然:“像你们什么?”   叶子:“......订婚啊,或者直接结婚,难道你们俩就没想过这事?”   就算沈朝渊没想过,她不信明笙一次都没有想过。   毕竟她深爱沈朝渊的事,众所周知。   结婚?   和沈朝渊?   明瑶神情突然恍惚。   ——   此时楼下。   赵薛穿着一身骚粉西装,跟着自家父母进来,他家和叶家也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   叶家千金的订婚宴,他们当然得给面子过来。   本来赵薛是不打算过来的,这里有他爸妈就够了,谁让他打听到嫂子也在这,和许家公子订婚的居然是嫂子的一位室友。   那这他就得来了,赵薛宁愿吃一路自家父母狗粮也要过来帮他哥沈朝渊防着这订婚宴上的那些狗男人们。   毕竟嫂子性子单纯,人又漂亮。   他哥性子那么冷,又不会关心女朋友。   能找一个女朋友,且对方还对他这么体贴,着实不容易,赵薛当然得多帮忙看着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沈朝渊会亲自过来。   叶家虽然和他赵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可和沈家却没有。   “哥?你怎么在这?”赵薛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在看清他身旁那人的脸后,一脸惊讶道,“你们居然认识?”   没错,站在沈朝渊身边的正是今天的另一位主角,许旌。   “我和沈朝渊是远房表亲。”许旌答话。   赵薛撇撇嘴:“那是够远的,连我都不知道。”   对于赵薛的出现,沈朝渊面色淡淡,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都聚焦在了面前某一幅被精心包装过的画。   这个包装样式,他在明笙的画室里见过。   许旌见他望着那份礼物出神,以为他认出来了,便出声解释:“这是你女朋友明笙送给叶子和我的订婚礼物。”   听到是她送的,沈朝渊并未意外,但还是问了句:“什么画?”   许旌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噙着笑回他:“听叶子说是我和她的画像,比起她另外两位室友的礼物,你女朋友这份算是最正经的。”   如若不然,叶子也不会将它拿出来充场面。   “嫂子画的,那一定绝非凡品啊,我说准新郎,能打开给我们瞧瞧,开开眼吗?”赵薛插着话调侃。   许旌闻言,目光移向沈朝渊,见他居然没有阻止赵薛,眉头一挑,稍显意外。   毕竟在他已知的印象里,沈朝渊不是一个对和自己不相关的东西会有如此兴趣的人。   但既然他们想看,许旌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反正这画叶子之前已经打开过一次了,再打开一次不算破坏这份惊喜。   于是在赵薛和沈朝渊的注视下,许旌打开了那幅画。   明笙画的是他和叶子那套婚纱照里中式的那一张。   火红色的嫁衣,传统中式的凤冠霞帔。   画上的俩人,笑意漾在脸上。   明笙的画颇为传神,她将这一对儿新人由里而外透出来的幸福感,一点不落的全都画了下来。   “嫂子画得真好看,改名儿我结婚了,也要嫂子的画当生日礼物!”赵薛嚷着。   沈朝渊垂着眸,自许旌将画打开后,他的目光就没有移开过。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画很好。   她一直都有在做画画的兼职,即使他之前给过她一张卡,告诉她如果缺钱,里面的钱可以随意动。   她当时的确是没有任何迟疑的接下了,可是那张卡里的钱她却一次都没有用过。   作画所需要的颜料并不便宜,更何况她还要负担自己的学费和平日里的生活。   在之后很久,沈朝渊发现卡里的钱一点也没被动过之后就暗中调查了一番,才知道她一直在兼职卖画。   “话说许大少爷,你这凤冠霞帔下了血本吧,这可不便宜。”赵薛瞅着画上的新娘装,啧啧两声。   许旌微微一笑:“等你遇到了自己心爱的人,你就会发现,就算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她,你依旧不会满足。”   赵薛听了耸耸肩,他才不会这么快结婚了,他可不想像自家老爹一样,一辈子被女人拿捏着,连口烟都得避着偷偷抽。   但是沈朝渊不一样,作为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赵薛,一直都希望他能找到一个真心爱他的另一半相守一生,能够感受一下被爱的滋味。   如果可以,赵薛希望明笙就是这个人,因为没有人能比她还要爱沈朝渊了。   而且就只有她是一直纯粹地爱着。   想到此,赵薛自然而然地将话题引到了沈朝渊身上:“对了,哥,你和嫂子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我还等着当伴郎呢!”   “结婚?”沈朝渊目光倏地凝住,然后从画上移开,落在提出这个问题的赵薛脸上,“没想过。”   他虽然满意明笙,但和她结婚这件事从来都不是他考虑的范围。   准确一点来说,他不会和任何人结婚,包括明笙。   沈朝渊不知道是谁给了赵薛这个错觉,觉得他会和明笙结婚。   他打算提醒对方以后不要再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件事时,忽而瞧见赵薛脸色突然异样。   沈朝渊盯着他看了两秒,最后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去。   然后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明笙。 第6章 不是他。   这一场订婚宴一直持续到零点才堪堪结束。   订婚宴圆满结束,叶子和许旌的婚期也确定了下来。   来年初夏,等叶子大学一毕业,他们就会举行婚礼。   真好啊,能和自己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是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订婚宴结束后,何芮佳和秦妍妍由许旌派了专人送回了学校。   而明笙则是跟着后来到的沈朝渊去了别墅。   已至深夜,窗外拂过晚风,凉意扑面而来,明笙眼睛被吹得有些酸。   明笙轻轻弯了下嘴角,想要压下那抹苦涩。   “你在看什么?”寂静的车里,突然想起一道沉冽的男声。   明笙闻言,微微仰了仰头,停顿了几秒,才将身子转过来,视线也收了回来。   她看向左边的男人,语气平静:“没什么,我在看天上的月亮。”   沈朝渊顺着她的话抬头,窗外,刚好有一轮明月挂在半空中,不是很亮,雾朦朦的。   “刚才......”沈朝渊凝视着她,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明笙歪头,眸色异常淡然:“刚才什么?”   沈朝渊仔细将她脸上的情绪变化纳入眼底,确定她不是伪装的,便改了口:“没事,今天累了吧。”   她一点伤心难过的意思都没有,想必是没有听见他说的‘不打算和她结婚’这句话。   不过就算听见了也无妨,当初在一起之前,他告诉过她的,他们只能做男女朋友,她当时也应允了。   原来是问这个,明笙缓缓摇头:“还好,这只是订婚,叶子说等结婚的时候做伴娘才会累。”   提起结婚这个词,明笙的脸色一如往常,沈朝渊这下终于确定她是真的没有听见那句话。   “觉得累,可以拒绝。”沈朝渊神情淡漠。   他身边除了赵薛,并没有什么其他朋友,有,也都是些生意场上的,所以他体会不到明笙和叶子之间的朋友感情。   站在商人的角度,这种没有任何商业价值且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情,完全不值得去做。   可是明笙和他不一样。   她是有情的。   “我们早就约定好的,谁先结婚,没结婚的那个就得去当伴娘。”明笙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似像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   车内光线昏暗,沈朝渊并没有察觉她此刻的不同,以为她说的是她那位室友。   “那你不得当三次?”沈朝渊微挑下眉,抬眼望向她。   “三次?”明笙愣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他说的什么,随即笑了笑,然后开口,神情有些怅然,“是啊,得当三次呢。”   “那你呢?”原本已经沉默下来的车内,沈朝渊忽然再次开口。   “我?”明笙望着他,确认了一遍他问的是自己。   他这句话如若是放在一对关系正常的男女朋友身上,男方这么问女朋友肯定是要被骂渣男的吧。   而明笙却因为他这句话,想起了某个尘封已久的回忆。   林荫树下,少年温柔的目光望着她,问出了这句话。   他问自己:“那你呢,笙笙?你以后想嫁给什么样的人?”   嫁给什么样的?   明笙记得她当时并没有回答少年。   因为那个人的名字,她永远也不能说出口。   回忆收拢,明笙忽然有些伤感,因为沈朝渊突然提出的这个问题。   他们此刻一点也不像一对男朋友,倒像是两个认识没多久的普通朋友。   车厢内的气氛有些怪异,沈朝渊突然有些后悔问出那句话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不知道。”沈朝渊的话被打断,明笙稍敛眸色,神情有些低落,“未来那么长,谁知道会不会有意外发生呢。”   更何况,她的人生已经有过那么多次意外了。   车子一路驶向云锦别墅,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真的累着了,等到了地方的时候,明笙已经不知何时靠在后位上睡着了。   司机早已经下了车,现在车上就只剩下沈朝渊和睡过去的明笙。   或许是他注视的目光太过浓烈,本来就没睡熟的明笙慢悠悠睁开眼睛,见车已经停了,明笙揉了揉有些痛的脑袋,坐直了身子。   她望向身边的男人,或许是刚醒的缘故,明笙整个人有些懵然:“是到了吗?怎么不下车?”   沈朝渊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明笙话一问完,就反应过来,是她的原因。   她随即抱歉:“不好意思,前两天我在赶工送给叶子的订婚礼物,所以没怎么睡好觉,我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   明笙觉得他刚从国外回来,就去参加了订婚宴,应该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做完。   可她却在车上睡着了,连什么时候到别墅都不知道。   沈朝渊抬眼:“是那幅画?”   明笙讶异:“你居然知道?”   “当时你过来找我的时候,我们正在看那幅画。”沈朝渊将话引到这,然后等着她来接话。   三番两次如此,明笙并不傻,只是有些事情不适合挑明,尤其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一旦挑明,不管是对她还是沈朝渊都是麻烦。   更何况这个梦,她还想再做久一点。   “原来当时你们在看画啊,我还以为你们在聊工作呢。”   明笙说完便垂下眸,目光望向窗外,黑夜朦胧,寒气逼人。   “我们进去吧。”见他不说话,明笙低声建议,手也搭在了车门把手,准备开车门。   沈朝渊这时忽然按住她另一只,将人拽了回来。   明笙被拉进了他的怀抱,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人没有来得及反应。   从他怀里脱离,明笙额前的碎发变得凌乱,她抬手随意整了整,才抬眸看他:“怎么了?”   夜色醉人,雾朦朦的月光照进车内,沈朝渊一双墨眸紧盯着面前的人:“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在她睡着这期间,许旌突然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提醒说,在知道他要来的时候,明笙就出来找他了。   所以他们说的那番话,她不可能没听见。   明笙面露不解:“我是该知道什么吗?”   困惑的情绪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错来。   沈朝渊盯着她看了足足有一分钟,丝毫破绽也没有从她脸上找出来。   良久,他无声放弃:“下车吧。”   明笙应允。   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别墅,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以后,明笙就像一下子突然卸下了坚硬的盔甲,整个人缩在床角。   神情麻木,任由青丝扎脸。   方才车内,沈朝渊的一步步试探,她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想问她有没有听见他说的‘不想和她结婚,也不会和她结婚’这句话么?   她当然听见了,一字不落。   明笙只是庆幸,庆幸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他们都是如此清醒且理智的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直到胳膊被压到发麻僵硬,明笙才从床上起身,晃晃悠悠去往洗手间。   浴室里,明笙紧闭着双眼,热水汩汩顺着脖颈往下流,冰冷了许久的身子终于有了一丝回暖之意。   直到这个时候,明笙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心不再冰冷,意识开始回笼。   她突然就想起了,订婚宴开始前,叶子问她的问题。   ‘你和沈朝渊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哦,想起来了。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了一段良久的沉默来揭过这个问题。   明笙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她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不会。   她永远不会和沈朝渊结婚。   他们的相遇本就源于一场处心积虑的意外。   明笙停了花洒,回神间,她听见了咔嚓一声,卧室的门开了。   吸附在玻璃门上的雾气渐渐散去,模糊间,她好像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明笙眼睛忽然一酸,刚想开口,这时雾气全部散去。   她看清了来人的脸,眼底倏地恢复清明。   不是他。 第7章 约定的时间。   这一晚,明笙罕见的没有做噩梦。   或许是因为真的累坏了,又或许是因为身边多了他。   明笙没想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居然还在。   阳光透过白色窗帘,细碎的光洒进卧室里,她伸出略显单薄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上前触碰男人微抖的眼睫。   明笙贪恋地望着他侧脸,眼眸里晶莹闪烁。   “阿言......”‘言’字还没发出声,还在熟睡地沈朝渊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切情感戛然而止。   明笙收回手,垂下眸,不再看他。   开口时声音带了些沙哑:“你醒了?”   “嗯。”沈朝渊从床上坐起身,低应了一声。   其实在她凑过来之前,他就已经醒了。   这一声过后,俩人之间又陷入了某种沉默的气氛。   明笙今天还有事需要出门,正打算打算起身去浴室洗漱。   在她刚刚掀开被子时,沈朝渊忽然叫住她:“你昨晚做噩梦了。”   明笙顿住,回头。   她没怎么听清:“昨晚怎么了?”   沈朝渊幽深的眸望向她,又重复了一遍:“做噩梦。”   “噩梦?”明笙不解,觉得他可能是记错了,“昨晚我没有做梦。”   如果有,她怎么会不记得。   “你做了。”沈朝渊再次陈述一遍。   “可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是不是你记错了?”明笙第一次对他的话提出了质疑。   沈朝渊神色微冷,抿紧薄唇:“你的意思是我还有除你之外,其他的女人?”   明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果我做了噩梦,我自己应该是知道的。”   还有一句,她没说的是,如果是她做噩梦,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昨晚...”说到这,沈朝渊停顿了几秒,目光落在她脸上,深邃的眼底,涌现了一种明笙看不懂的情绪,“你昨晚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喊你的......名字?”明笙面上闪过一瞬间的困惑,自己怎么会喊沈朝渊的名字。   昨晚除了中间某一次失神,喊错了名字,其他的明笙都不太记清了。   算了,既然喊的是他的名字,那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梦。   “是。”沈朝渊肯定地点头。   原本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只是当她一遍遍含糊不清地重复喊着,沈朝渊想忽略都难。   大概是真的喊了,沈朝渊没有理由来骗她。   这世上又不是所有人做了噩梦第二天都能记得,明笙并没有过多纠结。   她语气平淡:“我知道了,那我先进去洗漱了。”   她今天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做。   这一次沈朝渊没有再叫住她,等她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床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明笙见此也没有过多的反应,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一般。   这样的沈朝渊才是正常的,方才叫住她说的那些话才有些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该考虑的。   沈朝渊一个那么强大的人,能出什么事。   沈朝渊回到自己房间,洗漱完毕,换了身干净衣裳,便开着车出门了。   明笙打开卧室房门,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了引擎启动的声音。   声音渐渐消失,别墅内又恢复一片寂静。   明笙并没有过久停留,她很快下了楼,这时过来打扫的刘姨从厨房里出来,看见明笙下来,笑了笑道:“饿不饿?需要我现在就做午餐吗?”   明笙微笑回应:“不用了,刘姨,我有件事情还没办,得快点过去,地方还有些远,中午就不回来吃午饭了。”   “那行,路上注意安全啊。”刘姨贴心嘱咐道。   “嗯知道了,谢谢刘姨。”   明笙没有去哪,而是来到了当地的演出行业协会来领取自己的刚考了没多久的经纪人资格证。   很久之前,她就想好了自己毕业之后要做什么了。   明笙望着崭新的证件,脸上一会儿开心,一会儿难过。   好在她站的地方是角落里,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   开心的是,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   难过的是,她终于可以看见真正的他了。   能见到他,为什么会难过呢?   明笙已经理不清了。   回忆如洪水开闸,充斥着她整个大脑。   人一旦压抑久了,总是会有绷不住的时候。   明笙此刻就有些绷不住了,索性她所在的是陌生的地方,没有人会在意。   或许是她站在那里,情绪波动太大,同样过来拿证一位看起来年纪还没有明笙大的姑娘不知何时悄悄走了过来。   “姐姐,你在哭吗?”   一道清澈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明笙转过头,看清了她的脸,是一位小姑娘,看起来大概只有十八九岁。   明笙渐渐恢复平静的模样,脸上挂着疏离:“你是?”   小姑娘大概是自来熟,并没有看出来明笙的冷淡,只热切地举着手上的证:“我和姐姐你一样来领这个证的,姐姐你也追星吗?”   “追星?”明笙不解。   小姑娘嘻嘻一笑:“不追星干嘛没事来考这个证啊,难不成你还想靠这个证去娱乐圈当经纪人?”   稍微了解一点这个圈子的都知道,考这个证只是一个形式,做经纪人最重要的是要有人脉和资源。   而且考这个证一点难度都没有,她身边好多追星朋友也考了,都是想着哪天能做自己偶像的经纪人,即使这只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幻想。   所以大家考这个证更多的都是对自己的一种慰藉,没人将其当回事过。   “难道不行吗?”明笙反问。   “姐姐,你还真有这个打算啊?”小姑娘将明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嘴上嘀咕,“也不是什么名牌啊。”   “不是打算,是早已经确定了的事。”   十几岁就约好了的,她不能失约。   “那姐姐你家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在娱乐圈工作啊。”小姑娘又问。   明笙摇头:“没有。”   小姑娘继续:“那你家很有钱?”   明笙继续摇头。   小姑娘蔫了:“姐姐,你没有关系没有钱,很难在娱乐圈吃得开的。”   她的小偶像就是因为不屈服于那些蝇营狗苟的勾当,所以才一直被打压,都出道好多年了,还在演着甲乙丙丁的角色。   “没关系,我会努力的。”大概是小姑娘的表情变幻太过丰富的原因,明笙瞅着她,心头的阴郁消散了几分。   明笙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也可以像面前这位小姑娘一样,想笑就笑,想皱眉就皱眉,想哭就哭。   永远鲜活有趣地活着。   其实她有努力过的,她曾经也尝试过想要开心地吃饭,努力地生活。   可是摆在面前的很多事实告诉明笙,都错了。   那些所有的快乐和希望永远都不属于她。   不知道怎么的,最近的她总是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明笙没能忍住的在陌生人面前落了泪。   “姐姐你怎么了?”小姑娘有些慌,她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就哭了,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   “姐姐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明笙擦了眼泪,眼底恢复清明,“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   小姑娘听明笙这么说,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姐姐是被我说哭了。”   ——   拿了证后,明笙打算回学校,将之前收拾好的一些东西带过来。   一个月前,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小公寓,打算之后搬过去。   马上就要放寒假了,明笙打算就趁着这几天将东西陆陆续续地搬过去,顺便打扫一下。   公寓是明笙选了很久才找到了合适的。   小小的三室,一间留着做卧室,中间那间是画室,最拐角那一间,她前两天刚让师傅帮忙装了隔音墙。   让明笙意外的是,她刚回到学校就接到了沈朝渊的电话。   要知道他们在一起的这两年多以来,他主动打电话给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意外归意外,明笙还是很快接起。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出声,手机那头就响起了他的声音,略带质问:“你要进娱乐圈?”   明笙神情微愣,一时失声。   大概是没想到沈朝渊是怎么知道的。   “是有这个打算,你是怎么知道的?”良久之后,明笙才回。   沈朝渊并没有回答她问过来的问题,而是继续冷声质问:“做经纪人?做谁的?”   明笙站在寝室外面的阳台,宿舍在一楼,她所站的地方和路边隔得不算远。   明笙往里面走,顺便压低了声音,然后撒了个谎:“还没想好,只是有这个打算。”   在她说完之后,那边突然就挂断了电话,明笙拿开耳边的手机,看着才通了不到一分钟的电话记录,微抿了下唇。   沈朝渊是怎么知道的?   这边,简桉居某包厢内,赵薛刚哄完新交的女朋友,才坐到沈朝渊身边打探:“哥,嫂子是怎么说的?”   经纪人证这件事,也是刚才赵薛的一个酒肉朋友打电话告诉他的,那个酒肉朋友就在那里工作。   之前一次酒会,沈朝渊带明笙去过,赵薛的那一群酒肉朋友也在,大家基本上都打过照面。   所以那个人在看见明笙以后,就给赵薛打了个电话,汇报这件事。   大家虽然说是朋友,但大多数都是带了点想攀关系的心思。   所以赵薛靠着家里的关系,在这个圈子里吃得很开,很多八卦消息,他都是一清二楚的。   沈朝渊睨了他一眼,语气不算好:“离我远点,香水味太重。”   赵薛被怼的一噎:“这女人不都喷香水嘛,哥你又不是没有女朋友。”   沈朝渊往边上靠了靠,情绪淡淡:“明笙不会。”   赵薛惊讶,但也没忘记拍马屁:“嫂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和哥你果真是绝配。”   她当然和其他女人不一样,沈朝渊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赵薛新交的那个小女朋友又闹脾气了,一直在那边哼唧,赵薛只好又坐过去小声哄人。   大概是因为包厢内还有别人,小女友也没有怎么样,只是在赵薛承诺明天一定陪她去逛街,就哄好了。   明笙从来不会对他,像赵薛的女朋友对赵薛那样。   生气、撒娇甚至是懊恼的情绪在她脸上,他都没有见过。   沈朝渊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明明最开始,自己看中的不就是她的这一点么?   最后他将这一切的莫名其妙的情绪归咎于是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心绪的自然紊乱,无关其他。   所以沈朝渊刚刚才突然挂了电话。   原本那通电话,他是想质问明笙是不是想带哪个男艺人。   因为在这之前,赵薛提了一嘴,明笙之前和他打听过赵家旗下一家娱乐公司里男艺人的合同待遇。 第8章 只是有些想你了。   对于沈朝渊的突然挂断电话,明笙并没有深想,更没有在意。   因为比起他,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早在几个月之前,明笙就和何芮佳还有秦妍妍说过自己年后要搬出去的事。   起初,她们俩还以为明笙是要搬去和沈朝渊,没曾想到她居然租了套公寓。   明笙在宿舍收拾东西,她打算将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先搬过去,何芮佳在帮她。   “笙笙,既然你不是去和沈朝渊一起住,那干脆就别搬了,我们还有半学期就毕业了,你就住在宿舍吧。”何芮佳一边帮她整理衣服,一边劝她。   明笙在装一些书籍,何芮佳劝她的时候,她正准备将一本黑色巴掌大的笔记本放进背包里。   笔记本的四周和表皮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磨损,能看得出来已经买了有些年头了,但是里面白色纸张却被保存得很完好,没有一点泛黄的地方。   手掌慢慢覆在上面,明笙用指腹轻轻擦了擦那本不存在的灰尘。   这本子,她已经很久没有打开了。   因为这里记载了她所有的过去,她这辈子所有的悲喜都在这里了。   她的亲人、朋友还有爱的人。   明笙难过的时候,时常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是不幸的,如若不然,她为什么总是一个人。   “笙笙?你在听吗?”何芮佳在阳台收着衣服,半天没听到她的回应,便又重复了一遍。   明笙抹了抹眼角,然后快速将本子装进包里,同时回应站在阳台的何芮佳:“我打算弄个画室,所以还是在外面租房子比较方便。”   何芮佳将衣服收回来,放到明笙衣柜里:“也对,这里是挤了点,这么大点地方,给你放颜料都不够。”   明笙勉强挤了个笑容:“等我将那边收拾好了,你们可以随时过来。”   何芮佳点头,抱着她的胳膊,无赖撒娇:“好啊,到时候我和妍妍要是经常过去,你可不许嫌我烦。”   心头那点难过被冲散了些,明笙无奈笑笑:“不会,你们随时过来都可以。”   何芮佳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好友很漂亮,明明长了一张偏攻击性的脸蛋,明艳姝丽。   可偏偏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给人一种历经千帆的感觉。   温柔却不达眼底,偶尔真实,时常虚浮。   有时候,她甚至认为明笙不该是温柔的,或许这温柔也是她的一层□□吧。   何芮佳觉得她就像是一只将自己用坚硬外壳包裹住的刺猬,一层又一层的保护壳也没能让她真正快乐。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张开手臂将明笙整个搂住:“笙笙,有你真好~”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可此时此刻,何芮佳只想要抱抱她。   窗外阳光明媚,将这冬日里的寒气冲散了好些。   在这一刻明笙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天气越来越冷,在新年元旦之前,明笙将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搬去了租的公寓里去。   原本有些空荡荡的房间渐渐被她装扮成了一个家的样子。   她要搬出来的这件事,还没有告诉过沈朝渊。   不知道是不是新年将近的原因,沈朝渊变得格外的忙。   自从叶子的订婚宴后,明笙和沈朝渊一共也就见了三次面。   其中有两次还是匆匆一面,话也没说上两句他就又被叫回了公司。   最后一次是在三天前,在简按居那次,不知道是不是明笙的错觉,那天的沈朝渊有些怪怪的。   对着她的时候,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是一晚上过去却什么都没说。   他不说,明笙也就装作不知道。   在那次之后,俩人便再没见过,期间连一条微信和一通电话都没有。   在做沈朝渊女朋友这件事情上,明笙一直都在按照着他的要求扮演。   温柔、乖巧懂事,不作妖。   明笙从未逾越。   其实有时候明笙也不知道沈朝渊看上她哪点,毕竟这世上漂亮的女人一抓一大把不是么?   ——   赵薛最近新谈的那个女朋友是个十八线小明星,俩人是在某个庆功宴上遇到的。   干柴烈火,碰上了,便一发不可收拾。   赵薛还准备将小女友挖到自家旗下的娱乐公司来,所以最近一直在帮小女友忙解约的事情。   小女友所待的是个小公司,资源没几个,艺人倒是不少,听说这家公司就是靠着艺人的天价解约金发迹的。   但是赵薛是谁,赵家旗下的那几家娱乐公司在娱乐圈可都是行业顶尖的存在。   他很快就花了最少的钱将小女友挖到了自家公司里。   只是赵薛没想到的是他哥沈朝渊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他家那几间娱乐公司的运营情况了。   “哥,你不会是想拓展影视行业吧?”原本应该和小女友约会的赵薛冷不丁地就被沈朝渊叫了过来。   “不是我。”沈朝渊阖了阖眸,低声回应。   他最近一直在加班,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的疲惫,就算是机器人也会有没电的时候,更何况他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是谁居然让你屈尊降贵来问我这些问题。”赵薛觉得这一点也不像他。   他这个问题像是问住了沈朝渊,隔了很久才回复他:“明笙。”   回答完这两个字,沈朝渊脸上除却那浓重的疲惫,还有一闪而过的困惑。   就好像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来问这些问题。   赵薛一下子恍然大悟,全明白了。   “是为了嫂子啊,我说呢。”   “怎么?嫂子是想当经纪人还是自己做艺人?”   赵薛想着嫂子之前考了经纪人资格证,那想必是要做经纪人的,可是他又想了想嫂子长得那么漂亮,如果只做经纪人好像又有那么点可惜了。   “经纪人。”沈朝渊说完停顿了几秒,目光瞥向赵薛,“你那个女朋友脾气怎么样?”   怎么话题又扯到他女朋友身上去了,话题跨度太大,赵薛没来得及深思就回:“挺还行吧,比以前的那些温顺多了,小猫爪子只是偶尔挠一次,伤不到人。”   “你把她签进公司了?”沈朝渊又问。   赵薛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有些不解地挠挠脑袋:“是啊,不是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交女朋友这件事了?”   往常他从不过问的,甚至有时候还异常嫌弃他将人带过来。   怎么今天反而主动提起,这也太反常了。   沈朝渊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随后突然吩咐赵薛:“你去拟一份经纪约,然后选几个乖顺的女艺人,把她们的个人资料准备一份给我。”   说到这,他顿了顿继续:“这份经纪人的合约待遇必须要最好的,多出来的那部分,我补给你。”   沈朝渊这一通吩咐过来,赵薛想不明白也不行啊:“这是给嫂子准备的?”   沈朝渊睨了他一眼,眼神凉凉。   赵薛立马会意,做了个“我不打听”的动作。   只是他还有些小小的疑问:“哥,你做这些嫂子知道吗?万一她不想去我那个公司怎么办?而且这选艺人的事你告诉嫂子了吗?”   “你先将人选好,到时候她就会知道。”沈朝渊半掩着眸,语气淡淡。   赵薛表示了解:“那行,我回去就让人整理一下,不过哥,为什么只选女艺人啊?”   沈朝渊:“男的太麻烦。”   赵薛:“……”   这个理由也是够敷衍的。   不过就算他不说,赵薛也猜得到,他这是这提前预防。   不让嫂子带男艺人,怕她移情别恋。   毕竟现在可流行年下小狼狗了,天天姐姐长姐姐短的,即使再硬的心智也被叫化了。   赵薛觉得沈朝渊有这个危机意识也挺好的,谁叫他平时一点也不体贴,和嫂子站在一起,如果他们俩不说,俩人除了颜值搭以外,没人会觉得他们俩像是男女朋友。   公寓里面那间小房里的隔音板全部装修完毕后,明笙便将早就定制好的录音设备放了进去。   录音室里扑了厚厚的地毯,明笙做完所有的工作后,有些累。   她随意曲着腿坐在地上,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   录音室里,她特意装的暖黄色的灯。   灯光不算明亮,有些昏暗,却是她最喜欢的。   微醺的光晕一圈绕着一圈。   明笙缓缓闭上眼,她好像听见了一道熟悉的歌声。   怀念了无数次的画面忽然在她眼前重复播放。   两个少女偷偷躲在学校操场的角落,其中一位向另一位分享者前不久才写出来的歌。   少女的气息还不太稳,唱得很稚嫩,可是另一位却很捧场。   一直鼓励她:“笙笙,你真得很棒!很有天赋!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很有才华的女歌手!”   那时候的明笙心中还有着希望,眼中还有亮光。   面对好友的祝愿,她果断地摇头:“我不想当什么女歌手,这首歌是写给你的。”   少女很是惊喜:“写给我的?”   明笙望着好友震惊到极致,有些欣喜却又不敢相信的模样,她只好将一早写好的歌词塞进她手里:“你看看就知道了。”   少女激动地打开歌词,待看到歌名时,声音陡然拔高,话语声里是难以抑制的激动:“这歌名怎么和我写的小说名一模一样!!!”   明笙笑着答道:“喜欢吗?这是庆祝你完成处女作的礼物。”   “喜欢!”少女一把抱住明笙,“笙笙我好喜欢你啊!比喜欢述言哥还要喜欢!”   提到自己的预备男友,少女靠在明笙肩上,开始了抱怨:“笙笙你不知道,他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认真写完这本小说,他就答应我一个条件,结果我写完了,让他履行承诺,他却反悔了!男人果然没有一个信守承诺的!”   明笙像是早就习惯了她这些,在少女抱怨完后,幽幽开口:“你是不是又提了什么想要去坐过山车或者蹦极这种条件了?”   少女被猜中了心思,整个人一下就蔫了,说话声也低了很多:“我就是想趁现在还活着,都去尝试一下嘛。”   明笙不喜欢少女说这些话:“胡说什么,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一定会的。”   可少女像是看开了一般,不甚在意:“安啦!我现在觉得自己活的每一天都是赚到的。”   不就是先天性心脏病嘛,不就是被医生断言活不过二十岁嘛,少女早就释然了。   明笙眼中蓄满泪水,那个时候的她还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那个时候的她还会埋怨老天爷,对她不公平也就算了,可为什么连她身边的人也不放过。   明笙从录音室里出来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一般。   此刻的她无比的脆弱,仿佛没了支撑点。   她表情漠然,机械式地给沈朝渊打了个电话。   第一遍那边没人接,她就打第二遍、第三遍,在不知道第几遍的时候,终于打通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冷淡的男声,明笙听着,闭上眼幻想,心中仿佛得到了些许慰藉。   她缓了缓心绪,沙哑着嗓音开口:“你在哪?”   “你怎么了?”   敏锐如他,沈朝渊一下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他望着眼前那些赵薛才送过来不久的资料,轻皱眉头,说话声中带了一丝连他自己也未曾注意到的紧张情绪。   “我能去找你吗?”明笙又问,此刻她像是街头奄奄一息的流浪猫,无助又脆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朝渊放下手中的钢笔,彻底没了工作的心思。   明笙垂眸,以为他是生气了,毕竟这个点他应该还在工作。   她应该是打扰到他了吧。   他说过的,她只需要听话就好了,这次是她过线了。   可是她现在真的很难受,她只想看一看他就好,哪怕是远远地瞧上一眼就行。   “没事。”明笙低声回应,“只是有些想你了。” 第9章 想错人了。   轻飘飘的一句“我想你了”,好似没什么重量,却让沈朝渊破天荒地晃了一次神。   即使有些相似,可终究不是一个人,明笙说完那句话后,突然就清醒了。   电话那头的是沈朝渊,不是他。   手机那头的沈朝渊久久未作回应,可这些都不是明笙所在意的,更何况她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发生在沈朝渊身上这微乎其微的异样。   “对不起,我打错电话了,你好好工作。”说完后,明笙就挂了电话。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不听话,在他工作时间打电话给他。   明笙不确定他会不会生气,这一点她本该在意的,可是她现在却在意不起来了。   挂了电话后,明笙走到阳台,将原本半开着的窗帘全部拉开。   远处天边的落日余晖还没有完全散尽,呈现出一片独特的青灰色。   而城市中心的霓虹灯早早亮起。   万千夜色,过往行人匆匆,放眼过去是数不清的背影,可没有一个背影是他的。   明笙再一次蹲下身,缩在阳台的一角,脑海里涌现的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回忆。   乱哄哄的声音往她脑袋里钻,有妈妈的、有他的,有杳杳的,甚至连那个男人的都有。   明笙有时候也会幼稚地想,人活一世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她好像找不到。   明笙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逐渐下沉,四周开始慢慢陷入无尽的黑暗,她缓缓闭上眼。   就在这时,之前不知何时丢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   一遍又一遍,没有间歇。   这让明笙不得不睁开眼,伸手捡过手机来。   让她意外的是,来电显示的名字是:沈朝渊。   明笙微愣了几秒,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嗓音已经没了方才的那么沙哑:“喂?”   终于拨通了她电话的沈朝渊在听到手机那头她正常的声色后,微皱的眉头悄无声息地舒展开来。   沈朝渊不知道她怎么了,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她不会突然给自己打电话。   “你刚才给我打电话——”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明笙略了过去:“没事,我打错了,是不是打扰到你工作了?”   这会儿的明笙又慢慢开始恢复到之前那个体贴细微的女朋友角色里。   被打断的沈朝渊多少有些不太高兴,就好像她那一通没头没尾的电话打过来,扰了他的心神,结果现在就一句“打错了”敷衍了他。   再者,就算是真的打错了,她那句饱含着无尽委屈的“想念”原本是想对谁说的。   这个问题,沈朝渊没有问,但不代表他不在意。   她这句不算认真的敷衍,直接让俩人之间陷入某种怪异的氛围中。   彼此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明笙不确定他是忘了挂电话,还是怎样。   她顿了片刻,终究还是先开口:“你晚上回来吗?”   后知后觉的明笙,有些感觉到沈朝渊可能是生气了,毕竟没有谁愿意被莫名其妙地打扰。   虽然沈朝渊在云锦别墅住了十几年,但是一旦忙起来,经常住的还是公司的休息室。   近两年他回别墅倒是勤了些,大部分都是因为多了一个她。   沈朝渊呼吸轻微一窒,半晌,他望向窗外灰黑色的天色,抿了抿唇:“你在家?”   明笙也瞥了一眼窗外,公寓离沈朝渊的别墅还有一定距离,撒谎容易被揭穿,她索性如实回答:“没有,我在外面,等下会过去。”   其实她今天没打算去他那里,只是在察觉到他可能在生气之后临时改了主意。   公寓过几天再整理也不迟。   “还没吃晚饭?”沈朝渊忽然沉声问道。   大概是他话语转得太快,明笙有些始料未及,没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而后跟着无意识地‘嗯’了一声。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朝渊已经在说下一句了:“记得让刘姨准备饭菜。”   明笙迟钝地点头,然后突然发觉他根本看不到,才转为一声:“好。”   沈朝渊今晚要回别墅,这是明笙和其结束了通话后,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的信息。   而且听着电话中他的的语气,他原本是不打算回来的。   是因为她问的那句,才让他改变了主意。   ——   挂了电话的沈朝渊,出神地望着还未暗下去的通话界面,这时又有一则电话打了过来,直接将之前的界面覆盖。   几乎是他一按下那个绿色通话按键,一道极其嘈杂又刺耳的人声便传了过来。   “哥!哥!你人选好了没?我这边有点急!”   沈朝渊冷了冷声,第一次觉得赵薛有些话多:“什么人?”   赵薛心中纳闷,他什么时候记性这么差了:“就是我刚送过去没多久的,赵家旗下那个娱乐公司里所有的女艺人人员名单啊!哥你不是忙工作把这事给忘了吧?”   名单?   沈朝渊视线扫了一眼边上的资料,声音更冷了:“你就为了这个给我打电话?”   赵薛被凶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话说他哥虽然脾气不算好,可赵薛是很少见他动怒的,更没有无缘无故发过脾气。   像他这种站在金字塔最顶尖上的人,常常还没有需要到动怒这种程度,那些想要巴结他的人就早已经将准备好的利益好处拱手送上了。   所以沈朝渊从来就不需要用动怒来警示那些趁机想要多贪两分利的合作者们,他只要坐在那,就足以让人妥协,即使再怎么不甘心。   “不是哥,你要是看好了,告诉我一声,我好将其他刚签进来的艺人分配好。”赵薛还不太清楚是不是自己惹了沈朝渊生气,这会儿心里头还打着鼓。   沈朝渊手指有规律性地敲着大理石桌面,‘咚、咚、咚’的声音通过手机,传进赵薛的耳朵里,这声音敲得他头皮发麻。   难道是他打电话的时机不对?   赵薛情不自禁地想。   沈朝渊终于停下了敲打声,也让赵薛成功松了一口气:“哥?你还在听吗?”   沈朝渊没理会他这句,直接将他先前的谎言拆穿:“我记得赵家娱乐那一块之前不是你负责的,什么时候艺人的分配问题要你来管了?”   赵薛无奈地叹气,他哥不愧是他哥。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刚谈的小女友有些着急嘛,要是哥你还没决定好,要不让我把我女朋友的名字从上面去了?”   “你女朋友?”沈朝渊抬手将资料拿了过来,掀开。   赵薛‘嗯’了一声:“对啊,她缠着我要资源呢,结果都这些天了,她连个像样的经纪人都还没有。”   赵薛换女友是勤了点,不过都是些你情我愿的事情,大家互惠互利,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这次的资源给的不那么及时,以至于让这个新处的小女友开始怀疑起他的能力问题来。   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赵薛女朋友的个人资料就在第二页,沈朝渊没费多大功夫就看见了。   倒不是他对赵薛的女朋友多有印象,只是因为她简介里特长那一栏写着:赵氏集团太子爷赵薛现任女伴。   “去了吧。”沈朝渊再次合上那叠资料。   “不再考虑考虑?我这个新女友说实话,长得还可以,至少也算个花瓶。”赵薛没想到沈朝渊否定得这么干脆。   “花瓶不适合她。”沈朝渊沉声开口。   赵薛转了半天弯才明白过来这个‘她’指的是谁。   “咳咳,那是、那是,嫂子可是很有实力的。”虽然他还没见到过。   他这睁眼说瞎话的实力也是没谁了,可是沈朝渊却颇为受用,居然肯定地应了一声:“嗯。”   赵薛:“......”   他好像记得前一段时间,在知道嫂子要去做经纪人这件事时,他哥好像还不是现在这个态度的。   事情解决了,赵薛决定准备遁走:“既然这样,那哥你慢慢选,我挂电话了?”   有个狗友弄了个酒吧今天开业,邀请他去热闹热闹,这会儿已经微信上催他了。   原以为会顺利结束掉谈话的赵薛却听见沈朝渊幽幽一声:“不急。”   赵薛:“???”   他急啊!   时间不早了,按照原计划,沈朝渊现在应该去开车,然后回别墅。   可不知道是不是赵薛一直将女朋友挂在嘴边的原因,他忽然就想起了明笙打给自己说的那句“想你了”,最后却说成是打错了。   赵薛除了一句‘不急’,半天没听到下句,不由得有些急:“哥,你是不是要问我什么?”   “嗯,是有件事。”沈朝渊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开始和一句话计较起来。   赵薛突然正襟危坐,也不赶着去酒吧了,沈朝渊很少找他帮忙,今天如此反常地叫住他,肯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等着他:“哥,什么事,你说吧,我一定尽全力帮你。”   沈朝渊顿了几秒,开口问赵薛:“一个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对另一个说‘我有些想你了’这种话?”   等了半天的赵薛:“......”   搞了半天是这种问题?   他还以为是公司方面出什么麻烦了呢。   不对,他哥怎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赵薛觉得不对劲:“哥你是不是和嫂子吵架了?”   沈朝渊默了默回:“没有,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赵薛‘哦’了一声,老实地发挥自己那丰富的经验回答问题:“一般来说,如果是对异性说的,那大概率是因为喜欢,如果是同性,则要么也是喜欢,要么就是朋友之间表达情谊的一种方式。”   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赵薛觉得自己有点适合去开个感情班课,估计能赚不少。   “喜欢?”沈朝渊喃喃,“那如果那个人最后又说是打错了呢?”   赵薛闭着眼睛想当然回:“这还不简单,打错了不就是说那人要想的不是和他通电话的这个呗!”   沈朝渊忽然觉得赵薛不靠谱极了,也为自己不知怎么脑抽居然问他而后悔。   “胡说八道。”   被挂了电话的赵薛:“???”   胡说八道是说他?   他哪里胡说八道了,明明字字箴言好不! 第10章 你是爱我的对吧?   明笙到了之后,发现别墅里并没有沈朝渊的身影。   按照路程距离来说,她应该是晚到的那个才是。   刘姨正在厨房做饭,阵阵饭香从里面飘出来,凭借着香味,明笙甚至都能猜出来做的是什么菜。   在第一次来这里时,明笙以为像沈朝渊这样出生的人,餐桌上的菜品应该都是华丽精致的,刘姨拿手的那些家常菜肯定是入不了他的眼。   可让她意外的是,云锦别墅里雇佣的不是什么顶级厨师,冰箱里也没有那些她见都没见过的高级食材,反而是刘姨从自己家里带过来自己种的蔬菜比较多。   明笙一直都觉得这里是冷冰冰的,只有厨房和餐厅能让她感受到些许烟火气。   而且刘姨的家常菜做的确实很好吃,那种熟悉的味道,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了。   刘姨今晚也是临时接到明笙的电话,说她和沈朝渊要回来吃晚饭,有些菜来不及买,所以她最后是直接将自己家里原先买好打算自己吃的肉菜带了过来。   当她将最后一道汤做好,打算一道道端出来的时候,明笙放下包,进了厨房。   “刘姨,我来帮你。”明笙说着,撩起袖子,端起一道菜。   刘姨赶忙阻止:“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也没多少菜的!”   可明笙已经端上了,她顿了几秒,笑了笑道:“没事,我...以前在家也经常做这些的。”   她都这样说了,刘姨也不好再拒绝。   虽然嘴上说没几道菜,可明笙看着餐桌上已经摆好的盘子,六菜一汤,两个人吃不少了。   可刘姨还是觉得少:“应该再加个鱼的!”   明笙看着一桌子的菜,无奈开口:“真的够了,我和他两个人吃不完的。”   更何况她本就不饿,单凭沈朝渊一个人,怎么也解决不了这么多。   “那好,我先不回家,等沈先生回来,你们要是觉得不够,再告诉我,我去给你们做。”刘姨想了想提了这个建议。   只是说到沈朝渊,他这个点应该到家了啊。   明笙看了眼时间,八点三十五分。   他们结束通话的时候还没有到八点,这个点路上确实有可能会堵车,可还不至于堵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刘姨察觉到她的目光频频看向手机,一脸了然:“是不是担心沈先生啊?”   明笙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看向身旁的刘姨轻微摇了下头:“不是,我只是想他是不是有什么工作耽搁了。”   在刘姨的世界里看明笙和沈朝渊是一对郎才女貌的恩爱情侣,明笙在她面前这么否定,在她眼里就是小女生式的害羞而已。   所以明笙否定过后,就瞧见了刘姨一副“我是过来人,我懂”的眼神望着她。   并一边感叹着:“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喜欢口是心非。”   口是心非?   明笙淡淡一笑,并没有解释。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现在这个天气,摆在桌上的菜很容易就冷掉了。   原本明笙以为沈朝渊几分钟就会到家。   直到时针划过九点,刘姨已经打算起身去热菜了,他还是没有回来。   将菜弄去厨房重新加热了一遍的刘姨从厨房出来,见还没有沈朝渊的身影,终究是没忍住问出口:“明小姐啊,要不你给沈先生打个电话?他或许真的因为什么耽搁了一时忙忘了。”   刘姨提这一嘴,主要也是怕他们小两口会因为这件事吵架。   这别墅空荡荡的,以前只住了沈朝渊一个人,后来明笙出现,别墅里多了一个人,陆续还添了许多新物件。   慢慢地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空旷和冷清,也就因为如此,沈朝渊回别墅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这个所谓的别墅好像才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家的感觉。   刘姨这些年见多了沈朝渊孤身一人时的模样,所以对明笙的出现,她是既欣慰又庆幸。   现在的沈朝渊终于不总是一个人了。   等到了快深夜,沈朝渊依旧没有来,明笙看着已经彻底冷掉的饭菜,也没必要再热第二次了。   怕刘姨担心,明笙撒了个小谎,说沈朝渊已经给她发了微信,说临时有工作回不来,然后让刘姨先回去,她在这里等他就好。   刘姨见沈朝渊联系了明笙,才放下心来:“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要是想吃什么记得给我打电话。”   明笙一一应允。   刘姨住的并不算太远,二十分钟的路程,明笙不太放心她走着回去,便直接从沈朝渊的车库随意选了一辆,开车送她回去。   一来一回也不过二十分钟,等她将车停好,回到别墅,依旧没瞧见沈朝渊的身影。   就算她性子再淡定,此刻也有些波动。   明笙再次拿起手机,只是这次打开的不是和沈朝渊的微信聊天界面,而是直接打了个电话给赵薛。   赵薛接到明笙电话的时候,正跟几个狐朋狗友在他们的新开业的酒吧里喝酒玩闹,这个点接到不太可能会接到的电话,他不是只有一点惊讶。   赵薛匆匆出了卡座,出了酒吧,找了一处稍微安静点的地方听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明笙待在沈朝渊身边太久了的缘故,赵薛每次和她接触时,总是下意识的将她摆在和沈朝渊一个高度上,让他不自觉地臣服。   “喂?嫂子,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大家都是一家人!”他们俩平日里的交集并没有很多,仅存的一丁点也全与沈朝渊有关。   所以这会儿明笙的来电,赵薛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沈朝渊之前让他送艺人资料这件事。   他想着是不是明笙有哪里不满意,但又不好意思和沈朝渊说,所以找到他这里来了。   很明显,此刻的赵薛压根不知道沈朝渊其实并没有将自己做的这些事告诉嫂子,而明笙更不知道沈朝渊在知道自己以后的打算是进娱乐圈做经纪人后,已经私下里着手给她安排艺人了。   当然这些事情也不怪赵薛误会,更不能怪明笙没有察觉,而是沈朝渊近几天做的这些事,和他以往的行为处事、做事风格来对比,相差太大了。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觉得沈朝渊会为自己做这些事,更何况从始至终都明白沈朝渊对自己的从来都不是爱的明笙。   “谢谢你赵薛,不过我并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就是想问问你,沈朝渊有没有和你在一起。”即使是已经认识了两年多的赵薛,明笙的语气依旧还是如此的疏离客气。   不过赵薛也习惯了,倒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他站在路灯下,老实地回答:“没有啊,我今晚来参加朋友的酒吧开业,哥这个点既然没和嫂子你在一起,那应该就是在公司加班吧。”   所以沈朝渊不是和赵薛在一起,明笙默默在心底划掉赵薛的名字。   “他现在应该不会在公司,赵薛你知道他还有哪些朋友吗?”   赵薛摸了摸后脑勺,仔细想了想,然后说道:“没了啊,我哥身边除了我,没其他朋友了,他不可能也没道理抛弃我去找那些人的。”   这种带着歧义的话,幸好是在明笙耳边说,要是被旁人听了去,指不定要编排什么八卦。   “是这样啊,那没事了,你继续玩吧。”明笙望着窗外,微皱了下眉。   在她准备挂了电话的时候,赵薛连忙阻止:“等等!嫂子你和我哥...是不是吵架了?”   明笙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不过站在他的角度上看,会问出这个问题,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吵架,只是他说要回来吃饭,但是一直没回吃来。”明笙淡淡地陈述事实。   赵薛惊讶了几秒,像是没想到一样:“这样啊,那是有些不正常,嫂子你给哥打过电话了吗?”   明笙:“没有。”   赵薛:“???”   所以嫂子在他哥没有按时回家后,率先打的不是他哥的电话,而是他的。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赵薛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但是一个人不可能一下子失踪这么久,在和明笙挂了电话后,赵薛思考了两分钟后,便从手机通讯录里找了个电话打了过去。   他大概知道人在哪了。   在和赵薛通完电话后,明笙又在楼下客厅等了半个小时。   终于在十点半左右,赵薛方才发来了微信,告诉明笙,沈朝渊这会儿在老宅处理一些事情,让她不用在等了。   既然是回了老宅那就是没事,明笙得到这个消息后,便没有再等,她将刘姨做好的菜用保鲜盒装好放进冰箱,然后就回房洗漱了。   对于沈朝渊的突然失约,明笙的内心其实是非常平静的,甚至她在得知沈朝渊今晚不会回来时,反而还松了一口气。   明笙在沈朝渊身边这两年多以来,从来没听他提及过什么老宅的事,连‘老宅’这个词都没有听他谈起过。   不过听这称呼,明笙也能猜出来,大概是他父母住的地方。   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家。   明笙白日里搬家搬得有些累了,此刻冲了澡后的她,上下眼皮直打架,恨不得立刻躺去床上。   可即便困倦到如此地步,敏锐如明笙,外面车子熄火的声音,她还是听见了。   这会儿只有可能是沈朝渊回来了。   但赵薛方才在微信上说他今晚不回来的。   不过不管什么原因,明笙下楼了。   当她打开客厅的灯时,玄关处站着的某人便落入她眼中。   西装外套随意搭在小臂上,暴露在外的衬衫有一角被扯了出来,领带更是歪歪扭扭地斜挂在脖子上,隔了这么远,明笙甚至能瞧见他那几颗不知何时解开的衬衫扣子。   如此凌乱,甚至可以说是不修边幅的模样,饶是明笙性子再怎么沉稳,还是被惊到了片刻。   眼前的沈朝渊和平日里的判若两人。   因为下来的匆忙,明笙没有来得及披件外套,卧室里装了暖气,洗完澡后,她就套了件吊带睡衣。   此刻的她裸着双臂,站在楼梯口和沈朝渊四目相对。   刺骨的寒气毫不留情地扫过她的皮肤,明笙没忍住抖了抖。   玄关处的沈朝渊在这个时候终于动了,他一步一步走到明笙面前,然后将手里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嗓音沉到极致:“穿这么少?不嫌冷?”   明笙回过神,看了眼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最后抬眸:“不是说今晚不回来吗?”   离得近了,明笙并没有在他身上闻到丝毫的酒气。   她刚开始见到他如此模样,还在想他是不是喝太多了导致的。   沈朝渊定定望着她,墨眸幽暗,让人探不出其中都隐藏了些什么。   他只问了句:“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   “你知道了啊。”   “所以为什么?”沈朝渊又重复了一次。   明笙不知道他今晚怎么突然对这个问题如此执着,但还是告诉他答案:“因为怕打扰你工作。”   一个温柔乖顺的女朋友除了这个答案,明笙想不出其他的了。   “只有这样吗?”   明笙没有躲避他的目光,没有犹豫地点头。   沈朝渊的脸上没有高兴也没有失望,说不上来,但能看出来和往常的不同。   不知为何,明笙从他此刻的神情上,发觉了那么一点令她很熟悉的东西。   明笙心头不由得一跳,她有些心慌,下意识地想要躲避。   于是她岔开了话题:“你吃晚饭了吗?要不要我去帮你下碗面?”   今晚的沈朝渊也多少有些不在状态,他没有注意到方才明笙脸上肉眼可见的变化,只揉了揉眉心,随意道:“没有。”   明笙错开他的目光,作势要下楼:“那我帮你煮碗面吧。刘姨今天带过来的小青菜不错。”   披着他的西装,明笙抬起步子,刚越过他半身,右手手腕突然被他抓住。   明笙回头,目光再一次和沈朝渊的撞上。   “怎么了?”她轻声问道。   沈朝渊盯着她的脸,沉默了两秒,开口:“明笙。”   然后停住。   等了片刻的明笙想了想还是‘嗯’了一声,然后问他:“怎么了?”   “没事,你去煮面吧。”说完,沈朝渊松开了她的手,然后背过身去。   其实他想问的是:你是爱我的没错吧?   要不然她也不会打电话找赵薛。   沈朝渊内心自嘲地想,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不是还有她么。 第11章 所以她是在和谁通电话。……   面煮好了,没有过多的佐料,只有几颗青菜点缀,面汤明笙用的是刘姨特地留在冰箱里的鸡汤。   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香味扑鼻而来,明笙端着面走出厨房,视线左右扫了一番,没瞧见沈朝渊的身影。   就在她想着,他是不是已经上楼休息的时候,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过几秒,明笙就看见了从楼上下来的沈朝渊。   此刻的他不复之前的颓废,他换了一件家居服,浅灰色的毛衣,乌黑的短发看起来光泽柔软,刚刚没过额眉。   整个人看起来温柔了不少,也多了一丝温度。   明更喜欢这个样子的他,更令她熟悉,就好像什么都没变过一样。   眼前的他就是他。   “面好了。”明笙指了指餐桌上,冒着香气的碗面。   为了不把他的西装弄脏,在进厨房之前,明笙就脱下了,此刻她身上披的是之前遗落在客厅沙发上的一条薄毯,还没有沈朝渊的西装大。   明笙裹着它,半截大腿及膝盖往下都暴露在空气中,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已经隐隐有些发紫。   “那我先上去了。”明笙踩着棉拖,快速往楼梯的方向走,她现在急需要再洗个热水澡。   “等一下。”在明笙走到他身侧时,一直未出声的沈朝渊忽然开口。   明笙停下步子,歪了歪头,瞥向他的侧脸,微微张唇:“怎么——”   话还没说完,肩上突然就多了一抹重量,沈朝渊微微侧过身子,明笙刚才的注意力都在他的上半身,压根没注意到他手上还拿了东西。   是她平日里穿的,长到脚踝的毛绒睡裙。   睡裙是长排扣型的,与其说是睡裙,更像是改良版的毛绒披风。   沈朝渊将睡裙披在她身上,然后一颗一颗地扣上扣子。   耐心细致的动作,温柔的不像话。   这样子的沈朝渊就蹲在她眼前,替她扣着余下的纽扣。   可明笙却透过他的脸,看到了那些久违的往日。   沈朝渊现在的侧颜望过去真真像极了他。   明笙此刻觉得自己的两只手被朝往完全两个不同的方向拉扯。   一边告诉她,这些都是假的,你眼前这个不是他。   另一边则是诱惑她就此沉沦吧,真实太让人痛苦了,你已经受够了苦难,何必这么折磨自己。   帮她整理好扣子的沈朝渊站起身来,整张脸全部映在明笙的眸里。   视线交汇不过一瞬,明笙便清醒了过来。   就算再像又能怎样,终究不是一个人。   可明笙还是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覆在他眉眼处,细细触碰。   然后慢慢移到他右侧脸上。   她眼底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眷恋爱意成功刺到了沈朝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这副眼神望着自己,会让自己这么不舒服。   明明她眸中映着的是他的脸,可沈朝渊居然会有种不安的感觉划过心口。   这种不安让沈朝渊很陌生,甚至是抗拒它的出现。   明笙渐渐冷静下来,眼底的那些情绪慢慢收拢,抚在他脸上的手也放了下来。   突然间的分离,让沈朝渊心中忽然多了一抹怅然若失。   今天的他很不正常,大概是因为工作太累了吧,他想。   “你以后少熬点夜,对身体不好。”明笙收回手后,开口叮嘱。   话中满是关怀和担忧。   沈朝渊不自然地点了点头,为了掩盖自己方才那片刻的失神。   明笙上楼后,沈朝渊去了餐厅。   面条还冒着热气,鸡汤的香气浓足,其实他不太饿,更没有什么胃口。   可一想到这碗面是明笙忍着寒冷给他做的,沈朝渊突然就想尝了。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点放进嘴里。   鸡汤味果真很浓。   吃到一半,沈朝渊的动作忽然停住,今晚的自己有些过于放纵了。   不该这样的。   那剩下的半碗面,直到汤汁凝固冷掉,沈朝渊也没再碰过一次。   明笙冲了个热水澡以后就躺在床上睡下了。   等沈朝渊洗漱完毕进来的时候,昏暗的房间里,只隐约看见床上微微凸起一块不明显的地方。   这是明笙的卧室,他知道,但还是进来了。   直到躺在她身边以后,沈朝渊内心还有一股力量在阻挠自己,说:你应该回自己卧室的。   只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的手已经环在明笙的腰上了。   一切都好像已经没了退路。   在拥上她的那一刻,之前脑海里那些吵闹的人和事突然神奇的静止了。   这种奇妙的感觉,沈朝渊以前从未拥有过。   沈朝渊闭上眼,有那么一瞬间,他贪婪的想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夜色悄无声息地变幻着,床上的俩人紧紧挨靠着,亲密的姿势,看起来真像一对恩爱的恋人。   ——   很快到了元旦,明笙的公寓也整理的差不多了,她打算放了寒假就住进去。   元旦前夕,明笙和另外两个室友一起跨了年,叶子照旧缺席,和他那位即将结婚的未婚夫去了国外度假。   抛开其他,她们也就是一群普通人而已,说是跨年,其实也只是换了个理由胡吃海喝一顿。   餐厅是妍妍订的,味道很好,只是上菜的速度有些慢。   因为这一点,还被芮佳吐槽了一遍,说还不如去吃火锅呢,当时说着就拿出手机,想要订位置,可在看到小程序上那句当前您的排号是538时,果断退了号。   吃完了晚饭后,距离零点只剩下十几分钟,好在餐厅离广场并没有多远。   三人匆匆来到人头攒动的广场,偌大的屏幕上已经开始在庆祝即将到来的新年。   明笙被拉着,站在了一个视角很好的位置,刚好可以看清整个大屏幕,正在倒数十秒。   最后三秒,所有人喊得格外大声。   随着“咚”的一声,新年的钟声敲响。   明笙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悄无声息地亮了两次。   满广场的人都在欢呼,他们在互相祝愿、拥抱甚至拥吻。   所有人都很幸福,给了新的一年一个满怀的拥抱。   在老一辈人眼里,只有过了除夕,旧的年才算翻篇,可在年轻人眼里,当日历表翻到新的一页时,他们就已经处在新的一年了。   年轻人蓬勃的精力在这一晚体现的淋漓尽致。   热闹的人群,嘈乱却不觉得烦扰的人声,明笙那颗已经很久没有为什么事急速跳动过的心脏,在这一刻忽然跳得快了起来。   就好像干涸的田地突然迎来了一场雨,明明还是在冬日,却像是火车突然加快了速度,一路飞驰到万物复苏的春天。   热闹渐渐退却,明笙三人也准备回事先预订好的酒店。   没办法,这个点宿舍早就关门了,所以她们直接请了假,打算在外面过一夜。   酒店同样也是妍妍订的,总统套房,何芮佳进去的时候,还吃惊了好一番,说秦妍妍你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了,居然舍得用你小金库里的钱了?   秦妍妍支支吾吾不打算回她,却被何芮佳纠缠,俩人打打闹闹绕在明笙周围。   明笙边看着她们俩人打闹,一边拿起手机,打算看看自己买的东西到了么。   过来寒假之后,很快就要迎来毕业季了,明笙打算送她们一份毕业礼物。   她擅长的不多,除了勉强能拿出手的画技。   所以明笙决定为她们每人画一幅画。   这四年,很幸运,遇见她们。   这份礼物就当做是对过去四年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吧。   到了那个时候,她们每个人都会奔向新的人生阶段,也许会分别,也许又会遇见。   明笙打开手机,发现微信右上方有几个红点,她没想太多地点了进去,只是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发的消息,旁边突然冲过来两个人,撞在她肩上。   明笙移眸看过去,是妍妍跑了过来,正向她求救。   为了防止手机不被甩出去,她的手指死死地抵在屏幕上,只是这样,她的手机还是差点被甩了出去,好在她手快地再次抓住,稳住以后才抬起另一只手将秦妍妍拥在身后,眸里含着无奈的笑和面前的人说道:“别欺负她了。”   在明笙好一顿说下,何芮佳才放过了心里藏了小秘密的秦妍妍。   解决了她俩之间的打闹,明笙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微信上。   只是这一眼望过去,她整个人像是落入静止的时空里,就连身体里的血液在此刻似也停止了流动。   明笙的大脑一块空白,许久没有动静的聊天界面上多了一个红点。   来自三十二分钟之前的零点时刻。   简单的备注:林述言。   简单的祝福:新年快乐!   明笙望着界面愣住。   多久没联系了呢,好像有一年多了吧。   这几年来,他一直在跟着乐团演出,在世界各地。   忙到连去年除夕,她和叔叔阿姨通电话时,他们都在抱怨他为什么那么忙,忙到除夕也没有时间回家过。   怔怔出神之后,明笙迅速回了他:你也是,新年快乐。   简单的言语,包含了万千的情,却只有她知道。   新年祝福发出去后,有些许强迫症的明笙将剩下的几个公众号等乱七八糟的消息删掉。   红点没有了,她内心却猛然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夜深了,就在她打算放下手机时,突然来了通电话,号码来自国外。   目光聚焦的那一刻,明笙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脏在猛烈地跳动,比之前更甚。   ——   跨年夜里,酒吧里舞池汹涌,赵薛正带着小女友在跳舞,嘈杂的音响声盖过了一阵又一阵的手机铃声。   口袋里的手机亮了很多次,他都没有注意到,还是他那个演员小女友先注意到的。   女友碰了碰他的腰,提醒:“你手机一直在亮,可能有人找。”   被女友提醒过后,赵薛这才注意到,他掏出手机,随意瞥了一眼,待看清来电显示后,随即收起浪荡的神情,匆匆和女友说了句我先出去一趟,然后出了舞池。   赵薛没想到大晚上的,沈朝渊会给他打电话。   只不过电话一通,他还没来的及说句新年快乐,沈朝渊略带急色的嗓音响了起来:“明笙有没有和你联系过?”   “嫂子?和我?”赵薛被他这问的差点心脏跳停,他怎么会这个点和嫂子联系,更让他吃惊的是沈朝渊为什么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到底有没有?”沈朝渊渐渐失去耐心。   赵薛连忙退出通话界面,检查了各个社交软件,都没有看到嫂子的信息看。   他快速回话:“没有啊,嫂子没和我联系啊,这个点嫂子不应该和哥你在一起么?”   沈朝渊这边还是白天,他听着赵薛有些聒噪的声音,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胸腔里满是烦躁。   “我在国外。”   赵薛一拍脑袋:“我差点忘了,你又出差了。”都怪他玩得太嗨了。   知道明笙没有找赵薛以后,沈朝渊便挂了电话。   青/天/白/日里,沈朝渊站在窗前,无暇顾及窗外壮丽的景色上,他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微信界面。   视线紧紧落在,一个小时之前,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冲动发的那条新年快乐上。   直到最后一次,沈朝渊又打了一通电话过去,机械式的语音播报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   所以她是在和谁通电话。 第12章 梦里,现实。   明笙是在过了元旦第二天将剩下的所有行李搬进了公寓。   何芮佳自动请缨帮着她一起,她拗不过对方,只能答应。   行李不算多,剩下的一些东西刚好三个行李箱就能装得下,索性明笙就叫了辆出租车。   明笙租的是顶层复式小三居,七十来平的样子,她一个人住足够了。   何芮佳帮其将箱子推进公寓,四周扫看,眼底露出惊艳:“笙笙,这里都是你一个人弄的吗?”   之前明笙租了这里,一直没有和她们说,直到公寓装修得差不多了,她才告诉了室友们。   “嗯,我没事的时候就过来整理一下。”   陆陆续续收拾了几个月,总算是弄好了。   何芮佳收回目光,叹了口气:“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的,这样我们也好帮你一起打理。”   当时她只说下学期要搬出来,也没明说搬去哪里。   她们下意识地以为明笙是要沈朝渊同居呢。   明笙摇摇头笑着:“你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何芮佳无奈地耸耸肩,她这个室友啊,一直如此。   在她眼里,麻烦别人好像是多么严重的罪行一样。   收拾完了行李,明笙请何芮佳吃了饭。   考虑到何芮佳最近上火严重,脸上还起了好几颗痘痘,明笙选的是一家粤菜馆。   这家粤菜馆规模不算大,但在当地所有的粤菜馆子里味道最好的一家,她们俩选择了靠窗的位置。   等菜上桌的间隙,何芮佳内心憋了好久的疑惑,终究还是没忍住:“笙笙,最近怎么没见你和你男朋友约会啊?”   不止是最近,好像近小半年来,都没怎么见她和沈朝渊在一起的场景了,何芮佳担心是不是俩人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   “你说沈朝渊?”明笙眼神一顿。   “不是他还能有谁?”何芮佳觉得室友问的这句有些多余了。   “他出差了,还没回来。”明笙目光望向窗外,餐馆的玻璃墙是单向的,从里面可以清楚地看清外面的景象,但在外面看不见里面。   何芮佳抿唇不解:“不是之前才出了三个月的差,这又出差?合着这半学期他就没想过停下来和你约约会?”   这个沈朝渊还有没有点做男朋友的自觉。   “年底了,各大公司都很忙的,他去年也是如此啊,我都习惯了。”其实也不是习惯了,只是不在意罢了。   “可你是他女朋友啊,你都不生气的吗?不说国庆中秋这种节日了,他连圣诞还有元旦都没有陪你过,你就一点不生气?不怀疑点什么?”何芮佳瞅着明笙云淡风轻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   或许是何芮佳的声音过大了些,明笙面上终于有了点在意:“这些节日,一定要一起过吗?”   何芮佳被问住了:“......也不是说一定要一起过,可情侣之间不就是找这种由头来培养感情约会的嘛。”   明笙垂下眸,忽然沉默。   何芮佳见此,继续道:“笙笙,你和沈朝渊是不是冷战了?”   想了想,她还是问了。   “冷战?我们没有,你从哪听见的。”明笙抬眼,眸色如常,方才的沉默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在冷战啊,前两天元旦,我那个一向和我不对付的表弟都给我发了元旦快乐,也没见沈朝渊给你发过。”这家菜上的有些慢,何芮佳肚子饿了,整个人蔫了吧唧的,下巴抵在桌面上,就这样抬眼望着明笙。   明笙听了这些依旧面色如常:“他可能在忙吧。”   话落,就见服务员刚好过来上菜,明笙借此岔开话题:“你不是饿了吗?先吃饭吧。”   沈朝渊的话题就这样被她岔了过去,也许是何芮佳注意到室友并不太想她提到沈朝渊这三个字,所以直到这一顿饭结束,她都没有再提过。   ——   时间过得很快,明笙迎来了她的最后一个大学寒假,也迎来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雪。   而这一天,沈朝渊也终于从国外回来了。   电话是一早就打来别墅的,彼时明笙正在收拾这边画室里的东西,刚好碰上就接了。   傍晚的飞机,到家刚好吃晚饭。   刘姨知道沈朝渊今天要回来,把家里养的老母鸡都带了过来,最后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明笙一直在打下手,忙到最后,所有的菜都上了桌,刘姨这才将早就准备好的红灯笼拿了出来。   一副神神秘秘地将灯笼递给明笙:“这是我丈夫买的,这不是快过年了嘛,家里可不能一点年味没有,就算到时候不贴窗帘,总得挂上红灯笼热闹热闹。”   明笙笑着接过:“好啊,等到时候我把它挂上。”   刘姨满足地叹了口气:“这样也好,到了除夕,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挂上红灯笼看着就没那么冷清了。”   刘姨说完这句话,明笙顿了一瞬。   她抬头环望了四周,冷色系的装修风格,空间又大,除了几样必有的家具,这里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一个家。   之前明笙一直以为沈朝渊过年都是在这里过的,可那日电话中听赵薛提起那所谓的老宅,想必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家吧。   这样想着,明笙收回目光,看向刘姨:“要不现在就把灯笼挂起来吧。”   虽然这里不是她的家,可明笙一想到了除夕它还如此冷清,不知为何,心中有些莫名的伤感。   沈朝渊回到别墅时,不过七点左右,天色将将昏暗。   这一段时间的连续出差,即使身体素质如此强大的他也有些疲累。   沈朝渊轻揉着眉心,踏进别墅前院。   突然听见一道温柔轻快的声音:“刘姨,你快看看这样挂好不好看?”   沈朝渊闻声,抬头。   院子里种了红梅,每到了冬日,就会落满一地。   明笙踩着□□,站在一片红中间,为了方便,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毛衣,衬的腰身纤细。   她双手举着,将手里的灯笼挂在树干上。   许久没见,她的头发又长长了些许,此刻只用一根黑色的头绳简单系着。   红灯笼随风晃荡,明笙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并没有马上下来。   等她欣赏完之后,目光瞥向树下,刘姨已经不在了,估计是进去忙了,明笙这才想着从□□上下来。   刚停了的风雪又扑卷而来,等明笙踩着最后一个阶梯下来的时候,肩上肉眼可见已经落了一层雪,她正打算用手扫开一些。   却有人比她还要快,一只宽大的手掌覆在她肩上,帮她拂去了积留下来的雪花。   明笙侧过眸,沈朝渊流畅的下颌线落入她眼。   几日不见,他好像也瘦了不少,眉眼之间像是聚了一层愁雾。   “你回来了。”明笙最后一只脚从□□上下来,转过身,语气淡淡道。   沈朝渊嗯了一声后,居然还在帮她掸雪。   他好像有些奇怪,这是明笙得出的结论。   沈朝渊这副样子,让她想起了那天晚上,他也是如此,突如其来的温柔举动。   终于她肩上的雪被清理干净了,沈朝渊这才停下手,目光扫过树干上的两只灯笼问她:“怎么突然想起来挂它了?”   明笙随着他的视线一起望过去,开口解释:“是刘姨带过来的,这里到了除夕没有人,会冷清,所以我就想着把灯笼挂上,看着就没那么清冷。”   只是她在别墅里里外外找了好些个地方,都没有挂在这里应景,所以最后她和刘姨决定就挂在树上。   “进去吧。”沈朝渊没什么反应,帮明笙拂去雪花的那只手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肩上。   他们一路往屋里走去,走到一半时,明笙不动声色地抬眸望了沈朝渊一眼。   眼底流露出一丝疑惑,今天的沈朝渊让她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他愈发像她深埋心底的那个人了,陌生的是,他有些不像沈朝渊了。   刘姨见沈朝渊回来了后,匆匆打了个招呼就回家了。   大有不想留在这继续做电灯泡的意思。   别墅内又只剩下他们俩人。   刘姨做的菜很好吃,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可沈朝渊却拿了瓶红酒出来。   明笙一脸疑惑。   沈朝渊倒了两杯酒,一杯移到她面前,温声道:“陪我喝一杯吧。”   明笙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红酒应该没有那么醉人,她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她很少喝酒,更品不出来它的味道如何,在明笙眼里,所有的酒入了口,都是苦苦的,她一向不喜欢。   这一顿饭,他们吃的很安静,晚饭结束,明笙简单收拾了一下,将碗盘放进厨房,这些刘姨明天过来会处理。   明笙从厨房出来以后,沈朝渊已经上了楼。   三楼的卧室房门半开着,里面的灯光隐约透了出来。   沈朝渊刚从国外回来,明笙知道他很累,想着这门应该是不小心忘记关了。   于是在路过他门前的时候,特意走过去,想着帮他关上。   不巧的是,在她手感放在门把手上时,浴室里突然传来动静,她一抬眼,沈朝渊只下半身裹着一层浴巾走了出来。   明笙倏地松手解释:“我以为你睡了,想着帮你关上门。”   他们虽然都住在这栋别墅里,可他们有各自的卧室,除了在做那种事的时候,其余的时间都是待在各自的房间里。   明笙怕他误会自己是想要进来,所以才开口解释。   沈朝渊眸光深邃地望着她,带着沉静以及一闪而过的欲望。   一切过渡的那么突兀,仔细想想却好像又无比自然。   明笙的毛衣被沈朝渊一点一点地褪下,她整个人陷进被子里,沈朝渊的手伸向她冰凉的后背,手指轻微一动,暗扣被解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潮湿味,混着暧昧,变得异常地令人悸动。   明笙的手攀向沈朝渊的脖颈,这才察觉,那股潮湿味是他身上未擦干的水汽。   许久没见,这一次的他们比起往日要热切许多。   明笙双眸半阖,只依稀瞧见一张朦胧的脸,这一眼像是触碰到她大脑的某根记忆神经,明笙没忍住地低哼了一声。   这道低哼落入沈朝渊的耳里,一直隐忍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崩溃瓦解。   后面一发不可收拾。   后半夜,明笙一身湿汗地被沈朝渊抱去了浴室。   一切并没有这么快结束,沈朝渊打开花洒,热水喷涌而下,偌大的浴室里很快就被一层层热雾笼罩。   明笙纤薄的后背抵在挂满水珠的墙上,身后无路可退,而眼前是眸染情/欲的沈朝渊。   浴室的水流声盖住了暧昧的情/欲声。   到了最后,明笙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全靠沈朝渊拖着,她整个人挨在他肩上,轻轻缓息。   明笙是被抱着出来的,身上的水渍早已被沈朝渊擦了干净,她整个人裹紧被子,缩成一个小团。   也许是累到了极致,明笙已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反而是还倒着时差的沈朝渊还一点困意没有。   沈朝渊躺在她身侧,将人搂在怀里。   这次换成了他的手一寸一寸地抚着明笙的眉眼。   沉寂的气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地变化着。   怀里的人睡得有些不安稳,紧皱地眉头一直都没有松开过,沈朝渊试图去将其抚平。   一次、两次,都没有成功。   又做噩梦了。   上次也是如此,沈朝渊抿了抿唇,又将人拥得更紧了些。   不知道是为了让明笙不再做噩梦,还是因为他好像已经有些离不开她了。   这次的梦里,明笙梦到了过去,看见了朝思暮想的林述言。   只是梦里,他依旧是少年模样。   他就站在巷子尽头,和现实中一样,逆着晚霞余晖朝她走来。   他蹲在她面前,修长干净的手落在她头顶,带着温热。   小明笙抬头,望着少年温柔白净的脸,那是她第一次拥有来自外界给予她的善意。   少年的笑容明媚,一点没有嫌弃她有些脏乱的头发。   他帮她把头发一点点捋顺。   梦里的小明笙和现实中的小明笙做了同样的举动,她们都自卑又怯懦地低下了头。   乱糟糟的双马尾,其中一股被不知道是什么的工具割了只剩一半,发缝里还沾上了不知名的烟灰,少年在她发间闻到了淡淡的烟味。   离着不远的一间破楼房里,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人声,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碗筷的摔打声。   随后其他楼里的人纷纷探出头来,八卦厌烦的目光一次又一次的落在那间破楼房里,伴随着的还有重复了一年又一年的谩骂声。   梦里的小明笙听着无比熟悉的吵架声,难过又无助地将头深深埋在膝盖上。   少年察觉到她整个人在害怕的抖动,目光扫了一眼吵架声传过来的地方,忽然就明白了。   梦里的少年将小明笙拥在怀里,温柔地安慰:“不用怕。”   睡着了明笙忽然开始低咽,时不时还呢喃着呓语。   沈朝渊紧紧拥着她,下巴低着她额头,薄唇落在她半干的发间上,不轻不重地吻着,似在安慰。   浓重的黑夜里,不知怎地,沈朝渊忽然想起了许旌订婚宴那日,赵薛的话。   他问自己什么时候娶明笙。   沈朝渊当时的回答是不会结婚,无论和谁。   可是现在,他垂下眉眼,望着怀里的人,那种陌生的情绪又突然浮上他心头。   “阿渊...”怀里的人呢喃声突然清晰了几分。   沈朝渊瞳孔微微一缩,那种陌生的情绪更加汹涌起来,向来对一切应付自如的他竟有些招架不住。   在这之前对明笙种种怀疑,因为她这一声呓语,全部被打散。   他不该怀疑的,她爱的人明明一直都是自己。   明笙一觉睡到了午后,她是被胃里那一阵阵的饥饿感唤醒的。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睡在沈朝渊的卧房里,身上已经不是昨天那身了,变成了一件秋天的薄款长袖睡衣。   想来是沈朝渊去了她卧室拿来给她换上的。   不过却拿错了季节。   明笙回到自己的卧室,简单洗漱后,整个人靠在盥洗盆边缘,揉着酸软无力的腰。   她身后就是一面镜子,回过头,照着镜子,撩开睡衣一角,腰上果然多了一小块青紫。   那是昨晚沈朝渊一不小用力留下的。   明笙将自己收拾好,换了件米白色长款毛衣,直到脚踝,腰身收紧,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   乌黑长顺的头发自然垂在背后,随意晃动。   她现在没工夫去弄这一头长发,她需要的是食物,补充力气的食物。   明笙去往楼下,目标方向是厨房,可还未走近,她就闻到了淡淡的粥香气。   然后就见沈朝渊端着一碗粥,放在餐桌上,目光望过来,情绪又恢复到往日平淡,直接和昨晚的他割裂开来。   “醒了?”他先开口。   明笙自然点头,走近,坐下。   她望着桌上冒着热气的南瓜粥,抬眸:“你做的?”   沈朝渊否认:“早上刘姨过来做的,你再不醒,就要凉了。”   明笙哦了一声,低头小口喝粥。   嗯,粥还是烫的,只是这米不够软糯,水也放多了。   刘姨的手艺好像有些退步了。 第13章 打算求婚了。【含入v公……   年关将近,沈朝渊反而清闲了下来。   放了寒假,明笙没什么事,整日里不是陪着沈朝渊去简桉居就是去捯饬自己的小窝。   简桉居里大多是赵薛组的局,明笙每回过去都能看见他。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沈朝渊方才给她发了个微信,让她过去。   她和沈朝渊之间很少用微信交流,这是他为数不多地主动给她发微信。   明笙回了他个好字后,忽然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她和沈朝渊的微信聊天记录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可是现在的聊天界面上只有方才孤零零的两句话。   那之前的聊天记录呢?   明笙不记得自己之前有删过,可能是误删吧,她将手机收起来,并没有深想。   明笙打了出租车,一路开向简桉居,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聚了,再见面恐怕要年后了。   一路上,明笙看见路上的车辆已经没了往日那么多,稀稀拉拉的几个匆匆过去,然后渐行渐远。   路上没有堵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简桉居门口,明笙付了钱,下了车。   她常来这里,这里的服务人员早就认得她了,见明笙到了,自动就走了过来为她领路。   这次换了个更大的包厢,也多了许多明笙不认识的人,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该在意的,她只要乖乖坐在沈朝渊身边就好。   最近几天,她和沈朝渊就没怎么分开过,他到哪都要带着自己。   “嫂子你来啦,想喝什么,刚好服务员在这,你别客气自己点。”这里除了沈朝渊之外,唯一和她还有点熟的就剩下和她打招呼的赵薛了。   明笙朝他笑了笑:“谢谢。”   在她进来之前,场子已经热起来了,其中最数一位她不认识的蓝毛声音最响,一直嚷嚷着赵薛耍赖。   他们在玩的游戏,明笙看不懂,只能低头抿了一口赵薛方才叫服务员给她拿的橙汁。   “是不是无聊了?”明笙刚喝了口橙汁,身边的沈朝渊便低下头凑了过来。   “还行。”明笙抬眸和他的目光撞上,微微一愣。   就在前一秒,她居然从沈朝渊的眼里看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温柔。   不止今天,前一段时间也是如此。   沈朝渊变了,明笙不知道他因为什么而变,但是她好像更喜欢现在这个偶尔流露温柔的他。   因为这样的沈朝渊更像他了。   就当是再做一场梦吧,反正梦的时长也就剩下半年了。   也许是怕她无聊,也许是沈朝渊自己觉得无聊,俩人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沈朝渊问:“今年打算在哪过?”   明笙垂下眸,认真回道:“在家里。”   沈朝渊嗯了一声,没再深问。   他只知道明笙是本地人,其余的并没有过多了解,出于礼貌,他并没有调查过明笙,也禁止身边的人擅自去打听。   当初之所以选中明笙,也只是因为她这个人而已。   所以对她家庭状况,沈朝渊一直不清楚。   “年后有空吗?”沈朝渊默了默后又问。   明笙盘算了一下年后那几天的计划,开口回答:“初五过后应该会有空。”   “是有什么事吗?”明笙回答完后,又抿了抿唇,问出心中的疑惑。   “陪我去见一个人。”沈朝渊望向远处,淡淡开口。   “见谁?”她问。   在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后,沈朝渊才缓缓开口:“我爷爷。”   “好。”明笙答应得很干脆。   沈朝渊的爷爷应该是他很重要的人吧。   明笙方才从他的眼里看见了有温度的柔情,在他说出爷爷这两个字时。   她愿意陪他去见一见。   “我说哥、嫂子,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过来一起玩游戏嘛,再聚可就要等年后了!”赵薛输得实在太多了,只能打着歪主意,想要将沈朝渊和明笙拉下水。   他们在玩掷骰子,输了就要接受惩罚,明笙观察了一会儿,游戏没什么特别的难度,重点在惩罚上。   就比如现在,原本指着沈朝渊加入后能咸鱼翻身的赵薛输得更惨了,跟着他过来的小女友已经损了他好久,说他没用。   而她身边的沈朝渊卷着衬衫袖口,领口微敞,依旧是不苟言笑的一张脸,手气却异常的好,次次点中。   到头来,输得最多的还是赵薛。   玩到最后一把还是赵薛输了,他开始耍赖,嚷嚷着要换一个游戏。   这时明笙覆在沈朝渊耳边说自己要去趟洗手间。   沈朝渊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冬天来姨妈,着实让人不好受,更何况她刚才还喝了几口橙汁,橙汁虽然不是冰的,但到底有些凉。   十分钟后,明笙从洗手间里出来,她捂着有些痛的小腹,路过走廊,碰见一个女人。   女人手里捻着一根香烟,烟雾缭绕过鼻息。   明笙认识她,简桉居的老板娘,简桑。   “大姨妈来了?”简桑看到明笙从洗手间走出来,一首还捂着小腹,瞬间明白过来。   她语气熟稔:“需不需要我找人给你弄点红糖水或者热水袋?”   “你认识我?”明笙不信她一个老板娘会对一个陌生顾客观察如此仔细。   女人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在说笑吗’,她嗤笑一声:“沈朝渊的女朋友,连我这里的服务员都知道,你觉得我会不认识?”   她喊的是沈朝渊的名字,也就是说她和沈朝渊应该是认识的,并且关系应该还不算差。   简桑或许是怕她误会,在吸了一口烟后便幽幽解释:“你别误会,我和他没关系,只是这简桉居有他的股份而已。”   明笙弯了弯唇:“我没误会,也不会误会。”   简桑眉头一挑:“沈朝渊找的你这个女朋友还真有点意思。”   难怪她那个助理小千辞对你如此念念不忘。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简桑。”简桑站直身子,朝明笙伸出一只手。   明笙顿了几秒,同样伸出右手,握了上去。   “我叫明笙。”   俩人对望一眼,互相从彼此的眸里探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简桑望着明笙的背影,轻啧一声,低声喃喃:“沈朝渊这是从哪找来的宝?真让人看不透。”   明笙一路走着,回想刚才和简桑对视的那几秒,嘴角露出一抹叹息。   简桉居、简桉居。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突然想到了那位刚拿了最佳新人奖的演员蒋桉。   更巧的是她右耳上的那枚耳钉与她在杂志上看到的,蒋桉左耳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那副耳钉是在蒋桉的某个采访上说是他私人订制的,这世上只有这独一无二的一副。   别人的故事,明笙没有那么多的兴趣去探知。   她自己的生活已经够她折腾的了。   明笙走到拐弯处,刚想要转弯,突然听见走廊另一侧传来一道清晰的男声。   是赵薛在说话,明笙往后退了退,静静地站在那。   “我说哥,你就真没打算和嫂子结婚?”   “我觉得嫂子挺不错的啊,你别太在意那些人说的话,他们是为了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而且我觉得嫂子是真心对你的,而且你对嫂子……反正你娶了嫂子,你也不亏,还能免去许多麻烦。”   听着赵薛的话,明笙眼神闪烁了一下,她在等着沈朝渊的答案,放在两侧的手微微攥紧,她在紧张。   明笙躲在角落,等了许久,才听到沈朝渊出声:“结婚...哪有那么容易。”   赵薛把他这句话自动代入为他不想取明笙:“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娶嫂子?是不是因为叔叔阿姨的事……”   赵薛没有说完,因为他知道,这个话题是沈朝渊的禁区,能不提就不提。   可是他实在不想沈朝渊背负这么多了。   果然在赵薛提到那俩人之后,沈朝渊的脸色明显变了:“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他们。”   赵薛连连点头:“对不起,哥。”   沈朝渊抬抬手:“你先进去吧。”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说会不会娶明笙的事。   可明笙从他的话语声中听到了明显拒绝的意思,这让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没有就好,她想。   他们在这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恋爱里,相互都保持着该有的距离感,到时候分开,就不会有太多的麻烦滋生。   这与他们当初约定的条件,分毫不差,只谈恋爱就好,无关其他。   想到这里,明笙之前对沈朝渊这一段时间里突然变化而变得惴惴不安的内心一下子就镇定了下来。   或许他只是单纯地变得没那么冷漠了,毕竟认识这么久,有些变化也是正常。   ——   今天是大年三十,明笙一早起来,给公寓的门上贴上了对联。   即使是一个人过年,明笙依旧准备了许多东西。   贴完窗帘,她依次接到了远在国外的林叔叔和许阿姨以及初家干爸、干妈的电话。   他们照例像前几日一样问她要不要去到他们那里一起过年。   明笙一个一个拒绝了,她今年依旧想留在青市,陪妈妈。   明街巷的老房子在去年被她卖掉了,她在那里出生,长大。   有太多的回忆都和那条巷子有关。   可是她一点留恋都没有,找到了合适的买家后,明笙没有一丝的犹豫就将那栋老房子卖掉了。   卖房子的钱,她自己留了一部分,另外一部分她寄给了在南泞镇养老的干爸和干妈。   电话里,在明笙拒绝了回南泞镇过年的这件事后,那边的人似叹了口气:“笙笙啊,你都两年内来这了,我和你干爸都有些想你了。”   明笙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抱歉,干妈,我今年还是想陪陪我妈。”   明笙不知道她去了天上以后,还有没有受欺负,不过那个人坏事做尽应该上不了天堂吧。   “没关系的,你这是应该的,等年后你要是不忙回来看看,你也很久没回来看看杳杳了。”远在南泞镇的初母抹了抹眼角,轻声叹息。   明笙点头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你和杳杳说,别生我的气,等我忙完了就回去看她。”   初母应声:“我会转告她的,你们以前关系那么好,她怎么会生你的气。”   挂了电话后,明笙一个人驱车去了郊外的青园墓地。   这里风景怡人,听说是块风水宝地,所以这里的墓地也比别的地方贵了一倍。   明笙的母亲就葬在这里。   来时的路上,明笙买了一大束红玫瑰,她将玫瑰花放在碑前。   墓碑上的照片,明笙选择的是她妈妈年轻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的母亲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明艳四方。   而明笙的眉眼像极了她的母亲。   玫瑰花瓣随着寒风被吹得簌簌抖动,明笙站在那,无声地和碑上的女人对望。   良久,她眼眸中落下一滴泪,声音还是忍不住地颤抖:“妈,我又来给你送玫瑰花了。”   “希望你下辈子出生在一个不会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家庭富裕,院子里最好种满玫瑰。”   “这样你就不会被男人信口胡诌的情话和一朵不知道从哪摘的玫瑰花给骗了,最后为此葬送自己的一生。”   明笙站在墓前,细细的雪花飘落下来,她穿着一身长到脚踝的黑色大衣,上面落满了一层白色。   原本,明笙是想带着母亲明艳回她老家关明镇安葬,可又害怕她下辈子又投进了关明镇那个偏远地方。   所以明笙最后选择了这里,离着大城市有些距离,但又不算远。   但愿她来世能去到好人家。   明笙回到公寓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窗外是万家灯火。   她上来之前,在公寓楼下瞧见了有人在准备放烟花,许多人聚在一起,好不热闹。   明笙煮了一盘饺子,饺子是她昨天包的,包了不少放在冰箱里,差不多够她一两周的食量。   将小桌子放在飘窗前,明笙坐在提前铺好的厚毛毯上,热腾腾的饺子摆上。   弄好这一切,明笙的手机也跟着亮了。   一连串的‘除夕快乐’、‘新年快乐’席卷她的微信消息窗口,同时窗外‘嘭’的一声,明笙循着声音抬头望去。   五颜六色的烟花铺满整片天空,与城市里斑驳的光影互相交织,铸就了一场美妙的除夕幻梦。   看完一场烟花秀,小台桌上的饺子已经有了冷了,明笙并不急着吃饭,微信上来了许多消息,她得一个个回过去。   明笙依次给几个室友发了除夕红包,还有叔叔阿姨以及干爸干妈。   赵薛居然也给她发了个红包,数额还不小,这是明笙没想到的,不过最后她没有收,只回了句除夕快乐。   处理完大部分信息,还剩下最后两个。   这时时间刚好到了零点。   明笙看着微信界面上那两个并在一起的名字,彻底怔住。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沈朝渊会和林述言在同一时间给她了一条相同内容的微信。   明笙只是愣了一秒,并没有多犹豫地点进了和林述言的聊天界面。   沈家老宅。   沈朝渊站在卧房外的阳台上,盯着微信上明笙零点零一分发过来的除夕快乐的红包,微微蹙着眉,薄唇紧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新年的热闹气氛散得很快,起码明笙看见的是这样,正月初六往后,小区里来往的人的便少了很多。   过年期间,明笙也没有闲着,她把给芮佳她们的毕业礼物准备的差不多了,礼盒她也已经下了订单,不出几日就能到。   剩下这几天,她一直待在公寓里,沈朝渊没有具体说是哪一天,她也没问,索性她现在没有其他事情。   正月初九,她接到了赵薛的电话。   “嫂子,渊哥他爷爷去世了,就在昨晚。”   挂了电话后,明笙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去世了?   怎么会,如此突然。   这是明笙第三次感受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只要老天爷不高兴了,它想带走谁都可以。   葬礼办得很简单,赵薛带明笙过去的时候,只有沈朝渊一个人站在那里,一身黑衣。   望着他的背影,明笙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出的孤独和悲伤。   “只有他一个人吗?”明笙问。   “算是吧,其他那些...”说到这,赵薛轻声叹息,含糊地解释,“那些人过来只会吵到沈爷爷,所以哥直接将他们赶了出去。”   听出了赵薛话中的欲言又止,明笙并没有多问。   她走上前,握住沈朝渊垂在一侧的右手。   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宽大的手掌只剩下掌心那一点温热。   她太懂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了。   明笙没有出声,只是一直握着他的手,这是她第一次瞧见沈朝渊脸上的脆弱。   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   明笙望着照片上老人和蔼的面容,心里想着,真遗憾会以这种方式和您见面。   沈氏集团创始人去世,对于外界人而言是个不小的新闻,沈朝渊有心不想让外人拿这个博噱头做文章,所以一早便和那些亲戚打了招呼。   可是这中间总有那么几个不听话的人,沈爷爷去世的消息还是登了报纸和新闻。   那是明笙第一次瞧见沈朝渊发了那么大的怒气。   后来是赵薛告诉她,透露给无良媒体沈爷爷去世消息的是沈朝渊的那一对父母。   赵薛说,沈朝渊和他的父母关系很恶劣。   那几日,沈朝渊没有回过别墅,直到有一天,她帮着假期结束回来工作的刘姨帮忙处理她家乡的特产时,听见了外面突然传来动静。   明笙出去一看,是沈朝渊回来了。   虽隔了有一段距离,但借着阵阵微风,明笙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他脸颊微红,仔细观察,走向她步子还有些晃动。   几分钟后,沈朝渊站在了明笙眼前,一双墨眸直直地盯着她。   下一秒,明笙被他紧紧拥进怀里。   良久,在她耳边,沈朝渊轻声低喃。   “笙笙。”   “别离开我。”   后面一句,太轻了,还没来得及入她耳,便被一阵风吹得七零八落。   ——   时间像行驶的飞船一样飞速前进,徒步的人们怎么追也追赶不上,但同时也将那些难以言喻的悲伤甩在了远远的身后。   料峭的寒冬很快被迟迟春意代替。   而大家也终于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毕业季。   叶子的婚礼定在了七月初。   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伴娘装却早早地就送到她们仨人的手里。   何芮佳拎着淡紫色的裙子,感叹:“这下叶子可是下了大手笔,这伴娘裙真好看!而且我们仨个的还是不一样的!”   妍妍的偏向公主风,她的更御姐一些,而明笙的是淑女风。   班级毕业照约在了下个月中旬拍摄,毕业照拍完就只剩下一场毕业典礼,等这些全部结束,就是她们真正告别大学校园的时候了。   好在大家最后都还在青市,离得也都不算远,明笙心底那股离别的感伤被冲淡了些。   她不喜欢分别,那种感受很不好。   许旌没想到自己过来取婚戒,身后居然还跟着俩跟屁虫。   赵薛他还能理解是因为好奇,可沈朝渊是为什么也要过来凑热闹。   许旌一路上想了半天也没能明白。   这小半年来或许是因为他未婚妻和沈朝渊的女朋友是室友的关系,俩人之间比以前交集更多了一些。   顺带着,也交上了赵薛这个损友。   到了店里之后,店员轻车熟路将人带进了VIP包间,将他一早订下的婚戒取了过来。   赵薛一直都是咋咋呼呼的,像没结过婚的土鳖:“这戒指还真挺好看的,怪不得那些女人喜欢,我看着都要有些移不开眼了。”   许旌将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回戒盒中,眉眼间溢满了幸福感:“叶子一直很喜欢这家的饰品款式,除了这个戒指,我还订了同款项链、手链以及耳坠,只是还要等些时日才能取。”   “行了!行了!你这狗粮够了啊,别在撒了,我真吃够了!”赵薛比了‘打住’的姿势,制止许旌想要继续撒狗粮的恶劣行径。   许旌呵呵一声,白了赵薛一眼:“那你估计还得继续吃,这里可就你一个单身狗。”   单身狗这个词可算是触到赵薛的痛点了,圈子里的谁不知道,三个月前,赵薛那个小艺人前女友在娱乐圈爆火,一部剧封神,然后就把他踹了。   许旌话里有话,赵薛听了后瞬间炸毛:“许旌!大家还是不是兄弟了!再说了谁说就我一个,我哥说了,他不会结婚的!”   “哥你说对吧?”赵薛说到这,视线看向身旁一直未吭声的沈朝渊,然后继续讨伐许旌,“到时候你一个已婚人士,看着我们潇洒,而你就只能在家跪键盘喽!”   许旌闻言,不动声色地挑眉,目光落在坐在对面的沈朝渊身上。   半晌,启唇:“感兴趣?”   “有设计师的名片么?”沈朝渊合上手里的文件夹,这里面的所有钻石珠宝,都是需要私人订制。   许旌了然地笑笑:“当然有,回头推给你。”   他就知道,沈朝渊从来不会做没有计划的事情。   许旌有心提醒:“对了,这家的货,预订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拿到。”   沈朝渊蹙眉:“三个月?”   许旌摸摸鼻头:“不过你要是加钱,倒是可以快一些,不过就算这样,两个月肯定是跑不掉的了。”   沈朝渊默了默:“两个月够了。”   赵薛被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给弄糊涂了:“不是,你们俩在说什么啊?什么两个月三个月的?”   许旌好心提醒了赵薛,眼神示意了他一番。   赵薛顺着他的视线,落在眼前桌子上眼花缭乱的钻戒示例图。   左看看许旌,右看看沈朝渊,恍然大悟。   他朝着沈朝渊不可思议地喊道:“哥你打算和嫂子求婚啊!”   沈朝渊久久没有回答赵薛的问题。   可他的态度已经给了赵薛最直接的答案。   他和明笙,也该有个结果了。   明笙是在陪秦妍妍买芒果蛋糕的时候接到了林述言的电话。   她站在蛋糕店外,天气阴郁郁的,像是要下雨。   电话里,他说:“笙笙,我回国的时间提前了,大概六月份。”   “快的话,说不定还能看着你毕业呢。”   听着久违的熟悉声,明笙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抬起头,只见乌云忽然散开,刺眼的光芒拨开厚厚的云层,照在身上,温暖包裹着她全身。   亦如当年,他也是如此这般给予她温暖。   明笙抑制住内心那久违的悸动,努力镇定开口:“好,我等你。” 第14章 我们分手吧。   “笙笙!看这里!”   明笙闻声收回手机, 回头。   只见何芮佳举起相机对着她,而后‘咔嚓’一声。   相机里的明笙穿着学士服,头发剪短了些许, 眉眼稍弯,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何芮佳连拍了几张, 然后走到明笙身边,感叹:“笙笙,你真是怎么拍都好看啊!”   听她这话, 明笙才回味过来,她这是又在偷拍自己。   今天是学校拍毕业照的日子,班级大合照已经拍过了, 现在就是何芮佳拉着她们仨到处拍照。   “你到底拍了多少张?”明笙有些无奈问道。   “哎呀,大家都毕业了, 你就让我拍个够嘛!”何芮佳模糊道。   她们站的位置是学校人工湖的南面,而秦妍妍和叶子在对面各种剪刀手拍照。   何芮佳收回相机,凑过去问:“对了笙笙, 你今天怎么了, 怎么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明笙捂住手机屏幕,摇摇头:“没事,我们过去吧,咱们四个还没有拍过合照。”   她刚才在看微信, 明笙没想到沈朝渊又去出差了。   月初,她去别墅里找过他,打算和他说一下分手的事情。   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普通情侣有些差异,但分手这种事情,她还是想当面说清楚。   但她最后却扑了个空。   最后她给赵薛打了个电话,才知道沈朝渊有急事去了一趟意大利, 至少需要两个月才会回来。   电话里,赵薛的语气还有点奇怪,但当时明笙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沈朝渊还要两个月才能回来的这件事。   明笙算了算日子,还有一个多月。   五月底,明笙又去了一趟墓园。   这一次,她依旧带了一束玫瑰花,娇艳欲滴的,上面还沁着水珠。   明笙将花小心翼翼地放在碑前。   已至初夏,天气渐渐有了些温热,明笙外面穿着白色针织衫,里面是件浅蓝色长裙,直到脚踝。   她蹲在碑前,裙摆触地,这是她第一次去触碰碑上的照片。   明笙自打记事以来,就没有见到母亲像照片上这样肆意张扬地笑过。   这是母亲仅存的一张没有被烧毁的年轻时候的照片。   那时候,明街巷的老楼里,每天都是永无止息地吵架声。   那里的邻居们每天的谈资都是他们一家三口。   那个叫艾维远的男人是她的父亲。   如果可以,明笙一点也不想承认他这个身份。   当初就是他用一支玫瑰花和撇脚的情话将明笙的母亲从那个闭塞的小镇骗到了这座大城市里。   她以为自己是从深渊奔向一场深爱,哪曾想,那只不过是另一个深渊。   后来许多年,都被困在了那栋老房子里。   明笙望着照片上的女人,陌生又熟悉。   她以前常常想,如果没有自己,那母亲会不会就可以远走他乡,就可以摆脱那个男人了?   如果没有自己,母亲就不用为了点买鸡蛋的钱被那个男人砸得头破血流,最后却只是想给她补充点营养。   如果没有自己,母亲就不用为了想多给她筹些学费而去上夜班,然后被那些邻居议论成是去做那种工作。   年幼的明笙见过了太多的暴力落在母亲的身上,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上。   她的母亲为了保护她,承受了这世上所有的非议和恶意。   她是个累赘,这是明笙前二十二年对自己的认知。   风吹干了她眼角的泪,明笙抹了抹脸,努力让自己笑:“妈妈,我这些年过得很好,有很多人爱我。”   “林叔叔、许阿姨,还有干爸干妈,就连他…也一直把我当妹妹疼爱。”   “我只是…有些想你。”   很想你。   明笙也曾想过放弃,那天晚上,很冷、很冷。   她不知怎的就走到了马路中央,来往车流不断,却没有一辆撞向她。   路过的车主对她破口大骂。   那一刻她什么都听不清,人到了最绝望的时候,一心求的就只有死了。   那两年她接连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就连自己一直深爱的人也要出国深造。   那时候她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却还要对着外人,强颜欢笑。   外表完好无损,内里却早已腐烂不堪,没了一点生机。   可也就在那天晚上,她站下马路中央,看到了不远处大屏上沈氏集团总裁的采访视频。   明笙从来没有在其他人身上寻到过林述言的影子,可在与他性格、气质完全相反的沈朝渊身上,她却找到了一点相似之处。   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明笙四处打听有关沈朝渊的消息。   他最常去某家餐厅吃饭,她就去应聘那家餐厅钢琴师。   她当时想着,只要每天或者隔几天能瞧一瞧他的侧脸。   只要侧脸就好了。   那一点点相似之处,足以续燃她内心早已熄灭的希望之火。   或许是她“跟踪”的技术太过拙劣,很快就被沈朝渊发现了。   那天餐厅里一位喝醉的客人,企图过来搂她的腰,而她的目光一直都在不远处和朋友吃饭的沈朝渊身上,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的危险靠近。   等明笙发现时,是沈朝渊将其踹倒在地的时候,那人叫得难听,她瞧见了沈朝渊微蹙着的眉,厌恶的情绪浮在眼底。   除了右侧脸,其他都不像,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人。   那时的明笙是满眼的落寞,摇摇欲坠的心,像是要跌进无尽的深渊。   那天过后的第二天沈朝渊又来了她所在的餐厅吃饭。   以往他都是隔几天来一次,那一次他连续来了两天。   明笙长得像她母亲,很漂亮。   清丽的脸、明艳的眸。   所以总会有男人上前招惹。   沈朝渊如同前一天一样帮她挡了麻烦。   只是这一次,他多了一句话:“我以后都不会来这吃饭了,你不用继续在这工作了。”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可她是怎么做的呢?   在得知他以后不会来之后,明笙有些浑噩地偷偷跟着他。   就像是一个变.态。   那时候的她完全把他代入了林述言,即使近看他时,依旧有着许多的不同。   数不清跟了多少次,要是换做旁人,早就报警将她送去了警局。   可是沈朝渊却在她最后一次跟踪时将她堵在楼梯口问:“喜欢我?”   看着与他有些相似的沈朝渊,明笙第一次做了一件坏事,她点了头。   沈朝渊就像一剂药瘾,他的出现,打开了明笙贪婪自私的那一面。   所以在沈朝渊问要不要做他女朋友的时候,明笙点头了。   她想和他在一起,即使站在面前的只是和他面容上有些许相同,而其他却毫不相干的沈朝渊。   这一场轻易就能戳破的爱情幻梦,她清醒又沉沦地做了将近三年。   现在他要回来了,梦也破了,明笙彻底清醒了。   那天别墅扑了空后,明笙便在微信给沈朝渊留了言,说回来的时候告诉她一声,她有话和他说。   沈朝渊是第二天才回的她。   他说好。   和沈朝渊在一起这几年,明笙带了许多不纯粹的因素。   还好他不喜欢自己,这样把他当替身的自己也少了些对他的愧疚。   大家各取所需,也就能好聚好散。   六月十五号举行毕业典礼。   很不巧,林述言回国的班机也在那天。   明笙算好了时间,毕业典礼结束之后去机场,刚刚好。   林述言说了,他自己过来,不用她接。   可明笙真得很想他,想早点见到他。   急于快点结束毕业典礼的明笙没有注意到身边几位室友的异常。   明笙只听着台上报幕的主持人念完一个又一个节目表演名单,到了最后各种领导致辞,优秀毕业生上台演讲。   过了很久,伴随着热闹的掌声,这场持续了两三个小时的毕业典礼终于结束了。   这个点他应该快要下飞机了吧。   如果非要形容明笙此刻的心情,就像贫瘠的悬崖边上的花草突然得了肥沃的养分,再一次开始蓬勃生长。   源源不断地阳光照耀着她,至此漫漫长夜,再也不会寒冷。   明笙从位置上站起来,打算直接回公寓把学士服脱下,然后开车去机场。   却被一侧的何芮佳拦住:“笙笙,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   明笙:“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芮佳等下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吃饭了。”   说完,她就要跨过何芮佳的腿,想要快点走出礼堂。   但是今天的何芮佳可是接了很重要的任务,当然不可能让她这么容易就走了。   女主角走了,这重头戏不就没法进行下去了嘛。   “等一下!”何芮佳拉住明笙的手,硬生生将人拉了回来。   明笙不知道她心里藏了事,她很着急:“芮佳,我真的有事。”   何芮佳瞥了一眼,秦妍妍已经按照事先说好的去通知了,礼堂里的人也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   她只需要再拖延两分钟就好了。   为了不让明笙看出破绽来,何芮佳只能硬着头皮上:“咳咳!是这样的,你之前搬东西的时候,落了东西,等下你和我们一起回去拿吧。”   落了吗?   明笙眼神犹疑,她之前好像检查过的,没落什么东西啊。   可是何芮佳一脸认真不像是骗她的样子,明笙停下步子,回头问道:“我落了什么?”   落东西这个理由是何芮佳随便扯的,她哪里知道。   明笙静静地盯着她的眸,眼见她从言辞灼灼到心虚闪躲。   明笙忽然明白过来,她在骗自己。   此刻,礼堂里的人差不多走光了,整个礼堂里,只剩下台上亮着一束白光。   四周的灯光不知在何时,一个个熄灭了。   明笙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她视线落在何芮佳身上,语气稍冷:“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事?”   不远处藏着的秦妍妍暗暗朝何芮佳比了个‘OK’的姿势.   何芮佳知道是时间到了。   她松开攥着明笙的胳膊的手,然后推着她走到舞台上。   明笙被推上台,站的位置,正好是光打下了的的地方,她微微抬眼,感受到了刺眼的光芒。   “不是我有什么事,是沈总有事。”何芮佳将人带到后,覆在明笙耳边悄咪咪提醒。   说完,她就想撤,却被敏锐的明笙拉住:“你说什么?沈朝渊什么?”   俩人拉扯间,明笙忽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由远及近。   拉着何芮佳的手劲忽然松了,对方趁此遁走,跑去了后台。   逃脱了的何芮佳站在秦妍妍和叶子身后,仨人皆只露出个脑袋看向舞台上的俩人。   先开口的是叶子,只见她压低嗓音:“你们说沈总能求婚成功吗?”   何芮佳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胳膊:“这不是废话吗?笙笙这么喜欢他,肯定会同意的啊!”   叶子揉了揉胳膊,还是有些不太认同,嘴上喃喃:“可我看笙笙的表情怎么有些不对了。”   那不像是惊喜,甚至连惊讶都没有。   仔细瞧瞧像是一种复杂的冷漠。   叶子想完,碰了碰一旁的另一位:“妍妍,你觉得呢?”   磕CP的秦妍妍突然被cue,下意识说出了心中说想:“我觉得如果求婚成功了,订婚宴上的蛋糕可以选择D&C家新推出的巧克力蛋糕,特别好吃!”   何芮佳、叶子:“......”   明笙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沈朝渊,西装革履,身影挺拔,明显能看出,整个人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的。   原本只有一束光的舞台,在他上来后,一束光分成了两束,分别照在他们二人身上。   两束光之间的那条暗线,像一条泾渭分明的分隔线,将俩人推向不同的世界。   “你怎么在这?”抛开内心隐隐不好的预感,明笙在寂静中开口,“你不是还在国外吗?”   她以为他还要一周才能回来。   沈朝渊就这样无声地直直望着明笙。   往年,他们也经常一两个月不见面,可这一次却让他有种看不够的感觉。   想念,就是这种滋味吗?   好像也不是很排斥。   良久,他才低声回答:“事情提前解决了。”   明笙没有问是什么事,只是恭喜他:“那就好,祝你以后都能如此顺利。”   注意力都在另一件事上的沈朝渊没有听出她刚才那句话的怪异之处。   这种祝福,一般都只是在人和人分别之时,才会说的。   “沈——”明笙刚发出半个音节,就瞧见眼前的人忽然动了,只见沈朝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美的盒子。   沈朝渊垂着眸,看着手里的东西,就是为了它,他飞去国外光是等它就等了将近两个月。   这两个月他什么事都没做,一心扑在这一枚戒指上。   要是放在过去,他一定会嗤之以鼻。   可为什么是她呢。   这个问题,沈朝渊想了很久。   没有答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是明笙。   或许是习惯吧,他习惯了她在身边,习惯了有她的存在。   孤身一人这么多年,这是沈朝渊第一次想要留一个人一直在身边。   所以,结婚吧。   沈朝渊认为这是留住她最好的办法。   就像生他却没养过他一天的那对男女,争吵这么多年,依旧还是不得不在一张结婚证上。   因为在他们眼里,认为如果要离婚,在财产分配上吃亏的永远是自己,所以就这么一直耗着。   一场商业联姻,就这么耗了三十年。   沈朝渊想过了。   他和明笙再差应该也不会像他们那样。   明笙望着他手中的类似戒盒的盒子,再环顾四周,然后就瞥见了躲在暗处的赵薛和许旌。   再加上方才举止怪异的芮佳。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全明白了。   明笙悄然后退一步,于是那束光偏了位置。   沈朝渊打开了戒盒,耀眼夺目的钻戒落入眼底,他将其转向明笙。   明笙沉默地望向那枚陌生的戒指。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沈朝渊怎么会突然和她求婚。   火车突然偏离轨道,在这之前她却从未想过意外发生以后,该如何补救。   原本定好的台词,沈朝渊却突然无法说出口。   但是他想明笙应该是明白的。   毕竟她一直很爱他。   良久之后,明笙开口:“沈朝渊。”   沈朝渊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赵薛说,女人在这种事上,一般很难很快反应过来,所以要给她时间。   礼堂里,空荡异常,四周陷入黑暗,除了他们脚下踩的这片。   偏离了方向的轨道,如果不将其改正,那么迎接它的就会是万丈深渊。   明笙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向自己求婚,但那肯定不会是因为爱或喜欢。   除了这个,无论其他何种缘由,都不该成为他冲动求婚的理由。   对,在明笙眼里,沈朝渊突如其来的求婚,在他这漫长的人生中,应该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他今天可以向还是他女朋友的她求婚,未来也可以向其他人求婚。   简单来说,沈朝渊并不是向她求婚,而是向女朋友求婚。   女朋友的位置就在那,谁坐在那都可以,只要他愿意给。   明笙一直不觉得自己在沈朝渊心中有多么重要,她只是占了他女朋友的身份而已,自己并不是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人。   大家相聚一场,并不是非要相守才算是圆满。   所以那句“我们分手吧”,她说的异常干脆。   这句话落,明笙将之前放在他身上的那点念想迅速抽离,眼底恢复最初始的模样。   此刻的她对待沈朝渊和对待赵薛没什么差别,一样的友好却疏离。   “你说什么?”   沈朝渊的脸色微变,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我们分手吧。”明笙重复一遍。   躲在她身后偷偷举着等下求婚成功以后用来庆祝的彩带筒不小心被秦妍妍给提前打开了。   而在她们仨人对面那一角,偷听的赵薛和许旌也是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求婚吗?怎么突然跑到分手的频道上去了。   彩色的丝带撒向整个台上,混在灯光里,慢慢飘落,直到停在他们脚边上。   何芮佳将身边这个罪魁祸首直接拉到后台去说教。   谁叫她这个时候居然出意外。   台上的俩人却没有因为这个小意外而改变什么。   沈朝渊垂下手,指尖轻轻捏住里面的戒指,然后戒盒掉落在地。   歪歪扭扭地滚到了舞台边缘,摇摇欲坠。   他再次抬起头,看向明笙的时候,眼神变得无比冷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沈朝渊,明笙内心深处那仅存的一点担忧也随之消散。   她微微点头:“我知道。”   “所以分手吧,沈朝渊。”明笙朝他笑了笑,眼底却再无任何情动,“我还有事,先走了。”   疏离的眼神,冷漠的言语,就像她从未爱过沈朝渊一样。 第15章 他回来了。   明笙走得干脆。   将沈朝渊远远地抛在身后, 毫不留恋。   从计划这场求婚开始,沈朝渊预想过很多种结果,却始终没有想过会是如此情景。   她为什么不答应。   沈朝渊眼底流露出困惑和不解。   还有一丝丝阴郁, 像外面忽然风起云涌的天。   她拒绝了。   拒绝了。   沈朝渊倏地反应过来,快速转身, 可身后早已没了人影。   半晌,赵薛悄悄上台,走到他身后, 一只手抬了又抬,最终无声落下,垂在一侧。   “哥, 你是不是惹嫂子生气了?所以嫂子才赌气走掉了。”   赵薛没有提分手两个字,而是用‘走掉’代替, 他害怕沈朝渊听到那两个字,会受到刺激。   “生气?”沈朝渊视线瞥向赵薛,似在考虑他话里的可能性。   眸光冷静异常, 赵薛瞧了, 却感到后脊发凉。   “对啊,你想想是不是之前你有什么事让嫂子误会了,所以……”赵薛越说声音越小,他编不下去了。   方才嫂子的眼神, 哪里像是在赌气。   那分明就是不爱。   可本来不是这样的啊,明明之前嫂子看哥的眼神,就连他这个纵情酒色里的浪荡公子都为之动容。   圈子里只要在一起组过局的人,哪一个不说他哥身边跟着的是个痴情种。   究竟什么能让一个痴情种忽然就变成如此决然模样。   赵薛此刻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现如今这个结果,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沈朝渊眼神晦暗地望着手里的戒指。   在灯光的照耀下, 璀璨夺目。   可他却觉得刺眼极了。   下一秒,钻戒被甩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然后沿着舞台边缘咕噜噜地滚。   钻石不规律的形状,促使它很快掉落下去,同时掉下去的还有那个本就欲坠的戒盒。   沈朝渊看都没有再看一眼,直接转过身,往外走去。   赵薛被他的动作吓到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朝渊已经到了门口。   他的视线沿着戒指滚落的方向慢慢移向沈朝渊的背影。   沈朝渊是骄傲的,这和他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有关。   在他的世界里,从没有谁敢拒绝他。   所有人为了巴结他,各种违心的话都说过,包括那对生他的父母。   因为他们认为在他身上,有利可图。   明笙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给予他,让他尝到甜头后又无情地将一切收回。   种种一切,就像是故意将沈朝渊狠狠戏耍了一番。   所以他愤怒很正常。   可赵薛却从他的背影上瞧见了无尽的落寞。   就好像,一个人被反复抛弃了很多次。   ——   明笙从学校礼堂出来以后,顿了顿脚步,回头。   一切都结束了,她想。   从此以后。   她还是她,他却不再是他了。   他们从来就没有在一起过,一切不过她自私又贪婪偷来的一场梦而已。   这一场由她亲手编织的情爱幻梦,终于醒了。   未来,他们依旧会并肩前行,却永远只能以朋友和家人的身份。   明笙到达机场的时候,林述言刚刚下飞机。   机场外,她看着那个模糊的人影逐渐变得清晰,男人衬衫黑裤,简单的衣着,乌黑的头发,刚过眉额。   时光并没有改变他一丝一毫。   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一样的熟悉,一样的令人心动。   明笙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才遏制住自己内心那股压抑了许多年的情感。   面前的人,她真的喜欢了好多年。   遗憾的是,这辈子,他们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笙笙,我回来了。”男人开口,声音如少时温柔。   林述言松开手中的行李箱,将眼前红着双眼,眼泪止不住流下来的女孩拥入怀里。   动作轻柔,就像在拥着一件易碎的瓷器。   “抱歉,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久。”   明笙在他怀里,贪恋这几秒钟的美好。   她知道林述言一直把她当做妹妹和朋友,所以在他看得见的地方,明笙从未有过半步的逾越。   不想让他担心,明笙摇头:“我这几年过得很好。”   林述言没有说话,覆在她肩上的手,慢慢上移,最后落在她头顶。   一下没一下的顺抚安慰她。   熟悉的动作,让明笙一下想到了很多往事,那时他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太多的记忆涌现在眼前,明笙突然间泣不成声。   果然,有些东西压抑太久,总会分崩离析的那一天。   为了防止自己有这么一天,明笙偷偷给心闸开了个小口。   从他怀里出来,明笙抹了抹眼角的泪,有些哽咽:“不是说九月才回来吗?怎么突然提前了三个月。”   林述言从口袋里拿出一早备好的湿纸巾,帮她擦了眼泪,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很淡:“就知道你会哭,还好我一早准备了。”   “我平时不怎么哭的。”被揭了短,明笙有些站不住脚地否认。   现在的她也只有在林述言面前才会露出这么孩子气的状态。   林述言失笑,没有反驳她,而是揉了揉她的乌发,说道:“走吧,我们回家。”   家这个字,真是让人向往又伤神。   明笙是开车过来的,林述言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后,径直走到驾驶位旁,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明笙则是坐到了副驾驶上,顺便将车钥匙递给了他。   这辆车她买了半年不到,当初入手的时候就是考虑到他以后回来,俩人进入进出的,有辆车会方便些。   “这车你买了多久?”林述言熟悉了下这辆车后,转头问道。   “没多久,年前才买的。”明笙回。   林述言启动车子:“你应该和我说的。”   明笙瞥开头:“我有钱的。”   路上车辆很多,林述言直视前方:“又去偷偷卖画了?”   明笙低下头,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就只剩下他了。   “我很久没卖画了,去年年初我把明街巷的老房子卖了,用那个钱买的。”   她这一句话,一下牵扯出许多往事,时间如洪流,抹掉了许多伤痛,却抹不掉那些因为伤痛而留下的伤痕。   它就像钉子嵌入墙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而明笙和林述言身上留下了相似的烙印。   他们都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车内的气氛一下到达了最低点,无声的沉默最让人窒息。   前不久才有了欢聚的喜悦,在这一刻被生生淹没。   车子渐渐开向人烟稀少的道路上,沉默了许久的林述言终于开了口:“听阿姨说,你今年没有回南泞镇。”   明笙目光望向窗外,加了速的风景不停地往后退,她神情忽然有些恍惚:“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往年都是我一个人回去,杳杳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   这句话,她在心底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却永远无法真情实意地说出口。   “我回来之前订了下周回南泞镇的飞机。”林述言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人,静静开口,“我们一起回去。”   “好。”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是如此默契。   明笙的公寓只有一间卧室,所以她在租了这间公寓时,顺便将对面那间也租了。   五年前,林叔叔和许阿姨的公司做大,后来公司项目重心慢慢移到国外,最后索性举家搬去了国外。   再后来林述言也出国深造了,国内的房子便都转卖出去了。   “你这几年一直都住在这里?”林述言进到客厅,环顾了下四周。   明笙给他倒了杯水,他接过之后,她才回答:“之前一直住在宿舍。”   林述言喝水的动作顿住:“一直都是?”   明笙点头。   只有在他面前,明笙才不会那么极力掩饰自己的脆弱。   林述言于她而言,就像是一棵可以依靠的参天大树,让她拥有了最坚实的避风港,却也让她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爱。   就算不能做恋人,明笙还是想要留在他身边。   即使是以家人或者朋友的身份。   说她自私也好,不择手段也罢。   这份对他的爱,她如果舍弃掉,会死的。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还要去骗他们?”   这个‘他们’指的是林述言的爸妈还有初杳的爸妈。   “我不是没有钱,只是觉得住哪里都一样,不想麻烦罢了。”   明笙的这句话里浸满了无数的心酸。   林述言懂。   可是他除了言语上的安慰,别无他法。   林述言永远都无法忘记那年他从国外赶回来,在医院走廊尽头,看见她蹲在墙角,孤苦无依,默默流泪的模样。   他不是神,没有能让阿姨重新活过来的办法,也不能命令她将过往的悲痛通通忘记。   人这一生最难掌控的就是感情,他们都深陷其中。 第16章 从未喜欢过。   林述言坐了一天的飞机, 虽然精神上依旧清醒,但身体已经很疲惫了。   明笙担心他,劝他先回去休息, 刚好倒一下时差。   于是林述言回了对面,他的确需要好好睡一觉。   他走后, 明笙望着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房子,一想到他就住在对面,突然感觉没那么孤寂了。   明笙发现如今的自己好像特别容易满足。   人一旦失去太多美好, 就会尤其地珍惜现在仅有的喜欢。   下周就要回南泞镇,明笙只是这么简单地想了一下,就发现有很多东西没有准备。   给杳杳准备的画还没有完成, 还有那首新歌还没有录。   明笙曾经和初杳约定过,自己的每一首歌, 她都要当第一个听众。   永远都不会有例外。   明笙是晚上八点进的录音室,十二点才出来。   本来就没有吃晚饭的她,捂住饥肠辘辘的胃打算去煮碗面。   烧水的间隙, 她拾起许久没碰的手机, 打算查看下消息。   只是刚解锁,微信右上角那个99+,着实吓到了她。   明笙点进微信,发现大多是几个室友们, 剩下几条都是赵薛发来的。   她先点进几个室友的聊天框。   叶子:听许旌说,你和沈朝渊真分手了?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介绍新的,千万别不开心!   秦妍妍:不就是分手嘛!我还是母胎单身呢,笙笙你别伤心,学校附近开了一家新蛋糕店, 改天我去给你买哪那家新出的巧克力蛋糕,超好吃!吃了你就会变开心了~   何芮佳:笙笙,你和沈朝渊怎么回事?是不是他对不起你了?   ......   在何芮佳心里,如果不是沈朝渊先犯错,明笙是不可能直接那么决绝。   所以一定是沈朝渊出了问题,就算不是,那也是。   在她这里,没有道理,只有朋友。   明笙依次回过去。   让她们不要担心,只是正常的恋爱分手,没有出轨,没有变心,只是不喜欢。   准确地来说,是从未喜欢过。   到最后何芮佳还是不放心,见她这个点才回自己消息,肯定是偷偷躲起来疗伤去了。   微信上。   何芮佳:笙笙,你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大家一直都在,你可以和我们说的。   手机屏幕发射出来的光,映在明笙脸上,她忽然就没有那么饿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将她的胃填满,还是热热的。   明笙关了刚煮沸的热水,消了煮面的心思。   手指在对话框上敲出一段话:我真的没事,今天走得那么急是要去机场接一位朋友,至于我和沈朝渊,真的只是正常分手,我没有伤心。   只是分手的时机选的有些不对,结束和何芮佳的聊天后,明笙叹了口气。   赵薛的消息倒是没有何芮佳的多,只有三条。   赵薛:嫂子你为什么和我哥分手?   赵薛:你能不能别和我哥分手。   赵薛:你是不是...不爱我哥了?   最后一句隔了整整两个小时。   发送的时间,正巧是明笙从录音室出来的时候。   赵薛发完第三条消息后,视线便紧盯着一旁已经在沙发上坐了一整个晚上的男人,内心焦急不已。   许旌坐在另一侧,不禁揉眉。   好友失恋,他也跟着遭殃,这会儿已经零点,而沈朝渊却丝毫没有要回家的意思,一直待在这简桉居里也不是算个事。   许旌和赵薛互换了个眼神,最后由许旌先开口。   他先是咳了咳,缓解了下包厢内的沉寂氛围,然后开口:“真分手了?”   不问还好,他这一问,成功地让沈朝渊的脸色更郁了些。   而许旌也成功得了赵薛一记白眼。   还是换他来吧。   赵薛将还没有回复的手机往身后一压:“哥,我觉得嫂子可能是误会你什么了,比如说你有没有和其他女人走得太近被她看见了?”   赵薛说这话,他自己都不信,别提嫂子了,就连他也没见过哥和哪个女人走近过。   当然,嫂子除外。   沈朝渊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目光望向他方才藏在身后的手机。   眉头紧紧,目光深邃晦暗:“你发了什么?”   赵薛下意识地紧贴着身后的沙发,挡住沈朝渊的视线:“没...没发什么。”   沈朝渊朝他伸手:“拿来。”   赵薛摸到身后的手机,犹豫不想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沈朝渊明明一直阖着眼,怎么知道他给嫂子发微信的。   沈朝渊的眼神太过骇人,赵薛到最后还是没能挺住,将手机交了出去。   明笙盯着赵薛的消息,皱了皱眉,犹豫了半晌,还是回了。   她和沈朝渊之间的事情,多少有些复杂,在外人看来或许觉得分得突兀和不解。   但是在她看来,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在自己答应沈朝渊愿意做他女朋友的时候,他就给她打了一剂预防针。   他们只是恋爱,其他的,除了钱,他什么也不会给她。   当时的明笙已经把当时与林述言有着几分神似的沈朝渊当成了一棵救命稻草。   说出来,或许有人觉得她很无情。   可那个时候,她需要的从来都不是沈朝渊的爱和钱。   她需要的就只是他那副皮囊而已。   而且当初,她问过沈朝渊这段恋情大概会持续多久。   她需要一个期限。   那时沈朝渊回的是,两年。   而他们在一起已经快三年了,严格意义上来说,算超时了。   沈朝渊夺过赵薛的手机,点开。   入眼的便是赵薛发给明笙的那几条微信。   却没有回复。   沈朝渊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   等了半晌,包厢内的气氛压抑到最低点。   令人奇怪的是,平日里赵薛的手机到这个点,微信进来的消息,至少是一个99+,可今天安安静静的,一个消息也没有。   就在沈朝渊要将手机还给赵薛的时候,手机响了。   赵薛的手只摸到了一下手机壳,就又被沈朝渊拿了回去。   他干笑:“可能是晨子给我发的消息。”   晨子是赵薛的一位酒肉朋友。   对方每天都这个点约赵薛喝酒。   可是这次,赵薛却料错了。   给他发消息的是明笙。   明笙觉得自己和沈朝渊之间的事情,如果沈朝渊不想让赵薛知道,那么她也不好告诉他。   既然这样,那就让这一切以普通的方式结束好了。   反正大家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不是晨子发来的?”赵薛瞅着沈朝渊愈发晦涩的脸色,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是嫂子?”   赵薛此刻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刚才给嫂子发了什么来着,怎么一下子想不起来。   沈朝渊紧盯着屏幕上的那行字,眼底的情绪似翻江倒海。   许旌察觉到他好像有些不对劲,身子倾斜过去,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   只瞧见一句:   【不会复合,因为不爱了。】   沈朝渊垂着眼,背微微倾着,一动不动,眼眸中的情绪渐渐化为乌有,最后变得无比漠然。   这样的姿势,他持续了将近三分钟。   最后他将手机扔还给赵薛,然后从起身,跨步往外。   等许旌和赵薛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出了包厢。   他们俩个对视一眼,同时道了句:“不好!”   不说许旌,赵薛和沈朝渊已经认识二十多年了。   沈朝渊的脾气他最了解不过,表面越是平静,那么就代表他内心的愤怒值已经到了最顶点。   可是当他们追出去的时候,沈朝渊已经率先开车走了。   赵薛被迫吸了一口车尾气,他看着越来越远的车背影,着急地打开手机,想给明笙打个电话。   可是打过去,那边却一直没有人接。   “怎么办?”赵薛很是着急。   许旌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事,一时也想不出来。   半晌,他突然道:“要不然我给叶子打一个电话?”   赵薛一听,赶紧催促:“那你还不快一点!”   沈朝渊开车一路疾驰,眼见着就要到青大南门口,他却放慢了车速。   明笙已经毕业了,早就不可能还住在学校里。   于是车子急转了个弯,往别墅的方向开去。   沈朝渊到了别墅时,已经凌晨一点。   沈朝渊进了门,屋内漆黑一片。   他打开灯,径直上了三楼,往里走了两步,在那间卧室门前停下。   沈朝渊握住门把手,顿了片刻,然后轻轻一转,门开了。   窗帘开着,月光倾泻进来,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丝毫不像是有人睡过的迹象。   她没有回来。   她真的甩了他。   可她凭什么甩了自己。   沈朝渊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着,青筋突起。   下颚紧紧绷着,眼眸里渗着淡淡的血丝。   脑海里忽然重现了她回给赵薛的话。   “因为不爱了”   沈朝渊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说不爱就不爱了。   为什么。   为什么就不能一直爱着。 第17章 真巧,碰见了。   何芮佳在接到沈朝渊的电话时, 吓了好大一跳。   当时她刚敷完面膜,看到一通没有备注的电话,以为是刚点的炸鸡外卖, 随手就接了。   可谁能想到电话那头的是沈朝渊。   电话刚一接通,沈朝渊微带着怒意的声音便透过手机传了过来:“她住在哪?”   何芮佳直接被他这句话惊得面膜都从脸上掉在了地上。   她看着地上那片私人订制的面膜, 火气值蹭蹭蹭往上涨。   顿时也不管电话那头是谁了,直接开骂:“你这人能不能有点礼貌啊?招呼都不打就出来吓人?你——”   何芮佳话还没说完,那头就挂了电话。   她看着手机屏幕:???   这个沈朝渊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还好笙笙和他分手了,要不然和他结婚,以后不得受不少的气。   而且他是从哪里弄到她的号码的?   挂了电话的沈朝渊靠在背椅上, 从别墅里出来以后,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 在街上一圈又一圈。   他想了很久,都没能明白明笙为什么突然说分手。   明明之前一切都很正常。   窗外夜色朦胧,道路两旁的霓虹灯, 灯色映着路面, 折射出斑驳的路影。   沈朝渊将车停在路边,不知从哪摸出一盒香烟。   没有烟瘾的他,开始一根接着一根。   直至天边吐露一抹鱼白。   ——   明笙一夜好眠,或许是有林述言就住在对面的缘故。   一想到以后每一天都可以看见他, 明笙就觉得人活着好像也有了那么一点意义。   初夏的天总是亮得很早。   明笙起床的时候,才七点不到,但此时窗外早已天光大亮。   她刚刚洗漱完毕,就听见了敲门声。   打开门,是同样早起的林述言。   “吃早饭了吗?”林述言一双清眸望过来,温柔到了极致。   明笙对上他的眸, 内心藏着的是汹涌爱意,可面上却没显露半分。   “还没,你有没有想吃的,我去做。”   林述言摇头:“别做了,既然都没吃,我下去买一些。”   明笙点头:“那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好了,你在家等我。”林述言拒绝了她的同行。   在家等他。   明笙想要和他一起的心思因为这四个字硬生生止住了。   她也是人,她也会贪心,在家等他,这几个字听着真的很美好。   “好,我在家等你。”明笙应声。   林述言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嗯。”然后转身走向电梯。   明笙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就想起了她第一次见他拉大提琴时的情景。   清敛、深情和止不住的温柔光芒在他身上绽放。   在他身上,明笙望尽了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让人没有办法不动心。   ——   阳光透过车玻璃窗照进车内,沈朝渊手指捻灭最后一根烟头,随意扔在一旁。   他抬头,刺眼的光芒迫使他不得不眯起眼。   一旁仅剩不多电量的手机屏幕在这时亮了。   沈朝渊看了一眼,然后捞过来。   解锁,点开。   是赵薛发过来的,明笙的新住址。   【香山公寓。】   哪门哪户还没查到,沈朝渊就一路开了过来,车停在公寓楼门口,他却迟迟未下车。   直到车外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路人,他才打开车门下车,然后走到车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强行碰瓷的无赖面前。   他无视周围议论纷纷的行人,目光薄凉地望着地上的人:“给你两个选择,你自己报警或者滚。”   地上的无赖等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碰到了一辆好车,怎么会这么容易放弃。   他选的位置还刚好是躲过监控的,这要是不趁机敲一把肥的,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么狠狠一摔。   眼见着公寓楼外往他们这来的人多了起来,无赖趁此倒在地上哀嚎:“你撞了我!把我腿撞断了!哎呦好疼啊~”   地上的人一直在哀叫,周围的议论声,准确来说是对沈朝渊的谴责声也愈发多了起来。   “这人怎么这样啊!有钱了不起啊!”   “对啊!看他一脸凶相,如果不是有我们大家在这里,他是不是想‘毁尸灭迹’啊!”   “啧啧啧,看着长得人模狗样的,心这么黑!”   “你没看他那辆车啊,我在电视上看到过,都是有钱人开的!”   “怪不得!有钱人都是黑心肝的!”   “那还用你说!像他这种有钱人一看就是黑心钱赚得多,要不然怎么年纪轻轻开这种豪车!”   ……   地上的无赖见他们都在为自己说话,于是脸上的戏演得更足了,哀嚎声也更响了。   大有沈朝渊不说补偿,他就会一直不停的架势。   周遭对他的议论一轮比一轮激烈,而沈朝渊却是直接无视。   他直接掏出手机,准备拨打报警电话。   刚按了两个数字,就被一道刺耳的吼叫声打断。   “黑心肝的有钱人啊!撞了人不道歉也就算了!居然还想着报警然后扭曲事实!唉!这世道啊,有钱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显然这无赖对于碰瓷这种事已经驾轻就熟了。   能够很容易地挑起路人和被碰瓷人之间的矛盾。   面前这位一看就是个非富即贵的,还这么年轻。   人群里大多是年轻男性,同性的嫉妒心可不容小觑,他只需要稍稍一挑拨,分分钟激起群愤。   无赖不禁为自己这打得精细的算盘,沾沾自喜。   这个世道啊,最不缺的就是表面上瞧着是在行仗义之事,实则不过是想平心中那份丑陋到骨子里的虚伪。   他们不是为了助人,而是为了滋养内心深处的恶。   沈朝渊拨电话的动作停下后,并没有再继续,因为这时一通电话跳了进来。   是他的助理陈鑫打来的。   “喂总裁,您现在方便吗?”电话那头早已到工作岗位的陈鑫恭敬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开口。   沈朝渊冷冷地瞥了一眼周围后对着电话那头:“什么事?”   他眼底的不屑和外人看起来高高在上的神情,彻底激怒了某些人。   “有钱了不起啊!撞了人!就得赔偿!”此时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声咒骂,“艹,装你*&*#*!”   陈鑫拿着手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刚才好像听见了一声粗鄙的骂声,而且他觉得那个骂人的好像就在他老板身边。   不过陈鑫也没来得及深思,只快速回了沈朝渊的话:“是这样的,总裁,腾山地产的华总之前预约过您今天上午的时间,想和您谈有关合作方面的事宜。”   沈朝渊不为所动,而是瞥了一眼公寓楼的名字后,询问电话那头的人:“我记得香山公寓是所属公司是腾山地产。”   陈鑫有条不紊地回答:“是的,香山公寓是腾山地产最近两年刚开发的新公寓楼。”   沈朝渊抿唇:“你让他们——”   他本来想让他们帮自己查出明笙的具体住址,却被地上的人盖过了声音。   “哎呀!有权有势了不起啊!都开始来欺压我这种平民老百姓了啊!”   碰瓷的的无赖听到沈朝渊居然要找香山公寓的大老板,以为他是想调哪里监控,顿时心虚开始胡搅蛮缠。   “这位男士,你刚才所有的行为,我都录下来了,别再撒谎了。”   沈朝渊停住话头,视线缓缓上移,直至平视远方。   电话那头等着下达指令的陈鑫屏息以待,结果却突然没了声。   他小心翼翼地犹豫开口:“总裁?”   沈朝渊看着不远处走过来的男人,缓缓垂下放在耳边的手。   陈鑫的那句“总裁”喊了个空气。   周边的指责声因为突然冒出来的这个男人说的话降低了些许。   林述言在附近买完了早点,折回来的时候,刚巧看见地上这个人躲在马路边上那棵粗壮的树干后,眼神泛着鬼祟。   贼眉鼠眼地扫着过往的车辆,这种场景,他似曾相识。   几年前,他也是被这样碰瓷过,所以再次遇见同样的事情,林述言留了个心眼。   林述言拨开人群,走到捂着膝盖的无赖面前,将手机里的视频播给他看。   视频里,男人伺机等待、蓄意碰瓷的所有行径全都被录了下来。   无赖还没看完,就想伸手去夺,被林述言躲了过去。   他站起身,清澈的目光落在那些路人身上,神色平静:“你们要看吗?”   只不过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回答他,身后本来哀声哉道,嚷嚷着要赔偿的人,嗖的一下爬起来就跑。   不一会儿便没了影。   被打脸的众人面面相觑,脸色异常的难看。   没有人说道歉,他们和那个碰瓷的人一样,迅速散开,“逃”走了。   甚至在“逃”走前,还有人振振有词:“谁叫他语气那么恶劣!不怀疑他怀疑谁!再说了他那么有钱!赔点给人家又能怎样!”   沈朝渊扫了一眼,步伐都透露着心虚的人们,眼底的嘲讽更甚。   总有人自诩正义却行着苟且之事,被戳穿后,却依旧能厚着脸皮狡辩一番。   人群散去,林述言也收回了手机,按停了播放键。   他看向身侧这个方才被污蔑的男人,露出温和的笑容:“你也是这里的住户吗?”   沈朝渊拧眉抬眸,眼前的男人,总给他一种熟悉感,可他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林述言见他不说话,也大致看出他是个不喜与人打交道的人。   他也没有强求,只礼貌冲他点了个头:“家里还有人等着我的早餐,如果你往后需要方才的那份视频证据,可以来B幢802找我。”   说完这些,林述言也没有等他是何反应,就转了身。   恰好这时他的手机也同时响起。   林述言瞥了一眼,是明笙的电话。   他往右一划,将手机放在耳边:“喂?”   明笙听到他的声音,紧绷着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已经出去将近一个小时,明笙说不担心是假的。   林述言察觉到她话中的担心,缓缓开口解释:“已经到小区门口了,刚才有人碰瓷,所以耽搁了。”   明笙一听有人碰瓷,立马紧张:“那你有没有事?”   林述言半停下脚步,安抚:“不是我,是其他人,我刚好路过,就帮忙做了个证。”   林述言越走越远,沈朝渊的眉头却越拧越深,他瞥了一眼那人的背影,不禁揉了揉眉心。   他的听觉好像出了错,要不然怎么会从那个男人的手机里听到明笙的声音。   沈朝渊将脑海里那个荒诞的错觉摒弃,准备重新将手机放至耳边。   却刚好瞥见赵薛发过来的新消息。   【我查到嫂子住哪幢楼了!】   【B幢801!】   B幢801?   沈朝渊在心口默念了一遍,而后倏地抬起眸,望向那个已经模糊的背影。   眉心一跳,有股怪异之感浮上心头。   真巧,他想。 第18章 我需要一个解释。   围观的人群彻底散了。   不一会儿, 就只剩下沈朝渊一个人站在车旁。   他抬眸望着公寓楼,眸色深沉。   夏日的阳光总是这么刺人,沈朝渊终究还是没上去。   他坐回车里, 继续听着助理的电话。   陈鑫不知道自家总裁那边发生了什么,也没敢问, 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汇报:“对了总裁,您的…父亲和母亲一起来了公司闹,好像是不满总公司下达给他们所管理的分公司的福利份额还有投资资金。”   沈朝渊听了, 眸色倏地一冷,言语间嘲讽之意明显:“他们这个时候感情倒是出奇的好。”   陈鑫咽了咽喉咙,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   沈朝渊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另一只手直接将领带扯开。   车内冷气开得十足,可却依旧不能遏制住他心头的那股烦躁。   知道了地址, 第一件事不应该是上门质问吗?   他在等什么。   沈朝渊听着电话那头依旧在汇报的陈鑫,脸上躁郁愈发明显,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或者更准确的说, 他在怕什么。   “以后只要和沈长泽和余雅兰的事, 不要再和我汇报,直接赶出去。”   最后沈朝渊把自己这种不正常的状态全都归结于那对夫妻身上。   陈鑫见总裁发话了,立马回道:“是!”   “对了总裁,等下八点半的例会还要开吗?”陈鑫看了一眼钟表, 都这个点了,总裁还没来,以防万一他还是问一下的好。   沈朝渊顿了顿,目光透过车窗瞥向公寓楼,良久之后,他回:“照旧。”   “好的, 总裁。”   沈朝渊挂了电话,启动引擎,然后掉头。   林述言拎着早餐回到了公寓,明笙一听到门铃便迅速走过去将门打开。   “你终于回来了。”   直到他这个人站在明笙眼前,她那种如梦似梦的错觉才渐渐消失。   他是真的回来了,不是她幻想出来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林述言以为她是饿了:“公寓楼旁边有家煎饼看着不错,排了一会儿队。”   明笙一心记得他电话里说的碰瓷之事,担心道:“那个碰瓷的是怎么回事?”   林述将买好的早餐放至餐桌上,一边解释:“遇到一个有钱人被碰瓷了,他停车的地方刚好是个死角,那个碰瓷的仗着没证据,一直在那要求赔偿。”   “你帮忙作证了?”明笙帮着拿了碟子碗筷,将早餐摆好。   林述言点头:“那人碰瓷的时候,我正好录了点视频。”   明笙听明白了,她视线落在对面人的脸上,正对着阳台的餐厅,刚好容纳了从阳台照进来所有阳光。   金色的光芒笼罩着整个餐厅,还有温柔的他。   他永远都是这样,从不吝啬善意,永远怀着爱去拥抱这个世界。   明笙很多时候都在想,他是不是天上派下来的神,专门来拯救像自己这样生处泥垢里的人。   他身上的细碎的金光,不是来自窗外太阳,而是他作为一位神,本就拥有的,专门用来温暖世人。   明笙低下头,看着盘子里的煎饼,晃神。   林述言咬了一口手里的煎饼抬头,见对面的她一动不动,温声提醒:“怎么不吃?你那份我没有加鸡蛋。”   明笙在他的提醒下,随即拿起煎饼咬了一口,嘴角也不自觉微微弯起:“你还记得我不吃鸡蛋啊。”   林述言笑了:“我只是在国外待了几年,还没失忆,快点吃吧。”   明笙也跟着笑了,然后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暖日洋洋,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包括她。   早饭过后,明笙打算趁着回南泞镇之前,将她和林述言以后要去的公司定好。   在林述言回来之前,明笙已经研究了很久,初步定了几家公司。   她将最终确定的五家备选公司资料摆在茶几上:“这是我在你回来之前,调查的。”   林述言拿起资料,快速翻阅了,没做过多思考就做了决定:“就新悦吧。”   明笙见他这么快下决定,有些不明:“为什么是它?”   虽然在明笙心里,新悦也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林述言怎么会知道。   林述言合上资料,向她解释:“我在国外选修表演课的老师是位美籍华人,他提到过国内这家叫新悦的影视公司,公司老板是他一位校友的儿子。”   “新悦相比较其他娱乐公司,比如赵氏企业旗下的盛誉娱乐,新悦更在乎的是影视作品,而后者更注重娱乐。”   对于林述言说的这些,明笙是认同的,这也是她把新悦的资料放在最上面的原因。   “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最近听说新悦的资金周转方面出了问题,而且他们最近几年已经扑了好几部剧了。”   那是杳杳的作品,明笙不太想冒这个风险,这也是她明知道新悦是最好的选择,却迟迟犹豫的原因。   “那就拍电影吧。”林述言沉默了许久,忽然道,“杳杳的《我和他的39件小事》篇幅不长,改编成电视剧,内容不够。”   明笙听到他的话,眼睫颤了颤,情绪蓦地低落下来,她嗓音微哑:“确定吗?”   她怕他触景伤情,入戏太深,到时候会走不出来。   原以为,他会先拍另外两部的。   “都是她的梦想,总要帮她实现的。”说到这,林述言垂下眉眼,脸颊带着苦涩,“要不然以后和她见了面,肯定要和我哭鼻子。”   明笙抿唇安慰:“杳杳不会的。”   “你说,她在那边是不是遇到了其他人,如若不然,怎么就舍不得回来呢。”林述言望着远方,轻声喃喃。   这个问题,明笙无法回答他。   更是回答不了。   因为她常常也会在心底这样问老天爷,到底是为什么。   ——   沈朝渊回到了公司之后,便全身心投入进了工作中。   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湖面平静异常,连风吹过的痕迹都没有。   只是这平静的时刻终究没能维持太久,这一切被一通电话打破。   打电话的是赵薛,沈朝渊看了一眼,没打算接,直接拒了。   可耐不住对方持续不断地打过来。   暴躁的情绪已经到达了悬崖边上,就差最后一脚。   而赵薛这通电话里所说的内容便是那最后一脚。   赵薛自知自己说错了话,电话一通就开始负荆请罪:“哥!对不起!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话那么多!”   沈朝渊将手机拿远了些,皱眉:“什么错了?”   赵薛在那边呜哇哇地喊:“我刚才和几个朋友出去玩的时候,一不小心把你求婚那事说了出去……”   赵薛越说越心虚,到后面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   沈朝渊大概也是没想到赵薛找自己说的会是这件事。   方才在听到赵薛说自己犯了错时,沈朝渊已经在脑海里设想了无数件他往日里犯过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他拧了拧眉,语气有些冷:“说了多少。”   赵薛抖着声回:“没多少,就刚好说到嫂子拒绝了你求婚那块……”   沈朝渊沉默了。   在赵薛提到求婚之前,他一直在刻意回避这件事,如果可以,他愿意将脑海里的那段记忆剔除。   沈朝渊并不是不愿承认失败,相反,他从畏惧这些,这一点在商场上的表现尤为突出。   手段强硬,杀伐果断。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不愿意面对求婚失败这件事。   或许他不愿面对的从来都不是“失败”这两个字,而是拒绝他的那个人。   在遇到明笙之前,沈朝渊从未考虑过结婚。   在别人眼里,结婚是神圣且美好,象征着恋人对彼此的忠诚,那是一道幸福和约束道德的枷锁。   相爱的人甘愿被其锁住一辈子。   可在沈朝渊眼里却觉得恶心。   婚姻在他眼里,不过是的两家公司为了方便利益最大化的一条捷径罢了。   人前恩爱,人后冷漠。   互相厌恶对方,却又不得已为了两家的合作而假装恩爱,最后还要为两家的合作添加一道稳固的铁链。   而沈朝渊就是那条链子。   在那两个人眼里,他的存在甚至是一种恶心还有背叛。   对他们各自心爱之人的背叛。   所以沈朝渊抗拒婚姻,他不想成为婚姻的傀儡,且永远不会改变这个想法。   可他却解释不清楚为什么会去定制那枚戒指,又为什么会去求婚。   又为什么会被拒绝。   沈朝渊不懂什么是爱,在他人生的前二十五年,没有人爱他。   唯一对他好的爷爷,也并不是因为纯粹的爱而对他好。   爷爷对他好,也是基于他不像沈长泽那样平庸。   这些沈朝渊很早就明白了,也早已习惯了。   直到他遇见了明笙,她爱他,这是沈朝渊这三年从未怀疑过的事,可在此刻,这个既定的事实却突然被推翻。   为什么可以突然不爱,沈长泽都可以爱那个女人将近三十年,余雅兰也可以爱那个男人那么多年。   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却只有三年。   沈朝渊烟瘾并不大,几乎很少抽,可办公桌一旁的烟灰缸内却堆满了烟蒂。   最后,他挂了赵薛的电话,反扣在办公桌上。   落地窗外,是高楼巍峨,远处碧蓝的天空像蕴藏了无穷尽的孤寂。   就如他那颗被许多人说过无比冷硬的心脏,里面却空洞无比。   明笙接到沈朝的电话已是傍晚,她站在阳台,余晖映在脸上,斑驳的光影一晃一晃。   “沈朝渊,有什么事吗?”声音浅浅,裹着清风,透着疏离。   沈朝渊透过半开的车窗,目光落在远处的B幢,深邃的眼底,漠然无比:“我需要一个解释。”   明笙神色一顿,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也没打算逃避。   这件事是该有个彻底了断了,上次结束的太过匆忙。   过了一晚,她也想清楚了些,不管他们之间是因为什么而开始的,既然由她先开口说结束,总要给他的解释。   于是她回:“好。”   沈朝渊喉咙滚动,声音冷到极致:“我在公寓楼外等你。” 第19章 你以后会遇到很爱你的姑……   林述言去了新悦谈签约的事宜, 明笙本来也打算跟着去的。   可是他却说这次只是去试探,就算要签约也要等从南泞镇回来以后,他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对于林述言的话, 明笙向来是听的,所以并没有想太多, 她没有跟过去,而是留在家里等他。   傍晚时分,林述言还没回来, 她却先接到了沈朝渊的电话。   明笙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讶异的同时却也释然。   他是谁,沈氏集团, 多少富贵豪门巴结的对象。   想要调查她的地址,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明笙走出公寓楼大门时, 一眼就瞥见了沈朝渊停在路旁的车。   而他就坐在驾驶位上,似有察觉偏过头,和她的视线对上。   车窗并未全部关合, 明笙一走近就闻到了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从车里飘出来。   明笙垂眸,大概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因为在她印象中,沈朝渊极少抽烟。   和他在一起的这三年里, 她看到沈朝渊抽烟的次数不超过十次。   “上车。”他声音极其冷淡,在和她对视了一眼后瞥开,就再也没有移过目光,一直直视前方。   明笙倒没觉得不适或哪里不对,在她眼里,这就是真正的沈朝渊。   明笙上了副驾驶, 来自沈朝渊身上的烟味更加清晰了。   “烟还是少抽一点,对身体不好,你平时工作又那么忙,健康真的很重要。”   直到坐进车里,明笙才发现他今天的着装有些凌乱,袖口的扣子一颗解开,一颗没解。   领口的领带被他绕在腕上,整个人颓废至极。   明笙将一切纳入眼底,觉得他应该是在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然后借烟消愁。   她方才的那句关怀,也并不是因为她还对沈朝渊有什么留恋。   换言之,就算今天坐在她身旁的是一个陌生人如此,她也会做出同样的反应。   既然老天给了他一副健康的身体,那就应该好好珍惜,能够健康地活着,对很多人来说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生离死别,她已经亲生经历过两次了,那种滋味就像人溺入大海里无法呼吸,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窒息和无助。   海浪翻涌,拍击着承载的帆船,所有人都在拼命与其抗争,没有人想要放弃,大家都在努力的想要活着。   可到了最后一刻,却只许她活了下来,而其他人就这样永远离她而去。   广阔的海面恢复了平静,只有她这一艘小船漂泊无依。   沈朝渊听着她关心的话音却只觉得讽刺,他嗤了一声冷笑:“既然分手了,你就没资格干预我的事。”   明笙默了默,平心静气回答“我知道,这只是对普通朋友的关心。”   即使在沈朝渊眼里,现在的自己已经算不上是他朋友。   沈朝渊听到那句“普通朋友”只觉得刺耳,他还是没忍住:“为什么?”   “因为不爱了。”明笙回的干脆,在和他的这件事上,她不想拖泥带水。   说她冷漠也好,无情也罢。   明笙都不在乎,她也从未给过沈朝渊任何承诺,他亦是。   再次听到这个答案,沈朝渊的心脏也再一次被什么生拉硬拽了一番。   隐隐作痛。   他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人在掐着他的喉咙。   沈朝渊看不清对方的脸,直到他问了那句为什么后,明笙的脸突然映在了他的眸里。   明笙的这句不爱了,硬生生地堵住了沈朝渊的话。   他不知道还该问些什么,又一次,沈朝渊眼里透出一丝迷惘和慌乱。   车内,气氛沉寂的可怕。   窗外偶然刮过一阵风,吹散了余下的烟味,却抚不平他深皱的眉头。   沈朝渊手指不自然地弯曲,隐在角落里,想以此来掩饰它此刻的颤抖。   傍晚的彩霞渐渐被灰蓝的天色吞噬,只剩下零星几点橘晕,散落在天边苦苦挣扎。   在长达许久的静默之后,沈朝渊终于再次开口,问出了那个猜测已经的答案:“是爱上别人了?”   问完这句,沈朝渊的目光紧紧注视着一旁的人,片刻未移。   此刻的沈朝渊失去了以往的威严,明笙透过他那张脸,看到了林述言的影子。   她自觉放软了声线,垂下眸,掩下那份可能会暴露的却不是对他爱意。   “对,我爱上别人了。”   最温柔的声线,听起来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声音,却说出了最冷漠无情的话来。   初夏傍晚的燥意来的急,沈朝渊扯了扯领口,本就松散的领口露出了大片肌肤。   他却依旧觉得无比干燥。   那种令人恐慌的情绪又再一次袭上他的大脑,可他本该是愤怒的,可是此刻他却只感受到自己被无尽的苦涩和恐惧吞噬。   沈朝渊开始后悔,后悔为什么要她给一个解释,他讨厌这种被情绪掌控的感觉。   “那个人是谁?你们认识多久了?”沈朝渊努力克制了许久,依旧还是过不了那一关。   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有一天却突然被抢走,还被抹去了他留在上面所有的痕迹,沈朝渊不甘心。   过了这么久,沈朝渊好像终于给自己突如其来的异样情绪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明笙没有直接告诉他:“我们认识十多年了。”   十多年…   “呵,你还真够痴情啊。”此刻的沈朝渊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嫉妒还仅仅只是不甘心而已。   只觉得她眼中流露出来的向往和怀念很是碍眼。   就算分清了又如何,她已经给了他答案,那他也没必要继续纠缠。   她,明笙。   也没什么特别的,一个变了心的女人,他为什么要如此执着。   似乎想通了的沈朝渊,将自己之前所有的不可控和异样胡乱揉在一起,扔进了记忆轮回道。   眼眸逐渐恢复冷漠,他整个人像是回到了正常轨道上。   良久之后,沈朝渊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既然这样,就分开得彻底一些,别墅里,你的那些东西别忘了。”   明笙见他不在纠结过往,心中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只有他们都释然,这段过去才算真正地结束。   “别墅里的东西,需要的我已经搬过来了,剩下的,如果你觉得占地方,可以让刘姨帮忙丢掉。”   丢掉。   这两个字她说起来可真轻松,沈朝渊眼底露出淡淡嘲讽。   她和他之间的事圆满结束,但明笙最后还欠沈朝渊一个道歉。   “沈朝渊,那天礼堂的事情,对不起。”明笙没有提‘求婚’两个字,对于已经没有关系的俩人来说,不适合。   沈朝渊垂下眸,冷嗤一声:“无所谓,反正戒指已经被我扔掉了。”   明笙听了,微微皱了下眉:“戒指贵吗?如果需要,我可以出一半的赔付。”   说到底,那枚戒指和她有关。   果然是不爱了,她现在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真让人觉得讽刺。   原来女人变心了以后,也会如此决绝无情。   “不用了,不值钱的东西,我还付得起。”   沈朝渊语气冲人,明笙自然听得出来,她也理解他为什么这样,交往是他提的,分手却是她提的。   还是在他向自己求婚时提的分手。   这让他的自尊心还有与生俱来的骄傲受损。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哪里忍受得了被这样对待。   明笙现在只庆幸当日礼堂内除了她和他的几位朋友,并没有其他人在场。   “沈朝渊,我们就到这吧,你以后会遇到很爱你的姑娘。”   而她也会守着心中那份绵绵爱意,去好好生活。   明笙下了车,风吹动着她额前的碎发,贴着薄背的青丝也跟着飘扬。   沈朝渊最后望向她,眼底尽是冷然。   不会再有下一个了。   永远都不会再有。 第20章 死鸭子嘴硬。   那天林述言回来的很晚, 起初明笙以为他和新悦谈的不太顺,没想到他回来以后就告诉她等从南泞镇回来以后,就可以过去签约了。   明笙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有些担忧对方是不是暗地里给林述言下了坑。   林述言当然知道她脑袋里想的是什么,当场解了她的担心:“去之前, 我的老师和他那位校友打过招呼了,你放心吧。”   “再说了,你就算对我不放心, 但对杳杳的作品你还能没有信心吗?”   明笙当然有信心,合作顺利敲下,她比谁都开心。   关于那些未完成的遗憾, 终于开始有了一点修补的痕迹。   而她的人生也不再是一片雾蒙,因为有一束光自始至终都在照耀着她。   回南泞镇的机票买在了周一上午。   因为飞机没直达的, 所以只能先坐到南市,然后再乘坐大巴去到南泞镇。   自从上次和沈朝渊说清楚以后,明笙的生活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 他们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再无交集。   原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只是没想到才过了没几天,明笙就在回南泞镇的飞机上遇到了他的朋友,赵薛。   赵薛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前嫂子, 自从他们分手以后,他哥最近一直都处在一个很奇怪的状态里。   他也说不清楚怎么去形容,如果非要说的话,他哥现在像一个随时都可能会爆炸的不明物体。   毕竟是旧熟人,赵薛觉得直接当不认识不太好,而且他的位置就和明笙隔了一个过道, 这一路上不可能就这么互相装作不认识坐到底。   “嫂——明笙姐,真巧啊。”赵薛抬手打了个招呼,喊嫂子喊习惯了,他们这突然分手,弄得他还有些不习惯,直接喊名字,好像哪里怪怪的,最后赵薛在名字后面加了个‘姐’,才终于有了正常的感觉。   “你们认识?”明笙还未开口,坐在她身侧的林述言先提了这个疑惑。   将注意力全放在明笙身上的赵薛这才发现嫂子身边居然有个男人。   男人面容清隽,眸色清敛,和他哥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他们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赵薛盯着男人看久了,却又觉得男人和他哥好像又那么一点似是而非的相似。   赵薛的经验告诉他,这个男人在明笙心里肯定是不一样存在。   明笙回眸,回答了林述言的问题:“嗯,一个认识的朋友。”   说完,她看向过道那边的赵薛,回应他方才的招呼:“你来南市,出差?”   赵薛摸了摸头发,他没想到嫂子居然还会理他,毕竟他那些前女友们自从和他分手和他以及他那些兄弟们都是老死不相往来。   他刚开始还以为明笙也会这样,所以那声招呼,他更多的是试探。   “算是吧,过来谈一个合作。”   明笙礼貌笑了笑:“那祝你合作顺利。”   “那明笙姐,你们这是?”赵薛指了指二人。   虽然明笙和沈朝渊已经分手,而且他哥还是被甩的那个,可在赵薛眼里,明笙就还是他嫂子,没有人比明笙更适合他哥。   他知道,如果没有明笙,他哥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哥需要的一直都不是女朋友,而是明笙。   “我们回南市看一个朋友。”明笙答。   赵薛哦了一声,然后点点头。   他本想打听俩人是什么关系的,可是以嫂子的智慧肯定,只要他一开口肯定就会被识破的。   赵薛歇了那个心思,他现在只懊悔上了飞机以后才遇见,如果是在登机前,他还能给哥报个信。   明笙和赵薛在南市机场分别,她和林述言继续往南,而赵薛则是与他们相反的方向。   来接赵薛的司机到了,赵薛朝着明笙道:“明笙姐,需不要我送你们一程?”   刚好他还可以再深入了解一下她身边那个让人很有危机感的男人。   “不用了,不顺路,赵薛谢谢你了。”明笙拒绝了他的好意。   赵薛也没有强求,和她说了句青市见后,便上了来接他的专车。   去往南泞市的大巴还要有一会儿才发车,所以明笙和林述言并没有急着上车。   “笙笙,你怎么会认识他?”林述言望着那辆离去的黑色轿车,开口问道。   听他这语气,他是知道赵薛这个人的,明笙有些讶异:“你知道他?”   林述言失笑:“赵家的产业可是有很多都涉及娱乐圈,我在国外这些年,对于娱乐圈的这些影视娱乐公司可没少研究。”   他这么一说,明笙也觉得自己方才的问题有些多余。   “我和赵薛认识,是因为大学那会儿交了一个男朋友,他们是朋友,间接认识的。”明笙以一种很平常的语气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对于沈朝渊的存在,明笙没有要隐瞒林述言的意思,大学交男朋友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沈朝渊的出现,将她心中那块遗憾填补了些许。   可是在外人眼里,他们之间就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恋爱关系,所以没什么好避讳的。   而且在明笙心里,对林述言的这份感情,需要和沈朝渊的这段过去作为遮掩。   “男朋友?”林述言眼神一顿,似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半晌,他才继续:“怪不得那个赵薛刚才喊你姐,明明他比你大了好几岁,原来你们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前一段时间分手了。”明笙没有细化其中缘由的打算,只是简略地解释了一句。   “怎么分手了?”林述言刚问完,便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以为她是在为那一段感情伤感,他抬手摸了摸明笙的脑袋,像少时一样安抚她,“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明笙垂眸没有答话,因为她知道不会了,不会遇到更好的。   因为已经遇到了。   就在她眼前。   回南泞镇的大巴即将发车,他们也找了个靠窗的两个位置坐下。   明笙坐在里面,大巴的透明玻璃窗完全打开,她是有些晕车的,所以全程一直望着窗外,企图想要靠窗外这些不断变换的风景,来缓解生理上的不适感。   开车的师傅应该是个老手,一路稳稳当当,颠簸感几乎没有,这让明笙凭空生了几分安全感。   这一趟在路上花费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南泞镇上的车站里。   从大巴上下来,明笙微抿了下唇,嘴唇有些干涩,这时面前突然出现一瓶水。   她抬眸,是林述言递过来的。   他说:“喝一点,会舒服点。”   明笙应声接过,喝了两口,缓解了一些。   出了小车站,明笙望着这个熟悉的小镇,忽然鼻头有些酸。   这里她有一年多没有回来了,小镇的街道还是她熟悉的那个。   林述言除了四五年的一次,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   湿漉漉的街道刚迎来过一场雨,南方的小镇,即使到了初夏依旧雨意绵绵。   灰墙砖瓦,屋檐上的积雨,正顺着瓦片沟壑处,一滴一滴落在鹅卵石铺的台阶上。   而初杳就是在这个小镇上出生的,从一岁长到六岁,后其父母因为工作原因搬到了青市。   后来十年,她所有的年少记忆都留在了青市,那里有她爱的朋友,有她喜欢的少年。   而这一切美好,终止在了十七岁那年的春天,后来她又和她的父母回到了这里。   初杳的墓地,选在了老家后面的那一片花海。   初父害怕女儿一个人孤单,所以在原本只有杂草的地方种满了各色各样的花,保证春夏秋冬,那里都会有颜色。   墓碑上的少女,笑容灿烂,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明笙站在碑前,热泪盈眶。   风徐徐地吹着,一阵花香绕过鼻息,是熟悉的味道。   站在远处的初父初母看着女儿碑前的俩人,情不自禁地抹了抹眼角的泪,他们的女儿啊,是不幸的,但同时又是幸运的。   短短的十七年韶华,他们的女儿遇到了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也算无憾了。   明笙回来的时候,是一个人。   初母视线往她身后探了探,一下便了然:“述言那还孩子,还在那?”   明笙点头:“嗯,他这么多年没来,应该有好多话想和杳杳说的。”   所以她特意先回来,就是为了给他们留下单独相处的时间。   初母谈起林述言,微微叹了口气,她握住明笙的手:“笙笙啊,你没事帮我和你干爸劝劝述言,杳杳已经走了,你让他别死守着过去的那些承诺了。”   明笙睫毛颤了一瞬,无声叹息,带着不易察觉地感伤:“干妈,有时候,感情不是那么容易说断就断的。”   这种事,她太深有体会了。   初母何尝是不知道呢,她现在提起这件事更多的还是为了面前的这个孩子。   她和初父已经失去了杳杳,不能看着她长大、成人,结婚生子。   所以他们更加盼望明笙能够幸福。   初母握紧了明笙的手,话里藏着深意:“笙笙啊,有时候不要顾及太多,如果喜欢,就去争取。”   明笙似有所感地和初母对视了一眼,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忽然发觉,自己这么多年努力隐藏的那份情,并不是毫无破绽。   ——   赵薛一上了车,便迫不及待地给沈朝渊打了个电话。   打算将自己在飞机上的所获得的情报全都告知沈朝渊。   电话打了两遍才通,电话那头的沈朝渊明显对接到赵薛的电话并没有多少欢喜,声音极其冷淡:“什么事?”   赵薛也不顾沈朝渊是什么态度,直接道:“哥,我不是来南市了嘛,你猜我在飞机上遇见了谁?”   沈朝渊没耐心听他讲故事,直接挂了电话。   自从那日从香山公寓回来以后,沈朝渊便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中去,从表面上看过去,别无异常。   就好像和明笙的分开对他而言,和少喝一杯咖啡没什么区别。   被挂了电话的赵薛,一脸懵逼,他不就是稍微吊了个胃口,他哥什么时候这么没耐心了。   于是他又拨了过去。   又是想了两遍,沈朝渊才接起。   这一次,他声音里带着微怒:“赵薛,我没耐心听你讲故事。”   赵薛听着电话那头暴怒的声音,身子不自觉地抖了抖,他没敢再兜圈子,直接了当地告诉他:“我在飞机上遇到嫂子了!”   这个称呼,赵薛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了,索性是在沈朝渊面前,他也不需要多在意。   在长达十几秒的缄默后,沈朝渊才淡淡开口:“所以呢?”   他语调平常,一点也没有被影响,仿佛赵薛口中提起的是一位他并不熟识的陌生人。   赵薛和沈朝渊身处在不同的地方,他看不到沈朝渊此刻的神情姿态,仅凭着这短短的两句话,他略带不解地摸了摸鼻头,再次试探:“哥,你真不在意?”   沈朝渊眸色幽深,或许就算赵薛站在他面前,也解读不出来他此刻到底是什么态度。   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说完了吗?”沈朝渊状似无意避开他的问题,“南市的合作谈好了?”   赵薛哀嚎:“哥,我这才刚下飞机好不!我遇到了嫂子和一个男人一起,所以一下飞机就给你送情报了,结果你却一点都不在意,早知道飞机上我就装作和嫂子不认识了!”   “一个男人?”赵薛那么长一串的句子,沈朝渊就只听清了这几个字。   赵薛见达到目的,顿时又装了装:“对啊,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很帅,和哥你不相上下,重点是嫂子和他特别的有默契,就像、就像认识很多年了一样。”   这些话,赵薛是一点都没夸张,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站沈朝渊这一方的,他早就将那个男人夸上天了。   沈朝渊沉默了,赵薛的那句形容,忽然让他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明笙时,她说的话。   “对,我爱上别人了。”   “我们认识十多年了。”   良久,沈朝渊无声地勾了下嘴角,似嘲弄,眼神却依旧平静无波。   “挂了。”他冷漠地回了电话的那头的赵薛,然后迅速挂了电话。   手机重重一置,和办公桌接触的地方,划拉出一声刺耳的声音,沈朝渊却一点也不在乎。   明笙和林述言在南泞镇一共待了六天,明天的上午的飞机回青市。   周六一整天,一直绵雨不断,好在住在镇上的人都习惯了。   初母一听俩人是明天的飞机,这一天都在捯饬家里的特产,想要给他们带回去。   明笙和林述言拒绝了很多次,最终无果,只能接受。   不过这一次,他们也给两位长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明笙告诉他们,最迟年后,杳杳的三部作品陆陆续续都会被拍成影视作品,杳杳未完成的梦想,她和林述言会帮她一步一步实现。   初母在镇上的一家山货店给订了一些干菇,打算晚上用来煲鸡汤。   可这一时暴雨不停,路面湿滑,前几日雨后青苔更是长了出来,于是明笙当机立断决定代替她去。   初母和其争执了一会儿,最终妥协,只是她叫来了和丈夫在书房交谈的林述言,让他陪着一起。   林述言接过初母递过来的黄色木质伞,伞很大,而且很笨重。   不像明笙在青市用的小巧带着花样的折伞。   可它却和这烟雨小镇极其相配。   烟雨袅袅,撑着一把旧伞,和深爱的人一起走在被雨滴敲打的青石小路上。   明笙余光瞥向身旁的那道清影,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初母的用意。   “南泞镇,虽然地势偏洼,但这里的风景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好,近两年来,来这旅游的人是络绎不绝,前面那一块还保留着旧时的青砖黛瓦,亭栏长廊,每年都会有好些网红来这里打卡,给这里增加了许多热度和曝光量,所以沈总,我们保证您这次的投资绝对会有很丰厚的回报。”说话的是南泞镇地方一家规模不大的旅游公司老总。   这几年,他致力于南泞镇的旅游开发,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和商场上知名企业沈氏的总裁沈朝渊走在一路。   沈氏看重这里的发展,想要投资,那他自然会积极为其介绍这里的美好。   只是李势滔滔不绝说了很长一段话之后,抬头发现,那位沈总的注意压根不在他说的那些介绍上。   而是目光瞟向远房,眼神晦暗,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不舒服的画面。   李势顺着面前这位沈总的目光望过去发现,前面很远的地方,有两个人撑着一把伞,往镇中心走。   一男一女,背影清瘦,看着还挺相配,李势直接主观将那俩人当作一对情侣。   且为了顺应眼下的谈话内容,他还给那对情侣加了一个前缀。   “沈总,你看前面那一对情侣,瞧着眼生,估计是来镇上旅游的,这会儿虽然是旅游淡季,但是镇上的那些民宿和宾馆也很少有空房间。”李势为了宣传,真是一点夸张都不放过。   谁知沈朝渊在听到他那噼里啪啦一长串话后,原本淡漠的脸突然冷了下来:“你怎么就确定那俩人是情侣?你认识?”   这一路上来,李势的嘴不知道说干了多少次,换来的最多的就是沈朝渊的几个‘嗯’、‘好’。   其他的都是他那位助理代他和自己交谈。   沈朝渊突然这么厉色起来,李势有些忐忑,他不知道刚才的话哪里出了问题。   他不就是‘就地取材’一下,难不成就这么巧,前面俩人刚好是沈朝渊认识的人?   李势当然觉得这种巧合不存在,只是这再开口,到底不如之前那么侃侃而谈:“沈总,我方才只是猜测,因为往年来这的情侣还是占大多数的,方才前面那一对,瞧着背影和往年那些情侣没太大区别,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沈朝渊视线移开,冷冷地睨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语气莫名:“所以一男一女走在一起就默认他们是情侣了?”   李势以为这个问题在他解释完以后,就会这么揭过去,从未想过对方居然会揪着这个甚至都算不上实质性的错误点上不放。   这还是传言中的那个格局长远,手段了绝的商场传奇吗?   李势不禁对自己所了解到的消息感到深深的怀疑。   最后,在沈朝渊凉凉的注视下,李势搓了搓微湿的手心,忐忑回应:“那沈总您觉得?”   “我觉得他们不认识。”沈朝渊默了默,开口。   等了半天的李势:“......?”   他再次抬头,看了一眼远处即将转弯的俩人,即使背景模糊,他也能看出来俩人时不时对视言语,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可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两个陌生人该有的状态啊。   苦思了半天的李势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沈总,您...是不是认识前面那俩人?”   好像除了这个答案,他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了。   “不认识,我只是在合理陈述某个可能的事实。”沈朝渊依旧冷着一张脸,只是目光在望向前方的时候,眼底闪过一抹异样。   李势在面对这样的沈朝渊,只想到了一个形容词:死鸭子嘴硬。 第21章 去爱该爱的人。   关于南市的这个旅游项目, 沈氏很早就做过了调查,准备接触。   而沈朝渊这次过来就是彻底敲定投资合同以及后续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项。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会在这里, 在这条街上,遇见了明笙和...那个男人。   他们是来旅游的?   再结合方才李势说的‘来这里的多半是情侣’这句话, 沈朝渊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难看。   所以甩了他以后,这么快就和别人在一起了。   沈朝渊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一种闷躁感从他心底浮起。   那种感觉很不好受, 他此刻就如同被线拉扯着的风筝,掌控不了自己。   李势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还差点以为是他方才在心底的吐槽被其发现了。   不管怎样, 他是没打算再和这位沈总争论刚才那对到底是不是情侣这件事,既然这位沈总觉得不是那就不是, 眼下还是拿稳投资最重要。   于是当下李势就将话题引到了环保方面的问题。   晚上,初母做了一大桌子的菜,都是明笙和林述言爱吃的, 初父甚至开了自己珍藏多年的酒, 依次给明笙和林述言倒上一杯。   初母在一旁劝着:“行了行了,笙笙哪能喝这么多。”   初父躲开妻子拦着的手,非要给他们倒满:“这酒啊,我珍藏了好多年, 以前是打算留着杳杳订婚结婚的时候拿出来的。”   明笙捧着酒杯的手一顿,她看向身旁的林述言。   紧接着初父叹了口气,眼底闪着泪光:“可惜了,杳杳没这个福分,她以前就和你们两个玩的好,这杯酒你们替她喝了, 就当我们的杳杳已经嫁人了。”   初父这话,除了表面这层含义,更多的还是想告诉林述言,过去的事儿就算过去了,别那么犟。   林述言垂着眸,看着面前杯子里的酒,一言未发。   他当然听得懂初父的话中意,林述言到现在都记得,八岁那年,隔壁忽然搬来了一家新邻居,邻居家有个小女孩,扎着两只羊角辫,一见到他就冲他笑,脸颊两边是若隐若现的梨涡。   母亲告诉他说,那个妹妹身体不好,让他以后多照顾着点。   当时的林述言望着小妹妹天真的笑容,当下便重重点头答应,于是这一照顾就是十一年。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只有这十一年。   他原以为自己会照顾她一辈子的。   就这样,初父和林述言俩人就这么碰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不知道过了几巡,饭桌上的气氛忽然就这么沉重下来,初母抹了抹眼角,然后找了个了话题:“笙笙啊,你把老房子卖掉了,你们现在住哪啊?”   明笙及时回答:“我租了两套对门的公寓,阿言就住在我对面那套。”   初母闻言点点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然直接找一个安全性高的小区,我和你干爸出钱给你买一套,就当是给你的嫁妆。”   明笙怎么可能答应:“干妈,不用这样,我有钱的。”   初母坚持:“你的钱是你的,上次你打过来的钱我没花都给你存着,留着你以后嫁人了,给你添嫁妆,你放心,一套房的钱我和你干爸还是出得起的。”   初母在说到嫁人的时候,目光瞥向了明笙身旁的林述言。   明笙自然感受到了这两天他们试图撮合自己和林述言的意图,可感情从来就不是能勉强得来的。   更何况她不想就这样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   如果这段情意被挑明,让她以后如何面对杳杳,而他肯定也会慢慢疏远自己。   现在的她尚且还能待在他身边,就算不能在一起依旧可以天天见面。   这样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爱和喜欢都非要得偿所愿。   明笙怕林述言察觉,只好找了个理由挡了初母的话:“干妈,我才刚分手没多久,嫁人还早着呢。”   初母被她这句话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身边的丈夫暗地里碰了碰她的胳膊,她才反应过来:“笙笙你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怎么也没和我们说过?”   明笙弯唇笑了笑,以此来冲淡眼底的苦涩:“大二谈的,毕业分的手。”   寥寥一句,将她和沈朝渊的那三年略过。   “怎么会分手?是不是他对你不好?你和我们说,我们去找他!”   初母一直很心疼明笙这个孩子,从小就那么苦,一听到俩人已经分手了,她下意识就代入是对方做了对不起明笙的事情。   明笙余光瞥向身旁已经有些醉意的人,心中那股担忧渐渐放下,她语气平淡地回了初母的话:“没有的干妈,他对我很好,是我提的分手,总是放不下某些过去。”   初母听了,跟着叹了一口气,有时候她真觉得是造化弄人。   明笙说的那些过去,初母当然都懂,只是心照不宣而已。   林述言彻底醉了,明笙联合初母一起将人抬回了客卧。   醉了酒的男人,脸颊微红,多了些许稚气。   明笙坐在床沿,望着床上的男人,内心泛着苦涩。   他应该很想杳杳吧,比她还要想。   窗外月光倾洒,照的窗前人影孤寂。   ——   从南泞镇回来以后,明笙和林述言便去了一趟新悦影视公司。   直到去了才知道,林述言那天去谈合同的时候,连同她的那份经纪人合同也一并谈拢了。   这一趟过去,她只需要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好。   名字落下最后一笔,明笙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心中微动。   他总是这样,将一切处理得分外妥当。   只要在他身边,明笙从来没有担心害怕过,因为他总是站在她前面,将一切不好的因素一一剔除。   他就像一个大哥哥,无条件地保护着她。   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只是她没有管控好自己的那颗心。   年少的心动,来得如此简单,却也这么深刻。   新悦的总裁姓唐,全名唐灿理,听说是刚刚接手他父亲的这家影视公司。   这家公司果然如林述言所说的,在连续扑了好几部影视剧和电影作品后,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   他们和新悦签的是三年合约,别的艺人一般至少都是五年起步,这还得是小有名气的艺人才有的待遇,那些在娱乐圈查无此人的大多数都是十年合约。   而明笙他们之所以可以选择三年,是因为他们手里握着三部小说的改编版权。   杳杳当年在小说网站写的那三部作品所有的版权都被林述言买了下来。   唐灿理将人带到自己办公室,中途路过茶水间,明笙瞥见里面有个女生抱着一摞资料,却还在那准备咖啡。   “随便坐,别客气。”唐灿理长了一双桃花眼,招摇得很。   明笙俩人刚坐下,就看见有人端着几杯咖啡进来,正是明笙方路过茶水间看见的那个姑娘。   “唐总,这是您的,没加糖。”女生将中间那一杯移到唐灿理面前,另外两杯递到明笙和林述言手中。   明笙接过后道了句:“谢谢。”   林述言也朝她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女生长了一双小鹿眼,水汪汪的。   面容单纯,让人看不出真实年纪。   明笙总觉得从哪里见过她。   唐灿理见明笙一直看着自己那个已经出去了的助理,不免好奇:“明小姐认识她?”   明笙摇头:“不认识,只是觉得有些熟悉。”   唐灿理挑眉,笑了一声:“她是新悦的签约的小演员,一直接不到戏,那天我在茶水间见她演技都哭肿了,问了一下才知道她外婆在医院患了重病需要钱,这不是公司的合约明确规定,在合约期内的艺人不许私自外出兼职,于是我就让她兼职做我助理,赚点外快。”   又是重病,明笙不免有些伤感。   林述言微抬眼睫,余光瞥向身边的姑娘,知道她又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当下便开口喊了一句:“笙笙。”   熟悉的声音传来,明笙从记忆中抽离出来。   是林述言,是他在喊自己。   “怎么了?”明笙回神问道。   “没事,只是突然想起有一家甜品店,网上的评价很好,等回家的时候我们去买两份尝尝。”林述言语气温柔道。   被成功转移注意力的明笙暂时忘记了伤感,她点头回应:“好。”   唐灿理将二人之间的互动不动声色的纳入眼底,然后顺势咳了咳,强调自己的存在:“你们确定要先拍那部电影?”   “是的。”明笙和林述言同时应声。   唐灿理点头表示理解,但某些问题他还是得先提醒:“现如今国内电影市场才刚刚好转,只是这类型嘛,一般像这种爱情小言情电影上映之后基本是翻不出多少水花的。”   “我们知道。”林述言淡淡道。   “知道还要坚持?”唐灿理多少有些不太理解。   “不是坚持,而是结合实际情况,你们新悦能拿出来支持这部电影的资金应该不会很多。”林述言一点也没有拐弯抹角的意思。   对方这么坦然,倒让唐灿理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你们俩为什么非要签约新悦?”   明笙给了他答案:“因为只有在你们新悦,我们才有更多的话语权。”   这是杳杳的作品,明笙和林述言不想糟蹋了它,他们想帮初杳认真地完成她未实现的梦想。   唐灿理这下无话可说了,他手放在膝盖上摩擦了几下,点头:“行吧,我这除了钱还有一公司闲着发慌的演员,也没什么能给你们的,你们看着用,不用客气。”   本来他都想着接手父亲这家公司以后,慢慢将公司里这些被耽误的艺人找好下家,然后着手关闭公司。   谁知道父亲昨晚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他一位校友的学生要签约新悦,让他务必好好招待。   这不,他才大清早的,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事情就这么初步定了下来,唐灿理做事的效率很快,第二天便帮他们找好了导演还有改剧本的编剧。   《我和他的39件小事》是杳杳以一位癌症少女的角度,记下的少女患了癌症之后,和她那位竹马在一起做过的39件小事。   也是她撰写的最后一部短篇小说。   故事是杜撰的,可里面到底掺了些真实。   这本书,明笙反复看了很多遍,其中有很多熟悉的画面,她都曾以朋友的身份参与过。   故事的开头梦幻又美好,结尾却无比的残酷现实,明笙每再读一遍,都会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就好像某些不好的画面在她眼前一遍又一遍的重演。   故事的最后,是少女写的一页日记自述。   明笙永远记得那最后那一段话。   “我并不是害怕死亡,只是有些遗憾,我还没有和他在一起,却要和他永远分别。但有时候我却又觉得庆幸无比,在他刚刚开始有点喜欢我的时候,我的离去,并不会彻底影响到他的人生。我希望他未来能够将我忘了,去过自己的生活,去爱他该爱的人。”   故事的结局,少女去世,竹马悲恸。   只是七年后,竹马却真如少女日记中所愿,爱上了别人。 第22章 是照片。   按照原计划, 沈朝渊最多只在南泞镇待四五天,回去的机票是早就定好了,周末上午九点的飞机。   可昨天由李势带着四处考察了一番后, 回去就让助理陈鑫将机票改到周一上午。   负责接待他的李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话说这合同已经敲定, 旅游项目的各项计划目前也开始实施起来,可眼前这位沈总突然改机票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觉得昨天一天的时间考察地太匆忙?   可是这合同都签了,他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呀。   以李势的脑子, 哪能想得到沈朝渊突然改签的缘由,是因为昨天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背影。   最后李势只能把原因归咎于这位沈总可能是想更深度地考察一番,于是他便自作主张地带着沈朝渊在镇上又转了一日。   前一夜的雨水将整条青石路冲刷地分外光洁, 湿漉漉的石子表面,未沾染半分泥泞。   李势化身半个导游, 走在前面给沈朝渊介绍:“前面就是镇上有名的初家,十几年前去青市创业,发了家, 现如今回到了老家南泞镇养老。”   “青市?”沈朝渊望着前方紧闭的大门, 微微敛眉低喃。   李势迅速接话:“对,不知道沈总有没有印象,青市耀初纸业之前就是他们家的,只是后来卖给了赵家。”   “我记得当初这家公司的发展前景还算不错, 为什么突然要卖掉整个公司?”沈朝渊对这个公司是有些印象,当时他已经接管了沈氏,依稀记得赵薛和他提起过他家里收购的这家公司。   李势知道的也不算多:“我听说好像是他们家女儿生病去世了,估计是受不了这种打击吧,所以想着卖掉公司,回南泞镇养老。”   “不过, 也得亏了这初家,要不然当初我也没想在这里发展旅游项目。”李势又带着人往前面走了走,入眼两边是整齐的青砖黛瓦,“这镇子上以前都是一些老房子,长年漏雨潮湿,而且居住大多是老人,经济更是落后外界很多,后来这初家就拿了一部分钱出来给其中几户生活极其困难的老人家里重新装修,镇上的民宿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而李势也是在那时捕捉到了这个商机,后面的一系列发展都是从那次装修开始。   几人走着走着,就到了初家门口,李势因为经常来这镇上,早就和初家的两位熟识,在得到沈朝渊的点头后,他就上前敲了几下门。   这沈朝渊和初家合计起来,都算是南泞镇的贵人,李势觉得两边人互相认识一下应该会很不错。   开门的是初母,初父去机场送明笙和林述言,这会儿还没回来。   “是李势啊,你这会儿来找你初叔有事吗?”初母将门打开,这才发现不止李势一个,她望向李势身后气度不凡的男人,疑惑问道,“这位是?”   李势赶忙给初母解释:“这位是青市过来的沈总,我之前和您还有初叔说的那个旅游项目开发就是和这位沈总合作的。”   “你好。”沈朝渊伸出了手。   “你好。”初母回握,同时又问向一旁的李势,“你们还没吃午饭吧,要不等下就在我家顺便用了。”   “好啊,沈总您觉得呢?”李势说完,看向沈朝渊,在得到肯定的信息后,伸头又朝里望了望,然后问初母:“初叔不在家啊?”   初母将人引进客厅后,才缓缓回答:“我女儿前两天从青市回来,今天上午的飞机,你初叔去送她了。”   李势被吓得不轻,声音结巴:“女...女儿?”   他记得她那个女儿不是去世了吗?   初母抬眸一望,就知道他误会了,随即笑了一笑:“不是杳杳,是我另一个干女儿,之前一直在青大读书,今年刚好毕业,得了空就回来看了我和丈夫几天。”   沈朝渊听到‘青大’、‘刚毕业’的字样,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眉骨。   李势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原来是这样啊。”   “你们先坐,我去给你泡杯茶。”初母招呼完,就走向了厨房的方向。   沈朝渊坐在沙发上,扫了一眼四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在这个之前从未踏足过的地方,寻到了那么一丝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准确的说是,他居然会荒唐到认为,或许明笙之前就是住在这里的。   自从那日彻底讲开之后,他和明笙便再无交集过。   既然是她分得如此彻底,他也不会去上赶着挽留。   这不是他沈朝渊会做的事情。   沈朝渊微拧了下眉,那股莫名其妙地烦躁感又从心底涌了上来。   所有和明笙有关的人和物,都会让他沾染上这种无法控制的情绪,他讨厌这种感觉,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她。   初母泡了几杯茶,端了出来,放在桌子上:“这是我那个干女儿带回来的,听说不错,你们尝尝。”   沈朝渊将那股情绪压下去之后,微微抬头,然后道了句谢谢,端起了茶,抿了一口。   茶是熟悉的味道,青市的特产,之前明笙买过一些带去别墅,他偶然一次喝过一次。   太多的巧合,让沈朝渊忽然有了某种错觉。   那边李势和初母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沈朝渊的性子太过沉默,初母和他也不熟识,自然是和李势聊得多。   “您这里也开了民宿?”沉默了半晌的沈朝渊突然开口。   和李势聊到一半的初母这才反应过来,是在与她讲话。   “我这不开的,没那个精力去打理。”   李势不知道沈朝渊怎么突然会问这种问题,不禁疑惑:“沈总,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不开吗?   沈朝渊敛了敛眉,是他想的太荒谬了。   明笙怎么可能住在这里。   “我见这里房子挺大,两个人住多少有些空了,以为这里也开了间民宿。”沈朝渊淡淡回答。   李势说了句原来如此。   初母听他的回答,笑了笑解释:“家里这几间空房也不是一直没人住的,我那位干女儿偶尔也会回来,昨天还带了朋友一起回来。”   李势打着哈哈:“不会是男朋友吧?”   初母叹了口气:“现在还不是。”   李势八卦道:“说不定以后就是了。”   初母顺着他的玩笑话,认真道:“我也希望是这样。”   沈朝渊闻言,眉心松动。   他怀疑明笙是不是临走前给他下了某种蛊,如若不然,他怎么总是在和她毫不相干的场合和事物身上,联想到她。   这种习惯很不好。   自从进了这个院子,那种感觉愈发强烈,沈朝渊不太想再待在这里,他怕自己会不受控制。   沈朝渊离开了,并没有留下吃午饭。   巧的是,他们前脚刚走,初父便回来了。   初母将其拉进院子:“笙笙他们顺利上飞机了吗?”   初父脱下外套,点头:“当然顺利,对了,我刚才路上回来碰到李势了,他身边那人瞧着有些面熟,但又没见过。”   初母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谁:“那位是青市沈氏的沈总,我们搬回来那会儿,估摸着是这位年轻人刚上任没多久。”   初父恍然:“怪不得瞧着有些熟悉,原来是沈老爷子的孙子啊。”   ——   电影即将开机,其他演员都差不多确定了,只差个女主角了。   唐灿理看着明笙递过来的演员表,砸了砸舌:“要不然你们看看其他公司有没有合适的?”   明笙摇头:“不用了,我昨晚想到了一位合适的。”   唐灿理挑眉:“哦?你想到谁了?”   明笙指了指旁边某份资料,道:“秦霜霜。”   唐灿理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变了变,眼神在这个时候认真起来:“不能换个人?”   明笙笑了笑:“唐总你应该不缺她这一个助理吧?”   当然不缺,只是他不想放人而已:“她做助理做久了,早忘记怎么演戏了,你们还是换个人选吧。”   明笙见他仍然不打算放人,也没有过多强求,就静静地坐在那,不主动退让,也不强逼。   唐灿理被她时不时的眼神看得很是不自在。   原来他以为,那个林述言就够难缠的了,没想到他这位表面看似无害单纯的经纪人更是不显山露水,直到这会儿才露出了点狐狸尾巴。   “行了!行了!你要是真觉得行,我没意见行了吧!”唐灿理弃械投降,这世道,女人果然是最难对付的。   不过虽然他答应了,但还是有一个小要求:“到时候电影上映了,不许炒男女绯闻!”   明笙答应了唐灿理这个要求。   其实就算他不提,明笙也不会做,他们自始至终都只是想将电影拍好而已。   只是在电影已经开拍了将近一个月后,唐灿理突然说要弄一个发布会。   明笙不太理解:“这还没拍完,这个时候预热会不会太早了些?”   唐灿理给了她一个‘你这就不懂了吧’的眼神:“你看看这部电影,饰演男女主的演员在娱乐圈都是查无此人的存在,不早点预热,到时候电影扑了,我真要喝西北风去了!”   明笙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她觉得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现下就有一个。   “唐总,阿言过两天有一场大提琴演出,就在青市,到时候你找个摄影技术好一点的,过去拍点视频还有照片,咱们先在网上预热一下,再开发布会,我觉得效果会更好。”   唐灿理一听,那双桃花眼晃了晃,裹着兴味:“这个办法不错,这年头还挺流行才子人设的,只是林述言会同意吗?”   明笙轻轻抿了抿唇:“他会同意的。”   林述言这场大提琴是回国之前就定好了的,在明笙和他讲了这个计划后,他没做多久的思考就同意了。   明笙却在他不假思索地同意后,稍稍有些犹豫了:“会不会有些太过刻意了?”   林述言笑了笑:“那就要看唐灿理找的摄影师技术高不高了。”   明笙被他开玩笑的语气逗笑了 。   林述言望着她荡着笑意的眸,忽而敛起唇角,神色认真起来:“笙笙。”   明笙抬眸应声:“嗯?”   “你就应该多笑笑。”林述言碰了碰明笙的额头,一触及离,“别被过去绑住,你本该拥有更好的未来。”   明笙笑容顿住,额前的温热触感从明显到消失,耳边是他温柔的话语声。   她不是爱哭的性子,就算是忍不住,极大多数都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压着声音,偷偷掉眼泪。   所以在外人眼里,她的性子是豁达温顺,从不喜与人计较。   可只有真正了解她的人知道,其实她的性子一点也不好。   明笙身上是有刺的,一点也不温顺,从前那些都是她的刻意伪装。   小时候,那个喜欢在背后胡乱编造她母亲莫须有八卦的邻居偶然一次爬楼梯摔断了一条腿,明笙知道以后,第一反应并不是觉得是报应,而是遗憾,为什么不把另一条腿也摔断。   这种黑暗的想法,伴随了明笙整个糟糕的童年,直到她遇见林述言。   是林述言让明笙发现,这世上除了莫须有的恶,还是有善的。   明笙常常想,是不是老天看她太可怜,所以派了一位神入凡世来救她。   遗憾的是,这位神并不能让她独自拥有。   明笙红着眼眶,压在心底的脆弱有些没忍住地在林述言面前暴露出来。   她哽咽着嗓音,哑声道:“我在努力了。”   林述言摸了摸她头,声线温柔:“我知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明笙点头,只要在他身边,她会努力生活的,尝试忘掉那些令人伤神的过去。   很快到了林述言大提琴演奏会的这天,这场演奏并不是他专场,而是被当做特别嘉宾邀演的。   唐灿理找的摄影人员也到场了,明笙本想看一下是谁,结果唐灿理却说人已经进去准备去了。   明笙一听已经进去了,便作罢。   “对了,这里还有两张票,唐总你要么?”明笙进场前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票递给唐灿理。   唐灿理瞥了一眼,嗤了一声:“我又不感兴趣,干嘛浪费时间进去听。”   明笙也没有强求,只是状似随意回了句:“我刚才问了下霜霜,她说要过来听,既然唐总你不——”   她话还没说完,手里的票就被人抢了过去。   唐灿理捏着两张票,正声道:“我突然觉得这个票不能就这么浪费,你等下让秦霜霜直接过来找我。”   明笙没有戳穿他,只点了点头:“知道了,那我先进去了。”   沈朝渊从南泞镇回来以后,一直住在公司里,别墅那边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   赵薛自从上次谈成那个项目之后,就给自己放了小长假,浪了几天回来就听说沈朝渊已经在公司住了一个多月,顿时下了一跳。   就算是工作狂也没必要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于是当下赵薛便组了个局,叫来了好些个狐朋狗友,然后又冒着不要命的风险将已经晚上十点还在公司加班的沈朝渊拉去了简桉居。   包厢内,灯光昏暗,这个局赵薛特地找了几个会说话的朋友,以防不识趣的触到了沈朝渊的逆鳞,到时候收不了场子。   赵薛见沈朝渊依旧沉着脸,赶紧给他倒上一杯酒,劝道:“哥,工作是做不完的,但是酒不能不喝啊,今天我专门组这个局,就是想让你放松放松,你多少给我点面子吧。”   这话一落,赵薛立即就接收到了来着沈朝渊一道略为危险的目光。   赵薛投降,但还是不怕死地问了句:“哥,你是不是还想着嫂子?”   赵薛虽然商业头脑不及沈朝渊,可感情方面的经验,他可是丰富多了。   自从沈朝渊和明笙分手后,虽然他表面上看着和以往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加专注于工作。   可赵薛的嗅觉多敏锐啊,他只需瞥一眼就知道,他哥现在就像是缺了一魂一魄一样。   而明笙就是他的那一魂一魄,只是沈朝渊现在还不明白这一事实。   沈朝渊闻声,睨了赵薛一眼,没有出声,而是端着酒杯一口一口地喝着。   但是赵薛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句‘不想死就闭嘴’的意思。   不过一会儿,一瓶烈酒就见了底,沈朝渊的眼尾也成功染上了潮红,微醺的酒精让他的大脑思维变得混乱。   此刻他的脑海里,全是那日求婚失败的场景,女人决绝离去的背影,还有那句‘我们分手吧’反复在沈朝渊脑海里响起。   早已平息的怒意,又再一起掀起狂澜。   恰巧这时又有个不怕死的撞上枪口。   “赵薛,你上次说的,你哥求婚失败被女人甩了这事是不是真的啊?”赵薛带来的几人,其中有一个也喝大了,脑子不受控制,嘴一秃噜,什么话都问了出来。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沈朝渊耳朵里来。   这会儿就算赵薛想捂住那人的嘴也晚了。   沈朝渊听着那人带着嘲味的语气,眼眸带着厉色,就这么冷冽地扫了过去。   而后冷嗤一声,话中带着不屑一顾以及明显的醉意:“闹脾气罢了,迟早会回来的。”   赵薛一听,顿时头大,这真是喝多了。   分手那天,他可是在场的,到底是嫂子闹脾气还是真的分手,赵薛可是一清二楚。   他不知道沈朝渊方才说的那些是故意呛他朋友的还是醉酒说的胡话。   不过赵薛更倾向后一种,因为他哥可不是会有故意呛人这种不符合他脾性的幼稚行径。   可赵薛不知道的,这就是醉酒后的沈朝渊最真实的想法。   被酒精控制的沈朝渊和被那种陌生情绪控制的沈朝渊很相似,他们的脑子里都只有围绕着一个人一件事。   那就是明笙为什么要和他分手。   那个男人就那么好?   明明之前爱的是他不是吗?   为什么突然就放弃了。   沈朝渊想不通。   从前清醒的时候,他不允许自己想这些,一直压抑着自己。   此刻大脑放空的他开始各种假设,醉了酒的沈朝渊不相信明笙就那么突然放弃爱他。   她一定是闹脾气了,一定是的。   沈朝渊再一次醒来是在许久没有回去的别墅里。   他从卧室的床上起身,抬手揉了揉有些刺痛的太阳穴。   昨天被赵薛拉去简桉居,喝了不少酒,后面只记得最后是赵薛将他送了回来。   沈朝渊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将他送回这里,他明明要求的是回公司。   抛开这些,沈朝渊起身走去浴室,冲了个澡,让脑子清醒。   二十分钟后,沈朝渊打理好自己,打算下楼去公司。   却在楼下碰到了刘姨:“刘姨你怎么在这?”   这一段时间,他一直没回别墅,索性就给刘姨放了个长假。   沈朝渊说过,没有他的准许,不用来别墅。   刘姨见沈朝渊醒了,连忙将煮好的清粥端上了餐厅,笑着解释:“是小赵先生打电话让我过来的,说是沈先生您昨晚喝了不少酒,让我过来给您熬点粥清清胃。”   沈朝渊闻声抿唇,再一次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算不上好:“不用了,你回去吧,最近一段时间,我都住公司。”   刘姨不知道沈朝渊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敢问,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沈朝渊下了楼,径直往玄关处走,这时身后的刘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叫住他:“沈先生,你东西忘了。”   沈朝渊停住步子,回头:“什么东西?”   只见刘姨忙从客厅茶几上拿起一份类似信封的东西,快步走到沈朝渊面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沈朝渊一边接过,一边沉声问:“这是什么?”   刘姨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今天早上我过来的时候,看到沈先生您的助理来过,这是他交给我让我给您的,听您助理说,好像是小赵先生让他来给您送的,我摸着还有些硬硬的,估计是什么重要的资料,您可要拿好了。”   沈朝渊一听,手上不由得用了点力气,捏了捏,是有点硬。   摸着有点像是照片。   沈朝渊微抬了抬眸,问:“他没说是什么?”   刘姨再次摇头:“没有,哦对了,陈助理还说,小赵先生让他提醒您最好在家里看完这个。”   沈朝渊垂下眸,视线落在手里的信封上。   莫名的,对它产生了某种类似畏惧的情绪。   沈朝渊拿着这封信,去了三楼的书房。   比了一下,并不是很厚。   信封口并没有封住,只是随意折了一点,挡住里面随时会掉出来的东西。   沈朝渊紧抿着唇,手覆在信封上,却迟迟未有揭开的动作。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就好像这份信封里,藏了什么可怕的事实。   往前一步就是是未知的可怕深渊,停下来就是永久平静的虚无表象。   可沈朝渊从来都不是会退缩的人。   于是信封被打开,里面如他所料,掉出几张照片。   沈朝渊视线瞥过,目光落在上面。 第23章 他只是个替身。   信封里装着的是几张从不同角度拍摄的合照。   照片上不是别人, 正是明笙和...那个男人。   她站在男人身侧,俩个人挨得极近。   照片里的明笙,微仰着脸, 视线从未离开过身边那个男人。   而那个男人时不时侧过头和明笙对视、交谈。   沈朝渊捏着照片的力度不断加大,但还是强忍着继续将照片一张一张地翻看。   在那个男人看不没见的地方, 明笙眼底流淌着那浓烈的爱意,成功刺到了沈朝渊的眼睛。   因为曾经,她那双饱含爱意的眼是对着他的。   照片右下角成功被沈朝渊捏地起皱, 那股无端的愤怒涌上心头,直到沈朝渊看到最后一张照片。   男人侧着脸,目光温柔地望着身侧的明笙。   沈朝渊望着照片上男人的侧脸, 莫名的让他有种熟悉感。   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沈朝渊紧抿着唇,眉眼厉色盯着手里的照片, 良久之后,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拿着照片迅速走进了浴室。   浴室墙面上镜子里, 映着沈朝渊那张眉眼冷峻锋利的脸, 而他手里那张照片上的男人侧脸竟与他有着三分相似。   直到这一刻,沈朝渊内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轰然崩塌。   ——   唐灿理找的那个摄影师技术不错,‘偷拍’的角度找的很好,照片和视频放到网上以后, 他又找了两个专门转发帅哥美女图的微博大v预热了一下。   不过三天,林述言拉奏大提琴的照片和视频就被许多网友看见和转发。   热度一下子就起来了。   视频里,男人优雅且标准的动作,眉眼完全投入式的深情,身穿黑色礼服,坐在舞台中央, 四周陷入黑暗,独留他所在的地方,从头顶射下一束白光。   睫毛微颤着,光落在上面,眼睑下是颤动的光影。   美若一幅画。   视频一经发出,被许多网友疯狂转发,很快便有人查到了视频里的人是林述言,是著名大提琴家付清老师得意门生。   而唐灿理也在这个时候让新悦的官微认领了这个视频里的人,顺便将只拍了一个月的电影《我和他的39件小事》一起宣传了一波。   明笙看着网上已经有人对这部电影开始关注起来,心头忽然松了一口气,这次的刻意宣传,她一直害怕被反噬,让她意外的是唐灿理的营销手段很聪明。   他知道过犹不及,在网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停止了营销。   这样既有了曝光度,也依旧保留了神秘感,让那些感兴趣的网友自发挖掘。   电影的发布会,定在了八月二号下午三点。   这天下午一点,明笙正在会场查看现场的准备情况,林述言走到她身边问:“紧张吗?”   明笙收回目光,望向他:“该紧张的不应该是你吗?”   林述言低低笑了一声,点头:“好像是这样。”   明笙学着他一起,弯了弯唇角。   会场并不大,两位主演毕竟都是新人,愿意过来的人很少,最后还是唐灿理仗着他父亲的人脉,厚着脸皮请来了几位与他父亲交好的演员前辈们过来助阵。   离开场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明笙望着最靠近舞台的那一排中间一直空着两个位置,找到正在和秦霜霜吵架的唐灿理询问。   “那中间的位置,你请了谁?”   唐灿理顺着她的话,瞥了一眼台下,然后‘哦’了一声道:“赵氏娱乐的赵总突然打电话说要带个人过来。”   “赵总?”明笙眉头微拧。   “你应该有所了解的,之前还上过热搜,被某个爆火的演员前女友甩了的那个赵薛,赵总。”唐灿理解释。   明笙知道是谁了:“他怎么会过来?”   唐灿理摇头:“我怎么知道,反正总归不是来砸场子的,再说了他自带热度,微博可是有着好几百万粉丝,你就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微博大v好了。”   说到这,唐灿理见她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免叹了口气:“你就放心吧,这位赵总估计就是闲的发慌,来凑热闹的,反正他来我们又不会多花一分钱,还能蹭他的热度,多好。”   唐灿理此番话,将他抠门的特质发挥到了极致,也成功收到了来自边上秦霜霜偷偷翻的一个大白眼。   最后,秦霜霜的白眼被唐灿理捕捉个正着,人随即被拉到墙角教训。   而明笙则一直望着那两个依旧空着的位置怔怔出神。   她在想,赵薛会带谁过来。   发布会顺利举行,唐灿理找的主持人很会说话,场子很快就热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邀请饰演电影男女主角的林述言和秦霜霜上场。   明笙站在台侧方,看着他走上台阶,接受台下所有聚光灯的洗礼。   良久之后,她缓缓垂下眸,掩下那割舍不掉的汹涌爱慕。   她这一幕,刚巧被姗姗来迟的沈朝渊全部纳入眼底。   现实的冲击往往比照片来得猛烈、真实和残酷。   沈朝渊紧绷着的表情,可怕至极。   赵薛就跟在他身后,离了有一米多远,他望着沈朝渊的背影,神情复杂,充满同情。   他也没想到,嫂子居然从头到尾喜欢的都不是他哥。   更令人可怕的是,他哥或许一直都是现下台上那个侃侃而谈的男人的替身。   赵薛起初也不愿相信,可那些照片就是铁证,怪不得之前他在飞机上总觉得那个男人有些面熟,直到他昨晚在某个摄影朋友那里看见了一沓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只有侧脸。   他才恍然,那股熟悉感究竟来自哪里。   那个男人的侧脸,和他哥的竟然有着那么两三分的相似。   明笙的视线一直就没离开过台上,直到主持人cue到了饰演女主的秦霜霜,她才缓了缓神色,在和林述言对视了一眼后,她将视线转向台下。   目光一晃,明笙就看见了原本一直空缺的那两个位置上坐了人。   是赵薛和沈朝渊。   赵薛过来,她能理解,可是沈朝渊过来,明笙却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   明笙就这么看过去,视线不免与之碰上。   一时间四目相对,然后她就瞧见了沈朝渊眼底的深不可测。   男人的目光晦涩又暗暗藏着疯狂怒意,让明笙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像是有什么秘密被他发现了。   沈朝渊的目光并没有在明笙脸上停留很久,他转移视线,紧盯着台上男人的脸。   原来这几年,他一直都是这个男人的替身。   于她而言,他就只是个替身而已。   这个事实让沈朝渊感到是无尽的愤怒还有一种被羞辱过后恶心感。   她凭什么拿自己当替身。   凭什么。   她曾经所有的温柔和爱意都是透过他的脸对着另外一个男人。   他沈朝渊在她明笙眼里就是个寄托感情的替身傀儡。   她从来就没有过一丝的爱意是对他的。   这种事实认知,让沈朝渊再也冷静不下来思考。   一切发生的太快,完全超出了现场所有人包括他对自己的预想。   当沈朝渊一拳又一拳落下的那一刻,他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句担忧的声音:“阿言!”   阿言......阿渊.....阿言......   沈朝渊蓦地停下手里的动作,呼吸有过半刻的停滞。   他缓缓垂下眼眸,看着从台下冲上来的明笙背对着自己半蹲在那个男人面前。   一句又一句的喊:“阿言、阿言?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即使看不到她的正脸,沈朝渊此刻也能想象到她是怎样的担忧神情。   因为明笙方才所有的举动和语气,沈朝渊太熟悉了。   听着明笙一声又一声的‘阿言’,他下颚紧紧绷着,整个人往后退。   原来那许多个夜晚里,她拥着自己,嘴里喊着的从来就不是他。   原来之前每每情到浓时,她动情地吻着自己的侧脸,都是在透过他,爱着另外一个男人。   可就在这么一刻里,盘绕在他心头的不是被替身后感到被羞辱的愤怒,而是得知真相后那怎么也甩不掉的惶惶恐惧。   沈朝渊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此时该愤怒和不高兴的不应该是自己吗。   积攒了许久的怒气,致使沈朝渊那几拳打得不轻。   林述言的鼻子和嘴角都流了血。   唐灿理瞧着突然乱糟糟的现场,也顾不得其他,赶紧掏出手机叫了救护车。   一边拨着120,一边吐槽自己怎么这么乌鸦嘴,说什么不好,干嘛说人家是来砸场子的,结果真应验了吧。   太晦气了。   明笙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   眼下的发布会现场一片乱象,各种闪光灯汇聚在台上。   沈朝渊站在台上,眼神晦暗地瞥向台下每一个试图拍照的人。   赵薛一下就读出了他眼神流露出来的意思,于是赶紧挡在沈朝渊面前挥手捂着那些摄像机:“别拍了!别拍了!是没看过男人打架还是咋样?今天的照片和视频一张都不许流露出去,要是让我赵薛在网上看到一张,你们就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现场的这些记者没有不认识眼前这位常驻各大娱乐八卦新闻的男人,也深知其背后的势力,最后只能屈服地当着赵薛的面将方才所的照片全部删除。   解决掉这些记者,赵薛跳上台,走到沈朝渊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哥,我们要不要先回去?”   赵薛也没想到在一时冲动告诉沈朝渊,今天嫂子和那个男人会在这里开电影发布会后会发生刚才那一幕。   在赵薛的眼里,沈朝渊一直都是冷静自持,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他没想到的是有朝一日,沈朝渊会因为被欺骗就做出与他性子背道而驰的举动。   “回去?回去哪里?”沈朝渊冷眼道。   “回家啊,或者公司也行。”赵薛咽了咽嗓子,反正总比在这被人当做猴子观赏的好。   沈朝渊沉默不语。   就在赵薛以为他这是默认的意思时,听见他语气凉凉地开口:“去医院。”   赵薛瞪大眼睛。   去、去医院?   难道是还没揍够? 第24章 就到此为止吧。   医院里。   医生正在给林述言检查, 结果出来后,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没有伤到骨头和软骨组织。   明笙一听是这个结果, 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不过医生还是建议在医院再观察半天。   护士已经给林述言的嘴角和鼻梁上的伤上了药,只是这青青紫紫的伤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掉的。   “痛吗?”明笙小心翼翼地注视着男人脸上的伤, 眼底是抑制不住地心疼和难过。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连对方受了伤也犹如是自己被千刀万剐一般。   自俩人相识起,明笙从未见过林述言受过伤, 在她眼里林述言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存在,而今天他却因为自己受了伤,明笙内心无疑是自责的。   “没事, 都是小伤,医生都说了只是皮外伤而已。”林述言温声安慰她。   对于自己被突然冲上来的男人揍了几拳这件事, 林述言心里早已猜测了大概,再加上,上次在公寓楼下还遇到过, 他对于那个男人的身份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只是林述言虽不提, 但明笙却不想不解释。   明笙望着林述言的眉眼,脑海里映现出沈朝渊那张裹着怒气的脸,原以为他们二人永远不会遇见,到头来明笙才发现是她想的太过简单了。   明笙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但这二十多年来,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除了在和沈朝渊这件事上。   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即使内心再坦荡无畏,可在死亡真正逼近的时候,最先的感触一定是畏惧和无助。   在那一刻, 明笙需要的是一只手,一只将她从深渊里拉上岸的手,而沈朝渊的意外出现也的的确确是救了她。   林述言目光温柔地望着眼前的女孩,他知道她心里是有秘密的。   每个人都有,林述言并不强迫她说出口,他只是希望自己会是她坚持不住时的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老师总是夸他是大提琴天才,可只有林述言自己知道,哪有什么天才,如果真的可以成为一种天才,他更希望自己是能发明一种可以忘却所有难过和悲伤药剂的医学天才。   他只希望眼前的女孩以后的生活里只剩下开心和幸福。   “刚才现场的那个人,他其实是——”明笙说到一半,抬起眸,在撞上林述言的目光时,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明笙此刻的内心泛着翻涌的酸涩和后悔,她觉得自己好坏,过去那几年里不该去招惹沈朝渊的,可是人的感情一旦压抑到极致,如果没有一个宣泄口,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再和他重逢的那一天。   林述言轻声唤道:“笙笙。”   明笙应了一声:“嗯?”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勉强,我永远是你的亲人。”   亲人。   明笙瞥开视线,在心里无声地默念一遍,内心是无尽的空落,所以他们的关系永远只能是兄妹。   这一点,明明很多年之前就已经明白的道理,可是再听见时,明笙还是会感到失落。   沉默了几秒,明笙收拾好了心情,扯了个笑容,言语轻松起来:“没什么好勉强的,你就不能允许我尴尬害羞一下?”   林述言看不出是真的信了又或者只是不想拆穿她努力营造的欢乐表象,他顺着明笙的话头讶异道:“尴尬害羞?”   明笙努力眨了下眸,以示轻松:“对啊,其实也没什么尴尬的,刚才在台上冲上来的那个男人就是我之前的那个男朋友,分手是我提的,他或许是以为...以为我是因为你才和他提的分手,所以才那么冲动的。”   明笙说到那个临时编造的真假掺半理由时,停顿了一瞬。   她觉得沈朝渊打人的理由或许就是这个。   她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让沈朝渊以为自己和阿言在一起了。   即便分手是她的错,可这也不是他冲动伤了阿言的理由。   林述言对于明笙说的这个猜测一点也不意外,虽然自己被揍得突然,但是他还是从那个男人眼里瞧见了除了怒意以外的嫉妒。   林述言问:“那你还爱他吗?”   明笙垂眸摇头:“如果爱的话,就不会说分手了。”   她再次抬起头时,林述言从她眼底只看到了坦然和释怀。   他内心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爱就好,这样就不会受伤。   可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林述言才明白,原来一直让她受伤的人是他。   他自以为是的保护于明笙而言,不过是一刀又一刀地刮在她心口。   沈朝渊过来的时候,透过半开的病房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病房的里俩人,互相对视,从他这个方向望过去,男人眉目清敛温和,目光亲昵地望着他眼前的女人。   而女人回应他的是更温柔缱绻的话语声。   病房内光影柔和,夹杂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一圈一圈地晕染开来,落在发肩,将二人笼罩。   气氛无比的和谐,就好像没有任何人能够插入其中。   那是沈朝渊第一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这么多天来,所有不受控制的情绪和感知,似乎在此刻全部找到了最契合的答案。   他在嫉妒,嫉妒病房里的那个男人。   嫉妒他在明笙心上的地位。   沈朝渊是不愿成为他人的替身,但更多的是不甘,他不甘心只是个替身。   就好像过去所有的他以为的全都是一场泡沫假象。   在此之前,沈朝渊不知道爱是什么,甚至这个字眼曾经在他眼里,它并不是一个美好的东西。   沈长泽告诉他,自己出轨是因为爱。   而余雅兰将和那个男人的孩子带到自己面前,只是为了让他给她口中那个所谓的同母异父的弟弟在公司谋个职位。   讽刺的是,他第一次吃到所谓母亲做的菜,是因为爱,可却不是对他的。   沈朝渊见过父母人前恩爱的场景,也见过人后的他们搂着各自的爱人和孩子回到他们自己的家。   人人都说,沈钧这个做爷爷的对他很好,可如果沈长泽不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如果他在外面的那个女人给他生的是一个优秀的儿子。   那沈钧又怎么会如此甘愿让他这个永远不受其控制的接班人来接管公司呢。   或许沈钧是真的爱他,可这其中的真心有几分,谁又说得清。   这些沈朝渊很早就明白了,可当沈钧去世的时候,他还是止不住地难过。   那时候,走到他身边握住他手的是明笙。   沈朝渊原以为,爷爷虽然走了,但最起码她会永远待在自己身边。   明笙爱他,比这世上所有人都爱他。   可如今摆在眼前的事实告诉他,这世上没有人真正爱他。   全都是假的。   所有人说爱他的人,都是为了能从他身上得到某些好处。   金钱、地位亦或是他那张和她心上人相似的侧脸。   明笙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沈朝渊就站在不远处。   从他的眼神里,明笙确定他都知道了,知道自己之前一直都在把他当做某人的替身。   “对不起。”这句抱歉她早该说了。   明笙知道,把他牵扯进来本就是一条完全错误的决定,可她除了说抱歉别无他法。   她想过金钱上的赔偿,但后来想想,沈朝渊根本就不缺钱,她那点钱于他而言,简直是太微不足道了。   在明笙走过来的时候,沈朝渊内心甚至隐隐贪想过,她或许是过来和自己解释的。   从前的一切包括今天都是他的误会。   她没有将他当做替身,从头到尾都是他。   可当‘对不起’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让沈朝渊彻底死心,眼前发生的所有,都是真实的。   明笙此刻离他不过半米距离,可沈朝渊的内心却生不起任何丝毫的羞怒。   他本该生气的不是吗,毕竟没有人会心甘情愿被人当做替身。   可是在望向眼前曾一直欺骗着自己的女人,温和柔丽的眉眼时,沈朝渊内心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觉得刺眼。   她眼里对自己的只有无限的愧疚和抱歉,无关一点情爱,她真的完完全全将他当做一个替身,一点情爱都没有施舍给他过。   他被拉入她早就编制好的骗局,最后她却无情地抽身离去,独留他一人在深渊处挣扎彷徨,最后越陷越深。   “为什么说对不起?”沈朝渊嗓音沙哑暗沉,直到此刻,他问出这句话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在期待着什么。   明明真相早已摆在他面前了,他却选择视而不见。   明笙本不想说的太明白,可为了将自己和沈朝渊之间的往日纠葛斩断得更彻底一些,她只能敞开话题。   “之前把你当做是他,是我的不对,我也不会找理由来辩解。”明笙说到这里,之前模糊在俩人之间的所有都清晰开了。   残酷的事实被她剖析在沈朝渊眼前。   沈朝渊此刻感受不到其他情绪,他只觉得心口莫名空了一大块,锥心的痛,比蚂蚁啃噬还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突然和我坦白?”其实沈朝渊想问的是,为什么不继续骗下去,为什么要告诉他。   明笙瞥了一眼身后那扇未完全关上的病房们,眼眸中一瞬即逝的浓烈爱意,将沈朝渊刺得体无完肤。   他嗡了嗡唇,那一瞬间,沈朝渊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因为他回来了。”明笙话音刚落,就听见眼前的男人突然冷嗤一声。   “所以不需要我这个替身了是吗?”沈朝渊将‘替身’二字咬得极重。   “抱歉。”除了这两个字,明笙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有那么几瞬,她甚至觉得‘抱歉’二字也有些苍白。   “你们...在一起了?”沈朝渊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问出口,可他就是想知道。   沈朝渊紧紧盯着明笙,在目睹她的沉默后,又嘲讽了一声:“骗了我这么久,就不能和我说句实话?”   这没什么好瞒着他的,即使在明笙眼里,他不必知道这些。   “没有。”明笙摇头,告诉他也无妨,这并不会影响到什么。   “为什么?”在明笙看不到的地方,沈朝渊的手狠狠地在墙壁上留下痕印,在听到他们没有在一起的这个消息时,沈朝渊有一种得到了片刻喘息的错觉。   修长的手指离开被抓得满是斑驳的惨白墙面,指缝里白色的粉末被无声地抹去。   沈朝渊将手背过去,幽幽抬眸,再一次问道:“为什么?”   明笙和他视线相撞,她知道自己从未走进过沈朝渊的内心,从前的她当然也不会在乎这些。   可三年来的相处,明笙自认为自己多少是有些了解他的,可此刻,当俩人目光对上,她却解不出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从前的他不是这种对别人的心事会有如此兴趣,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   沈朝渊一直都是高高在上,漠视一切,当然他偶尔也会透出些许令人不易察觉的温柔,那是他和林述言最像的时候。   明笙不知道他为什么执着这个答案。   医院走廊上来回的行人很多,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同样很多。   明笙不想自己和沈朝渊之间那点过去,成为众人八卦和议论的对象。   潜在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多,那么那个原本被她努力掩埋在内心深处的东西很容易被人挖掘识破。   现在已经有一个人发现了,明不想让病房里的那个人也知道。   于是明笙引着沈朝渊来到了医院一楼后的草地上。   夏日炎炎,傍晚的天边散落着橘色日光,耀眼却不灼人。   明笙伸出手,有光落在上面,她手指试着曲了曲,那一束光影却消失了。   明笙敛下眸,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说不上有多失落,只是习惯了而已,深处在黑暗中的人怎么能妄想留住光。   “你就那么想知道答案吗?”   “可你不愿意说。”   其实沈朝渊并不是非要知道她和那个男人没有在一起的原因。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问这个问题,他找不到理由去解释。   沈朝渊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被人连根拔起的杂草,居无定所,被所有人厌弃。   明笙微微抬眸,望向身边的男人,他的眉眼冷峻如常,好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从他的眼里,她看不到任何情绪的转变和翻涌,他依旧是那个让所有人无论做出何种努力也依旧追赶不上的沈朝渊。   这很好,明笙放下心来,她一直承认自己之前很自私,可她同样不想因为这份自私影响了沈朝渊。   “没什么不愿意说的。”明笙轻声开口,目光瞟向远处,再开口时,声音更轻了,像一朵随意飘落的蒲公英,“因为他爱的人不是我。”   原因如此简单明了,却也让人钝痛。   因为他爱的人不是我。   这句话在沈朝渊脑海里久久回荡,他看向明笙,而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望着她的眉目侧影,缠绕在他心头的是浓浓的后悔。   他为什么非要这个答案不可。   沈朝渊觉得自己病了,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   见他久久无声,明笙收回目光,轻轻侧过头,看向他,嘴角牵扯出一抹浅笑,然后问道:“沈朝渊,你爱过吗?”   回应明笙的依旧是无声的静默。   但此刻她一点也不在意沈朝渊是否有过回答。   她藏了许久的秘密,被他知道了。   这个秘密,她不能告诉别人,只能永远地压在心底。   可此刻站在她身侧的沈朝渊知道了,他是目前明笙唯一可以敞开倾诉的对象。   即使眼下的时间、地点以及氛围甚至是倾诉对象都不适合她说这些,可明笙还是说了。   她需要一个阀口,哪怕只是临时的,它可以随时泄下积压许久的洪流,这样她的内心才不会崩溃决堤。   “等你爱过一个人,你就明白我此刻的感受了。”明笙嘴角的那抹笑容终究是压不住内心的伤感,渐渐被抹平,“我爱他,却因为某些原因永远不能告诉他。”   沈朝渊听不明白,他没有爱过人。   如果爱一个人却不能和其在一起,那这种爱还有什么意义。   他是个商人,这种亏本的买卖,他不会做。   “你为什么不去抢?”在无声的沉默之后,沈朝渊哑声开口,想了这么久,他只想到这么个办法。   作为一个精明利己的商人,沈朝渊不会纵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落入他人之手。   不能明夺,那就暗抢,无论怎样,他也将其掠为己有。   明笙嘴角划过一抹淡淡的苦笑,她此刻望向沈朝渊的眼神犹如注视着尚未识丁的孩童:“沈朝渊,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抢过来的。”   沈朝渊不信:“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   明笙再次摇头:“抢不过来的,也不能抢,他不属于我,我一直都知道。”   外沿走廊下,一阵微风轻轻绕过发梢,明笙抬手将被吹乱的发丝别在耳后。   沈朝渊深深地望着她,明笙刚才的那一番话,将他心底才被压下去的嫉妒又再一次破土而出。   他嫉妒那个叫林述言的男人,嫉妒明笙对他的爱。   生平第一次,沈朝渊对一份不属于自己的爱起了贪念。   如果她一直爱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拥有呢。   很多年以后,沈朝渊再次回忆起那个傍晚,他才恍然,那份浓浓的嫉妒里,掺杂了他对明笙的爱。   因为爱,所以愤怒。   因为爱,所以嫉妒。   原来他早就爱上了她,所有人都没有发觉,包括他自己。   可那个时候,当那份爱意还没有被发现,当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时,明笙就将他所有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她说:“沈朝渊,请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还有,谢谢你,但就到此为止吧。” 第25章 试婚纱。   虽然林述言的伤不是很严重, 但脸色的青紫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消不掉的,最后电影的拍摄只能先将配角们的戏份先拍,男女主的戏份只能暂时搁置。   休息的这几天, 明笙陪着秦霜霜去了另一个大制作的剧组试镜。   她现在虽然是林述言的经纪人,但同时也管着秦霜霜。   是唐灿理说公司里没几个有能力的经纪人, 有能力的都跳槽去了别的公司,剩下的都是一些合约还没到期,本身又没能力解约, 只能混着底薪等时间到,把秦霜霜交给那几个人其中一个,他不放心。   而且唐灿理原本是想着将这个接近空壳的公司卖掉的, 谁知道明笙和林述言明知是火坑还来跳。   那他只能看在钱的面子上再坚持坚持了。   明笙带着秦霜霜去的剧组是一个古装大制作,这位导演是圈里出了名的讲究, 上到男女主下到有台词的丫鬟小厮,他都得一一挑选。   在这位导演的戏里,那些想要靠关系进来的如果没有过硬的演技, 那么再大的关系也只是徒劳, 所以明笙才想着带秦霜霜过来试试。   她们到了的时候,试镜大厅已经是一片乌泱泱。   秦霜霜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大牌明星聚在一起,不免吃惊:“哇!笙笙姐,我平时都只是在电视上见过这些, 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能和她们一起试镜同一部剧!”   明笙笑了:“你也是演员,你以后也会出现在电视上的。”   秦霜霜有些不好意思地扭了扭手指:“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想红,我就是想多赚点钱,而且我也没有演过多少戏,不过我演戏经验倒是挺丰富的,什么死尸、寡妇、流氓小偷饿死鬼什么的, 我都演过。”   秦霜霜个子不算高,瘦小瘦小的,站在明笙身边只到她眼角。   明笙看过她的资料,才十九不到,可听唐灿理说,她已经签约新悦两年多了,他还说这丫头挺蠢的,一签就是十年,谁都能忽悠。   明笙摸了摸她顺滑的头发,脸上的笑愈发温暖:“霜霜,你很好,相信你自己。”   秦霜霜眼睛一热,重重点头:“为了笙笙姐!我一定会努力拿到角色的!”   明笙失笑,开口纠正她的错误:“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   秦霜霜有些不好意思,最后索性道:“那就为了大家好了。”   她们的试镜号码抽到了五十多号,再过五六个人就到她们了,于是明笙拉着秦霜霜在角落里寻了个位置坐下。   秦霜霜手里拿的是这部古装剧的原著书,上面勾勾画画的都是她等下要试镜的角色。   明笙给她选择的都是适合她的,虽然并不是什么主角,却都需要跟在主角身边。   大角色以她现在的实力肯定拿不到,但这些不错的小角色,还是可以搏一搏的,而且这个剧明笙已经打听过了,距离开机至少还需要三到四个月,到时候这边的电影早就杀青了。   所以如果秦霜霜试镜上了,也不会有什么耽误。   不得不说,明笙给秦霜霜选的几个角色都很不错,进去之后,秦霜霜选了一个自认为最拿手的,居然很顺利的就试镜上了。   导演助理把她经纪人电话要过去的时候,秦霜霜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从试镜内厅里出来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样?有没有过?”明笙看见秦霜霜出来以后,就起身迎了上去。   秦霜霜激动地握住明笙的手,开心道:“笙笙姐,刚才蒋导的那个助理过来问我要你的电话!他们也没明说,但好像对我还挺满意的,还问了我今年年底有没有其他行程,笙笙姐,这是不是就代表我这个角色八九不离十了啊?”   明笙一听,就知道事情八九不离十了:“应该是稳了,回去我再和他们详细了解一下,接下你你先把电影剩下的部分拍完。”   “好的笙笙姐!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秦霜霜很高兴,这还是她除了那些无名路人甲,第一个通过试镜拿到的角色。   明笙被面前朝气蓬勃的小姑娘感染到了,忍不住跟着她一起弯起眉眼。   试镜结束,明笙正打算带秦霜霜回公司,却在大厅门口遇见一个认识的人。   “杨晨?”明笙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毕竟他们只有过一面之缘。   “明、明笙,好久不见。”杨晨红着脸,说话依旧有些结巴。   明笙记得叶子提起过杨晨家里公司的情况,好像并不涉及影视方面。   “你怎么会在这?”明笙开口问道。   “我、我签约了赵氏旗下的光线娱乐。”杨晨看了一眼她,而后倏地又低下头。   明笙抿了抿唇,她看着眼前这个一和自己说话就紧张的杨晨,实在没想到他居然会来当演员。   “那你试镜的是什么角色?”   她这句话落,惹来杨晨猛地摇头:“不是我,我只是经纪人,今天是、是带艺人过来试镜的。”   “原来如此。”明笙明白地点了头,虽然心底还是不能理解他好好的一个金融系高材生跑来做经纪人,但明笙还是客气地说了句祝语:“那就祝你带来的艺人都能试镜成功。”   杨晨也没想到陪艺人来这里能遇到明笙,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   年前听许旌说,明笙毕业打算进娱乐圈,当经纪人。   当时的她还没用和沈朝渊分手,所以杨晨以为按他们的关系,她会进光线娱乐的。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分手的那么突然,而那时的自己已然从公司辞职去了光线,但比起没有和她同在一件公司,她和沈朝渊分手更让杨晨觉得开心。   “你也是。”才回过神且慢了半拍的杨晨赶紧道。   明笙礼貌地笑了笑:“那以后有机会再见,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杨晨迅速点头:“好,再见。”   告别了杨晨,明笙和秦霜霜来到了停车场。   秦霜霜坐在副驾驶上,眼神八卦:“笙笙姐,刚才那个人是不是喜欢你啊?”   明笙轻轻睨了她一眼:“全公司就属你最八卦。”   秦霜霜被盯地缩了缩脑袋,小声辩解:“哪有!还有唐总呢!他一天天的没个老板样子,天天揪着我的耳朵非要和我说那些明星的八卦,听了一年多都听腻了。”   明笙启动车子,然后回道:“全公司也就你敢背后说他坏话了。”   秦霜霜嗫喏了一下,没有吱声,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   在回公司的路上,明笙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同副驾驶上的人开口:“对了,下午和晚上的戏,我就不陪你了,你跟着阿言就好了,有事就叫阿言,如果他在拍戏,就找他那个助理,等电影拍完了,我让唐总再给你配个助理。”   秦霜霜听话地嗯了一声:“但笙笙姐,你下午要去哪啊?”   明笙盯着前面路,分了点心解释道:“朋友的婚礼快到了,今天是她试婚纱的日子,我得过去。”   “原来如此,那你快去吧,我一个人能行的。”秦霜霜信誓旦旦道。   明笙对她自然是一万个放心的。   其实如果按照原本的计划,叶子的婚礼早在七月份就该举行的,可是那时候正好碰到她奶奶生了病,足足在医院抢救了小半个月才算脱离危险期。   后来更是又在医院休养了将近一个月才回了家。   这让原定的婚礼日期只能推迟,除了七月份的那个宜结婚的日子,离得最近的就剩下下个月初了。   明笙到达婚纱店的时候,何芮佳和秦妍妍已经到了,正捧着婚纱,哇哇惊叹大叫。   “笙笙你来啦!”明笙进来,何芮佳是第一个瞧见的,她兴奋地跑过来,挽着明笙的手臂亲昵道,“自从你去拍电影,我们都好久没聚了。”   “所以我这不就来了?”明笙笑道。   “笙笙快过来看看叶子的婚纱,真的好漂亮啊!”秦妍妍还在那边舍不得移开眼。   明笙被何芮佳拉着走过去,婚纱的确很漂亮,听说是许旌特意请了国外某知名设计师量身定做的。   “真漂亮,叶子你快去换上吧。”明笙摸了摸洁白的婚纱,眼底露出惊艳。   事实证明,许旌果然是这世上最了解叶子的人,他亲手设计的首饰还有婚纱,果然是最适合的。   当叶子换好婚纱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被惊艳到了。   “我去!叶子!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温柔淑女的一面!”何芮佳不惊喊道。   “去你的,我平时怎么就不温柔淑女了!”   要不是穿着拖地婚纱,叶子估计真的就要跳过去揍何芮佳一顿了。   何芮佳躲在明笙后面,不要命道:“本来就是,谁不知道你以前就是个色中饿鬼!”   叶子作势要过去揍人,被身边的秦妍妍给拦住了:“婚纱要紧!婚纱要紧!对了,你家许旌怎么没过来看你试婚纱啊?”   叶子整理了下婚纱手套,淡声解释:“他啊,最近工作忙,实在抽不开身,说不来了。”   秦妍妍不免吐槽:“他怎么这样啊,你试婚纱都不来,这还没结婚了,要是结婚了,他是不是得上天啊!”   叶子耸耸肩,无所谓道:“反正他来了也不能帮我试穿,就让我这么美的样子保留到婚礼上吧,到时候他肯定会被我迷得不要不要的!”   说完,她还自信地挺了挺胸。   叶子说完,看着满婚纱店的礼服,突然心生一点:“你们仨个单身狗要不要也试试婚纱?反正这家店被许旌买下来了,这里的婚纱你们随便试!喜欢的话,就带回去,想穿了就拿出来穿!”   何芮佳兴奋地摸着手里的婚纱扭头看向她:“真的可以随便试吗?”   叶子豪爽点头:“随便试!姐买单!”   女人爱婚纱,不是因为想要结婚。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谁也不例外。   明笙静静地看着两位朋友选到了自己喜欢的婚纱试上,很漂亮,穿上婚纱的她们像城堡里高贵的公主。   “笙笙你怎么不试试?”叶子穿着不舍得脱下婚纱,往她面前挪了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你别替我省钱,我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明笙望着洁白的婚纱,微微摇头:“我就不试了,你们试就好了。”   叶子一听不满皱眉,顿时霸道搂着明笙脖子:“不行!你怎么能不试呢?还是这里没有你喜欢的?要不我把身上这件脱给你,你试这件?”   “对啊,怎么能不试呢,我和妍妍都试过了,一个寝室出来的就得整整齐齐的。”那边正在打包的何芮佳插了一嘴。   叶子说完,作势就要回去脱掉身上的婚纱,明笙赶紧拉住她:“叶子你别换了,我去挑。”   她怎么穿叶子的婚纱,这不是胡闹吗?   没办法,明笙为了防止叶子等下让自己试她身上那件,只好快速选了一件婚纱打算进去换上。   只是明笙不知道的是,在她刚进试衣间的时候,许旌带着俩人到了婚纱店。   叶子拖着婚纱看到许旌突然来了,眼眸里漾出惊喜:“你不是说工作忙吗?”   许旌亲昵地刮了刮她鼻子,宠溺道:“我老婆试婚纱的场景,怎么能缺得了我。”   叶子欢喜地靠在他肩上,俩人甜蜜得不像话。   走在后面的赵薛实在受不了了,忍不住抱怨:“喂喂喂!你们俩能不能顾忌一下我们大家,除了你俩都是单身狗,更何况我哥刚刚被甩,还受着情伤呢!”   叶子一直看不惯赵薛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难怪他那个前女友演员爆红后第一件事就是甩了他。   “你哥失恋,关我屁事,我又不认识他!”叶子怼完才后知后觉问许旌,“对了,我记得他不是独生子吗?哪来的哥啊?”   许旌假装咳了咳,目光从自家老婆身上瞥向赵薛身后步履缓缓的男人解释:“赵薛说的就是沈朝渊。”   叶子惊讶:“沈朝渊?不是,赵薛为啥叫他哥啊?”   许旌摇头:“可能是感情深吧。”   叶子啧啧两声:“我觉得他是别有所图。”   许旌弹了一下她那个胡思乱想的脑子,将话题转到正事上:“对了,明笙没来吗?”   叶子抬眸看他,疑惑:“你问笙笙干嘛?”   许旌没说话,而是指了指沈朝渊所站的地方,叶子顺着看过去,瞬间明白了:“不是,我不理解,笙笙不是都已经和他分手了吗?他跟到这来是什么意思?”   许旌没法解释明白,只能总结了一句话给她:“大概是某人突然看清了自己的心吧。”   沈朝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着许旌来到了这里。   最近他和许旌所在的公司有些合作,今天正好是敲定合同的日子。   会议桌上,签完字,许旌就问他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婚纱店。   原本沈朝渊是要直接拒绝的,别人试婚纱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不知道许旌怎么会突然问他这么愚蠢又多余的问题。   可在从许旌嘴里听到明笙的名字时,沈朝渊最终却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过来的这一路上,沈朝渊脑子想起了很多画面,却全都是关于她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的记忆力一直都很好,可那会儿他脑子里除了明笙再也没有其他。   有她满眼只有自己的画面,也有她那天在礼堂拒绝自己求婚的画面,但重复最多的是他们最后一次在医院见面那次。   她说的那句‘就到此为止吧’在沈朝渊的脑海里反复回响。   沈朝渊不知道什么叫‘到此为止’,他不喜欢这个词,更不喜欢这个词是从明笙口中说出来。   他好像做不到,所以在听到许旌说明笙也有可能过来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地跟了过来。   他来了,她却不在。   沈朝渊的视线将整个婚纱店都扫了一遍,连边缘角落都没有放过。   可是都没有她的身影。   听赵薛说,她最近一直陪着那个男人在剧组拍电影,所以这就是她没有来的原因吗?   直到此刻,沈朝渊才恍觉,原来那个男人在她心中的地位比自己以为的还要重要。   明笙不在,沈朝渊忽然找不到自己待在这里的意义,他转身就准备回去。   身后试衣间的帘子在他转过身时悄悄拉开。   黑色帘子后,是美丽的婚纱,而穿着它的人,正是明笙。   婚纱只是她随手拿的一件,没想到会这么合身。   常见的抹胸设计,但在腰间那里多了一些小小的镂空设计,露出了她那截细细的柳腰。   很美!很美!   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那种!   叶子被惊艳到差点失声:“笙笙!你穿婚纱的样子简直是仙女下凡!太漂亮了!”   笙笙。   沈朝渊听到名字,倏地回头。 第26章 熟悉的陌生人。   这是明笙第一次穿婚纱, 多少有些不自在。   她扶着腰身镂空的部分,总觉得它下一秒就会突然啪的一下分成两半。   面对叶子的夸大赞许,明笙早已习惯:“会不会太长了, 这个婚纱。”   当时随手选了一件,谁曾想试的时候, 才发现婚纱尾部特别长,明笙大致估摸了一下,至少十米的拖拽。   “哪里长!一点也不长!”何芮佳打断她的话, 拉着秦妍妍走到她身边,夸道,“笙笙, 如果我要是男的一定把你娶回家!”   秦妍妍点头赞同:“我也是!”   明笙对她们的彩虹屁早就免疫了,不过这婚纱确实好看, 她抬头看向全身镜中的自己,虽然全程一直淡定,但嘴角情不自禁浮起的笑意, 是骗不了人的。   她喜欢镜中穿着婚纱的自己。   明笙知道自己这辈子注定是不可能穿着婚纱走向心爱的人, 那就让今天的自己满足未来那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遗憾吧。   刚好这时,何芮佳灵光一闪,她说:“笙笙,我帮你拍张照吧!”   明笙再一次看向镜中的自己, 愣了一下后答:“好啊。”   既然她以后注定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那就留几张婚纱照做个纪念吧,就当是在梦中已经嫁过一次了。   何芮佳迅速拍了几张正面照后,放下手机,对着明笙喊道:“笙笙,你稍微侧一下身, 我帮你拍两张侧身照。”   明笙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微微侧过身子。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直起身子,忽而感觉有一道略带炽热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她缓缓抬眸,目光落在远处,然后就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那的沈朝渊。   何芮佳在拍了两张侧身照后,才发现不对劲。   她顺着明笙的目光望向婚纱店门口的方向,看到那儿站着的人,顿时吓了一大跳,她和一旁的秦妍妍对了个眼神,没有从对方的眼里瞧见了除疑惑和吃惊以外的讯息。   她们俩都不知道沈朝渊怎么会来这里。   沈朝渊手中攥着手机,视线对上远处眸光浅浅的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亦或是说期待着什么。   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那么自己的到来,会不会让她觉得被打扰,沈朝渊此刻的内心怀着紊乱的复杂。   他想要她有这种被扰的情绪,却又害怕对方就此厌恶自己。   沈朝渊觉得自己变得有些病态,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状况,往日在商场上,无论面对怎样的情形,他都能够镇定对待。   可在面对明笙这件事上,他就像个牙牙学语的稚子。   沈朝渊失策了,明笙的脸色除了最开始一晃而过的惊讶后,便再也没了其他情绪。   她看向他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一样。   明笙在和他分手这件事上,一直都很干脆,从未有过半分拖泥带水的痕迹。   一直拖着不愿相信、不想就此结束的是他。   原来她说的到此为止,就真的只是到此为止了。   过去的那些他以为,不过是一些愚蠢的天真罢了。   在明笙心里,她沈朝渊的过去,对她而言,是真的已经过去了,她没有留恋更没有遗憾,亦没有不平。   现在的明笙满心的是对未来的憧憬,她想好好生活,好好活着,和他一起。   而一直停留在原地久久不愿往前踏一步的是那个众人心中,果断狠绝的沈朝渊。   明笙朝沈朝渊轻微点了头,以示友好后,目光便转向了给她拍照的何芮佳,在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后,就转身进了身后的试衣间内。   帘子再次拉上,阻挡住了所有人,同时也挡住了沈朝渊。   许旌再次咳了一声,打破空气中弥漫的这份怪异感,然后对着自家老婆道:“怎么就你们俩试婚纱?”   叶子回答:“没有啊,芮佳和妍妍也试了,只是你们来的太及时,笙笙是最后一个试的。”   许旌哦了一声,接着瞥了一眼身后的某个似失了魂的男人,言有所指:“那还真是巧了,你说对吧,沈朝渊。”   话刚落,他腰间的肉就被人掐了一下。   只听叶子压低嗓音:“没事你提他干嘛?”   许旌没忍住,嘶了一声,但却没有出声回答。   她问的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不好回答。   许旌只是觉得沈朝渊需要走出来,在和明笙的这段感情上,他不知道俩人已经在医院说开了,所以才想着今天借此机会给他们俩人创造个谈话的机会。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沈朝渊不仅没有没走出来,反而似乎陷得更深了。   果然,情爱是这个世上最难解的题。   明笙换下了婚纱,穿回了自己的衣服,她从试衣间里出来,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明笙走下台阶,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为什么都这么看着我?”   率先回答她的是何芮佳:“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晚上一起聚个餐,想问你去不去?”   这如果是放在以往,何芮佳肯定早就替明笙应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今天这聚餐的人里,可是有一个她的前男友。   网上不都说了嘛,和谁做朋友都不可能和前任做。   何芮佳怕明笙因为不想和沈朝渊待在一起,而放弃和他们的聚会。   “当然去啊,不是说好了晚上一起吃饭吗?”明笙奇怪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自己。   毕竟这是一早就决定的约定。   何芮佳仔细观察了下明笙脸上的细微变化,发现她好像真的不在意今晚会和沈朝渊坐在一张桌子上。   自从他们分手后,明笙好像真的已经不在意沈朝渊了。   不知道是不是何芮佳的错觉,现在的明笙让她觉得比和沈朝渊在一起的时候还要显得生机。   ——   吃饭的地方是许旌一早便订好的,到了地方,便有人引着他们进去。   包厢很大,可以容纳至少十个人。   他们一共才七个人,绰绰有余。   “对了,菜是我一早订好了的,这是菜单,你们看看还想吃什么,直接加就好了。”许旌作为请客的那位,自然将一切服务做到极致。   包厢很大,即使七个人都坐下来,也还有好几个位置的空余。   可不知怎的,明笙在坐下之后,一抬眼就瞧见了左边拉开椅子的沈朝渊。   出于礼貌,明笙朝他温和地笑了一下,只是眸中再无波澜。   沈朝渊望着她已经移开了的视线,微启了下唇,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他们现在仅仅只能算是认识而已,他好像已经没有了资格去央求她看看自己。   这一顿饭吃得还算顺利,大家有说有笑,除了坐在明笙左边一直沉默的沈朝渊。   对于不在状态的沈朝渊,明笙也不是一点没有察觉。   她只是觉得,这些都不是自己该担心的,他是沈朝渊,不是普通人,在他眼里就应该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沈朝渊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强大,他不需要明笙一直赖以生存的爱。   很多时候,明笙甚至觉得如果人类有朝一日到了可以不睡觉就能续航补力,那沈朝渊一定会是首批舍弃睡眠时间的人。   用餐期间,赵薛逮着机会后明知故问:“嫂——啊不对,明笙...姐,听说你现在在新悦当经纪人,那你带的是哪个艺人啊?”   差点喊错了称呼,问完后,赵薛在心底暗暗庆幸改口得及时。   “那笙笙,你当了经纪人是不是能见到好多明星啊?”秦妍妍跟着附和道。   明笙放下手里的汤匙,缓缓开口,回答他们的问题:“我也才刚刚开始,今天上午刚带了个小艺人去试镜,是蒋才导演的新作,去试镜的人是挺多的,很多都是现在正当红的演员。”   赵薛不死心又问:“那明笙姐你带的是男艺人还是女艺人啊?”   虽然知道答案,可赵薛还是不死心,他看着自家哥还是一副不开窍的样子,他心急。   这再不出手,嫂子可真就是别人家的了。   等到时候,自己可就真成了没嫂子的可怜见了。   明笙耐心回道:“都有。”   这会儿叶子也忍不住八卦了:“那笙笙你带的男艺人帅不帅啊,是哪个啊?我认识不?”   在和许旌在一起之前,叶子也是个混迹各大粉圈的追星女孩,墙头一大堆。   提到林述言,明笙肉眼可见的开心了很多,眼底溢着细碎的光,虽然微弱,但却耀眼得很。   沈朝渊坐在她一旁,看得尤为清楚。   在提到那个男人后,她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轻盈了起来,就像是一株向日葵忽然寻到了太阳的方向,开始向阳而生。   这与之前和他在一起的 ,是完全不一样的她。   “很帅,不过你应该不认识,他是第一次入这个圈子。”明笙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声音都变得更温柔了,“以后有机会介绍给你们认识。”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和帅哥打交道了!”叶子一激动说出了心中所想,因为许旌一个‘你完了’的眼神,最后只能无奈闭嘴。   明笙朝她笑了笑,点头应允。   沈朝渊不敢再这么看下去,第一次像一个逃兵,快速低下头,佯装喝汤。   她的目光太刺眼了,让沈朝渊感到了无尽的恐慌。   明笙眸间的温情愈发浓烈,而沈朝渊却觉得自己和她距离越来越远。   等沈朝渊回过神时,发现和明笙之间已然有了一道比银河宇宙还要难以跨越的鸿沟。   她站在遥远的对面,背对着自己,依偎着身侧背影清敛的男人,步履轻缓,一直在往前走。   俩人的身影落在沈朝渊眼里,变得愈发模糊。   而他却怎么追也追不上。 第27章 主动避嫌。   一顿饭的时间过去, 明笙已经答应了等叶子有空就允许她过来的探班的请求。   以前在学校里,大家是一个寝室的,除了偶尔, 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一起的,可自从走出大学校园后这几个月来, 大家聚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   所以对于叶子想要过来看演员拍戏的这个小愿望,明笙自然是一口应允了。   这一顿小聚过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   明笙从公司过来的时候, 是打车的。   以林述言和秦霜霜现在的咖位,还没到公司给配车的程度,唐灿理也不好太偏心, 所以明笙就把车留给了他们。   叶子见明笙没有开车,便开口:“叶子, 让我和许旌送你吧,你一个人回去我怕不安全。”   这家餐厅离何芮佳和秦妍妍的研究生宿舍很近,叶子不担心, 而且宿舍十一点就要关门, 她们俩刚才已经先走了。   但明笙所住的公寓离这里可是有小二十分钟的车程呢,这还是不加路上会出现堵车这种意外情况。   她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这么晚打车回去,实在不能让人放心。   明笙谢绝了叶子的好意:“没关系的,你们又不顺路, 这会都这么晚了,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   这时叶子听了,正准备开口,却被一旁的赵薛打断:“那怎么行!当然得送!不过嫂——明笙姐说的对,你们又不顺路,但是我哥顺路啊, 让我哥送明笙姐,既不浪费时间,还能保证明笙姐的安全!”   赵薛这一番话,其中的别有用心,真是一点也没有遮掩的意思。   那语气、那神情,就差将‘我在撮合我哥和明笙姐’这几个字刻脑门上了。   “哥你说是吧?”赵薛看向身旁的沈朝渊,却发现对方正眼神晦暗地望着站在最右边的明笙。   赵薛内心啧啧两声,他怎么都觉得现在他哥隐隐在往痴汉的边界靠拢是怎么回事。   可惜的是赵薛的如意算盘没有算准,在沈朝渊还没有给他回应的时候,明笙却先开口了:“不用了,我一个人回去可以的,又不是第一次了,叶子如果你们真的担心,大不了我到家以后和你视个频,报平安。”   她和沈朝渊已经没有关系了,再让他送实在不妥,不管当初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和他在一起的,可现在他们在外人眼里总归是一对前任男女朋友。   明笙不想成为众人讨论的中心,这对她自己还有沈朝渊的以后都不好。   就算自己以后不打算恋爱结婚,可沈朝渊还要的。   为了避免他未来的女朋友或妻子误会,明笙觉得一切和沈朝渊分手后的往来都该有个度。   她这一副极力避险的模样落在沈朝渊眼里,就变成了,她不想和他单独待在一起。   是因为正主回来了,所以他这个所谓的替身就再也没有了用处?   沈朝渊垂下眸,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陆陆续续落在他身上时,他却选择了沉默。   沈朝渊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这个局面,其实最简单的就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就好了。   可是莫名的,他却不想这样做。   就好像他心底在隐隐期待着什么似的。   餐厅门口,突然一下子所有人都不再说话。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不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他们该开口讲些什么。   主要是明笙和沈朝渊之间的气氛让人总觉得有几分怪异。   让他们卡在喉咙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明笙手机铃声响了。   “喂?”明笙划了下手机屏幕,然后将手机放到耳边。   不知手机那头说了什么,只听明笙嗯了一声后道:“对,我是在盛华路旋转餐厅这里。”   明笙望着被月光洗礼过的光滑地面,眉目泛着温情,声音忽然变得像棉絮一样软绵:“好,那你开车慢点。”   明笙挂了电话后,抬眸,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包括离她最远的沈朝渊。   “你们怎么都看着我?”明笙莫名。   这里除了叶子,其他人和她也不算能熟到随意打探的地步,于是这个去八卦的担子就落在了叶子身上。   只见她拱了拱明笙的胳膊,不怀好意道:“刚才谁给你打电话啊笙笙?笑得这么温柔,说,是不是男朋友?”   她说完这句,挨着她的许旌就迅速不经意地碰了碰她的胳膊,顺便使眼色提醒她别问了。   叶子感觉到了,但是没理会。   她知道许旌碰她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让她别在沈朝渊面前八卦这种问题。   毕竟明笙和沈朝渊过去的关系摆在那。   但是她才不管,十个沈朝渊的面子也比不上自家好友的未来幸福重要。   她是明笙的朋友,又不是沈朝渊的。   孰轻孰重,叶子分得清。   她笑得很温柔吗?   明笙听到朋友这样形容,很快收敛了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晚饭喝了点酒,她好像有些太放纵自己的心思了。   明笙收拢了方才不小心泄露出的真实情绪,看向一脸八卦的叶子回答:“什么男朋友,是我的一位朋友,也就是我现在带的那个艺人,今天片场提前收工,所以他打电话来问我到没到家,他刚好能顺路过来接我。”   明笙将自己和林述言的关系在众人面前解释的明明白白,她不想叶子误会,更不想等下阿言到这以后,大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和他。   那样的话,太容易暴露了。   明笙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   “原来是这样啊。”叶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笙笙你别介意啊,我的性格,你应该了解的,不八卦,会死的。”   明笙朝她笑笑,面露无奈,算是原谅了她。   林述言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在附近了。   这会儿,和叶子聊天的间歇,明笙抽空瞥了一眼不远处,就瞧见了熟悉的车子在朝自己这边驶来。   是林述言到了。   明笙见此,便催了一下一直在陪着自己的叶子和其他人:“接我的人已经到了,叶子你们也回去吧,马上都要十一点了。”   谁曾想叶子自听明笙说要来接她的是她手下的那个男艺人后,更不想走了。   连明笙都说长的很帅,叶子忽然就想瞧瞧到底有多帅,甚至连一旁已经开始吃味的许旌都不管了。   “没事,早五分钟,晚五分钟没什么区别,我再陪你等——嘶~”叶子话还没说完整,就突然皱起眉,轻声叫了一声,她回头看向许旌,怒道,“你干嘛掐我,不想活了?”   明笙看着恩爱的俩人,嘴角情不自禁地弯了弯。   多美好啊,她无声地感叹。   林述言下了车,很快走到众人面前。   他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拍戏的时候只需要稍稍遮掩一下,就不会有任何影响,更何况现在还是晚上。   “笙笙。”林述言走近,对着明笙轻声喊道。   “你来啦。”明笙在看见他后,眼眸不由得亮了一瞬。   这一幕被一直闷声不说话的沈朝渊看在眼里。   他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此刻内心的情绪。   嫉妒、愤怒,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委屈袭上心头。   沈朝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觉得委屈。   那个男人送她可以,可是自己却不行。   不是说不会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吗?   那为什么不像避嫌他一样避嫌这个叫林述言的男人。   有那么一瞬,沈朝渊甚至想到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正主和替身的区别?   是啊,明笙爱的是他,不是自己。   当然会有区别。   想到此,沈朝渊心口倏地一窒。   还有一点点酸。   沈朝渊又看了一眼互相对视的俩人。   好像又不止一点了。   沈朝渊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眼前的一团雾渐渐被他拨开。   在即将清晰的表象,他看到了明笙的侧影。   “嗯,我来了。”林述言走到明笙身侧,和她对视了一眼。   只不过一秒,他就注意到了她身边的其他人。   林述言转了下视线,先是扫了一眼站在暗处的沈朝渊,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后,才望向其他人。   他眉眼温和,目光清澈:“你们好,我叫林述言,是笙笙的朋友。”   “你好呀,我叫叶子,是笙笙的大学室友兼好朋友。”叶子介绍完,顺便拍了拍一侧的正在暗自吃闷醋的男人,继续道,“这是我老公,许旌。”   林述言闻言,朝着许旌礼貌一笑。   对方也随即友好回应了一下。   至于赵薛和沈朝渊......   明笙没有接着做介绍,毕竟前不久才见过,还是直接动手的那种。   叶子不知道沈朝渊上次揍林述言这件事,在她心里,眼前这个新鲜温柔帅哥比沈朝渊顺眼多了,如果笙笙以后能和他发展一段的话,那现在介绍沈朝渊就很没有必要了。   于是她最终选择闭嘴,直接忽略了他和赵薛,只顺带着介绍了许旌。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大家已经因为她耽误了好一会儿了,不能再这么浪费时间下去,所以明笙决定先离开。   有了人来接她,叶子自然不再强求,随即点头:“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明笙跟着林述言走了。   餐厅门口不让停车,所以他们还需要再走一段路。   今晚大家多少都喝了点酒,车是不能开了,但还好许旌提前安排了司机。   这边许旌打电话给了司机,让他开车到餐厅门口来。   挂了电话,许旌瞥向脸色不太好的沈朝渊,开口:“你喝酒了,我安排司机送你和赵薛回去。”   “不用。”沈朝渊冷声拒绝。   他晚上只抿了两口,还没到开不了车的地步。   许旌挑眉:“你确定你一个人可以?”   他担心的不是他酒没酒驾的问题。   明笙和接她的那个男人可还没走远,许旌不信那二人的背影没有刺激到沈朝渊。   沈朝渊没有再回答,而是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他独自一人走向车子停留的方向。   步履稳重,不急不缓。   可背影却被这凉凉月色笼罩,显得愈发孤寂。 第28章 已经爱上了。   八月末, 炎热的暑气渐渐散去,天上的太阳,没了往日的刺眼和灼热。   电影拍摄得很顺利, 转眼便已过半。   明笙最近一直跟着剧组在片场,秦霜霜那个大制作的小角色已经顺利谈拢了, 等这部电影杀青以后,再休息一月,就可以进组了。   今天要拍的是在医院里的部分情节, 现场的景已经搭好了。   尽可能还原医院的白色墙壁,明笙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   假的病房内,秦霜霜已经换好了病号服。   为了能更好的代入这场戏, 她特意节食了一天,此刻的她惨白着一张小脸, 看起来虚弱至极,倒真像是已经病入膏肓。   明笙进去的时候,化妆师正在给她的脸上再添几分病态, 显得更自然些。   “感觉怎么样?”明笙走近, 她看着穿着病服的秦霜霜,有那么一瞬,恍若回到了五年前。   午后的病房,温暖的阳光照进来。   那时的她站在窗前, 企图想要留住眼前的阳光。   因为身后病床上的人告诉她,它还有个名字,叫希望。   明笙想抓住希望,可却没有人告诉她,希望是抓不住的。   回忆渐淡,重新映入眼帘的是秦霜霜一双蓄满眼泪的眸。   她手里捧着的正是等下开拍后要背的词。   在听到明笙的询问后, 秦霜霜哽咽着,艰难道:“这封信太感人了,我刚才去录音的时候,第一遍都没录完就哭了。”   电影结束,会有女主的独白,导演为了等下的拍摄更能深入一些,就让秦霜霜提前去录了那份独白。   听她说起书里女主写的那封信,明笙何尝不是一样的心境。   比起单纯的感人,明笙更知道的是,那封信其实就是杳杳写给阿言的,只是借了他人之手。   年少时,没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   可更让人伤感的是,错过了这一次,以后就再也没了机会。   明笙曾经以为,自己终有一天会以双方朋友的身份,参加他们的婚礼。   可是现在,这个如梦如幻的场景,好像永远都不能实现了。   明笙安慰地抚了抚秦霜霜的手,目光望向周围,没有看见林述言的身影。   她问向跟着进来的助理小周:“阿言呢?”   小周就是之前才招来的助理。   “言哥在外面,好像是在准备等下要说的台词。”   明笙到达棚外时,林述言正好站在檐下,手里拿着和秦霜霜一样的剧本。   目光却不在上面,而是瞟向远方,从她这个方向看过去,只让人感受到那无比的落寞。   将这一切纳入眼底的明笙,心口倏而悸了一瞬。   沈朝渊过来的时候,刚好瞧见这一幕。   在林述言未曾察觉的地方,明笙望向他的眼底,是绵绵爱意。   她所有的情绪,皆为他而生,也因他而灭。   跟在沈朝渊身后的叶子还有赵薛,互相对视一眼,皆是担心。   他们也没想到一来就会碰上如此情景。   赵薛觉得此刻的气氛,比上次在发布会上还要令他担心害怕。   沉默中又让人觉得窒息,此情此景,宛若一个死结,他们因为情被困在其中,怎么解也解不开。   此刻的叶子就是后悔,很后悔,为什么要今天过来,就算今天过来,也不应该同意让赵薛也跟着。   至于沈朝渊,叶子来时的这一路上,一直在怀疑,他是不是被人魂穿了,要不然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厚脸皮。   她都明说了坐不下,他却以为成是让他自己开车过来的意思。   就这样原本是她一个人的探班之旅,变成了三人行。   停下脚步的沈朝渊,莫名的让叶子和赵薛不敢靠近。   这样的情景,忽然就应了那句诗。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现在的这三人可不就是这句诗的真实写照。   沈朝渊满心都是明笙,可明笙眼里,只有那道自年少时就闯进她生命里的光。   明笙向阳而生,阳光就是她的养分,在她开始茁壮生长的时候,不知何时就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而沈朝渊就是这个别人。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何时成了这个别人。   压抑了许久的情感,在这一刻开始翻涌奔腾,那一颗空洞了许久的心脏,终于得到了属于它的情感。   可是他却把这份情弄丢了。   如果说得更准确一点,不是弄丢,而是从未拥有。   从前的沈朝渊,一直都是在鸠占鹊巢而不自知罢了。   他爱明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爱上了。   这几个月所有的不正常情绪和行为,因为这一个‘爱’字,似乎都得到了解释。   从一开始的被突然分手,到得知自己一直都是别的男人的替身时,沈朝渊是真的愤怒,可在那之下,隐隐想要破土而出的情感却一直被他忽略地压在心底最深处。   纵横商场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合作商打着幌子想要骗沈朝渊,每一次都被他拆穿。   无论对方最后怎样求饶,沈朝渊从头至尾,心里就没起过半分波澜。   不在意的人和事,即使对方骗了自己,沈朝渊也一直是云淡风轻地差人处理掉。   从未浪费过任何情绪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可在明笙把他当替身这件事上,他却出奇的愤怒,比愤怒更多的还有浓浓的嫉妒。   可如果不是在意的话,他又怎会如此。   沈朝渊爱明笙,却好像再也留不住她。   她的心里早已被另一个男人填满,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包括他这个曾经被她当过替身的男人,她从未有过半分留恋。   之前,沈朝渊总觉得自己是生了什么病,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不是生病,而是尝到了一种名叫‘爱而不得’的苦药。   直接浸入他的体内,侵噬着他整个身体,让他开始痛不欲生。   良久之后,沈朝渊缓缓垂下眸,转过身,背对着不远处的他们。   一步步,无声地往剧组外的方向走。   赵薛心中有些难过,他从未见过这样死气沉沉的沈朝渊。   等沈朝渊走到他身侧时,赵薛轻声喊了一句:“哥。”   沈朝渊闻声,不轻不重瞥了他一眼,深沉的眸里,再也没有了其他情绪,有的只是无尽的落寞和孤寂。   赵薛见着这样的沈朝渊,忽然有些伤感,从此以后好像再也没有人会全心全意爱着他了。   原以为,嫂子会永远爱着他,会一直陪在他身边,可到头来,他哥却依旧是孤身一人。   沈朝渊最终没有进去,他走了。   准确的说,是逃走了。   方才这边发生的一切,明笙全然不知,等她瞥向这边的时候,就只剩下叶子和赵薛站在那。   叶子今天要来,明笙一早便收到过消息了,也和剧组的人打过招呼了。   下周就是她的婚礼了,婚后她和许旌要去蜜月旅行,等蜜月结束,电影早就杀青了。   所以择日不如撞日,叶子就选了今天过来瞧瞧。   “你来啦。”明笙迎上去,笑意盈盈的,她情绪转化得尤为快,却不知她方才所有的神色早就被他们瞧得一清二楚。   叶子和明笙做了四年的大学室友,怎么会不了解她。   有些事,并不是需要大家都一清二楚,每个人都应该有拥有秘密的权利。   所以此刻,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同样笑着回答:“对啊,快带我去瞧瞧现场,我老期待了。”   明笙点头应允,然后目光落在一侧的赵薛身上,眼神犹豫着。   起初她以为会是许旌送叶子过来,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赵薛。   此刻的赵薛其实是有些气的,如果不是明笙,他哥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可同时他又不得不理解,感情是不可以勉强的,明笙不爱沈朝渊,她爱的是林述言。   一直都是。   所以赵薛才替沈朝渊不值,可他却又不能指着明笙什么。   毕竟在她和沈朝渊过去的那一段中,她从始至终所有的表现,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来。   即使是把沈朝渊当做替身,可那段时光,明笙所有的全心全意,最终受益的还是他。   “赵薛,你...”明笙原本想问他,来这里是不是有其他事,只是这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打断了。   “那个,人我送到了,我就先走了,再见,明笙姐。”赵薛害怕自己等下抑制不住生气,迁怒到明笙,只能先走一步。   反正他本来就是碰巧受了许旌之托,送他老婆一程。   再加上想给他哥和明笙之间多制造点机会,现在人已经走了,自己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了意义。   赵薛走得很干脆,让明笙连一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而且她总觉得赵薛语气有些奇怪。   就像是憋着一股气,好像还是对她的。   秉着这个怀疑,明笙看向身旁的叶子:“赵薛是心情不好?”   这个问题,叶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因为以她现在对明笙的了解,她好像还不知道沈朝渊是喜欢她的这件事。   明笙对林述言小心翼翼的感情,她方才已经不小心撞破了,可沈朝渊对明笙的这份,叶子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说。   说了,会不会又给明笙徒增了烦恼。   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没有任何客观事物可以准确地将其定义。   叶子握着明笙的手,她掌心是温热的,手指细长绵软,指节下一处却有着一层薄薄的茧。   认识明笙的这四年,叶子没有见过她做过什么重活,那这些茧只能是在她们认识之前留下的。   只是过了这么多年,还能够感触到。   叶子心头忽而一怔,这四年来,她和另外两个室友好像对明笙的家里一无所知。   她看向眼前的明笙,最终犹豫道:“笙笙你觉得,为什么赵薛比你大,反而却喊你姐?” 第29章 没有人教他。   这个问题, 林述言之前也和明笙说过。   明笙将对林述言解释,原封不动地告诉她:“可能是因为过去我和沈朝渊的关系吧,或许让他觉得直接喊我的名字有些奇怪, 所以在名字后面加了个姐,叶子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叶子盯着她看了几秒, 确定她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现,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好友和那个叫林述言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她只是觉得,明笙需要的是更温柔的对待。   沈朝渊是典型的商人,他太冷漠了, 不适合明笙。   明笙可以拥有更好的。   不管是林述言也好,亦或是其他人也罢, 都比沈朝渊要合适。   明笙带叶子在剧组逛了一圈,最后停在正在拍摄的现场。   拍戏的病房里,聚集了许多人, 病床前架着两台摄影机。   秦霜霜躺在病床上, 林述言坐在她身侧。   这一幕,是生离死别的戏份。   明笙却感到似曾相识。   特意在这个阳光最充足的时候拍摄,就是为了窗外那炽热的自然阳光。   镜头里的景象,光影绕人, 整个房间被染成了碎金色,金灿灿且暖洋洋的,充满了无限的生机,让人心生希望,且向往之。   可镜头的人却要在这样阳光明媚的午后,面临着即将到来的生离死别。   窗外是剧组一早安排好的绿叶葱葱的树枝桠, 将这个夏末初秋装扮成了那个万物复苏的春日。   而电影中的女主,就要在这个春天彻底离开这个,她一直怀有眷恋世界。   她终究还是没能看到自己十八岁的样子,甚至连十七岁的夏天,都来不及去体验了。   镜头里的人,手无声地从掌心滑落,坐在床前的人,面容透着惨白,嘴唇透着裂纹,眼眶微微红着。   直到镜头拉近,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在手背上,顺着手指纹理,慢慢隐没在手心。   镜头外的明笙同样红着眼眶,任由一滴泪从眼角划下。   或许是两位主演代入的情绪很好,现场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了很多,很多人眼中都是泪花闪烁,明笙知道,他们是被剧情感动到了。   可她不是,阿言更不是。   因为这正是他们所经历过的。   没有人愿意面对这种生离死别,他们从来都是被迫承受。   镜头结束,没有人喊卡,现场却依旧是一片沉寂,包括导演。   就像没有人能从这种氛围中迅速抽离出来,大家都入了戏,成了戏中人。   在长达许久的静默之后,现场终于有了点动静,是摄影大哥收拾设备时碰撞出来的声音。   那声迟到许久的‘卡’也在这个时候响起。   秦霜霜直接趴在床上放肆大哭,将戏中一直压抑的情绪在此刻宣泄出来,唐灿理一早便跟了过来,此刻正坐在床头,有一句没一句的安慰着她。   这一场结束,所有在病房里的戏份也全部结束了,工作人员们在收拾现场的道具,陆陆续续退了出去。   秦霜霜大概是还有些出不了戏,被唐灿理带走了。   明笙望着一直站在窗前的林述言,虽然他从戏结束到现在,一声未吭,但明笙知道他在难过。   因为自己也是。   明笙走过去,走到他身边。   同他一起,望向窗外,其实早已凋零的景色。   已经逐渐光秃的枝丫随风晃动,凉凉的风裹着还未散尽的暑气,吹向他们。   将心头才滋生的片刻妄念彻底浇灭。   这世上没有梦,他们都身处现实世界。   明笙想要安慰他,可是现在她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你还好吗?”   此刻,所有安慰的语言于他而言都会显得苍白无力,可明笙不知道除了这些,她还可以做什么。   林述言目光收回半寸,陷进去的情绪,在慢慢往外抽离。   明笙的问题,他没有回答。   不好的答案,怎么可以告诉她。   自己一直囿于过去没关系,但不能将笙笙也拉下来。   林述言收回全部的目光,转向明笙,眼底的情绪恢复往日。   从戏中出来,他眸色中不再透着灰白,黑曜石一般的眸注视着她。   半晌之后,他像以前一样抬手,携着温度的手掌落在明笙头顶,轻轻揉着。   就这么一个动作,使得明笙眼眸中积了许久的泪再也忍不住地落下来。   林述言瞧着她的眼泪,轻轻扯了下唇角,温柔安慰她:“我没事,别哭了,笙笙。”   明笙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哭,可她就是忍不住,也许这个角色就不该让他来演。   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他的未来应该是在舞台上,优雅又深情地拉着大提琴,接受着台下所有人赞美的掌声。   而不是在这里,体验一次又一次心如刀割的过去。   “对不起。”明笙哽道。   林述言无声失笑,语气略带了点调侃,因为他想将明笙带出来:“怎么突然和我说对不起?说吧,是不是偷偷做了什么事,不敢告诉我?”   明笙哪里听不出来他安慰自己的话音,原本是自己要来安慰他,到最后却成了自己要对方安慰。   她强忍着已经破土而出的难过,想要对眼前的人展露个笑脸。   明笙不想让他担心。   只是这这勉强的笑才进行到一半,林述言便捂住了她的眼睛。   下一秒,明笙就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林述言的手从头顶移到她的后脑勺,而后轻声安慰:“不想笑,就不要勉强,我不是别人,不用在我面前坚强。”   “笙笙,未来还有很多美好的人和事在等着你去遇见,不要太过拘于过去。”   不要像他一样,都这么久了,好像还是在一个地方打转、徘徊。   久久脱离不了。   明笙何尝不是想要重新开始,只是很多事情不是想要舍弃就能舍弃的。   虽然过往的记忆带给她,更多的感受是糟糕、无助还有害怕。   终年不息的酒瓶碎裂在地的声音,母亲身上永远消不下去的青紫痕迹,还有她身上时不时的烟头烫伤。   最让明笙记忆深刻的是巷尾臭水沟里,散发出的那股隐隐的腐臭味,她在那个角落看到了无数个太阳落下的场景。   但在那段充满着黑暗,令人窒息的时光里,明笙接连遇见了两束光。   是他和杳杳一起温暖了她那贫瘠的过去。   那是明笙这一辈子中,仅剩不多的,美好光景,她怎么愿意就这样舍弃。   她宁愿永远承受着会时而席卷而来的痛苦,也要将那些过往牢牢刻在心底。   *   叶子站在门外,她没有进去打扰,也没有离去。   怪不得这个故事让人这么伤神,也难怪故事中那个闺蜜的角色,令她这么有熟悉感。   就在刚才,叶子特意去打听了下剧本才知道,这些都是明笙亲身经历过的。   她难以想象,过去的明笙在面对这样的情形,该是如何的伤心和难过。   可过去这四年里,她却一次也没有发现过。   不知道是该说明笙隐藏得太好,还是她一直在忽略。   叶子脑袋轻倚着墙,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朋友做的很失败。   就在这时,她余光中忽然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抬起眸,望过去,不远处站着的,是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沈朝渊。   他的目光同自己一样望向病房内的那对男女。   叶子不知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是撞进了一场修罗场,却发现里面平静异常。   所有的风云暗涌,都被悄无声息地化解,只留下遍地的凄凉。   沈朝渊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林述言将明笙拥入怀里。   即使离得这么远,沈朝渊还是看见了她在哭。   一向强大的沈朝渊却在此时却听到了,心碎落地的声音。   那个曾经在他面前,永远温柔如春风的女人,此刻靠在喜欢的人怀中,肆意发泄自己最真实的情绪。   原来她难过的时候是这样的,沈朝渊以前从未见过。   他爱她,却好像一点也不了解她。   这份爱来得急,又那么匆忙,一点也不像沈朝渊这个性格该拥有的感情。   可是当沈朝渊察觉到它时,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其攥在心口。   他需要这份爱,他不能没有明笙。   人都是贪心的,在尝到了一点甜头后,没有人就愿意就此心甘情愿地放手。   所以沈朝渊又回来了。   即使在这之前,他已经被明笙眼眸中对那个男人的爱意击的溃不成军。   曾经无数次的不被爱,都没能将他击垮,可这一次,却让他第一次萌生了想要做一个逃兵的想法。   可是沈朝渊还是不甘心,这是他第一次爱人,也是他第一次贪婪地想要对方也爱他。   病房里的人,久久没有分开,沈朝渊就一直木着身子站在那里。   眼底卷起若隐若现的湿意,站得久了,身子也跟着变得僵硬起来。   沈朝渊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他忽而想起那个傍晚,明笙对他的请求。   她说:“请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在知道自己是那个男人的替身后,沈朝渊不是没有疯狂的想过,将这一切在那个男人面前揭开。   他要看看这个一直在欺骗自己的女人羞恼、无助彷徨的样子。   以此来缓解,他心头那股被羞辱的愤感。   可是现在,他想永远帮明笙保守这个秘密。   原因无它,只是因为他害怕。   害怕当一切被挑明后,自己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前二十多年的实践告诉沈朝渊,感兴趣的东西,想要的话,抢过来就好。   可是此刻,他望着病房里的互相依偎的俩人,脸上露出了不属于他的迷惘和慌张。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抢。   没有人教他。 第30章 只想留在她身边。   到叶子婚礼前夕, 电影的进度已经过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回忆还没有拍,这些也是这部电影里少有的需要出外景的拍摄。   出外景, 她这个经纪人还是要跟着的,时间定在了九月下旬, 刚好在叶子的婚礼之后。   明笙对现在的安排很满意,每天都有事情要做,好像就没空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很快就到了叶子婚礼这一天, 明笙作为伴娘早早就入了场帮忙。   新娘这边一共有三个伴娘,新郎那边为了对应,也是三个伴郎, 更巧的是两边都是新人的大学室友。   这还是明笙第一次参加婚礼,还是以伴娘的身份。   此刻的她和另外两个伴娘室友正伙同着新娘这边的家人拦着前来接亲的新郎。   按照习俗规矩, 她们依次对新郎以及伴郎们提出了各种刁难人的问题和要求。   最后所有的奇葩问题和要求在找到新娘的鞋子而结束。   叶子穿着精致的婚纱坐在婚床上,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笑得很幸福。   明笙是看着许旌将其拦腰抱起, 在众人的起哄、祝福下, 一路经过客厅,出了玄关,直到进了婚车后座。   原来结婚长这个样子,明笙一身淡紫色伴娘裙, 站在婚车外,面带微笑地朝着里面的叶子挥手。   一定要幸福啊,叶子。   婚宴定在了青市最大的一家旋转宴厅顶楼。   婚礼还有一个小时就要举行,明笙在房间里待得有些闷,便想着出来走走,没曾想碰到了杨晨。   其实方才在叶子家里就遇见了, 只是当时她是伴娘,对方是陪着新郎来接亲的伴娘,大家的重心都在接亲这件事,根本没有机会说话。   “明笙。”杨晨大着胆子喊了一句,俩人这才没错过。   明笙听到有人喊自己,一回头就瞧见了杨晨的脸。   她佯装惊讶:“这么巧?”   明笙现在站的地方是顶楼的一处露天外廊。   里面是宴请宾客的宴厅,硕大的水晶灯悬在梁上,冷白色的灯光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客人们已经到了大半,热闹至极。   而她站在这里,却刚好能看到,将将沉下去的落日余晖。   此刻遥远的天边只剩下一抹灰蓝,若隐若现的一轮弯月悬挂在不远处。   杨晨抿了抿唇,走到明笙身侧。   其实不是巧,而是他一直在寻她。   接亲的时候没能说上话,杨晨就想着这会儿出来,能不能走运碰见她。   没想到真的碰上了。   “你站在这冷不冷?”杨晨平日里的性子就比较闷,更何况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说出口的话,干巴巴又很刻意。   好在明笙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她弯了弯眉眼,礼貌表示:“还好。”   明笙是真不觉得冷,虽然已经九月了,可温度并没有降低多少。   吹过来的风还是带着丝丝热气的。   杨晨不怎么会说话,又加上明笙并没有主动与之交谈。   俩人之间的气氛就这么沉闷下来。   谁也没有选择先退出去,明笙倚在栏上,视线望向远方,杨晨就站在她一米开外的地方。   各自欣赏自己眼中的风景。   因为突然多了一个人的缘故,明笙最后没有在外面待太久,太早走会不礼貌,所以她选择多待了十五分钟。   现在婚宴只差不到半小时就开场了,她得回去了。   明笙要走,杨晨自然不会多待,他本就是追寻她而来。   更何况他男方这边的伴郎,跟在明笙身后回去主厅,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明笙只好任其跟着,即使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返回的途中遇到了一个人。   明笙看着站在返回主厅途中那唯一一扇门前的沈朝渊,眼底露出了比方才见到杨晨还要诧异的目光。   他就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明笙走近,连名带姓地喊他:“沈朝渊?”   多日不见,明笙总觉得他好像变了,但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   大概就是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魔法,那么明笙很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沈朝渊是别人用魔法假扮的。   沈朝渊在听到明笙喊自己名字的时候,眼眸动了一瞬。   视线移到她脸上,然后又落在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年轻男人。   沈朝渊见过他。   在金辉饭店。   那时候他也是和今天一样,站在明笙身侧,红着脸望着明笙,瞎子都能看出来,眼前人是他的心上人。   再想起这一幕,沈朝渊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能看清别人的心思,却看不清自己的。   明笙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这条路是直通那个露天外廊,视线上不会有一丝遮挡。   “你要出去吗?”明笙又问。   沈朝渊依旧不说话,一直盯着她。   明笙不是傻子,两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不是别无察觉。   她知道今天是叶子结婚的日子,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明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生病了,要不然为什么总是在这种美好又神圣的时刻,她却总要忆起那些久往旧事。   近几个月来尤为明显。   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自己此刻心中所想,肯定要指责她在故意破坏气氛。   明笙不想破坏,所以只能将身体里滋生出来的伤感伪装起来,换上一副和众人没有差别的皮囊。   只是这假皮戴久了,总会有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她只是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偷偷呼吸点新鲜空气而已。   这应该不算过分。   即使是这样,也总有人打扰。   明笙知道自己不能说什么,那里不是她单独所有的地方,所有人都可以来,她无权干涉。   可人都是有情绪的,她也不例外。   她就是想找一个安静地地方,缓一缓那颗正在腐烂的心脏带来的阵痛。   明笙需要的只是一些独处的时间,只是即便如此,她也没能如愿。   杨晨对自己有意思,明笙很久之前就看出来了,那时的她也以非单身的理由婉拒了他。   原以为过了这么久,他的心思应该早就淡了。   时至今日,明笙才恍觉,事情并不像她想得那么简单,杨晨或许对她还有那么一层意思。   如若不然,方才在她的刻意冷淡后,他不会继续待那么久。   明笙此刻脸上的温和淡了大半,多了点陌生的情绪。   没有任何人在接连被打扰后还能保持最初的礼貌温柔,更何况她这个不太正常的人。   其实这扇门不小,足够两人同时并行,只是沈朝渊站的位置刚好在中间。   直接堵住了明笙的去路。   “沈朝渊——”她话还没说完,就瞧见原本屹立不动的沈朝渊忽然往后退了退。   他一个人遮住了大半的光源,在他退出去的那一刻,明笙的眼前重新迎来了一束光。   猝不及防的光照过来,有些刺眼,明笙微垂了下眸。   明笙原本是真的有些气的,她几乎没有发过脾气,可就在刚刚,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塞住,让她觉得难受。   就在明笙喊出沈朝渊名字的那一刻,那是她第一次萌生了想要对别人发脾气的想法。   没有任何缘由,就是单纯地想要发泄恶意。   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谁让他们扰了自己。   好在那一瞬之间所有疯狂的想法,在沈朝渊动了之后,及时被明笙制止。   她重新抬起眸,又变回了众人熟识的那个明笙。   没有说任何话,直直地从沈朝渊面前走过。   杨晨跟在她身后,正要越过沈朝渊时,眼前的路却被人拦住了。   眼见着明笙越走越远,杨晨看着眼前拦着自己的男人,面露不悦。   他知道此人是明笙的前男友,所以在面对他时,杨晨的脸色算不上多好。   况且沈朝渊还挡了他的路。   “沈总,你挡着我了。”杨晨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先开口。   沈朝渊对他小孩式充满敌意的眼神,不屑一顾。   他在意的是明笙。   拦着杨晨的去路,也是因为明笙。   “不是我挡着你,而是你打扰到她了。”沈朝渊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如果放在平时,杨晨这种级别的人沈朝渊还不会放在心上。   可一旦和明笙沾上了点关系后,沈朝渊总是控制不住去在意。   他知道明笙不喜欢杨晨,也不会喜欢杨晨,可看见他们在一个地方,待了那么久,沈朝渊的内心还是会涌起一股醋意。   即使沈朝渊知道自己压根没有资格吃醋。   可当他从明笙的眼中看到了厌烦的情绪时,沈朝渊发现自己心底的这些醋意和她相比太微不足道了。   原来爱好像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不过短短几日,他就没了以往的独断专横。   沈朝渊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看透的,他只知道方才明笙眼底厌恶不仅仅是对他,好像连带着是周围所有靠近她的人和物。   那种情绪在她眸中出现,沈朝渊发现的那一刻,像是看见了一汪能溺死人的深潭。   沈朝渊说的话,杨晨当然不服气,到底是年轻,随便几句话就挑起了他的愤怒:“沈总,是你在打扰,不是我。”   沈朝渊没功夫和他撕扯,他简明扼要地指出:“她刚才只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却硬生生在她身边停留了将近二十分钟。”   杨晨被沈朝渊的眼神盯得有些站不住脚,他当时不是看不出来明笙想独处的想法。   只是在遇到喜欢的人后,谁都没法说自己肯定能保持冷静和理智,谁都会有冲动的时候。   “你一直站在这看着?”杨晨想起他的刚才的话,忽然问道。   沈朝渊移开视线,目光瞥向明笙离去的方向,语气平淡:“这和你没关系。”   明笙走了,沈朝渊没有和杨晨过多纠缠,他走到明笙之前待的地方,手覆在她方才倚靠的地方。   上面早已恢复了初始冰凉的状态,可沈朝渊觉得自己好像触到了属于明笙的温度。   身后的热闹和喧嚣,都和他没有关系。   沈朝渊此刻就像是被隔离开到另一个世界,这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在发现自己已经爱上明笙后,霸道蛮横惯了的沈朝渊无时无刻不想将她拉入这个只有自己的世界中来。   在这一刻,沈朝渊承认了自己的孤独,他想要明笙,想要自己身边一直有她,无论用什么办法。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已经完全离不开明笙了。   沈朝渊自知,如果他想,能够有很多个办法将她纳入自己的世界中来。   可这些所有加起来都抵不过她一个不愿意的眼神。   原来抢不过是真的。   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抢过来也是真的。   明笙没有骗他。   沈朝渊看着这茫茫夜色,脑海里映现的是明笙站在林述言身侧,她的目光永远追寻着他,再也容纳不了其他人。   可就算知道了真相又怎样,没有谁能真正甘心。   毕竟商人都是贪得无厌的。   沈朝渊再次回到宴厅时,婚礼已经进行了一半。   他进去的时候,正是新郎新娘即将给对方戴戒指的时候。   拿着戒指的是明笙,在听到司仪说出那句“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时,她打开手中的戒盒,由两位新人拿出属于对方的婚戒,互相给彼此戴上。   沈朝渊站在不远处,无声地注视这一幕,只不过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是落在那个穿着浅色伴娘服的人身上。   仪式结束,接下来就是新娘扔捧花的时刻了。   台下其他所有的适龄单身男女,都挤上了台,想要凑这个热闹。   明笙并不想往前凑,所以在叶子举起手时,就打算退出去。   只是她低估了其他人,再加上她脚下还踩着一双高跟鞋。   明笙就这样被人群挤了出去,快要站立不住的身体,在那束捧花砸过来时,终究是没能够稳住。   她整个人往后倒,连带着砸到她胸前的捧花一起。   倒下去的那一刻,明笙看到了吊顶下的水晶灯,光芒熠熠,却总是刺着人眼。   同时,她也落入了一个气息清冽的怀抱中。   宽大的手掌,紧搂着明笙的肩,将人慢慢扶稳。   避开了头顶的光,明笙缓缓睁眼,一张模糊的脸慢慢变得清晰。   是沈朝渊。   在将她稳住之后,沈朝渊并没有过多停留,他很快收回了自己的手。   刚才扶过她肩的右手自然垂在身侧,手指微动,好似在贪恋早已消失的触感。   明笙望了他一眼,轻声说了一句“谢谢”,随后垂了垂眸,看向手中这个像是长了眼睛往她怀里飞来的捧花。   捧花被明笙接到,自然而然便成了话题中心。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准确的说不止她,他们的眼中除了自己,还包括了救了自己的沈朝渊。   明笙发现他们好像把她和沈朝渊归为了一类人。   如果按照站位来说,或许是。   但明笙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和沈朝渊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都说接到新娘捧花的人就会是下一个走向幸福的人。   明笙望着手里的花,第一次觉得这种说法真的很不准。   何芮佳率先小跑过来,兴奋地站在明笙旁边道:“笙笙,是你接到了捧花诶!”   事已至此,明笙除了欣然接受,也没有其他办法。   她弯了弯眸,语气中带着玩笑望着何芮佳以及众人:“没办法,本来想把机会留给你们的,谁让这花像是长了腿一样,非要往我怀里钻。”   人群中,有人笑着哼了一声,随后应和:“哈哈哈,看来我今年又脱不了单了,这年头果然什么都是看脸,就连这捧花都知道往美女怀里钻!”   扔捧花的这一婚礼步骤,就这样在众人插科打诨间过去,明笙也终于可以不用再装着熟稔,她敛去笑容,静静地找了一个角落坐着。   明笙一时找不到放置捧花的地方,总不能随意扔在某个地方,索性就一直拿在手中。   紫色的绣球花,一簇一簇。   象征着爱情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明笙望着它,满眼都是怅然。   沈朝渊靠近的脚步忽然停住,他望着明笙的侧颜,此刻的她像是被人遗忘在沙漠上一条濒临死亡的幼鱼。   她不开心,而且已经很久了。   沈朝渊突然不想抢了。   他现在只想留在她身边。 第31章 舍弃过去,拥抱未来。……   沈朝渊没有再靠近, 而是选择了退出。   他回到了车里,脱下西装外套,靠在椅背上, 眉头紧皱。   闭上眼,脑海里却全是明笙。   想要留在她身边, 可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可以留下的理由。   沈朝渊甚至疯狂地想过,如果他愿意继续当替身,那么明笙会不会回头看一眼他。   这一刻, 他好嫉妒啊。   嫉妒那个男人拥有了明笙所有的爱。   让他连抢的机会都没有。   *   婚礼结束,明笙又回到了正常的生活和工作中。   天气渐凉,转眼便到了十月份, 电影也正式杀青。   之前在网上预热过,再加上林述言之前的大提琴视频以及原著的加持, 这部电影的热度还算可以。   起码比唐灿理预想的要好。   当然,他要求也不高,只要不是查无此影, 他就满足了。   “下一步要做什么?”唐灿理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 姿势很是随意。   明笙放下手里的文件,回答他:“先看看电影上映以后的效果。”   唐灿理闻言,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马不停蹄地将剩下两部小说一鼓作气全拍了呢。”   明笙笑了笑:“我又不傻。”   唐灿理点头认同:“但是你重情啊。”   明笙微微一愣。   唐灿理继续:“这年头,用情至深的人最容易犯傻了。”   他这句话意有所指, 虽然没有挑明,但他相信某人能明白。   唐灿理之所以这么说,是害怕明笙认为自己只是林述言的经纪人,而不是新悦的经纪人。   当然,他并不是要明笙将公司里其他的艺人全带了,而是想要她脱离‘只是为了朋友’这个头衔, 只做一个简单的经纪人。   或许这样,她看起来就能轻松一点。   明笙沉默了几秒,随后抬眸:“唐总,当你有一天身处独木桥上的时候,就会知道,人越到这种时候,只会越冷静。”   唐灿理也沉默了,关于他们的事,自家老头子也和他说过一些,没有亲身经历过,他是不该轻易就质疑。   主要是他有时会觉得明笙现在全是在为了别人而活,却对自己全然不在意。   这种状态很不好,所以才有了他刚才的那些试探。   “那说说你接下来的打算吧,明大经纪?”唐灿理坐直身子,表情认真起来。   明笙对他的调侃无动于衷:“叫我名字就好。”   唐灿理无所谓:“行!明笙。”   “接下来,霜霜就要进组了,阿言年前还有几个大提琴演奏会,所以他那边暂时不用管,等年后电影上映以后,再说。”明笙一字一句开口道。   唐灿理:“好。”   明笙没有看他,而是拿出手机一边记录什么,一边说:“霜霜的这个戏份不算多,但角色很出彩,电视剧播出后,肯定会有一些水花,你最近几天少带她单独出去。”   她说得如此直白,倒是让唐灿理有些无所适从。   到头来,明笙是在很认真地在做一个经纪人,倒是他还没有适应唐总的这个身份。   唐灿理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头,试图狡辩:“我那是看她一个人打车不安全,就想着开车送她去医院,这没什么吧?”   明笙对于他的苍白辩解反应淡淡,但言语间却是不容置喙的态度:“霜霜现在只是个小艺人,我不想到时候网上全是她靠脸上位的□□。”   既然带了她,那明笙肯定是要秉着负责的心态去对待。   唐灿理脸色微变,他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心里到底是存了点侥幸心理:“反正我单身,她也单身,那些人再怎么说,也说不出个花来。”   明笙微拧着眉,目光直视唐灿理:“唐总,你和霜霜之间不是说只要都是单身就可以解决的。”   唐灿理半晌没说话。   明笙不是要棒打鸳鸯,她只是希望唐灿理能够多为霜霜考虑一下。   “霜霜是一名演员,她的未来还有很长很艰难的路要走,会很辛苦,她年纪还小,我不希望她一开始就承受太多来自周围以及网络上的非议。”   她说的这些,唐灿理当然明白,这世上,总是会有各种千奇百怪的歧视,他们这个圈子里更甚。   “你说的我以后会注意。”唐灿理最终选择妥协。   当然,妥协不代表是放弃,而是希望对方能够更好。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吗?   明笙见他能够明白就好。   唐灿理是男人,还是一个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   但霜霜是女孩子,需要面对的比唐灿理要多得多。   这世上,女人往往比男人更艰难,这一点,明笙早就深有体会过了。   *   十一月,秦霜霜正式进组,蒋才导演的新剧《深宫》,是一部大制作宫斗剧,男女主演都是圈子里公认的演技派。   秦霜霜的角色是女三号身边的丫鬟,戏份不多,但就像明笙说的,戏不多没关系,出彩就行。   这个角色很忠心,可惜命不好,报错了恩,最后被她的主子反推了出去,做了替死鬼。   虽然认错了主,迫不得已跟着做过许多坏事,但只要涉及人命,这个丫鬟还是有良知的。   比起其他妃子身边的丫鬟,这个角色性格更有张力、更丰富,同时也更容易引人注意。   明笙在剧组陪了秦霜霜一周,直到唐灿理把她的助理给找好。   这个助理,唐灿理千挑万选了很久,按照关系,算是他一个远方亲戚家的女儿,性格倒是很温和,脑子也灵活。   明笙跟着观察了几天,同样很满意,这才放心将霜霜交给她。   林述言是今天下午的飞机,明笙得去送。   她回到公寓的时候,林述言已经将行李收拾好了,见到她回来,面露无奈:“不是说好了,我一个人没关系的,不用送。”   “怎么?嫌弃我啊?”明笙佯作轻松的语气。   “怎么会,我这辈子都不会嫌弃你的。”   林述言见她近几日好像比以前开心了许多,心里也跟着高兴。   舍弃过去,拥抱未来。   是林述言一直希望明笙会变成的样子。   可是他却不知道,在明笙眼里,有他的过去,怎么可能舍得遗忘。   “那我可以送了吗?”明笙又问。   林述言点头,望着她的眸,含着淡淡笑意。   他这一走就是近两个月,明笙当然要去送。   人都是贪心的。   之前两年不见,她都熬过来了。   可在经历了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后,突然又要分别两月,明笙觉得接下来的这两个月好像比之前那两年还要难熬。   明笙只是想趁着这个时间,再多看看他。   虽然是她要送,但开车的却是林述言。   一路上,明笙的目光频频瞥向他,像是怎么也控制不住似的。   就算林述言再专心开车,也察觉到了。   他问:“笙笙,是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   明笙摇头:“没事。”   她刚才只是没忍住,想多看看他。   害怕被他察觉出来什么,明笙忙补救:“就是觉得你这一走,又是我一个人了,有些不习惯。”   林述言笑了:“你要是一个人觉得不习惯,可以带朋友回来,我觉得你那几个大学室友就很不错。”   明笙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只是有些陪伴,并不是只是朋友就可以了。   明笙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娇气了,自从他回国以后。   以前的自己,无论环境再糟糕,不都是一点一点坚持下来了吗?   怎么到了如今,面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开始变得贪婪想要更多了呢。   到了机场,林述言停下车,手从方向盘上移开,落在明笙头上。   轻轻揉了揉。   这是他惯有的安慰人的习惯。   “如果实在不想和人相处,就不要勉强自己,笙笙你要记得,在做所有事情之前,你首先要考虑的是你自己。”   明笙这些年的经历和成长,林述言全都看在眼里。   他除了心疼,更多是想要她能够解开心结。   他知道这很难,所以他回来了。   明阿姨的事情,他无能为力。   但在杳杳这件事上,他希望未来的三年里,自己和明笙都能够和自己和解。   “我知道。”明笙应道。   林述言笑了笑,然后揭穿她:“可是你每次都不这么做。”   明笙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你是不是该进去了。”   林述言挑眉,语气变得轻松起来:“心虚了,就转移话题?”   被他这么一弄,明笙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许多。   他总是这样,会在她刚刚开始难过的时候,就逗她开心。   明明每次转移话题的都是他。   明笙这辈子所有的不幸都和林述言没关系,可仅有的那些快乐时光里,却都有他的身影。   感情很复杂,有时候却又很简单。   在他朝着自己伸出那只手时,明笙就知道,自己以后会陷得很深、很深。   可这些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明笙很容易陷入悲伤的情绪中,这和她幼时的生长环境有着极大的关系。   可如果是不了解她的人,压根发现不了这一点。   在外人眼里,明笙就是个普通的正常人而已。   林述言不是没有想过要去改变她这种性格。   只是后来,他突然发现,为什么要选择通过改变她,让她获得新生。   现在的林述言只想以家人的身份,给她从未拥有过的偏爱。   “我国外的演出结束了,差不多就是新年了,你往年一个人的时候都是怎么过的?”   明笙一个人的时候,从不过年。   但她不想让林述言担心:“去年我包了各种馅的饺子,除夕的时候,在小区楼下和小朋友们一起看烟花。”   林述言闻言,眼睛瞟向窗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明笙性子一向敏感,随即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林述言收回目光,递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给她:“没怎么,就是在想过年放什么样的烟花。”   “你今年不回叔叔阿姨那吗?”明笙抿着唇,像是在压抑忽然开始快速跳动的心。   林述言静静地望着她。   半晌,才开口:“不回,今年我们一起过年。”   有那么一瞬间,明笙甚至荒唐地想,如果他不是林述言该有多好啊。   可如果他不是他,那她之前所有的坚持,就全都没有了意义。   明笙最后还是轻声应下:“好。”   *   送完林述言,明笙还是有些不放心秦霜霜,于是直接开车去了《深宫》剧组。   她到的时候,秦霜霜刚刚过了一场戏,正坐在一旁看剧本,唐灿理给她找的那个助理也在一旁陪着。   见到明笙回来,秦霜霜无疑是兴奋的,这里所有的人她都不熟,进组之前,她吃了好多关于剧组演员的八卦,所以这几天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   但只要明笙在她身边,她就不会害怕。   “笙笙姐!你怎么又回来了!”秦霜霜从位置上站起来,跑到她面前。   明笙扶住她,以防她摔倒,语气宠溺:“回来陪你啊。”   秦霜霜一听更开心了,不过她有个八卦想要和明笙分享。   随即将人拉到人少的地方。   明笙被她这一通动作,弄得疑惑:“怎么了?”   秦霜霜一副神秘的表情:“笙笙姐,你不知道,在你走后,咱们剧组发生了一件大事!”   明笙敛神:“什么事?”   秦霜霜望了一眼周围,确定没人偷听,才附在她耳边:“我刚才偷听其他演员说,那个一向不涉及娱乐圈的沈氏居然投资咱们这部剧了,就在刚刚那个什么投资人还来剧组了,现在不知道走没走。”   明笙身子一顿。   秦霜霜口中的沈氏,明笙只想得到一个人。   也就在这时,导演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行人。   其中就有沈朝渊。 第32章 他想要告诉明笙,他爱她……   明笙看到他的同时, 沈朝渊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沈朝渊目光只是顿了片刻,便移开了。   他身边站着的正是这部剧的导演蒋才,从他脸上的喜悦可以大概猜出沈朝渊投入的资金应该是不低的。   蒋才是娱乐圈里出了名的老犟头。   虽然《深宫》是一部大制作, 但是好说话的投资商投的钱少,愿意投钱的又喜欢塞人。   所以在面对像沈朝渊这种只投钱不瞎指挥的阔绰投资商, 蒋才还是欢迎的。   “那合同的事就这么定了?”蒋才说道。   沈朝渊低声嗯了一声:“剩下的事情,我的助理会和你们接洽。”   说完,他的目光又没忍住落在不远处的明笙身上。   此时的明笙早就收回望向这边的视线了。   沈朝渊再次望过去的时候, 她正在低头和眼前的小姑娘说笑。   就好像,全然不在意他为什么会出现这里一样。   可她又凭什么在意自己呢。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里。   只是听到赵薛说,她在这里, 所以自己就来了。   面对她,沈朝渊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状态。   他不知道该怎样做, 才能留在她身边,他们之间好像已经没有了任何交集。   沈朝渊发现自己除了钱,其他一无所有。   除了给她所在的剧组投钱, 他找不到其他任何可以接近她的机会。   沈朝渊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个卑劣的小偷, 在阴暗地想要窃取一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表面上却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   明笙和秦霜霜说完一些注意事项以后,身边忽然落下一道暗影。   她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沈朝渊?”他人过来了, 明笙不好再装作没看见,只好出声。   听到她喊自己,沈朝渊喉咙下意识地滚动,然后低低应了一声。   他就站在这里,一句话不说。   很快便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毕竟他刚刚进导演休息室的时候, 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大家都知道他就是那个财大气粗的新投资商,比起其他几个有着像是统一批发的秃顶和大肚子的投资商们。   沈朝渊矜贵的容貌,以及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自然要更加吸引人。   越来越多的八卦目光汇聚过来,明笙不想秦霜霜以后在剧组受到非议,只好偏头看向沈朝渊:“能出去说吗?”   明笙不确定沈朝渊是不是找自己有事,但不管如何,他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好。”沈朝渊答应得很快,大抵是害怕明笙后悔。   明笙和沈朝渊一起出了剧组,《深宫》所在的拍摄场地是青市最大的影视城里。   影视城里不止《深宫》这一个剧组,他们出来以后,外面不止他们,还有偶尔路过赶场的群众演员们。   这里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因为大家都在努力地讨生活。   明笙站在墙角,抬头注视着沈朝渊说:“恭喜你。”   沈朝渊垂眸,视线落在明笙纤细的手腕上。   她的皮肤很白,近乎透明一样,离着有些距离,沈朝渊都能看清她皮下青紫的血管。   沈朝渊只知道她很瘦,却从未发现,她这么瘦,手腕细得像是轻轻一折就会断了。   他现在甚至怀疑她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真讽刺,人之前在身边的时候,他不关心。   现在她离开了,自己却在这里多此一举地担忧。   “恭喜我什么?”就在明笙以为他不会开口时,沈朝渊出声了。   明笙目光瞥向剧组,嘴角带了点笑意:“这部剧会火,你应该能拿到很丰厚的回报。”   “是吗?”沈朝渊的声音有些飘。   他全程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对于她口中说的什么丰厚的回报,沈朝渊在投资之前从未想过。   沈朝渊之所以投资这部剧的唯一理由,就只是因为赵薛告诉他,明笙在这。   明笙以为他在担忧,于是浅声解释:“这部剧的原著本身就自带极大的流量,再加上剧本是知名编剧华弦亲自改的,导演又是蒋才,演员的选角也不拉胯,不爆是不可能的。”   她说的这长段话,沈朝渊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因为他在意的就不是这些。   可是商人投资看中的不就是能够给他们带来丰厚的回报吗?   在明笙眼里,沈朝渊就是一个能力超脱的商人。   “爆了,会对你有利吗?”沈朝渊不在乎这部剧爆不爆,那点钱他还不看在眼里。   沈朝渊只想着,如果这部剧的未来走向会给她带来有利的影响,那么他甚至愿意再多投一些。   听着沈朝渊说的话,明笙微拧了下眉。   望向他目光多了一丝怪异和不解。   明笙觉得沈朝渊的侧重点好像错了。   “会对你有利吗?”沈朝渊重复问道。   不管他为何如此奇怪,明笙最终还是如实告知了他:“霜霜只是一个小配角,运气好的话,或许会小火一段时间,可一部剧大爆的最大受益者,始终是那几个主演。”   更何况,她进娱乐圈从来都不是为了赚钱。   秦霜霜于她而言是个意外,但是既然带了,明笙就会尽最大的努力对她负责,以新悦经纪人的身份。   至于其他的,明笙只想遵从本心。   但这些话,明笙没有说出口,不是不想说,只是不必和他说。   “那你准备怎么办?”沈朝渊看着她,其实他原本想问的是,需不要他帮忙。   话到了嘴边,最后却咽了回去,换成了其他的。   沈朝渊想,她应该是不需要的,准确来说,是不需要他。   他接二连三的问题,问得明笙有些恍惚。   此刻站在她眼前的沈朝渊,让她感觉陌生了些许。   明笙接着又想,或许是因为没再拿他当做阿言替身的原因吧。   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人。   自从在把沈朝渊当成他自己来看待时,明笙发现他和林述言之间其实是有很大差别的。   这世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没有谁是能够代替谁。   现在的明笙一想起自己之前将他当做林述言的替身,只觉得自己愚蠢又荒唐。   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完美的,起码明笙就不是。   她会犯错、会有情绪。   现在的她最多算是一个还能呼吸的活人。   为了能活得久一些,明笙只能自私地暂时忘记自己以前的那些错误。   想到此,明笙脸上渐渐浮现一抹淡然,不慌不忙回道:“霜霜还小,不急。”   “我问的是你。”沈朝渊望向明笙的眸色更深了些,“你不是很久之前就想做经纪人了?”   明笙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是觉得霜霜只是一个十八线,我做她的经纪人,有些吃亏了?”   沈朝渊没有吭声,但他的沉默算是给了明笙答案。   明笙破天荒地多看了他两眼。   她在思考,是什么让沈朝渊觉得她厉害到能带那些一二线明星。   良久,明笙终于开口解释:“沈朝渊,我也是个新人。”   她也刚刚踏入这个圈子,甚至连一点人脉都没有,与其说是她在带霜霜,倒不如说是她们在互相扶持。   沈朝渊垂了垂眸,这些他都知道。   只是他原来以为做经纪人是她的兴趣,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她进娱乐圈好像为的从来就不是她自己。   沈氏在这之前虽未涉及过娱乐圈,但因为赵薛的缘故,沈朝渊也见过许多这个圈子里的人。   没有一个是像她现在这样,这么风轻云淡。   和她对视着,沈朝渊从她一双淡然的眸中,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避开她的眸,像是想要隐藏自己颤抖的嗓音,他低声问:“你进娱乐圈,是为了他对吗?”   沈朝渊没有没说名字,可明笙还是猜出来了。   “你指的是,阿言?”   在明笙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沈朝渊抬起头,刚好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柔情。   好像只有在提到那个男人,她才会在他面前情不自禁地泄露几分真实情绪。   沈朝渊嗡了嗡唇,他现在觉得自己有些可悲,居然要靠着别的男人,才能靠近真实的她一点。   “所以,是吗?”在问出这句话后,沈朝渊感受到了心脏被拉扯的痛感。   这下轮到明笙沉默了,沈朝渊提到的这些,终究是牵扯出了一些久远的回忆。   再次开口的明笙,眼中多了一丝怀念:“也不全是,我和他现在有着共同的目标。”   具体是什么,明笙没有说,因为没有必要。   共同的目标。   沈朝渊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只知道,这是她和那个男人一起约定的事情。   他们朝夕相处,一起生活、一起共事。   那个男人不用像自己一样,暗搓搓地寻找每一个能留在她身边的机会。   他只需要站在那里,明笙就会投去她自身所有的目光。   被人爱着,好像并不是一件难事。   但沈朝渊却没有。   明笙见他一直沉默着,心里想着他们在这耽搁的时间似乎有些久了。   沈朝渊应该还有很多工作要忙,她也是。   明笙从来就不是善与人交谈的性格,更何况站在自己面前的沈朝渊。   她现在只想结束和他的对话:“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想先进去了。”   起初明笙以为沈朝渊过来,是有事情找她。   可是她和他站在这里,这么久了,他却并没有说什么。   如果无话可说,那就没什么好浪费时间的。   说完那句,明笙又静静等了十几秒,确定沈朝渊是真的没有什么事要和她说。   明笙没再继续等待,而是直接转身,打算回到剧组。   沈朝渊望着她不带丝毫犹豫地转身,漆黑的眸,更加黯淡了。   沈朝渊觉得她真绝情。   可有时候又觉得她又太深情。   绝情是对他的,深情却是对着另外一个男人的。   如果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林述言,沈朝渊相信,明笙绝对不会选择主动离开。   因为她爱林述言。   可是,他也爱她啊。   虽然这份爱好像来得太过迟了些。   沈朝渊觉得自己好像变得贪心了。   不对,商人本来就是贪心的。   看着明笙越来越远的背影,沈朝渊心底的贪婪在疯狂滋长。   等他察觉时,已经抑制不住了。   对着明笙的背影,沈朝渊忽然开口叫住了她:“明笙。”   远处的明笙顿住,回头。   沈朝渊刚一开口,突然刮起一道强风。   风声过耳,连带着他那一句话一起进了明笙的耳朵里。   明笙只听见一句:“我之所以投资,是因为你。”   她神情一顿,面露疑惑,似在化解他这句话的含义。   望着她的侧脸,沈朝渊一点也不后悔自己方才说出那句话。   他想要告诉明笙,他爱她。 第33章 浑身透露出一股死气。……   风徐徐地吹着。   明笙站在那, 怔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沈朝渊刚才说的那一句话。   等她回过神时, 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原本模糊的人脸变得清晰,明笙回神, 一眼望进他眸中。   熟悉又复杂的情绪在他眼中滋生,明笙发现自己此刻居然看得如此真切。   沈朝渊望着她的眼神,似曾相识。   “为什么说是为了我?”尽管心中有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只是如果可以,明笙希望永远不会是那个。   沈朝渊望着她想要避开的眸,眸色渐深:“你之前问过我, 有没有爱过,我当时没有回答你。”   “所以?”明笙睫毛微颤了颤, 脸色白了几分。   “所以,你想听吗?”沈朝渊颤声接话。   明笙撇开眸,她从来没见见过这样的沈朝渊。   像是脱去了身上所有的盔甲, 在她面前展示他那颗柔软又热血的心脏。   她的反应, 在沈朝渊的意料之中。   沈朝渊掩下晦涩的眸,视线顺着眼前躲着自己目光的人一起,瞟向那绵延的宫墙尽头。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过得无比漫长。   等明笙终于回过眸时, 沈朝渊却依旧如初。   情绪不再被刻意遮掩,他将自己所有的底牌和弱点都亮在了明笙面前。   明笙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沈朝渊怎么会喜欢上自己呢,明明之前他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不该喜欢自己的,明笙知道自己的情况是怎样,沈朝渊对她的心思,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如他所愿了。   抛开其他, 明笙一直觉得沈朝渊是个很好的人,尽管外人都觉得他重利、冷情。   在过去几年的相处里,明笙偶尔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也是有着柔情的。   只是这份浅淡的柔情,和沈朝渊那一身凌厉相比,太微不足道了。   很多人还未靠近他,就被他吓得弯下腰,俯首称臣,再也不敢肆意打量他。   那时候,只有明笙感受到了。   可这份感受,只是一种了解,它不是爱。   这一点,明笙很清楚。   这世上,有人滥情,就有人钟情,明笙不知道自己会爱多久,但如果可以,她想爱一辈子。   所以她没法给沈朝渊任何回应。   尽管这一切来得都很突然,沈朝渊的心思,明笙一时半刻也不能完全理清,但是干脆利落的拒绝,她还是知道的。   这种没有希望没有结果的期待,本该就应从源头上掐断。   于是她说:“放弃吧,沈朝渊,没有结果的。”   沈朝渊早已在决定说出口之前,就猜到了她会拒绝。   只是没想到,她在自己还没有明确说出口时,就拒绝得如此决断,连一丝幻想都不曾留给他。   如果放在以前,沈朝渊恐怕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得如此死皮赖脸,对她拒绝的话,能够故意装作什么都听不懂。   明笙拒绝她的,而沈朝渊则只是用耳朵听着。   他愿意接受自己爱上她却被拒绝的事实,却不愿意接受就此和她划清界限。   人性都是贪婪自私的,沈朝渊更是不例外。   天渐渐阴了下来,乌云密布,有下雨的征兆。   沈朝渊瞥了一眼天色,语气从飘然变得固执:“你让我放弃,那你为什么不放弃?”   他这一句话,像一支令箭嗖的一下,射进了明笙的心口。   明笙忽然沉默了,沈朝渊的话,她无法反驳。   她作为一个什么都放不下的人,又凭什么要求沈朝渊去放弃对她的喜欢呢。   明笙没有资格,她只是了解自己的心,知道沈朝渊如果一直这么坚持,只会尝到更多酸涩苦果。   如果明笙当初知道自己的一时贪念会造成如今的结果,那么她绝对不会去招惹沈朝渊。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她除了抱歉,其他的什么都给不了他。   “对不起。”明笙低下眸,这句话同天上的雨一起落下。   不轻不重地砸在沈朝渊身上,差点击垮了他。   骤雨总是来得这么突然又急切,就像摆在他眼前的这个残酷真相。   *   沈朝渊那日的话,多少还是给明笙带了一些影响。   这段时间,她一直处于某种复杂的愧疚中,是对沈朝渊的。   她想弥补对方,可是明笙知道,沈朝渊想要的,自己给不了。   她也不想给。   虽然知道心底藏着的那份爱是没有结果的,可谁又没有幻想过有那个人的未来呢?   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那么明笙心底的那个人是谁。   答案显然意见。   《深宫》原定年底开机,因为选角顺利,所以提前了到了十一月开机。   明笙给秦霜霜算了下日子,她的戏份剩下不多了,今年的年假是稳了。   秦霜霜的外婆一直在医院的重症病房住着,所有的花费都是公司在支付。   明面上是公司付的,可只有明笙知道,那都是唐灿理用自己的钱垫的,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不想让秦霜霜觉得不安和愧疚。   唐灿理对秦霜霜的意思,明笙自第一天进公司就看出来了。   那份小心翼翼不想让对方察觉却又怕对方不知道的小举动,瞒不了她。   明笙只是替秦霜霜庆幸,在她最无助的这段时光里,也有一个如同救世主一般的人前来拯救她。   这样即使生活再多苦难,也让人仍然充满一线希望。   林述言出国了,明笙又变成了一个人住在公寓里。   孤单落寞是难免的。   其实有时候明笙觉得自己很奇怪。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有时候却又害怕孤独。   面对空荡荡的公寓,明笙没做多少思考地就给何芮佳打了个电话。   上个月,何芮佳和秦妍妍嫌研究生宿舍住的不舒服,所以搬了出来,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小三室。   于是林述言出国的那两个月,明笙在她们那里住了将近一个月。   直到唐灿理通知她,到时候录电影插曲了,明笙才从两位室友家中回到公寓。   电影插曲是一早定好了的。   明笙之前录过一次demo,导演和制作还有唐灿理都听了一遍,都觉得没问题。   尤其是唐灿理,举双手赞成。   歌是明笙的原创,她又是公司签了约的经纪人,用她的歌,唐灿理就不用支付版权费了,他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更何况,他们那段时间听了那么多首歌,没有一首能比明笙的这首更契合这部电影。   仿佛她这首歌就是为这部电影量身定做的一样。   明笙回到公寓的时候,正逢天气阴阴。   灰沉沉的天边,连一点太阳的光亮都没有。   这种天气已经持续好几日了。   天气预报上说,近几日会有下雪。   可是今天已经是预定会下雪的那几天中最后一天了。   虽然此刻的天阴沉得不像话,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它最多只会来一场风雨。   下雪是不可能的了。   天气预报也并不是时时都是准的。   明笙进了家门,率先走去阳台,拉开厚重的窗帘。   昏暗的客厅内,总算拥有了一丝光亮,虽然它并不明显。   明笙没有开灯,而是就这样直接走进了拐角处的那间录音室。   其实唐灿理随口的说的那句没有错。   这首歌确实是为这部电影量身定做的,其实更准确点,是为它的原著而生。   录音室不大,但却容纳了所有的设备。   橘黄色的灯光,落在一旁的歌词手稿上,明笙轻轻拿起。   斑驳的光影落在上面,模糊了视线,歌词变得不再清晰。   戴上耳机,拿起的歌词又被明笙悄悄放下。   寥寥几句词,她早就熟记于心了。   等明笙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整个黑下去了。   明笙拉开客厅的灯,缓步走到阳台,如果仔细瞧的话,会发现她眼眶处是红红的。   像是哭过一般。   这也是她喜欢自己一个人录歌的原因,即使其中有很多不便。   从外表看,明笙怎么都应该是一个理性的人。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她很感性。   很容易掉眼泪,只是从未轻易在外人面前哭而已。   明笙坐在阳台处的竹椅上,望着窗外。   由于灯光的折射,导致她看不清全部的景色。   但是那一簇一簇的雪白落下,明笙还是很及时地捕捉到了。   客厅的钟表,时针和秒针都即将指向十二那个数字,而此刻窗外的树桠上早已落满了雪白。   原来今天真的会下雪。   公寓楼外,不远处的一路灯下,停了一辆黑色迈巴赫。   车窗半开着,不一会儿便从里面飘出丝丝烟雾。   修长有力的手指夹着一根烟。   沈朝渊凝视着烟头那微微的火星,怔怔出神。   四周寂静,窗外的雪下得越来越大,随着夜风,车内也飘进好些。   可这些,沈朝渊全然不在意。   直到车窗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沈朝渊?是你么?”   沈朝渊不太敢回头,直到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是你么?”   他才僵硬地转过头,窗外那道清影就这样落入他眼中。   明笙没想到真的是他,录完歌以后,她感觉有些饿了,但家里的冰箱早就空了,还没来得及补给。   这会儿已经到了深夜,除了公寓楼外那家24小时开着的便利店还营业,其他超市早就关门了。   所以明笙就打着伞出来,买了一些面包还有牛奶。   让她没想到的是,回来的时候,视线一瞥就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车上落了雪,明笙不太敢确认到底是不是沈朝渊,但心里又有种直觉,就是他。   走近的时候,明笙发现车窗居然没有关,而里面坐着的人,背影也像极了沈朝渊。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沈朝渊就掐了手头的烟。   他以前并不喜欢抽烟,只是最近频繁了一点。   雪还在下,明笙站在车旁,打着一把折叠伞,因为出来的匆忙,身上只裹了件呢子大衣。   风雪簌簌,她很快就察觉到冷了。   沈朝渊从车上下来,目光一直注视着明笙,没有错过她任何细微的动作。   自然也瞧见了,她裸露在外的纤细脚踝。   于是他打开了副驾驶,示意她先坐进去。   明笙本来就是想过来确认是不是他,并没有想和他亲近的意思。   在知道了他对自己的心思以后,明笙最近一直有在刻意避开他。   《深宫》有他的投资,沈朝渊借此理由,去剧组次数相比其他投资商,不知道多了多少倍。   只不过,他去十次,最多就碰见明笙一次。   她在躲着他,沈朝渊很早就察觉到了。   所以他每天从公司出来,就会开车来这里坐一会儿。   沈朝渊想,就算在剧组遇不到,她总是要回家的吧。   他想见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也行。   或许是他不够幸运,这一个月以来,他竟一次也没碰上。   沈朝渊手抵着车门,看出了她的不愿意,只好开口:“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在这吗?你坐进去,我就告诉你。”   明笙注视着他,微抿了抿唇,最终妥协。   她拢了拢外套,弯腰,进去。   他为什么来,其实在自己问出口的那一刻就猜了个大概。   只是深夜寒冷,明笙不想和自己的身体作对。   两个很久没见的人坐在一辆车上。   沈朝渊开了一盏小灯,昏黄的灯照在她脸上。   俩人都没有说话。   车内的氛围变得有些诡异。   视线从她脸上,克制地往下移,直至她攥在手里的牛奶和面包。   沈朝渊皱起眉:“晚上没吃饭?”   明笙捏了捏手中松软的面包,点了点头:“有点工作,耽误了。”   “你应该按时吃饭。”   沈朝渊没学过怎么关心一个人,言语之间多少带了些僵硬和不自在。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都说小孩子在学习任何行为的时候,都会以最近的参照物作为标准。   可是沈朝渊没有,他的身边没有这种真实关心人的标准,所有人都带着虚假的面具。   明笙听出了他的不自在,微微笑了笑,回应他:“好。”   车内的暖气,烤着身体,明笙的身子逐渐回暖。   话音落下后,她瞥了一眼一旁的男人。   不知道是灯光的错影,还是明笙看岔了。   她总觉得沈朝渊好像瘦了许多。   自明笙进了车内后,沈朝渊就关了车窗。   雪花不再飘进来,只能被风拍打在玻璃窗上,然后化成一滴一滴的雨水,连成一条雨线,歪歪扭扭地滑落。   常青树也白了头,连马路旁的路灯也没能幸免。   雪太大了,灯光的温度也未能及时化去冰冷。   让明笙没有想到的是,和她一起看今年第一场雪的又会是沈朝渊。   如泡影一般的雪景,总想引人沉沦。   片刻的宁静,也真的很容易让人陷入某些虚幻的美好中,尤其是在这种意境下。   最后,明笙选择打破才刚刚恢复的安静气氛。   她微微侧头,嗓音偏向柔软,可说出的话却透着最决然的无情:“沈朝渊,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沈朝渊眼睫轻抬,目光只扫了她一眼,便急急收回,像是害怕被看出什么。   但还是没躲得过,一向细致入微的明笙。   她愣了几秒,如果没有看错,他方才眼底的情绪,好像是委屈。   沈朝渊偏开头,就是不看她。   明笙看出了他的逃避,可有些事情就算现在不挑明,将来有一天还是要面对的。   “沈朝渊,你就算做得再多,也不会有回应的,趁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及时抽身吧。”   不要像她一样,这辈子只能选择孤独。   良久之后,沈朝渊哑声回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明笙默了。   沈朝渊不是一般人,就算是,也不是她随意可以掌控的。   喜欢上一个人,固然很美好。   可如果永远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那这份美好里,就将掺杂无数块玻璃渣。   脚踩在上面,是会流血的,更何况心呢。   明笙不想沈朝渊走自己的老路,她还想试试。   试着劝一劝他。   “沈朝渊,你了解我吗?”   沈朝渊没有回答,明笙决定替他说:“其实你是不了解的,所以你喜欢的也不是真实的我,过去的我,都是虚假的,如果你爱的是那个我,那现在的我于你而言就是个陌生人而已。”   沈朝渊觉得她是在狡辩:“说了这么多,你的目的就是想要我放弃你。”   明笙摇头:“沈朝渊,朋友一场,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拥有更好的。”   和他的过去,她一句‘朋友一场’就轻而易举地揭了过去。   沈朝渊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只知道不能就此放开她。   放开了,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沈朝渊扯了下嘴角,语气有些逞强:“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不了解你?”   明笙笑了笑:“除了我的名字,我的过去,你了解吗?”   此刻,她的脸上露出些许怅然和伤感。   沈朝渊怔住。   她又继续:“沈朝渊,我们注定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以前的事情,我很抱歉,除了金钱我没有其他能够补偿你的。”   说到这,她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顿了顿:“放弃吧,我不值得。”   现在的明笙浑身透露出一股死气,沈朝渊忽然开始慌张。 第34章 暴风雪来临。   他不知道明笙为什么会突然露出那种神色, 沈朝渊不敢往坏的地方想。   最后他将这一切归结于,是她想推开自己,故意这样的。   “说了这么多, 你就是想要我不再纠缠你。”   明笙无奈笑了笑,沈朝渊真的是她见过最固执的人了。   沈朝渊见她不说话, 刚才慌乱的心开始趋于稳定。   “我知道你喜欢他,我没有强求你和我——”   沈朝渊话还没说完,明笙便抬眸打断他:“我知道。”   她的眸光, 平静极了。   明笙知道沈朝渊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不是想要强迫威胁自己立刻和他在一起。   只是不管他是想强迫也好,亦或是收起他的狠厉对她低声下气也罢, 这些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只是不想因为自己,而浪费他的时间。   沈朝渊停住话头, 他不敢再说下去,害怕明笙又会说出什么拒绝自己的话来。   一个人怎么能做到绝情又深情,沈朝渊今日在明笙身上看个透彻。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 自己有一天也会有害怕胆怯的时候。   沈朝渊的脾气其实是不算好, 近几年算是收敛了许多,这和接受公司有关。   他也有过叛逆不服输的时候,十几岁喜欢赵薛一起飙车,穿越在各个大街小巷。   当风呼啸而过时, 沈朝渊脑海里偶尔也会闪过那么几个年头,如果,如果就这么发生意外好像也挺好。   可惜他太不走运,又或者是老天爷不愿意收他,就算再怎么受伤,最后总能挺过来。   后来接手了公司以后, 这种心思慢慢就淡了,尖锐的性子被他收敛起来,逐渐开始喜行不于色。   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那两个人对他的态度从明目张胆的厌恶转变成了虚与委蛇的讨好。   在沈朝渊过去的认知里,只要你有了钱和权,没有人会忤逆你,他们就算再讨厌你,也会因为你手里的东西,对你极尽谄媚。   可明笙和他们不同,这些都不是她在乎的。   原来无能为力是这种感受,这是沈朝渊第一次体会,很不好受。   “那如果,我不听你的话,继续过来呢?”沈朝渊微颤着音,问出这句话。   目光也跟着望过去,他想知道她会不会生气,就算是厌恶也好。   那就证明,她对自己并不是全然无所谓的态度。   毕竟讨厌也是一种感情的表达。   如果是这样,那不就是代表她对自己也不是一点感觉没有?   只不过要让沈朝渊失望了,这一切并不能如他所愿。   明笙的眸色依旧很平静,在望向他的时候,无比淡然,仿佛他方才说的话并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影响。   她说:“你来,我并不能阻拦,我方才的话,只是想让你换一条容易的路走,如果你非要坚持的话,那我只能祝你能够早点回头。”   沈朝渊喜欢谁,是他自己的事。   就算那个人是她,也和她没关系。   明笙劝他放弃,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着想。   自己什么性格,明笙一清二楚,沈朝渊在她身上,除了会浪费更多的时间,根本得不到他想要的。   让一个有着执拗性格的人放弃,大抵是这世上最难的事情了。   明笙之前说的种种,沈朝渊一句也不想听,更不准备听。   明笙总是让沈朝渊放弃,可她却不知道,这已经不是想不想放弃的问题了。   在沈朝渊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他就已经陷进去了。   陷得太深,他已经不想再挣扎退出,而是心甘情愿地待在渊底。   明笙总说沈朝渊不了解她,但她又知晓沈朝渊几分呢。   *   年底将近,近几日也迎来了这一年来最低的温度。   一场一场的雪,下个不停。   公寓楼下的花草树木,都被裹上一层厚厚的雪色,一连几日都化不开。   明笙每次出门的时候,都能瞧见放寒假的小朋友们聚在一起,打雪仗、堆雪人。   她那栋楼下就不知道被谁堆了一个,还有模有样的插上了树枝用来做它的手和鼻子。   第一天,还只是个简易的雪人,可等过几日,明笙从公司回来时,却发现那个雪人不仅没被破坏,还变得富有起来。   树枝做的鼻子被换成了一根胡萝卜,头上还带了一顶红色的帽子,更是搭配了一条红色围巾。   浑身上下透露着洋溢欢快的气息,或许是雪人也知道马上就要过年了,所以不想破坏这种氛围,选择主动加入大家。   林述言是后天下午的飞机,本来应该上周就该回来的,是他那位老师,一直想留着他,不想让他回国,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   其实明笙能够理解他那位老师的心思,林述言不适合娱乐圈,也不该待在这里。   他的归属应该是在世界各地的演奏舞台上,未来他本会成为一名杰出的作曲家、演奏家。   可这一切,却因为一个执念,要生生地被无限期拉长时限。   明笙不知道该怎么去劝他,因为她劝不了,她也被困于这个执念中。   现在的明笙不知道,除了帮杳杳完成那未完成的遗愿,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曾经明笙以为,留在林述言身边,自己就会慢慢活过来。   可她却预料错了,他的存在,只会让明笙对自己的认知更加清晰。   她是不祥的、更是累赘。   她的存在会困住他、牵绊住他。   都说病得越重的人越矫情,她或许也是如此吧。   面对熟悉的人和事,明笙总是控制不住地想到很多。   结果不言而喻,都是坏的。   林述言回国的那天,正是风雪下得最凶猛的时候。   路面的积雪,铲了几次后,很快又被重新覆盖上。   天气预报上说,年关将至,这两天有可能会迎来近十年来,最大的一场暴风雪。   马路上厚厚的一层雪,车辆寸步难行,就算明笙想要去接也是有心无力。   傍晚,明笙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进了厨房,打算烧水煮面。   林述言过来的时候,明笙正好端着一碗牛肉面从厨房里出来。   他满头的风雪忘记了擦,身上的米色大衣已经湿了个半透。   这里不像北方,这里的雪落在身上最后是会化成水的。   “你回来了,看来我这面煮的时间刚刚好。”明笙将两碗牛肉面摆放好,然后转身进入房间,拿了一条干毛巾递给林述言。   林述言接过,擦了擦头发和衣服,嘴角含着笑:“难道不是我告诉你什么时候会到家的?”   明笙笑了笑,见他整理地差不多了,便喊道:“过来吃饭吧,等下还要去买年货呢。”   林述言坐过去,手碰了一下碗边,有些烫。   明笙看着他冻得通红的手背,有些失神,她想,等下一定不能忘记还要买一副手套。   吃了一碗面,总算没那么冷了。   厨房依旧是林述言收拾的,等明笙回卧室穿上棉服的时候,他已经将一切弄妥当了。   “现在就去吧。”林述言说着,就要将那件半湿的大衣穿上。   屋内开着暖气,但这一会儿的功夫,衣服不可能干得这么快,于是明笙想了想劝道:“要不你回去换一件吧,湿的穿在身上,万一感冒怎么办?”   林述言直接将大衣重新穿在身上,不在意道:“去换了,等下也是要被重新弄湿的。”   说完这句话,他走到明笙,仔细打量了她上半身,然后皱起眉,有些不满:“太短了,进去换件长的吧,我记得你有过一件长到脚踝的那种棉服对吧。”   明笙:“......”   林述言见她一直未动,以为她是女孩子爱美的心性起来了,于是开始耐心劝道:“现在不是爱美的时候,听话,进屋换了。”   此刻的林述言是真的将明笙当妹妹一样爱护,眼底的偏爱,显而易见。   只是这种偏爱,无关情爱而已。   明笙倏地垂下眸,掩下那抹怅然,装作不在意地妥协道:“没有臭美,我换就是了。”   等到俩人出门时,已经将近六点了。   冬日的天黑得很快,此刻外面已经呈现一种雾蒙蒙的状态了。   他们没有开车,毕竟这个天气开车多少有点危险,好在超市离得也不算远,最多二十分钟的路程就能走到。   说是置办年货,其实就是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忘记了买。   家里的冰箱里,塞了满满的菜,大多数都是远在南泞镇的干爸干妈寄过来的。   自从他们知道林述言今年留在青市过年,今年寄过来的特产就都变成了双份的。   明笙心心念念记得要买手套,所以进了超市以后,就直奔服装区。   这会儿去商场买,有些远了,明笙选了一个试起来最舒服的。   不巧的是,这最戴起来最舒服的只剩下两副粉色的了。   明笙最后只纠结了几秒,便将这两副都拿了。   林述言则是选了一些小零食,他早就注意到了,明笙的家里除了可以解决一日三餐的食物以外,没有其他任何食物。   他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喜欢小零食,只不过他希望明笙将来有一天能够喜欢。   就算不喜欢这小零食,其他东西也行,林述言只是想让她以后不再像过去和现在这样,永远无欲无求。   林述言希望她变得朝气一点,像平常人家的女孩子一样,能够笑得简单些,活得轻松些。   她的人生也应该像这些有着五颜六色包装的零食一样,五彩缤纷。   二人来到结账区,明笙看着收银员扫过一包又一包零食,微微诧异:“你怎么突然买这么多零食?”   林述言将零食装进袋子里,一边回她:“我觉得它们应该挺好吃的,就当做送你的新年礼物吧。”   明笙奇怪地凝视了林述言几秒,总觉得现在的他好像变了一些。   依旧温柔的性子里,多了些许孩子心性。   *   他们是趁着雪停的时候,出的门。   没想到从超市出来以后,才走了十分钟,天上就又飘下了雪花。   纷纷扬扬的,仿佛要将空气都染成白色。   还好明笙出门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带了一把伞在身上。   好在此时并没有风,两个人撑一把伞,足矣。   明天就是除夕了,这一路上,林述言都在问明笙明晚除了饺子还想吃什么。   明笙这几年虽然都是一个人过的,但她的厨艺委实一般。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下厨时,杳杳尝了一口,差点没直接吐出来。   杳杳说她可能所有的天赋都在艺术方面上,这厨艺真是短板到不行。   从那以后,明笙有刻意练过,可再好的食材,再精确的步骤,到了她手里,做出来的菜最多只能算能吃的普通家常菜。   但林述言的厨艺很不错,他是那种就算是第一次照着食谱做菜,也能做得很美味。   明笙忌口的不多,除了鸡蛋以外,她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也没有什么不喜欢吃的。   所以在林述言一连报了几道菜后,她只是略作思考了一下就点了头。   她对食物的欲望一向不大,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   可林述言却不希望她这样。   雪还在下,他将伞又往她那边歪了歪后,继续问:“我看初姨好像还寄了一些干菇,要不再做个干菇鸡汤?”   只是这一次,明笙却并没有及时应声。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公寓楼外。   这个点,大多数人都躲回了开着暖气的房里,路上更是没什么车。   气氛安静极了,夜色早已降临,路灯雾蒙蒙地亮着。   橙白灯光交替亮起。   明笙停下脚步,眼神望向那颗槐树下的黑色人影。   林述言显然也注意到了,随即也停下来,同她一起看向那个打着黑伞的男人。 第35章 我怕你把我就这么忘了。……   这时风雪骤停。   明笙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 这个雪停的有些太过突然了。   林述言握着伞柄的手动了动,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回明笙身上, 语气极为自然:“找你的?”   明笙闻言,扫了一眼远处的人, 然后朝林述言点点头:“应该是了。”   林述言了然一笑,很体贴地开口:“需要我回避吗?”   林述言记得这个人,上次在发布会现场, 突然上台揍自己的就是他。   而且之前,也是在那棵树附近,他们就见过一面了。   最重要的是, 他是笙笙的前男友。   明笙摇头:“不用,应该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二人走近, 走到沈朝渊面前。   同色系的棉服和大衣,同款粉色手套,各自手里都拎着相同的购物袋。   同撑一把伞, 慢悠晃步。   所有的一切落在沈朝渊眼里, 内心无比落寞。   他们走在一起,像极了一对恋人。   握着黑色伞柄的手,倏地收紧,裸露在外的手指, 冻得发紫。   由此可见,他已经在这站了很久了。   “你是来找我的吗?”明笙站定,语气平淡地问道。   沈朝渊低低应了一声,嗓音带着一丝沙哑。   “有什么事吗?”明笙又问。   林述言就站在她身侧,她却一点没有让他回避的意思。   沈朝渊不知道该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现在的自己就是强行闯入、打破他们之间那股平静美好氛围的坏人。   可即使这样,沈朝渊也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因为他不能没有她。   就算是只能永远的像个卑劣的小偷,跟在她身后。   沈朝渊没有及时回答,他的视线从明笙身上往她身侧移了移。   沉寂的目光下,心思一目了然。   林述言对上他投过来的目光,略微思考了几秒,随后垂下眸,缓缓开口:“笙笙,你们先聊,我先上去收拾一下行李。”   他刚从国外回来,确实需要好好收拾一下许久没住的房间。   这样刚好给他们俩人留了单独相处的时间。   林述言不知道明笙和沈朝渊之前是如何恋爱分手的,但就刚才与沈朝渊对视的那几秒,他觉得俩人应该还不算真正的结束。   起码眼前这个男人应该是还没有放下。   毕竟他之前脸上的那几拳,可不是白挨的。   雪停后,接着又刮起了冷风。   簌簌的风声,在明笙耳边响起。   林述言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然后将伞交给了她。   “那我先上去了。”   明笙点头:“嗯。”   俩人之间默契又熟悉的动作,成功刺到了沈朝渊的心口。   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失重感袭来,他感觉自己像是掉入了一个深渊巨口,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自己。   林述言走了,雪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明笙将手里的伞彻底收起来,拿在手中。   没了雨伞的遮挡,寒风更肆虐了。   明笙抿了抿唇,眉头微蹙着开口:“说吧。”   “听说明天是除夕,我准备一份礼物。”沈朝渊将一直背在身后的礼盒提到前方。   大红色的礼盒,瞧着很是喜庆,倒是很符合眼下节日期间的氛围,只不过和沈朝渊却不怎么搭。   明笙并没有及时接过,而是疑惑:“听说?”   她本就是个细心又敏感的性子,再加上沈朝渊的话本就带着奇怪。   什么叫听说,沈朝渊的话,就好像他从来不过除夕一样。   沈朝渊垂了垂眸,挡住了明笙想要探察的目光,他还没到需要用装可怜来获得她的关注。   他哑声回答,解除明笙的不明:“最近工作太多,忘了。”   这个解释,倒是符合明笙对沈朝渊的了解。   的确会像是他做出来的事。   阖家团圆的日子,就算内心再排斥它,可归根究底,还是会有所期待的。   这种感受,明笙太懂了。   她不知道沈朝渊是作何感想,明笙至今还记得,赵薛和她说过,他们一家人关系不太好。   也许是豪门圈子的天然既定印象,明笙觉得他们关系不好,大概是因为公司发展上的意见不合,亦或是平日里他的父母因为工作,而疏忽了亲人之间的感情维系。   感情再不好,也始终是一家人。   这一刻,明笙突然有些羡慕沈朝渊,最起码他回到家里,不会是孤身一人。   “明天就是除夕了,你是回老宅吗?”明笙望着这漫天雪色,刻意地转移话题。   她这句话,就差将‘礼物我就不收了’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既然决定了不给他希望,明笙当然不可能接受他手中的这份所谓的新年礼物。   沈朝渊没有接话,而是将手里的礼盒往她手里送。   明笙带着粉色的手套的手,就这样被迫拿着他递过来的礼盒。   意外的是礼盒很轻,她瞥了一眼,突然就好奇这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因为这一番动作,俩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   沈朝渊将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全都看在眼里,他开口解释:“只是一些小型的烟花。”   “你说这里面装的是烟花?”明笙听了不讶异是假的,只见她又问,“可是为什么会这么轻?”   她不是没见过烟花,再小也是有一定重量的。   而且用礼盒装烟花,多少让她觉得哪里怪怪的。   “改良过的。”沈朝渊温声解释,“和市面上的仙女棒烟花差不多,只是比那个燃烧的时间长一些。”   明笙听明白了,只不过她还是疑惑,他为什么会送自己这个。   怕她还不接受,沈朝渊只好道:“不是我特地买的,是一个合作商送过来的。”   为了她能够收下,沈朝渊甚至开始将由头按在合作商身上。   他知道明笙不是不喜欢这份礼物,只是不想要他送的而已,因为她不想和自己牵扯太多。   沈朝渊已经这么说了,明笙也不好再拒绝。   一盒烟花,就当一份普通的年货好了。   见她决定收下,沈朝渊心口蓦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听赵薛的主意,明笙和他那些前女友们一点也不一样。   比起昂贵的奢侈品,这种小东西,果然能让她更容易能接受。   “明天我就不过来了。”像是在和明笙报备一样,沈朝渊一字一句道,“年后会有一些忙,我可能不会来得太勤。”   他这副样子,如果不知情的路过,还以为他是在和妻子报备自己未来几日的行程呢。   明笙无奈打断他:“你不用和我解释的,如果真的很忙的话,就别过来了。”   没有说的太直白,但明笙觉得他能听懂自己的意思。   “要解释的。”沈朝渊哑声道,“我怕你把我就这么忘了。”   明笙闻言一怔。   不知道是风吹得太狠,还是他这几日本就没休息好,沈朝渊眼眸中有很明显的红血丝,和情绪交染在一起,像是随时会爆发一样。   面对这样有些陌生的沈朝渊,明笙有些无能为力。   她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好像有种越解释越混乱的感觉。   明笙眨了下眼睫,缓解了有些干涩的眸,她没想到有一天,无所不能的沈朝渊也会陷入情爱的陷阱当中。   原以为,像他这样的,应该这辈子都不会碰这种东西。   这也是她当初,为什么会不计后果地留在他身边。   明笙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也没有很好的性格。   而围绕在他身边的,比她长得漂亮、性格好的,一抓一大把,所以明笙以前从不会觉得,沈朝渊有一天会喜欢上自己。   只不过事与愿违,意外总是来得突然又让人不知所措。   明笙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再次刻意地转移话题:“你现在要回去吗?”   她不是要赶他走的意思,只是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面对沈朝渊不再掩饰的炽热的眼神,明笙内心涌出的,是源源不断的愧疚。   他如今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她导致的。   “不急。”沈朝渊静静注视着她。   他还想在和她待一会儿。   明笙默了。   良久,她抬眸看向他,声音浅浅:“回去吧,我也该上楼了。”   俩个人之间,总要有一个人来选择结束这一切。   沈朝渊不愿意动,他的眸光依旧紧紧落在明笙身上,就像是看不够似的。   现在的他,行为举止,完全是变了一个人。   明笙自知劝不动他,她决定自己先走,这样沈朝渊待着这里也没有了意义,应该就会回去了。   寒冬腊月的雪地里站久了,肯定不好受。   见他一直不动,明笙只好道:“那我先上去了,谢谢你的新年礼物。”   语罢,明笙就打算转身往小区内走。   这时沈朝渊忽然叫住她:“明笙。”   明笙停下刚要抬起的脚,偏过头,应了他:“嗯?”   目光从她的脸上,慢慢移到她拿着伞柄和礼盒手,沈朝渊的眸色暗了暗。   沈朝渊又走近了一步,视线依旧落在她手上,语气带着微不可查的祈求:“你能不能也送我一份新年礼物?”   在问出这句话后,沈朝渊只觉得自己像个阴暗的乞讨者,在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明笙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移,以为他看的是她手里的礼盒。   沈朝渊送了她这份所谓的新年礼物,按照礼数,明笙自然是要回的。   只是她现下,两手空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当做给他的回礼。   明笙想了想,只能这样道:“等你年后不忙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再给你送过去可以吗?如果你实在没时间的话,我也可以直接送去别墅,你让刘姨记得收一下。”   “不用这么麻烦。”沈朝渊收回目光,抿了抿唇,“我想要你戴的这副手套。”   明笙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的是这副粉色的手套?”   她还特意强调了‘粉色’这两个字。   沈朝渊应声:“嗯。”   明笙不知道他如何想的,只能委婉告诉他:“这就是我刚刚才从那边的超市随便买的。”   沈朝渊摇头:“我就想要你手上这一副,可以吗?”   明笙好像没法拒绝,毕竟只是一副很普通的手套。   更何况她刚刚还收了人家的礼物。   最后,明笙将手套脱下,将表面抚平,递给他:“这副我戴过了,如果你反悔了,再告诉我。”   沈朝渊接过她递过来的手套,然后就这么装进大衣口袋里。   直到明笙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将其拿了出来。   手套里还有上一个人留下来的温热。   这是沈朝渊今年收到的第一份新年礼物,虽然是他自己讨要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问她要了这副手套。   只是一想起,那个男人和她戴着相同款式的手套,沈朝渊的内心只觉得酸和嫉妒。   有了这副手套,就好像可以欺骗自己,明笙的手套是买给他的一样。 第36章 我没有家人。   今天是除夕。   明笙特意起的比平时早一些, 只是没想到有人比她起得还早。   她从浴室里洗漱完毕出来的时候,林述言已经在做早餐了。   虽然俩人是住对门,但互相都有对方家里的钥匙, 昨天晚上说好的,除夕在明笙这边过, 所以林述言一早便悄声过来准备早餐了。   明笙捋了捋头发,顺便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问完,她瞥了一眼时间, 还不到七点。   林述言系着她平日里常带的那条围裙,端着两碗粥从厨房里出来,围裙里面穿了一件白色高领毛衣。   他将粥放至桌子上, 语气温柔:“因为今天是除夕。”   明笙拿起勺子舀起一小勺,小心吹着, 听到他的话,语气微微一愣,后又笑了笑。   是啊, 今天是除夕, 是个团圆的日子。   “吃完,我们一起去看看阿姨吧。”林述言见她将碗里的粥用了大半,才开口说了这句。   明笙闻言一顿,她放下手中的勺子, 最后点头:“好。”   她每年除夕都会去墓园看妈妈,只不过以前都是她自己一个人,今年却多了一个。   吃完早饭,明笙在客厅坐了一会儿,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在厨房收拾的林述言。   在灯光的晕染下, 他的脸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去墓园之前,明笙特意去了一趟花店,选了一束玫瑰。   地面上的雪还未化尽,来的路上,两边堆积了厚厚的雪。   明笙将玫瑰花放到墓前,林述言站在她身侧,弯腰递上一束白菊。   他望着碑上的照片,温声开口:“这几年都是你一个人过来吗?”   明笙点头:“嗯。”   林述言眸色微微一闪:“沈朝渊没有陪你?”   这是第一次,林述言提起沈朝渊的名字。   关于明笙和沈朝渊的过去,林述言只是凭着之前的三言两语猜了个大概,其中细节不得而知,最起码到目前为止,他只知道二人谈过一场恋爱而已。   至于为什么分手,因为什么原因分手,明笙和他说的那个理由,林述言能听得出来,那不是真正的理由。   林述突然提起沈朝渊,这让明笙有些意外。   但她想了想之后,还是如何回答:“他不知道这些的。”   自己和沈朝渊的那段关系,毕竟和普通情侣不一样,明笙自然不会告诉他这些。   林述言听了,没有再问。   有些事情,只需点到为止就好。   过了一会儿,林述言便率先回了车上,给明笙留下了单独说话的空间。   只剩下明笙一个人,她终于可以展露出自己最真实的状态。   以往,每次过来的时候,明笙的心情都很不好,就像是下一秒身体就会坏掉一样。   这一次不知道是有人陪的原因还是什么,明笙罕见的没有那么难过了。   她甚至能朝着女人的照片真心实意地笑了笑:“妈妈,刚刚和我一起过来的是阿言,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以前上学的时候,给我补课的就是他。”   “他现在回国了,在做演员,我是他的经纪人,年后等电影上映后,我们就要准备进下一个剧组了,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来看你,还有杳杳。”   “你千万不要怪我,也记得帮我和杳杳说一声,等我把这一切都完成后,如果可以的话...”明笙说到这,忽然停住了。   这里人烟稀少,扬起的风都要比别的地方冷一些,她正了正被吹歪的围巾,到底还是没勇气说出那句话。   面对死亡,明笙终究还是会感到畏惧。   *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亮起了红灯笼,明笙站在阳台,望着窗外的喜庆。   这个点,天还没有彻底暗下,依旧是雾朦胧的,还飘起了小雪。   林述言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时,对着阳台前的人喊了一声:“吃饭了。”   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桌上的菜却不少。   明笙知道他准备了很多,刚开始她也跟着打了几下手,也预估过,可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这么多怕是吃不完吧。”明笙有些担忧。   林述言不在意地笑了笑:“不是还有我吗?你正常吃就好了,剩下的我解决。”   明笙笑了,白炽灯明亮,晃着她的眸:“那我争取也多吃点,帮你分担一些。”   过年就是要开开心心,俩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过去的人和事。   吃完年夜饭,又到了各个微信群里发红包的时候了。   今年比去年又多了几个群。   都是去年在剧组的时候加的,也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明笙的心情好了许多。   她给每个群里都发了新年红包。   领到了红包的人,都在群里以各种形式说了新年红包,没抢到的,也会嘻嘻哈哈地假装抱怨一番。   微信消息就这样不停地跳出来。   在发了几个红包后,明笙正打算先退出来,却收到了来自林述言的新年红包。   一共24条,每一个红包数额都是2333。   前者明笙可以理解,是代表她的年龄,可这2333是什么意思。   她想了一会儿,也没猜出来。   于是明笙回了一个【?】过去。   消息刚发出去,方才回家的林述言就回来了,他穿了件外套,手里还拿着一盒烟花棒。   明笙放下手机,决定直接问他:“为什么是2333?”   林述言笑着回答:“听一个朋友说,这个数字代表着哈哈大笑,笙笙,这是我对你新一年的祝愿。”   听到这个答案,明笙显然愣住了片刻,林述言索性走近,揉了揉她的脑袋:“别胡思乱想了,下楼放烟花吧,我准备了很多。”   说完,他扬了扬手中的东西。   明笙不想了,随即点头:“好。”   她从沙发上起身,手机屏幕也跟着亮了起来、   明笙边走,边打开。   是沈朝渊发过来的消息。   他问她:放烟花了吗?   屏幕的亮光照在她脸上,她盯着聊天界面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对着已经到玄关的人喊了一声:“等一下,我拿个东西。”   不过几分钟,林述言就瞧见了明笙从一旁的柜子里拎出来一个喜庆的红色盒子。   “把这盒也一起放了吧。”明笙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对着林述言说道。   这个盒子,有些熟悉,和她昨天拿上来的一模一样。   林述言:“是他送的?”   明笙无奈点头:“嗯,他说是新年礼物。”   林述言明白地点了点头,此刻他忽然有些抑制不住那股好奇:“你们现在?”   他点到为止,之所以会这么问,多少还是有受沈朝渊最近这么长一段时间来怪异行为的影响。   明笙摇头:“没关系了,只是他好像还有些放不下。”   就像她一样。   这句话,明笙悄悄在心里念了一遍。   “是这样啊。”林述言语气淡淡,然后将门打开,“走吧,再晚了,楼下的小朋友都走光了。”   毕竟答应要一起放烟花的,不好食言。   他们来到小区里的一块空地上,约好的同一幢楼的小朋友们已经到了。   而且已经开始甩起了烟花。   明笙他们来的算是有些晚了,作为补偿,她将沈朝渊送给自己的新型烟花送了一些给等了他们很久的小朋友们。   转瞬即逝的烟花,在这个热闹的黑夜里,频繁亮起又灭去。   明笙手持着一根烟花棒,目光落在上面。   改良过的好像是比普通款的燃烧时长更久,可那又怎么样呢,最后还是会消失的。   林述言已经很多年没玩过这些东西了,等他放完两根后,回头一看,明笙手里的还是第一根。   他走过来,笑道:“看来他是花了心思的,你手上这个和我们玩的很不一样。”   林述言这话并不是替沈朝渊说话,他只是在陈述一个很显然的事实。   明笙垂下眸,掩下眸中情绪:“大概吧。”   趁着燃烧的最后几秒,她拿出手机对着它拍了一张照片。   将其发给了沈朝渊。   沈朝渊发过来的微信,明笙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好像回什么都不太对。   不回又显得很没有礼貌。   在不能给他任何希望和错觉的前提下,明笙发了这么一张照片过去。   就算是回应他,自己在放。   公寓楼小区外,墙边正靠着一人,手里同样持着一根烟花棒,在燃烧。   路灯的光将人脸照的尤为清晰。   男人看着聊天界面上的那张烟花的照片,怔怔出神。   比起烟花,沈朝渊更想看到的是她。   可是她现在应该是在和喜欢的人一起放烟花吧。   明笙在收到沈朝渊发过来的烟花照片后,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照片里只露出一只手,以及周围环境一角。   明笙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了,小区外的风景楼色,早就已经熟记于心。   他发过来的那张照片里,那棵树的倒影很是熟悉。   小区外的那棵老槐树已经算是这边的标志性景致了,即使是它的倒影也难以让人容易忽略。   这样一张照片,导致明笙不得不怀疑,此刻的沈朝渊就站在小区外边。   可是这样一个阖家团圆的除夕夜,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呢?   此时此刻的明笙还不至于自恋到自己在沈朝渊心中的地位比他的家人还有重要。   她和林述言已经回到了家,这会儿马上就要到零点了。   他正在厨房煮饺子,明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窗外是万家灯火以及五彩斑斓的烟花盛景。   对着沈朝渊这张照片,明笙最终还是回了一句话。   她问:你没有回家吗?   那边迅速发过来一句:没有,在外面。   这下明笙更确定,之前他就站在小区外。   明笙对他家里的情况不算了解,只能简单地问上一句:今天是除夕,你没有和家人一起守岁吗?   现如今,年味虽然一年比一年淡,但该有的习俗还是有的。   一分钟后,明笙收到他的回复。   沈朝渊:我没有家人。   明笙眸光随即顿住。 第37章 我不会,我只喜欢你。……   她望着聊天界面上的这条消息, 心情颇有些复杂。   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关于沈朝渊,明笙确实了解的不多,就像他对自己一样。   原以为他父母双全, 应该要比她幸福多了,可事实好像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   明笙抿了抿唇, 手指在屏幕上删删减减,一时犹豫不决。   而沈朝渊这边,在抿了一口酒后, 目光便一直盯着那个『对方正在输入……』看了许久,直到它消失。   随后,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仰头一口饮尽。   很快,厨房里就飘来一阵饺子的香气, 林述言端了一盘热腾腾的水饺出来:“过来准备吃饺子吧。”   马上就要到零点了,明笙应了一声,然后又再次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眼底的犹豫消失, 她最终还是选择放下了手机。   明笙坐到餐椅上时, 林述言正将蘸饺子的醋放至餐桌中央。   肥嘟嘟的饺子冒着热气,是芹菜猪肉馅的,林述言说他还在里面包了一枚硬币的,说是谁吃到, 新的一年就会顺顺利利的了。   零点到了。   窗外的烟花声不断,五彩斑斓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而明笙也吃到了那颗包着硬币的饺子,她将嘴里的硬币吐出来,然后就听见坐在对面的林述言对自己笑道:“笙笙,新年快乐。”   明笙望着他,颤了颤眼睫, 然后开口:“嗯,你也是,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大家都要好好的。   沈朝渊被手机吵醒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未亮,更甚至,昨晚空气中的烟花气味还未散尽。   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打的却是他的私人号码,沈朝渊几乎不用怎么想,就猜到了是谁。   他将手机放到耳边,声音极其冷漠:“你又想说什么?”   不知道手机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只瞧见原本淡漠的一张脸,瞬间变得冷若冰霜。   沈朝渊语气薄凉:“我说过了,我没有兄弟姐妹,你和那个女人一样,趁早歇了这个心思。”   说完便挂了电话,沈朝渊揉了揉眉心,或许是因为醉酒的缘故,他只觉得脑子里有着一钝一钝的痛感。   沈朝渊从客厅起身回到三楼卧室。   简单的洗漱后,穿戴完毕,他拿起手机,准备下楼。   走到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点开微信。   在看到那条红色的未读消息后,沈朝渊心头的那股钝痛感忽然就减少了大半。   消息来自六个小时之前,凌晨一点零五分,来自明笙的一句:新年快乐。   *   新年的欢快气氛很快就淡了过去。   明笙收拾了这个年间涌现的一系列复杂心情,再一次投入到工作中去。   《深宫》那边,霜霜的戏份已经结束了,明笙打听了一下,剧组大概在四月份杀青,不出意外,在今年的国庆节前后就会正式上映。   而他们的电影上映时间是在暑期七月初七情人节那天。   前后相隔时长不大,正好有利于宣传。   只是电影要几个月后才上映,现在公司的资金又紧张,能拿出来的流动资金很少。   就算再加上明笙和林述言手里钱,也是不够的。   《原玉药》是一部仙侠小说,内容自然要长一些,明笙和林述言商量过,打算将其改编成电视剧。   仙侠剧,比起一部爱情电影来说,需要花费的资金当然要更多。   而且这一次,他们需要启动新的演员,霜霜的形象和原著中的女主不太契合。   新演员不是新悦的,明笙看中的是赵氏旗下去年刚刚爆火,被称为国民妖精的苏怀菱。   明笙记得她,赵薛的前女友。   在明笙心中女主角第一人选就是她,从赵薛那里要来了联系方式后,她就打了个电话过去。   明笙本来已经抱着被拒绝的准备了,谁曾想到对方在听到是要拍这部小说后,居然答应说可以见上一面。   见面地点就在对方的公司,明笙是带着已经准备好的剧本过去的,林述言不放心,于是陪着她一起去。   赵氏旗下的光线娱乐和唐灿里的新悦有很大的不同。   前者装修得富丽堂皇,里外看起来,不像一家娱乐公司,倒像是一家娱乐会所。   而后者更同样不像一家影视公司,非要说它像什么,明笙觉得像是一间艺术展览馆。   怀着这股奇异的感受,明笙被苏怀菱的助理引到了休息室。   “好久不见,明小姐。”苏怀菱率先打着招呼,眼神坦坦荡荡,一点也没有想遮掩的意思。   以前她们虽然经常在一个局上,但是却从未说过什么话,最多只能算是打过照面而已。   合作谈的意外顺利。   明笙将所有会出现的问题,比如现阶段资金周转问题,所以这部剧可能会出现拍一段停一段的问题,这一切都告诉了对方。   而她得到的答案是可以接受。   这下换明笙有些不解了:“为什么?”   苏怀菱挑了挑眉梢:“很简单,因为男主角长得很帅,看着顺眼。”   对于苏怀菱的打趣,坐在明笙身侧的男人,笑了笑,礼貌开口:“谢谢。”   言语间,并未因为对方的触线冒犯而感到不适,清冷的面容却有着温柔有致的眼神,倒是和书中那个仙君形象像极了。   不得不说,林述言的形象,如果换上书中所描述的那身装扮,那几乎可以说,他就是原著男主本人。   仿佛那个角色就是因他而生一般。   苏怀菱眉染愉悦,开口解释:“开个玩笑,不要介意,实话说来,我是原著书粉来着,作者连载第一章的时候,我就在追了,可惜的是,几年过去了,都没见作者大大再开新书。”   说到这,苏怀菱从沙发上往明笙的方向靠了靠,一脸好奇地问道:“这个剧开拍,原作者会进剧组吗?我想找她要个签名。”   明笙被问得一愣,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手指曲在膝盖上,指尖隐约泛白,因为用力过度。   率先察觉到她不对劲的是林述言,他整个身子往前倾了倾,试图想要挡住苏怀菱的视线。   “不好意思,她不太方便。”   苏怀菱也不是没心眼的人,看出来了一些不对劲,因为她刚才的那个问题。   不明所以的她,只好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明笙的状态有些不太好,眸光有些晃。   苏怀菱的那句话到底是给她带来了一些影响,明笙垂下眸,不想让林述言看出来。   在等待电梯的这一段时间,俩人之间的气氛异常的沉寂。   直到电梯到达了他们这一层,林述言才忽然开口:“我手机好像落在休息室里了,你先下去等我。”   明笙闻言,抬眸:“我陪你一起去吧。”   林述言摇头:“不用了,你先下去等我,我马上就好。”   明笙不再坚持,此刻的自己确实需要一个独处的空间。   林述言温柔地揉了下她的头,便转身折回了休息室。   苏怀菱对于他的去而复返是很意外的:“林述言?是还有什么事吗?”   林述言注视着她,然后缓缓开口:“是有一件事需要拜托苏小姐。”   苏怀菱第一次被这么称呼,还真有些不习惯,她正襟危坐,咳了咳回道:“你说吧,什么事。”   *   《原玉药》剧组正式开机,虽然女主角选了苏怀菱,但这一整部剧的热度和被期待值,比起其他IP改编的有当红演员加持的剧来说,表面上来看,还是要逊色不少。   所以能拉的投资也是几乎没有,但即使这样,这部剧还是照常开机了。   就在明笙已经做好了这部剧极有可能会夭折的打算时,唐灿理却告诉她,有新的投资商投了一大笔钱。   这部剧后期都会很顺利。   “是谁?”明笙问。   这部剧在业内其他公司投资商眼里,只能算是小制作,更是不被看好的那种,所以愿意投资的人几乎没有。   像唐灿理方才说的大投资,明笙想破脑袋也没猜到是谁会这么做。   唐灿理放下手机,笑盈盈答:“沈氏。”   明笙面容一怔。   再见到沈朝渊时,已经是四月份了。   因为有他的投资,《原玉药》终于顺利开机,而且剧组的拍摄条件以及主角们的戏服质量都有了一个不小的提升。   明笙必须得和他说一声谢谢。   所以在沈朝渊作为投资商前来探班的时候,明笙叫住了他。   在这个春意浓浓的日子里,明笙和沈朝渊站在剧组外的一处草地旁。   明笙望着不远处潺潺溪水,眸光流转,语气淡淡:“谢谢你,沈朝渊。”   两个月未见,沈朝渊没有克制自己的心,他注视着明笙的目光,浓烈又深情。   他不说话,明笙只好接着道:“这部剧对我很重要,如果没有沈氏的投资,它到最后极大可能会完成不了。”   沈朝渊听到这句话,眼珠子终于动了动,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半寸。   他终于开口:“为什么?”   明笙收回视线,不知道回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因为它是我一位很好很好的朋友所写的。”   沈朝渊没有感情地嗯了一声,末了,才问:“是他么?”   他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准确一点来说,是认清了那个男人在明笙心目中的地位。   那是他永远也挤不走的。   明笙摇头:“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特别容易惹人喜欢,如果你见到了,你肯定也——”   沈朝渊打断她,目光再次紧紧地盯着她,深邃又热烈:“我不会,我只喜欢你。” 第38章 能找个地方聊一聊吗?……   沈朝渊脱口而出的喜欢, 让明笙愣了半晌,才想起来避开他那道炽热的目光。   对于他的这份感情,明笙一直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回应不了。   既然永远都没有可能, 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要给希望的好。   在对待沈朝渊给予她的这份感情上,明笙一直都是温柔又理智的拒绝, 让人看不到丝毫希望。   所以在这一刻,她选择拒绝这份喜欢:“沈朝渊,你不用这样的。”   沈朝渊眼底闪过一丝嘲弄, 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语气颇有些低落:“哪样?”   明笙蹙了蹙眉,原本满腹的言语, 到此刻,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委婉地劝说沈朝渊, 毕竟她自己到现在都还是一个反面教材。   时间逐渐变得漫长,仿佛趋于静止。   明笙不动,沈朝渊就站在她身旁, 不打算离开。   他就像是铁了心一般, 固执地想要留在她身边,即便知道会被对方推开无数次。   沈朝渊在剧组待了大半日,最后是被一通电话喊走的。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沈朝渊的脸色反正不是太好, 他匆匆说了一声告别的话,就上了司机早就开过来的车离开。   虽然只待了大半日,但剧组里的留言却早已传开了,好在有唐灿理提前打过招呼,剧组里又大都是公司里的人,倒不会出去乱说什么。   只不过苏怀菱又不是新悦的, 自然是按奈不住那颗八卦之心。   趁着休息的空档,她将明笙拐进了自己的保姆车上。   “是剧本有什么问题吗?”明笙从外面回来就被苏怀菱的助理拉了过来。   “不是剧本问题,就是无聊,想和你聊聊天。”苏怀菱说完这句,就转向一旁的助理,“你去附近的奶茶店订几箱奶茶,就说我请大家喝的。”   “好的,菱姐。”小助理应声后,便下了保姆车。   四月的天,不算热。   但在一层层戏服的包裹下,多少会让人感到有些闷,更何况苏怀菱一向不耐热,所以即便现在只有十几度,保姆车上却早就开上了空调。   明笙一上来的时候,迎来的就是阵阵冷气。   苏怀菱见状,随即从身后拿过一条厚毯子递给明笙:“不好意思啊,我怕热。”   明笙接过毯子,很快围住自己,然后找了一个避开风口的位置坐下,摇头:“没关系。”   “主要是小时候穷怕了,你知道水市吗?”苏怀菱摇着小扇问道。   明笙点头:“知道,这个城市夏季比较热。”   苏怀菱很是认同地嗯了一声:“是啊,我就是在那里出生的,高又密集的筒子楼里,连呼吸的空气都是燥热又潮湿,常年照不到太阳的水沟里,总是泛着一股怪味,我在那住了十八年,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就从那里‘逃’了出来。”   明笙静静地听她讲述,目光渐渐有了些许变化。   苏怀菱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怕明笙嫌自己啰嗦又没有重点,有些不好意地说道:“你别介意我话多,老毛病了,我一个人的时候就喜欢这样念念碎。”   明笙笑着摇头:“我没关系的,你说吧。”   苏怀菱难得遇到一个对胃口的人,自然是逮着不放手了:“明笙,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我吗?”   没有特别挑明,但是她知道明笙一定明白自己想说的是什么。   “你指的是你和赵薛之间的事吗?”果然像苏怀菱想的那样,明笙连猜都没有猜,就这么说了出来。   苏怀菱点头:“其实你当初打电话给我经纪人说想邀请我来演女主的时候,我是很惊讶的。”   明笙不解:“为什么会惊讶,你有这个实力的,而且要认真起来算的话,以你现在的咖位,本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该惊讶的是她才对。   苏怀菱叹了口气,无奈道:“明笙,你知道我的那些对家都是怎么说我的吗?”   明笙歪了下头:“怎么说?”   苏怀菱抬起头,眨了眨眼,语气有些愤愤:“她们说我是靠男人上位,说我只知道用身体交换资源。”   虽然她当时确实是有利用过赵薛,但除了让他帮自己从原公司那个火坑跳出来,但后来的那些资源,都是她自己一点点挣来的。   她当初也并没有仗着自己是赵薛女朋友就要求他给自己最好的资源,只是让赵薛根据自己现有的地位和能力,匹配相对应的经纪人和资源而已。   按照苏怀菱的性格,这些营销号的新闻,她一向不放在心上,可是偶尔看得多了,心中终究还是有些愤懑。   十八岁从家里逃出来,苏怀菱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五年,依旧只是个跑龙套的,好不容有了公司愿意签她,结果却只是个披着糖衣的狼窝。   不想沦为别人碗里的食物,就只能寻找一个靠山。   平心而论,赵薛可比那些老秃驴们优质多了,做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可比做老秃驴们的小三小四强多了。   明笙抿了抿唇,她知道现在娱乐圈里,女演员的一言一行只要被放到网络上后,就总是会被无限放大,然后被挑错、指责。   厚重的毛毯里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覆在苏怀菱的手背上,安慰:“不要太在意她们说的话,她们越这样,就越追不上你。”   明笙的手冰凉凉的,不像她,即使开了空调还是有种湿热感。   苏怀菱不在意地再次叹了口气:“你说得对,老娘才不和她们这种连红毯都要蹭的十八线计较呢。”   明笙被她逗笑了,她收回手,顺便拢了拢毯子,将自己裹得更紧一些。   苏怀菱瞧见她的动作,眸光一闪,她拿起一旁的遥控,将空调关了。   明笙一愣,随即表示:“没事,我不冷。”   苏怀菱笑笑:“那就是我冷了。”   绕了这么一大圈,她总算是想起来将明笙叫过来的目的了:“自从我和赵薛分手后,再也不清楚他们那个圈子的事情了,你现在和那个沈朝渊是已经分手了?”   不知道是不是沈朝渊太引人注目的原因还是怎样,好像所有人都对她和他的关系感兴趣。   自从沈朝渊来过这一趟后,明笙一路过来,接收到了不少八卦和欲言又止的目光。   面对苏怀菱的好奇,明笙收回思绪,简单解释:“嗯,分手了。”   苏怀菱回想了一下上午瞧见的情形,不太相信:“那他现在为什么......”   她话没说完,因为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上午见到的那个沈朝渊。   苏怀菱以前不是没见过沈朝渊见到明笙时的模样,一如既往的冷情漠然,和见到赵薛甚至是她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可今天的沈朝渊,所有的情绪转变缘由都是源于明笙。   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宰者突然有一天就这么被主宰了。   任谁看到不感到震惊和好奇。   明笙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只好简单地概括了两句:“他对我,大概还有些感情,等这些感情慢慢被时间消耗掉,他会恢复正常的。”   苏怀菱看出了明笙的难为情,很识趣地没有再问下去:“害,男人嘛,都是惯的,等失去了才知道之前的好。”   “你说的是周柯?”苏怀菱不再问,明笙自然顺着她的话头转了话题。   “你知道啊。”苏怀菱此刻有些挫败,她抠了抠桌角,哀声长叹,“你说我这辈子怎么就遇不到一个好男人呢?前有赵薛那个花花公子,后有周柯这个劈腿男!都不是什么好货!”   明笙认同地点了头,周柯是不算个好男人,但是赵薛,她略微想了下,还是想替他平个冤:“周柯比不上赵薛的。”   “你居然还替他说话。”苏怀菱佯装生气,“你看他身边围绕的莺莺燕燕,都快能绕长城一圈了。”   她这话说的倒是没错,明笙无法反驳,但是赵薛确实比那个脚踏几只船的周柯要好。   起码在人品这一块上。   “他只是比较喜欢谈恋爱,但不会劈腿。”明笙想了想,最后给出这个结论。   这一点,苏怀菱倒是无比认同:“确实,不喜欢了就直接说分手,然后给补偿,渣得坦坦荡荡。”   明笙见她还在吐槽赵薛,嘴角微微上扬:“我记得,你和他之间,是你甩的他。”   苏怀菱听到她说起这个,瞬间乐了:“是啊,我应该算是第一个敢甩他的女人吧,想想就觉得爽。”   或许是天生投缘,在剧组的这一段时间,明笙和苏怀菱之间的关系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时常邀请明笙上保姆车上聊天吃东西,甚至为了她,苏怀菱连空调都停了一段时间。   这让苏怀菱的那个憨憨经纪人吓得以为她要跳槽,慌不择地找苏怀菱谈了几次心,最后弄得大家都哭笑不得。   拍摄的这几个月来,沈朝渊依旧是有空就过来,他什么也不做,就静静地待在明笙身边。   用苏怀菱的话来说,沈朝渊就像个可以随意移动的人形柱子,而且是只围着明笙转的那种。   转眼便到了六月份,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剧组拍摄的进度也过了半,电影也过了审,一切都很顺利,这让明笙内心开心了不少。   所以连带着对沈朝渊都没有了之前那么冷漠了。   她倒了一杯温水,眼神询问站在身侧的沈朝渊:“要喝水吗?”   沈朝渊显然是对她这个举动有些讶异,但还是很快恢复平静,然后接过她手中的一次性水杯,低应了声:“好。”   他喝了一口后,便没再动过,水杯一直紧紧握在手中,而目光则一直落在明笙身上。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里面藏满了柔软和深情。   *   秦霜霜最近又接了个小制作的女二号,明笙考察过那个剧本,虽然是小制作,但是本子不比那些上星剧差,所以就让她接了。   拍摄的过程一直很顺利,所以明笙就没有经常过去,结果今天下午,她刚到《原玉药》的剧组,就接到了那边的电话,说秦霜霜吊威亚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在询问严不严重后,明笙便立即开车去往医院。   以至于沈朝渊来到剧组时,扑了个空。   她不在,沈朝渊抿了抿唇,打算回去。   当他准备转身时,身后传来一道男声:“等一下。”   熟悉的声音,让沈朝渊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到了一张正脸和自己并不相似的脸。   是林述言。   他对着沈朝渊友好地笑了笑:“能找个地方聊一聊吗?”   沈朝渊凝视着他的眸变得幽深,良久之后,他应声:“好。” 第39章 她生病了。(修)……   剧组后面, 有一处僻静空地,一眼望去,颇为荒凉。   刚下了戏, 林述言身上还是剧组的蓝白色戏袍,他走到一处枯树旁站立。   沈朝渊就在这时停在他身侧, 抬眸,刚好就瞧见了他那张侧脸。   像是想起了什么,沈朝渊眉眼松动半分。   如果林述言此时回头, 就能看到他不加掩饰的,嫉妒眼神。   他们谁也没有先开口,就像是都在等着某个契机似的。   最后, 是沈朝渊先开的口。   人一旦有了软肋,有了在意的人, 好像就变得特别容易投降。   他想要走进明笙的世界,那么就必须过了眼前这道关口。   明笙的那十年,沈朝渊从未涉足过, 可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几乎参与了明笙所有重要的人生阶段。   他也因此成了明笙心底的那道光。   沈朝渊嫉妒极了,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可以和我说说你们以前的事吗?”许久没开口的嗓子变得有些沙哑,沈朝渊无声地垂下眸,像是妥协, 却也心甘情愿。   林述言听到他先开口了,紧绷着的心跟着松了一口气。   沈朝渊比他想的要更在意明笙,这很好。   “你想知道哪方面的?”林述言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在告诉你之前,我需要你告诉我全部你和笙笙的过去。”   林述言要确定他未来会不会给明笙带来伤害。   “我以为她都告诉过你了。”沈朝渊轻扯了下嘴角。   林述言缓缓摇头:“如果她不想说, 我不会逼她。”   “那你现在为什么想知道?”沈朝渊紧盯着他眸,想要从里面探查出什么。   他怕,他怕万一他们突然有一天两情相悦了。   那么自己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沈朝渊从不否认自己的自私,他一直都是如此,贪婪又专横。   如果可以,他希望眼前的男人永远不要看清明笙对他的情,卑劣的他,就是如此见不得光。   “不是我想知道,而是我需要知道。”林述言轻声应道。   简单的一句解释,却好似藏了许多秘密。   而这些都是沈朝渊所不知道的。   同时也是他渴望的。   “什么叫需要知道?”沈朝渊很快捕捉到这其中的不同。   林述言并没有很快回答沈朝渊的问题,这涉及到明笙,他不能随意就告诉目前这个自己还不是很确定,是否可以相信的人。   林述言敛了敛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若有似无:“这个我无权告诉你,笙笙的事情,你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问她。”   沈朝渊自然懂,可关键是她并不愿意告诉自己。   在明笙眼里,他就只能算是一个认识的人而已,她对自己从未有过任何感情。   之前种种,不过是拿他当个寄托感情的人体容器罢了。   “她不愿意告诉我。”沈朝渊哑声说出这个事实,在明笙眼里,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才有资格分享她所有的秘密。   “沈朝渊,你和笙笙的过往我就不问了,我只希望你如果真的爱她,那就请你努力一些。”林述言话说一半,顿了一顿,没再继续。   林述言心里清楚,沈朝渊不是最好的选择,他不适合笙笙,可是眼下除了他,好像没有人拥有强大的盾牌能够永远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她身边。   就连他自己也不能保证。   “这些不用你告诉我。”从确定自己的心之后,沈朝渊就没有过片刻的犹疑。   明笙可以不要他,但自己必须要留在她身边。   林述言笑了,眉间的温柔淡了下去,他望向沈朝的目光开始变化。   从最开始的小意试探到如今的审视,有时候人温柔久了,就很容易让其他人忘记了他原本的模样。   “我不是在告诉你,我是在提醒你,如果你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坚持一辈子,那么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来了。”   林述言护犊子的性子,从未变过。   其实很多次,沈朝渊有很多次想要问他,是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到吗?   可是他怕自己问了,就真的就此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沈朝渊不懂,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林述言为什么会如此在乎明笙。   聪明如他,笨拙也是他。   在商场随心所欲惯了的沈朝渊,却从未体会过亲情的滋味。   所以他不懂林述言。   *   明笙到达医院的时候,秦霜霜刚被推进手术室。   她赶紧走过去,询问唐灿理情况如何。   唐灿理瞥了一眼,满脸担心和焦躁:“医生还没说,但是那部戏肯定是拍不了了。”   明笙伸出手,不知道又想起什么,最后又将其背在身后。   她尽量隐下颤音,安抚他:“戏拍不了就算了,身体最重要。”   唐灿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手术室里,并没有察觉到一旁不太对劲的明笙。   在勉强安慰完唐灿理之后,明笙晃至墙壁处,背紧贴着墙背,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她不断颤抖发冷的身体。   此刻她的大脑里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如果她当初不同意就好了。   这样秦霜霜就不会去拍这部戏,也不会出事。   才刚刚窥觊到一点阳光,突然一下,就这么再次被打入深渊。   【手术中】三个大字,一直在明笙眼前晃悠。   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她脑子里钻,企图占领她的大脑。   明笙觉得自己就是个不详的人,每一个靠近她的,都得不到好运。   她就应该永远孤独的活下去。   又或者就这样安静地死去。   像是隔了很久很久,明笙的心头再次浮现出了这个想法。   明笙生病了,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   她也不打算告诉谁,就这么病着吧,反正生不生病对她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   腿部严重骨折,好在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后续一定要好好调养恢复。   在听到这个答案后,明笙紧绷着的内心得到了解救。   唐灿理已经进去陪霜霜了,而明笙却站在外面迟迟未动。   她站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望着病房里的情景,唐灿理既训斥又担心的声音清晰地从病房里传了出来。   明笙愣了半刻,最后决定转身往外走。   伤筋动骨一百天,霜霜现在需要的是营养。   这是她能想到的,自己唯一可以为秦霜霜做的事情。   明笙走到医院走廊拐角处,正准备转弯,就遇到了才赶过来的林述言。   “怎么样了?”林述言拧着眉问,神情略显着急。   表面上看,林述言好似在担心病房里的秦霜霜,可他更多的,是担心眼前这个站在自己面前努力装作没事,内心却早已分崩离析的明笙。   在助理跑过来告诉自己这件事的时候,他就知道糟了,她一个人过来,看到这种场景,肯定要承受不住。   明笙见到他来,强打起精神,回道:“医生说,腿部多处严重骨折,好在、好在手术很成功,只要后续恢复得好,就不会有问题。”   医生的话,明笙在心底默念了很多遍。   这是支撑她还没有倒下唯一的一剂强心剂。   可是在看到林述言过来了之后,她还是没忍住胡思乱想。   人一旦生病了,就好像很容易担惊受怕。   明笙不知道其他患者是什么样,她只知道自己这样很久了。   有时候特别畏惧死亡和分别,而有时候却又很想要拥有这样的时刻。   明笙不放心,她像是抓住一棵救命稻草一样,攥住眼前人的胳膊:“阿言,你说、你说医生会不会是在骗我?我害怕,如果我不让霜霜去,她就不会受伤了、就不会受伤了......”   林述言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此刻除了心疼就只有心疼,他握住明笙冰凉的手,想要让她冷静下来:“和你没关系,笙笙,是意外,那只是个意外。”   明笙崩溃想哭。   可是她好像已经哭不出来了。   她只知道,这不是意外,一切都是因为她。   “不是意外...”她低声喃喃。   “你看着我,笙笙。”林述言拨正她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我的话你都不信了吗?”   林述言刻意放缓的语调,熟悉的声音,让明笙开始回神。   她眼底情绪逐渐变得清明,当她再次抬起眸时,看见的就是林述言那双蓄满了温热柔情的眸。   明笙彻底恢复过来了,她记得这双眼睛,那是她这辈子永远的可望不可及。   “阿言。”明笙低低地喊。   林述言应了一声后,虚揽住她的肩,打算将人往医院外带,这里不适合她。   他边走边说,企图转移明笙的注意力:“我们回去买点食材,熬点骨头汤送过来,你觉得好不好?”   林述言虽然是这么提议,但最后,他将决定权交给了明笙。   “可是我熬不好怎么办?”明笙惶恐。   林述言见成功转移了话题,悄悄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笑了笑回:“没事,你帮忙打包,我来弄,我们分工合作。”   明笙应声点头:“好。”   他们转身往外走的时候,沈朝渊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他是跟着林述言过来的,起初他以为是明笙出了什么事,在看到她完好无损地站在医院走廊处时,沈朝渊以为自己可以就此松一口气了。   可事实好像并未如他所愿。   明笙这个样子,比起沈朝渊预想的意外更让他无助。   林述言搂着明笙从沈朝渊身边走过时,谁都没有看向他。   他们就像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完完全全两个世界的人。   而他沈朝渊就是游离在他们世界之外的孤独流浪者。   他从未走进过明笙的世界里,哪怕是半步。最近种种,无论是温和的她还是不再抗拒自己的她,都不是真实的。   这些都是他自以为是的假象罢了。   她生病了,但他却从未发现过。 第40章 没有太多的牵挂了。   秦霜霜的事, 虽然给明笙带来了不小的影响,但是这些年,她经历的已经不少了。   在医院发泄过那一通后, 到了车上,她的情绪已经趋于稳定, 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都做了什么。   明笙坐在副驾驶上,脸上是未擦净的泪渍,坚强了许久的她还是没能在林述言面前忍住, 她哽咽着问:“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林述言帮她把安全带系好,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温柔且坚定:“这一切和你没有关系的笙笙。”   “可是......”明笙还是不放心, 她现在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恐惧当中,之前的风平浪静都是一种表象罢了。   秦霜霜的这一摔, 直接将明笙从想要逃避掩盖一切的世界里拽了出来。   林述言没有及时启动车子,而是轻声打断明笙的假想:“骨头汤再放点胡萝卜吧,你知不知道她有没有什么忌口?”   此刻的明笙像个找不到方向的孩子, 她摇头:“霜霜没有什么忌口, 只是不太能吃辣。”   林述言这才启动车子,顺便继续问她:“那等下胡萝卜你来切。”   成功被转移注意力的明笙想了想,应声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霜霜喜欢有花样的, 到时候要不要给她刻只胡萝卜小兔子?”   “好啊,她一定会喜欢的。”林述言附和。   买了菜,回到了公寓以后,明笙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方才发生的所有都历历在目。   林述言正在后备箱处取菜,明笙从副驾驶上下来, 站在一旁,目光忐忑地望着他。   没有人会喜欢生病,明笙自己也不喜欢。   可比起这个,她更害怕的是,因此被人厌恶。   林述言拎着刚买回来的新鲜菜,绕过车身,走到明笙面前,注视着她目光充满的好奇:“怎么这么看着我?”   他的眼神从温和到好奇,就是没有厌烦。   “你不觉得我刚才在医院,有些太过激动了吗?”想了很久,明笙还是说了。   将这一切说出口后,她就静静地等着,来自林述言对自己的判决。   如果他就此讨厌这个疑似病入膏肓的她,那她该怎么办呢?   这一刻,明笙忽然无所适从。   天好像更灰了些,她微微抬起头,发现太阳已经不见了。   林述言在明笙问出那句话后,静静地望了她许久。   这时候所有安慰的话,看起来都显得很无力。   这些话多明笙已经没有用了。   他有时候也会埋怨上天,为什么要让一个女孩接二连三遭受那么多的苦难。   林述言甚至还去问过学医的朋友,有没有一种可以药吃了就能让人忘掉过去。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问出这句话的情景,朋友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还问他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   在问出那句话后,林述言最后也自嘲了一番。   他妄想依赖药物,来掩饰自己的无能,他还是不能带明笙走出来。   “你也觉得是吗?”明笙久久没有听到回答,再一次鼓起勇气问道。   “怎么会,我只是在想,你作为秦霜霜的经纪人,遇事不够镇定,以后得改一改。”林述言笑了笑,顺手上前虚揽着她的肩,往电梯口走去。   “只是,这样吗?”明笙问的委婉,只是用了‘激动’代替。   但明笙相信,林述言能听得懂,因为他了解她。   “不然呢?”林述言轻松挑眉,侧过脸,低头看向她,“你再这么问东问西,今天这汤就煲不了了。”   既然现在不能让她好过来,那何必顺着她的话,去揭其伤疤呢。   在找到有效的方法前,林述言不打算就这样挑明一切。   无准备的决定,对谁都可以适用,但是对笙笙不行。   她的世界已经在分崩离析了,林述言不能再往上施压。   “今天会不会来不及?”明笙半垂下眸,眸色微闪,看似恢复了正常。   “那就晚上先定时,明天上午送过去?”林述言提议。   此时二人已经进了电梯。   明笙静静回答:“好,那我明天就不去你的剧组了。”   林述言闻言,动作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回道:“嗯,你去过医院就回家休息休息,最近一段时间,两个剧组来回跑,肯定没怎么睡好。”   就这样,林述言说什么,明笙都乖乖点头。   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过一样,不知道是真的风平浪静,还是有人在粉饰太平。   风浪掀起时,汹涌猛烈,消失的时候却匆忙又仓惶。   如果暂时解决不了,就先搁置吧,明笙默默地想。   等积压到压制不住的时候,再去打算,倘若到时候真的没有办法了,那就只能任其左右了。   反正自己在这世上,也没有太多的牵挂了。   明笙望着站在厨房里,洗菜切菜的人,心头忽然浮起无尽的悲哀。   因为她发现,好像没有谁能救得了她。   就连她原以为,所谓的自救,也早已失去了作用。   即使站在她眼前是她这辈子最爱的人,明笙脑海里想到最多的居然还是死亡。   活着是一种束缚,那如果死了呢?   *   明笙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半到达的医院,她手里提着的是林述言煲了许久的骨头汤,还有几道清淡的菜品。   医院的饭菜只能算一般,所以林述言在煲汤的同时,顺便炒了两个菜,这样荤素搭配,更有益于恢复。   她拎着饭盒,推门进了病房。   秦霜霜毕竟是个小艺人,所以唐灿理弄了间VIP病房,明笙进去的时候,俩人正在吵架。   看到她进来的秦霜霜,顺势撇嘴告状:“笙笙姐,你怎么才来,唐总一直在骂我蠢!”   明笙将饭盒放置一旁,然后帮着秦霜霜轻声质问唐灿理:“唐总,你怎么能这么说霜霜?”   有了靠山的秦霜霜,明显嚣张了不少,还胆大地翻了个白眼。   着实把唐灿理气得不行,他指着明笙:“你就惯着她,你知道她怎么摔的吗?”   明笙目光一愣,过了几秒后,喃喃回答:“不是威亚出了故障吗?”   昨天自己的情绪不稳定,所以明笙并没有来得及去了解得更详细。   她以为就是像电话里说的,威亚出了故障。   唐灿理说起这个,就对秦霜霜气不打一处来:“呵呵,故障个屁!”   大抵是气急了,一向张弛有度的唐灿理居然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明笙耐心询问:“到底是因为什么?”   唐灿理气的不想说话,他指了指病床上的某个女人:“你问她自己。”   明笙的视线随即转向秦霜霜:“霜霜,你说。”   秦霜霜面对两道如炬的目光,心下突然就虚了,声音一下子就降了下来:“是威亚出了问题,但不是我的。”   回答声太小,明笙没怎么听明白:“那是谁的?”   秦霜霜老老实实答道:“当时是我和另一个女演员在半空中拍武打戏,结果她那边的威亚出了故障,刚好这个时候,她的动作是冲向我这边的,当时我和她就相差几厘米,我想着不能就这么见死不救,所以就赶紧抱住了她。”   唐灿理又听了一遍,火气更大了:“秦霜霜!你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还是以为自己真的会飞?你出事了,你让我......你让我去哪里讨你欠我的债?!”   秦霜霜的外婆一直在医院住着,需要很昂贵的药续命,这一切都是唐灿理在负担。   秦霜霜也知道自己冲动了,可是如果她当时不伸出双手,那她会愧疚一辈子的。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也要残废。   她当时就想着,不能就让她这么摔下去,要不然她这辈子就毁了。   “我知道我欠你钱,你放心唐总,就算我到了阴曹地府,也会记得你还你钱的。”秦霜霜一字一句道。   唐灿理被她的愚蠢气笑了,他冷哼一声:“我才不要冥币。”   秦霜霜垮着脸:“那我万一这辈子还不完怎么办?”   唐灿理突然笑了一下,秦霜霜觉得他此刻和奸商更像了:“那就用你下辈子来还。”   秦霜霜:“......”   明笙默默的在一旁,沉默地了解了所有的事实真相。   她好像觉得自己还顺带吃了一把狗粮。   “吃饭吧,阿言给你煲了骨头汤。”明笙只好打破这份美好的氛围,无奈插了进来。   “言哥煲的?”秦霜霜面露惊喜,“言哥会的手艺好多啊。”   唐灿理看她一脸欢喜,表示不服:“不就一个汤?有什么难度的。”   明笙给秦霜霜舀了一碗,递给她:“你试试合不合口味。”   秦霜霜结果,赶紧喝了一口,乌溜溜的眼珠子顿时就亮了,“好喝!”   她这一声落下,一旁的唐灿理脸色更差了。   明笙带的是两人份,在俩人吃饭的时候,她就借此退出了病房。   这一层专属VIP病房,来往的人比昨天少了很多。   白炽灯照在冰冷冷的墙壁,就如同这空荡荡的走廊一样,充满了窒息感。   明笙选了一个位置坐下,嘴角的笑容从出了病房后,开始逐渐变淡,直到消失。   然后她开始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沉默。 第41章 你不爱我,没有错。……   也许人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吧。   在这场虚无止境里, 生与死在她脑海里不断变幻。   它们都在在用尽力气拉扯着明笙。   沈朝渊过来的时候,明笙就坐在那,神情漠然。   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 引人下意识排斥。   步子放缓,原本只需一分钟的路程, 沈朝渊硬生生拖延到了三分钟。   因为恢复情绪需要时间。   等沈朝渊站立在明笙面前的时候,她已经将一切重新伪装起来,又变回了平日里该有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明笙敛神问。   沈朝渊坐在她身侧, 宽大的背同她一样,靠在冰凉的墙壁上。   俩人坐着的动作出奇的相似。   “我投资了那部剧,主演受伤了, 我是和导演一起过来的。”沈朝渊向她解释。   虽然听起来撇脚又生硬,但它是他看起来能够合理出现在这里的唯一理由。   “这部剧你也投了?”明笙稍显诧异。   她以为像这种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起来, 前景都不太好的剧,像沈朝渊这样的投资商是看都不会看的。   “商人的本质就是赚钱,它有前景, 我投它, 不是很正常吗?”沈朝渊淡淡道。   俩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   深邃的眉眼,情绪未明。   明笙后知后觉地错开:“这部戏很不错,你会赚回去的。”   话是这样说,可是沈朝渊为什么会突然投资影视项目, 大家心知肚明。   沈朝渊默了默后解释:“我不是为了钱。”   明笙闻言,纤长的睫毛,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沈朝渊未尽的话,她怎么可能听不懂。   只是她早已经千疮百孔了,无论过去和未来,都不该招惹他的。   现在的明笙对自己过去做的某个荒唐的决定, 除了后悔就是后悔。   既然不爱,就不应该招惹的。   在这瞬息变幻的人世间,很多事情都不是她想掌控就可以掌控的。   明明连自己的心都掌控不了,却还妄图去制止沈朝渊不要喜欢自己。   明笙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自私又无用。   尤其是现在。   她的沉默,并没有就此抵住沈朝渊的入侵。   “是因为你。”沈朝渊淡淡道。   或许停在这里冷静不是一个很好的决定,明笙想。   走廊里没有阳光,白炽灯终究代替不了那原始的暖意。   都这么久了,墙壁还是凉的。   “对不起。”有些虚无的声音从明笙嗓子里发出来,带着无助和妥协。   沈朝渊怨她是应该的,如果不是自己,他也不会如此。   不管他是想让她愧疚也好,亦或只是为了让她时刻记着自己做过的坏事也罢。   明笙统统都接下了,在说完那句‘对不起’之后。   是不是人在生病的时候,都特别容易消极。   以前的明笙在沈朝渊身边待久了,多少也染上了点他的行为处事。   缥缈的假象,让她以为这些以后都是可以用钱解决的。   可当这一切接踵而来时,她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用的她,除了一声声‘对不起’,她什么都弥补不了被自己伤害过的沈朝渊。   沈朝渊眸光一动,闪过一丝不解,后很快又了然过来。   在这无声的沉寂氛围里,他突然笑了一声。   明笙听见了,她抬起头,不解和迷茫在她脸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为什么说对不起?”沈朝渊明知故问。   明笙不想挑明,他们彼此都清楚,有些东西,反复摆在明面上,久了,会让人不适。   她不知道,那就由沈朝渊替她解答。   “你不用说对不起,反而是我应该和你说声谢谢。”   此刻的沈朝渊,眉眼不再冷峻,嗓音被柔和了几分,明笙望着他,一闪而过的熟悉感,从她脑海里越过。   她有片刻的恍惚,面前的这个沈朝渊,有没有可能是坏人假扮的。   太不像明笙印象中的那个沈朝渊了。   “谢谢?”明笙不确定地道,“和我?”   “嗯,和你。”沈朝渊向她重复确认。   “为什么?”明笙不解。   她这样的人,有什么可谢的,不是应该被永远讨厌和远离吗?   消极的明笙,脑海里又开始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想象。   “谢谢你,让我爱上你。”   话落,四周再次陷入无尽的沉寂中去。   明笙发觉自己已经听不见四周嘈杂的声音,除了她那颗跳动的心脏。   充满了活力和热血。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再一次活了过来,在这个蝉鸣声不绝的夏日。   即便她并没有完全明白沈朝渊话里的含义。   明笙张了张嘴,良久之后,她才低声喃喃:“为什么明明知道不可能,还要坚持?”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明笙自己都不知道是在问沈朝渊还是在问她自己。   坚持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活着就一定比死了好?   明笙不明白。   沈朝渊笑了笑,缓缓开口,解开明笙的疑惑:“还记得你上次,也是在这家医院,你问过我,有没有爱过。”   明笙记得,她静静点头。   并没有急着继续,沈朝渊从位置上起身,站立。   他走到离明笙有些距离的地方,背对着她。   没有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沈朝渊开口:“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没有。”   “我不仅没有爱过,更没有被爱过。”说到这里他停顿几秒才继续,“我从一出生,就被他们丢弃在了医院。”   “我那个所谓的母亲生下我后,就要求转院,因为她不想和我待在一家医院里。”   背对着光的沈朝渊开始娓娓道来,像是在诉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年幼时,沈朝渊经常会做梦,梦到那一日,他听到那两个人在书房吵架。   幼小的沈朝渊贴在门边,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清晰又刺耳。   女人尖锐带着厌恶的语气,直刺他的耳膜。   他听到那个女人说:“我这辈子最恶心的时刻,就是怀那个野种的那十个月!沈长泽,你让我恶心!你的儿子更恶心!”   那时的沈朝渊听到这段话,内心充满了震惊、不解,还有那鲜显于表面的无助和难过。   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亲生母亲会称呼自己的孩子是野种。   沈朝渊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或许不是沈家的人,比那再大一些的时候,他做过无数次和沈长泽与余雅兰的亲子鉴定。   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他是沈长泽和余雅兰的儿子。   疑惑被解开,剩下的只有钝痛。   不被父母喜爱的孩子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呢。   沈朝渊想,或许就是他这样的吧。   沈长泽说他冷血、自私。   余雅兰骂他唯利、不孝。   所有恶毒的字眼,沈朝渊从他们嘴里听到了太多、太多。   时间久了,他甚至都分不清自己是已经麻木了,还是真的不在乎了。   曾经有无数次,沈朝渊都在想,为什么自己真的是个野种呢。   这样,他就能给那两个人对自己无端的不喜和厌恶找到了理由。   即使沈朝渊再不想承认,可他就是沈长泽和余雅兰的儿子。   千真万确。   可是为什么他们不爱自己的呢?   年幼的沈朝渊不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后来,这个答案,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找到了。   一个错误的决定,让两个互相讨厌的人结合到了一起。   他们原本各自有着相爱的人。   却因为两家的利益,不得不绑在一起。   最开始,两个人默契地达成一致,做一对名义夫妻。   等时机一到,就协议离婚。   只是意外来的太快,一场醉酒,有了他。   他就是那次放纵后的产物。   所以余雅兰说他是野种,她怀孕了,可孩子却不是和所爱之人生的。   沈朝渊的存在,对于余雅兰来说,就是一种耻辱。   所以在生下他后,她拼死也要转院,只因为不想听到看到和他有关的任何声音和事情。   明笙望着他的背影,却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凄凉和孤寂。   原来大家都是带着面具在这世上生活,包括她以为无坚不摧的沈朝渊。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明笙突然想辩解:“还有你爷爷,他是爱你的。”   或许是不想这世上再多一个不幸的人,明笙忽然希望沈朝渊能像过去大家以为的那样继续生活下去。   “是他把我从医院抱回了家,可他不是爱我,只是因为需要。”   明笙摇头:“不是的,你爷爷一定是爱你的。”   此刻的她完全沉浸在沈朝渊的世界里,自己却毫无察觉。   “或许吧,是有那么一丝爱存在,那仅存的血脉之情。”沈朝渊声音越来越淡,嘲弄之意却愈发明显。   “明笙,我从一出生就被人讨厌,没有体会过什么是爱与被爱。”   说完这句,沈朝渊缓缓回过身,目光慢慢对上她。   明笙从他的眸光里望见了,比方才那个背影还要孤寂的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沈朝渊方才那句‘谢谢’的真正含义。   “可是因为你,我体会到了。”   即使这份爱,充满了欺骗和酸涩,可却是他第一次拥有如此深刻又不掺杂任何商业利益的感情。   “所以,你不爱我,没有错。”   “没有错吗?”明笙迷茫。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或许就不会承受这份痛苦。   过去的那些都是假的啊,他早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对,没有错。”沈朝渊缓缓开口,“你让一个没有尝过感情滋味的人,有了感情,难道不该得到一声谢谢吗?”   “是这样吗?”明笙喃喃自语。   她总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明笙不知道,现在的她早已经被沈朝渊拉进了他的世界里,体会着他所有的痛楚。   沈朝渊将自己摆在弱势,剖开自己的身体,把所有的难堪过往,统统摆在她眼前。   有一种感情叫做怜悯,就如此刻的明笙对沈朝渊。   可也有一种爱叫做,希望对方好,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从前的那个冷漠自私的沈朝渊消失了。   现在的沈朝渊只想要让明笙身心健康地活下去,长命百岁。   所以他选择解剖自己,成全明笙。   沈朝渊想让明笙知道,她现在是他的希望。 第42章 她好像真的很爱那个男人……   八月初, 《原玉药》正是杀青,同天,秦霜霜出了院。   虽然出了院, 但是大的动作还是得注意,好在有唐灿理在照顾, 明笙才能放心地投入到电影的宣传中去。   《我和他的39件小事》还有两周就要上映了,秦霜霜的腿还没有好,明笙给她制定的工作时间是一天不超过三小时。   这也就导致很多工作最后只能由林述言一个人完成。   隔行如隔山, 真的做了这一行以后,明笙才发现,很多人都不是平日里自己所看到的那么光鲜亮丽。   大家将完美的那一面展现给大众, 剩下的才是真实的他们。   待在这里久了,明笙感受到的不是压抑, 反而是她好像有点融入到这个世界里了。   前段时间,明笙频繁奔波于剧组、医院以及公司,忙碌的三点一线, 让她忽略了很多事情, 直到沈朝渊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明笙才恍惚过来,他们已经近两个月没有见了。   上次在医院,他说的那些话,依旧在明笙脑海里时时回荡。   明笙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秘密告诉自己, 可纵使这其中有太多的疑惑,她还是免不了担心他。   这份担心,无关情爱,它是出于同类对同类的怜惜。   明笙是在电影宣传的最后一场发布会后台见到的沈朝渊。   彼时,发布会刚刚结束。   “你怎么来了?”明笙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她发现他好像瘦了很多。   “来看你。”沈朝渊回的坦率又直白。   明笙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放在过去,她早就干脆直接地拒绝他了。   可是在知道他的秘密后,她发现自己开始变得不忍心了。   就算再强大又怎样,他终究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会痛、会生病。   不好拒绝,那就只能选择逃避。   “我——”   明笙刚准备开口,就听到沈朝渊说:“晚上有时间吗?”   明笙顿了一下,问:“怎么了?”   “想和你一起吃顿饭,可以么?”沈朝渊看似平静。   可是那自然垂在两侧的手出卖了他,不自然地紧握着,然后又倏地松开。   像是害怕被她发现,又怕她不会答应。   明笙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她瞥开目光,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有空,在哪里,你把地址告诉我,我工作结束就过去。”   “我微信发给你。”沈朝渊迅速回道,生怕她反悔似的。   “好。”明笙应声。   沈朝渊这边刚走,林述言就从舞台上回到了这里。   俩人很不巧的就这样错开。   “结束了吗?”明笙笑着问道。   方才发布会结束后,有几位现场粉丝想要林述言的签名。   所以林述言就留下,给她们签完名才走。   那几位粉丝,是在网上看到了林述言拉琴的那个视频后就此成为了他的粉丝。   有时候,喜欢上一个人真的很简单,也许只是因为一个回眸、一个笑容,又或是在某个最艰难的时刻,他朝你伸出了一只手。   林述言点头:“结束了,我让小周给她们叫了车。”   他总是这样,细心温柔到了极致,即使是对陌生人,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善意。   “那就好。”明笙微微点头。   “晚上我带你去一家很好吃的餐厅。”林述说道,“这几天你一直在忙大家的事情,肯定没好好吃饭。”   话落之后,林述言才注意到明笙眼底一闪而过的犹豫。   他问:“怎么?是有约了?”   明笙嗯了一声,没有骗他:“刚刚沈朝渊来过,他说想请我吃顿饭,我答应了。”   林述言闻言,目光一顿,然后露出一抹温和笑容:“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   他这样毫不迟疑地回答,明笙默了。   “怎么了?”细心的林述言,开口问道。   明笙垂下眸,声音淡淡:“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林述言笑了:“笙笙,我相信你,既然你答应了,那一定有你自己的缘由。”   “我答应他,不是因为对他还有感情,我只是不……”   只是不忍心。   明笙话还没有说完,只有俩人的后台休息室里,闯入了第三个人。   是助理小周。   他怀里抱着一个黑色双肩包进来:“笙姐,言哥,车来了,我们该走了。”   林述言的目光从明笙身上移开,落在助理身上,他回:“知道了。”   “那我先过去准备一下。”助理简单地看了一眼俩人,很有眼色的,又匆匆退了出去。   给他们留下单独相处的时间。   只是有些话一旦被打断,就很容易失去了它说出来的最佳时间。   “走吧,笙笙。”林述言道。   “好。”明笙应道。   未尽的话,全数被她压在了心底。   就算解释清楚了又能怎样,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明笙敛住心神,想要隐下心底那抹失落。   *   晚饭时间约在了七点。   明笙忙完了工作就直接从公司开车过去。   她是七点二十分左右到的餐厅。   整整迟到了二十分钟,路上太堵了,明笙很抱歉。   所以一到餐厅后,明笙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没事,我也才刚到。”沈朝渊解释。   其实他从和她分别之后,就来到了这里。   就坐在这个位置上,几个小时。   时针划到七点时,沈朝渊没有看见明笙的身影。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境。   就像一株野草独自在沙漠中流浪,随着风沙飘扬,永远找不到栖息之地。   只能慢慢耗尽他仅剩不多的养分。   直到明笙发来了那条微信,沈朝渊才确信自己没有被抛弃。   野草被风沙吹到了绿洲之上。   沈朝渊选的这家餐厅,并不是他往常会去的那些豪华场地。   这是一家中餐馆,中式风格的装修,主打的招牌都是一些家常菜。   虽然看着普通,可每一道菜都很好吃。   明笙尝了几道,莫名地让她想起了刘姨。   自从和沈朝渊分开后,明笙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毕竟相处了两三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明笙放下了筷子,沈朝渊的视线也跟着望了过来,他问:“是菜不合胃口吗?”   她摇头:“不是,味道很好,和刘姨做的菜很像。”   沈朝渊眼神一顿,然后道:“密码没有换过。”   明笙不解:“什么密码?”   “别墅的密码。”沈朝渊补充,“要是你想回去……回去吃刘姨做的饭菜,随时可以。”   明笙不置可否,她怎么可能回去。   身份不同了,很多事情都没有了再去做的意义。   明笙继续吃着,这一桌子丰富的菜,足以见沈朝渊的用心。   或许是不知道她爱吃什么,沈朝渊将这家餐馆所有的招牌菜全都上了。   明笙绕过眼前的鸡蛋羹,夹了一块鱼肉细细品尝。   说是吃饭,就好像真的只是吃饭。   饭桌上,只寥寥数语。   此刻的明笙猜不透坐在自己对面的沈朝渊的心思。   按照她对沈朝渊的了解,他从不会做像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许是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过于频繁,沈朝渊发现了。   “这家的鸡蛋羹不错,你可以试试。”   明笙顺着他的视线落在餐桌上,他说的那道鸡蛋羹上,目光微变。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明笙神情木了半瞬,后又恢复正常。   紧接着她才朝沈朝渊笑了笑:“谢谢。”   笑里多了一丝虚浮,明笙还是没有碰那道鸡蛋羹。   从头至尾,一次都没有。   “不喜欢吃吗?”良久之后,沈朝渊还是问出了心口的疑问。   明笙犹豫了片刻,才缓缓点头:“嗯,我对鸡蛋过敏。”   说完这句,她想心理性厌恶,应该也是一种过敏吧。   明笙不愿忘掉过去,可这并不代表她想要一直回忆过去。   沈朝渊闻言,默不作声地将那道菜移到自己面前。   做了这些之后,他才开口:“对不起。”   明笙愣住,她没想到沈朝渊会和自己说对不起。   只是一道菜而已,他不必这样。   “沈朝渊,你没必要说对不起,这和你没有关系的,是我自己没有说而已。”明笙轻声道。   “要说的。”至于原因,沈朝渊没有再开口。   她鸡蛋过敏,过去几年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沈朝渊忽然发现过去那样糟糕的自己,明笙居然也能……   想到这里,沈朝渊重新抬起眸,目光再一次望过去。   她好像真的很爱那个男人。   所以连他身上仅有的那一丝和那个男人相像的地方,都被她发现了。   吃完了饭,明笙才终于有空问了那个问题:“你请我吃饭,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情?”   不是为了接近她,全程说话不超过十句,明笙实在是猜不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沈朝渊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同时他也是骄傲的,所以在知道自己被替身后,会愤怒。   在明白自己对明笙的感情后,会有过想抢过来的想法。   在过去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围绕在明笙身边,就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想要明笙回头再看看他。   所以过去,他做的每一个决定,理由都有迹可循。   这些明笙一直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   除了今天,这顿奇怪的晚餐。   安静的用餐氛围,让她有种错觉,就好像他就真的只是想请自己吃一顿饭一样。 第43章 “笙笙,晚安。”……   往日里那个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明笙, 在此刻,居然也开始去猜测一个男人的心思。   时间真的很奇妙,在这漫长的岁月里, 路上的每一道风景都有可能成为改变人生轨迹的起始诱因。   “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沈朝渊反问道。   明笙抿唇,沉默。   她不知道。   沈朝渊放下手中的杯子, 视线沉沉地注视着她:“你最近一直没怎么好好吃饭,这家餐厅的菜,营养搭配丰富, 你以后可以多来。”   “你怎么知道我最近?”明笙问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这部剧有他的投资,他想知道什么, 不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察觉到她可能误会了,沈朝渊解释:“我没有派人跟着你。”   “其实我最近有去过几次剧组。”   只不过他每次过去的时候, 她都站在林述言身边,俩人有说有笑。   而他只能作为局外人,在背后做一个卑劣的偷窥者。   “你来过?”   “嗯。”沈朝渊笑了一下, “只是那个时候, 你在和他说话。”   明笙默了,她瞥了一眼对面的人。   除了满心的愧疚以外,还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在发散。   说是吃饭,就真的只是吃饭, 结束之后,不到九点。   沈朝渊:“我送你。”   明笙摇头:“不用了,我开车过来的。”   沈朝渊:“那正好,我没开车。”   明笙:“……那我送你?”   “不用,我送你,然后再打车。”   “这样太麻烦了。”   “不麻烦。”   “……”   明笙最终还是没能拗过沈朝渊, 让他上了车。   坐在副驾驶上,余光瞥向一旁,明笙默默思考。   沈朝渊好像又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只是具体哪里变了,她却不好形容。   明笙感觉现在的他好像更真实了。   路上很稳,再加上并没有堵车,所以很快就到了公寓楼下。   沈朝渊将车子停在路边。   明笙朝他道:“谢谢。”   沈朝渊点头:“我就不进去了。”   明笙闻声,眼底闪过片刻诧异,后才接着道:“好,那再见。”   她从副驾驶上下来,打算换回到驾驶位上。   沈朝渊靠在车窗旁,看着她坐了进去。   半开的窗户是他路上打开的,他这个视线刚好可以看到明笙的侧脸。   橘黄色灯光柔和了面部轮廓,像是罩上了一层面纱。   沈朝渊就这么望着,仅仅如此而已,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土而出。   计划总是赶不上那蠢蠢欲来的心动。   “笙笙。”   明笙抬头:“嗯?”   许是沈朝渊的声音太过低沉,专注于车上的明笙并没有注意到他称呼上的变化,甚至还应了一声。   喉咙滚动,望着她的眸光暗了暗,隐没在这夜色中,让人察觉不见。   “晚安。”他说。   明笙停下手里的动作,笑了笑回他:“晚安。”   *   电影上映的这一天,明笙买了两张票,打算和林述言一起去看。   只是很不巧,林述言远在他国的导师打了个越洋电话过来。   他想让林述言过去帮个忙。   明笙知道,他的那位老师还是想要林述言留在那边,老师的惜才之心一直都没有变过。   林述言收拾行李的时候,明笙就在一旁帮忙。   拉上行李箱后,林述言开口建议:“不然你和我一起过去,就半个月,就当度假好了。”   反正最近几天,也刚好没什么事,其实是林述言觉得她总待在一个地方不太好。   如果她去了国外,会有所改变,林述言就打算等国内的事情结束了,就带她一起回国外生活。   新的地方,总要有一个新的开始,她也需要一个崭新的未来。   明笙想了想,还是拒绝了:“霜霜的腿差不多好了,我要帮她选一下新的本子。”   林述言还是想带她一起去:“让唐灿理先替你。”   关于唐灿理对秦霜霜的心思,基本上周围的人都看出来了,只有她本人看不出来。   这大概和她年纪小有关系吧,只是长年为了生计奔波的人,哪里有多余的心思去观察身边人看自己的眼神是怎样的。   “他不行,容易感情用事,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明笙再次拒绝,并向他保证。   “那行,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林述言无奈妥协。   明笙笑着点头。   林述言走了,明笙将人送到公寓楼下后,就重新回到了公寓里。   她看着手中的两张票,桌上台历本上,明晃晃的日期显示,今天是七月七,七夕情人节。   而她喜欢的人则却奔向了机场,即将飞往国外。   明笙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伤心失落吗?   好像并不算最准确的词。   更多的的是已经习惯了,她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发现她内心的那份炙热情感。   明笙将毕生的演技都用在了对林述言伪装自己最真实的感情上。   仅仅在这一项上,她就已经花费了最大的精力。   可是票已经买了,不能浪费,明笙想了想,便打算给何芮佳打个电话。   只是何芮佳的电话还没播出去,沈朝渊的来电就进来了。   明笙望着屏幕上来电显示,最终还是接了。   “喂?”   手机那头温和的嗓音传过来,沈朝渊盯着桌上轻飘飘的两张票。   说话声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赵薛多买了两张电影票,你今天有空吗?”   明笙听着那头他的话,目光重新落回到手中的那两张电影票上。   气氛忽然静默下来,微弱的电流声入耳,沈朝渊捏着那两张票纸,薄唇紧抿。   时间恍若过了很久,久到沈朝渊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应时。   明笙开口了:“好。”   沈朝渊松了一口气,紧接着道:“那我过去接你。”   明笙拒绝:“不用,你告诉我在哪家影院,我们在那汇合就好。”   手机那头的沈朝渊顿了一下,然后妥协:“好。”   挂了电话之后,明笙按照之前的打算给何芮佳打了电话。   将手里的这两张票送给了她。   明笙买的这两张票,影院就在学校附近,正好适合何芮佳和秦妍妍。   沈朝渊选的是下午的票,看完电影以后正好是晚饭时间。   明笙到达影院的时候,沈朝渊就站在影院门口。   大概是外表太过出众的原因,总是引来许多人的回头。   沈朝渊道:“我还以为你反悔了。”   明笙笑了:“这次,我可没有迟到。”   她特地提前半个小时出来,现在离电影开场刚好还有二十分钟。   只是让明笙没想到的是,他比自己到的还要早。   今天的沈朝渊在穿着上,直接换了个风格。   不再是西装革履的装束,而是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看起来没以前那么严肃和冷峻。   或许这也是路过的那些女孩频频回头看他的原因吧。   “你喜欢吃爆米花吗?”沈朝渊轻声开口询问。   等待的时间里,他看到好些人在那边排队买。   而且很多都是男朋友帮女朋友买,沈朝渊承认,他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存了私心。   “还好。”明笙对这些零食并不是特别喜欢,食物于她而言,最大的作用就是果腹,补充能量。   “那我过去了。”沈朝渊说完之后,没登明笙回应,就转身往不远处的队伍走去。   丝毫没有给明笙拒绝的机会。   明笙张了张唇,望着沈朝渊的背影,神色逐渐变得复杂。   她忽然有些后悔答应沈朝渊过来看电影了。   这对他不公平。   电影院里,人来人往的陌生人络绎不绝,明笙望着他们的身影,每一个都很陌生。   除了沈朝渊。   明笙敛下眸,她不得不承认,在答应他的那一瞬间,自己又很可耻的将他当成了林述言的替身。   沈朝渊出现的时机总是那么巧合,明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坏。   可有时候她也会自暴自弃地想,坏了就坏了吧,她凝视着手里,沈朝渊刚才递过来的票,心里默念:今天是最后一次了。   十分钟后,沈朝渊捧着一杯爆米花以及用装可乐的杯子,装了一杯温水走过来。   他说道:“我问了他们,可乐只有冰的,所以我就问他们要了一杯温水。”   明笙望着他手中的东西。   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沈朝渊突然有一天,捧着一杯爆米花,就这样站在她面前。   眼神中充满了小心翼翼,但他原本不应该这样的。   “谢谢。”明笙接过水,想了想还是说了,“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沈朝渊闻言,身子一顿,眸光暗了暗,清冷的声线夹杂着一丝失落:“我知道你为什么答应和我一起看电影。”   “听说他去了国外,对吗?”   沈朝渊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明明知道一切,却在开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明笙张了张嘴,想解释,奈何言语匮乏,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最重要的是,沈朝渊说的没错。   “对不起。”   除了这个,明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只想问,在你答应的那一刻,有没有一点是因为我?”沈朝渊问得忐忑。   他不是对自己不自信,是他清楚那个男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现在的自己无论如何都取代不了的。   明笙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有时候,无声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更有时候,它就像一把利刃,无时无刻地在刺痛人心。   “我们进去吧,时间到了。”沈朝渊轻声道。   “好。”明笙答。   有时候话说的太明白,并不是一件好事。   活的糊涂一点,或许会开心些。   电影不长,一个小时二十分钟。   选择在今天上映的电影,大都是爱情片,相较于其他电影有知名演员坐镇。   他们这部电影,多少有点查无此人,所以上座率并不高。   沈朝渊的票在第四排中间的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一排竟然只有他们两个人。   电影的开始,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年幼的男主,在一个破旧的巷尾救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幼猫崽。   也就是在那里遇见了故事中的女主角。   后来所有的一切,都要从那个地方开始讲起。   在四面白墙的病房里,故事开始走向结尾。   女主角去世后,竹马男主并没有另娶他人,而是一人一猫,孤独地活着。   这算是这部电影基于原著唯一改动的地方。   故事简单又俗套,可它却是涵盖了明笙所有的过去。   电影结束,明笙坐在位置上,一动未动。   渐渐的,其他人都慢慢走了。   影厅里,就只剩下她和沈朝渊。   沈朝渊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影幕上移到她身上。   声音沙哑,他缓缓开口:“那只猫?”   明笙垂眸,应声:“对,是我。”   沈朝渊无声地张了张唇,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电影里,女主角的好友是个家庭幸福美好的小公主。   表面上看,明笙和故事中的那个形象完全不符合。   那是因为现实不圆满,所以杳杳在书里给了她一个完美的结局。   故事里,好友的结局,就是初杳对她最美好的祝愿。   也许开始狼狈又不堪,可是每个人都有改变它的权力。   “我就是在那个巷口遇到了他。”   明笙开始缓缓道来,那个沈朝渊从未踏足过的,她的过去。 第44章 我愿意继续当替身。……   自从明笙有记忆以来, 那个潮湿阴暗的家里,从没有一刻停止过争吵和暴力。   那个男人,明笙就极少见过他清醒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永远一副醉醺醺, 散着臭熏酒气。   只要一靠近,明笙就止不住的犯恶心。   每次只要他回到家里, 母亲就会把她塞到柜子里。   紧接着,她就会听到酒瓶摔在地上的声音。   男人的怒吼声以及女人的求饶声。   暴力的声音让人感到恐惧。   年幼的明笙不懂,为什么她的父亲会是这个样子。   直到那个男人发泄完走了之后, 明笙才会看到发丝凌乱,满脸是伤痕的母亲过来抱自己出去。   母亲清亮的眸光里,明笙只看到了自己。   此刻, 仿佛自己就是她所有的希望。   再后来,明笙放学以后就会先去后面的巷子躲一会儿, 到天黑了,母亲才会过去接她。   年复一日,一直如此。   可并不是次次都能避免的, 几次里, 总是会有遇到的时候。   于是暴力便也落在了明笙身上。   男人凶狠的模样,小明笙害怕极了,可是一想到如果自己多承受一点,那母亲是不是就可以少挨一些。   可是并没有如她所愿。   结果只是她们一起承受来自那个男人挥下的拳头, 以及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明笙正在家里做着家庭作业。   那个男人直接踹开了脆弱不堪的门,嘴里叼着一根歪歪扭扭的烟头,手里还拿着一个空了的酒瓶。   手里的钢笔被吓得掉落在地,小明笙慌忙去捡,只是还未碰到, 头发就被人从头顶拽起。   妈妈给她买的新钢笔被那个男人踩在脚下,裂成两半。   她被生生拖着,到了门边。   烟雾缭绕,酒气熏天。   明笙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母亲过来救她的时候,她的头发已经被那个男人剪了一半,手臂上,满是烟头烫伤的痕迹。   火辣辣的痛感,明笙捂着胳膊,那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受到母亲受过的苦。   母亲将她关在了门外,门内是她和那个男人的争吵声。   小明笙手里攥着母亲刚才趁机塞过来的纸币,捂着胳膊,回到了那个巷口的那个角落,等着日落西山。   一路上,那些冷眼旁观的人们,对着她议论纷纷。   他们自以为说话声很小,可每一句都落在了明笙耳朵里。   他们总说她是小拖油瓶,说她的母亲不安分所以才被如此对待。   甚至也会有同龄人的孩子在小明笙身后朝她扔过石子,骂她是野种。   她躲在角落,仰起头,阳光刺眼极了,落在身上,小明笙只觉得粘腻异常。   身上久久散步去的烟味,更让她觉得恶心。   小明笙躲在角落里,头埋在膝盖里,不远处,破楼里的争吵声一直未曾断过。   母亲为了她,在和那个男人拼命。   那些人说的没错,她就是个拖油瓶,如果没有自己,母亲也不用待在这个破地方,一眼望到头,却永远看不到希望。   争吵声逐渐被一阵脚步声覆盖。   由远及近。   小明笙缓缓抬起头来,就看到了逆着光而来的少年。   清风越过,吹走了空气里潮湿的闷热感。   十四五岁的少年,面容清隽,一脸温柔笑容地半蹲在小明笙面前。   抬手覆在她头顶,轻轻抚慰。   然后她就看到少年又伸出另一只手,开始温柔地帮她解开发结。   马尾被割断,上面甚至还落了烟灰,少年一一把它们弹去。   枯燥的头发,被他一点一点捋顺,而不久前才消失的争吵声又去而复返。   小明笙下意识地瞥过去,这个动作被少年纳入眼底。   少年好似懂了,他什么也没说,丝毫不嫌弃她身上脏乱不堪,拥她入怀。   温暖的怀抱,抚平了小明笙内心所有的不安和黑暗情绪。   那时候以为那条巷子就是全世界的小明笙发现,原来这个世上并不全都是坏人。   少年覆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安慰:“不用怕。”   那是明笙第一次接受到来自外界的善意。   人啊,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总是很容易被满足、被治愈。   哪怕只是来自陌生人一个小小的善意举动。   回忆渐渐淡去,重现在明笙眼前的是昏暗的影厅环境。   而坐在她身侧的,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而是沈朝渊。   明笙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会在他面前说了这么多。   或许是触景生情,即使改编了的,还是有着一些真实的影子。   “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久。”明笙从位置上起身,打算出去。   沈朝渊跟着她一起,站起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所以,那个男人呢?”沈朝渊整颗心像是被一根铁丝紧紧拧在一起。   他在心疼,心疼过去的她。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要是在她身边,那她会不会就不会遭受那些。   明笙目光暗了暗,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直到气氛沉到最低点,明笙才开口:“死了。”   轻飘飘的一句,直接砸在沈朝渊身上。   紧接着她抬起头,目光早已趋于平静:“从楼上摔下来,死了。”   八年前就已经死了。   沈朝渊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然后说了声对不起。   明笙释怀地笑了一声:“没关系,有时候,说出来比一直憋在心里舒服多了。”   真的就释怀了吗?   真相不得而知,可表面上看,就是如此。   二人从电影院里出来,外面居然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敲打在地面上,被打磨的一层不染。   夏末急雨,空气燥热又潮湿难耐,就像那个回忆一样。   明笙望了一眼外面的雨,回头看向沈朝渊,语气温和:“就这样吧,谢谢你今天陪我看这一场电影,我已经很满足了。”   说到最后一句,明笙的目光罕见得温柔了许多。   沈朝渊知道,那不是对他的,她刚刚在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男人。   她今天之所以会答应自己,也是因为那个男人临时有事。   而他从头至尾都是一个替身罢了。   气愤吗?   好像早就没有了。   如若不然,自己又怎么会特意穿着和那个男人相似的衣服。   沈朝渊可耻地发现,自己竟然连一个替身的位置都开始觊觎。   他在想,倘若自己甘愿做那个男人的替身,那她是不是就会回到自己身边,或者允许他去到她的世界里。   沈朝渊不敢想,所以只能可耻地模仿另外一个男人,想要她的目光多在自己停留一会儿。   哪怕只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他也愿意。   明笙从包里拿出备用伞,正准备递给沈朝渊。   然后就听见他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明笙。”   她拉上包链,抬眸:“什么?”   喉咙滚动,薄唇微张,那句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终于被他问了出来。   “如果,我愿意呢?”   明笙迷惘了片刻,疑惑:“愿意什么?”   沈朝渊垂下眸,不敢她。   此刻的他像是将所有的尊严都不要了,只想求她一个应允。   低缓的沉沉男声穿过空气,停在明笙耳边。   裹着淅沥沥的雨声,沈朝渊张口,嗓音沉重暗哑:“如果,我愿意继续当替身。”   “那你愿不愿意回到我身边?” 第45章 看到一丝...乖顺?……   沈朝渊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 心底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他在赌,赌那一线生机。   只是在触及到明笙那一抹眸色时,沈朝渊就知道了, 这是一场必输之局。   明笙默默地看向他,没有说话。   沈朝渊垂下眸, 做着最后的挣扎:“不愿意吗?”   明笙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解释,想了想,只能说道:“过去的事, 已经过去了,你该往前看的,别把目光都放在一个人身上。”   而且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怎么能甘愿去做另一个人的替身呢。   这对他不公平。   她已经做错过一次了,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如果我非要如此呢?”沈朝渊固执道。   雨下的越来越大, 连带着的还有一场诡异的风。   明笙出来的时候穿的是一件长裙,此刻裙尾已经被风裹进来的雨弄湿了,紧紧地贴在脚踝处。   风雨肆虐, 夏天还未完全过去, 秋风便已经提前到来了。   明笙移了下位置,往里面站了站,这个角度,抬起头, 刚好看见了沈朝渊的右侧脸。   白衬衫、黑裤子,太像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了。   可再怎么相像,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人。   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明笙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愿意承认。   沈朝渊的眉骨偏向硬朗冷峻,可记忆中的那个他啊,永远温柔如风似少年。   两个天差地别的人, 却偏偏撞了容貌一角。   明笙不知道这是她的幸还是沈朝渊的不幸。   她只知道,自己和沈朝渊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   明笙盯着他看了良久,最后无奈叹了口气:“沈朝渊啊——”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打断:“我不想听。”   明笙:“......”   这是她第一次见沈朝渊‘胡搅蛮缠’,不过更像是在故意装糊涂,在耍赖。   仔细回想,他近一年的时间里,好像真的变了很多。   以前的他,一双墨眸,深不见底,所有的情绪都被好好的敛藏。   那时候的沈朝渊,就像是个强大的机器,无休止地工作,仿佛吃饭和睡觉都只是为了更好的工作。   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明笙对他,除了他的身份以外,其他都一无所知。   除却她本就不想了解的原因以外,更多的是,他强大的外表下,让明笙以为自己一眼就望到了底。   名门望族家庭里长大的孩子,理应什么都不缺的。   可是后来,当沈朝渊将一切告诉自己的时候,明笙是很意外的。   意外过后,是心疼。   在沈朝渊说出一切的那一刻,明笙能够很清楚地共情到他口中那个年幼的沈朝渊。   原来光鲜亮丽都是表面,他也有不为人知的苦楚。   明笙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会是刘姨。   冷冰冰的别墅内,装修风格只有黑白灰。   而刘姨在那里一做便是十多年,因为她最擅长的就是家常菜。   十年如一日的西式餐桌上,摆放的永远都是那几道家常菜,有一种渴望,它很隐晦。   隐晦到,所有人都忽略了。   明笙不知道沈朝渊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如果是想要自己对他心软。   那他的目的达到了。   她确实是心软了。   可心软不是喜欢和爱。   在这一点上,明笙分得很清楚。   唯一一点变化就是,以前的自己可以很直接了当地拒绝沈朝渊的喜欢,可是现在她,只能寻找更加委婉的方式。   明笙不想因为自己而再一次伤害到他。   可人都是自私的,首先想到的一定是自己。   她的一颗心早已经被另一个人占满了,已经容不下旁人了。   长达十分钟的缄默之后,明笙再一次开口,这次比之前果断了些:“沈朝渊,我累了。”   “你是你自己,不该是某个人的替身。”   决绝的话,沈朝渊不是第一次听了。   每一次的钝痛感都要比上一次更深刻。   被拒绝多了,心好像都变得麻木了。   狂风骤雨,突然就这么停了下来,阴沉的乌云渐渐散开,飘落了几缕阳光。   明笙望了一眼外面,收回了一直拿在手上的备用伞,装进随身携带的包里。   “今天谢谢你的电影票,但就到这吧,再见,沈朝渊。”明笙开口道别。   在沈朝渊的注视下,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踏进人群中,身影渐远,直到沈朝渊看不清为止。   沈朝渊望着已经消失的远处,手指微蜷着。   就这样放弃吗?   不,这不是沈朝渊会做的事。   在坚定了一件事后,除非他人消身死,要不然永远都不会有放弃的那一天。   *   这部电影,所有人花了最大的努力去宣传,总算没有让唐灿理亏本。   票房在同类型电影里还算可以,起码在电影上映那段时间里,明笙就没见过唐灿理合上笑脸过。   用秦霜霜的话来说,就是商人本质凸显出来了。   最让明笙宽慰的是,终于有人注意到这部电影以及写这个故事的人了。   看过这部电影的人,很多都去补了原著,并且在新悦娱乐官方账号下求原作者的账号。   在征求了她和林述言的意见后,唐灿理用官方号发了一条微博。   明笙打开微博,看着一分钟前,唐灿理发布的那条:她和初一(电影女主角)一起去了另一个世界了。   评论区里,纷纷爆哭,因为他们后知后觉才发现,原来电影就是作者的原型。   于是大家又开始扒电影中,那个竹马原型是谁。   这个答案,直到新悦影视官方账号上发了一则《原玉药》的宣传视频后,大家才有了答案。   短短的五十九秒宣传视频,配以同样简单的文字:你们要的‘竹马’来了。   林述言就这么火了。   有人感动于他为爱进娱乐圈,也有人质疑他这是在炒作,为了火不折手段,消耗已逝去之人。   有些事情一旦被放到了网上,就会变得复杂起来。   千万双眼睛盯着你,只要稍稍一越矩,在他们眼中都是错的。   对于外界的质疑,明笙和林述言没有做任何解释。   时间会证明所有的一切。   有些东西,不是别人的几句话,就能被改变的。   明笙相信他,更相信自己的眼光。   《原玉药》已经开始进入后期制作阶段,苏怀菱拍了这部后,无缝进组了另一部宫斗剧。   但林述言不是纯粹的演员,除了拍戏,大提琴演奏舞台才是他真正的主场。   所以入秋以后,他经常国内国外的来回飞。   明笙现在主要就是带秦霜霜,自从上次出了意外之后,整整休息了三个月,明笙才给她物色了一个化妆品支线的代言。   那部电影,算是让秦霜霜小火了一把。   找上来的剧本也多了起来,明笙挑了一部制作班底不错的现代校园剧,下周进组,饰演的角色是里面人设很讨巧的女二号。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除了沈朝渊。   上次的话,他好像就从未记到心里过。   明笙深知自己已经说了很多次拒绝,但他恍若什么都不记得一样,照常围在她身边。   就连她带秦霜霜去拍的那个代言广告,她后来才知道,她们前脚拍完,沈朝渊后脚就投了资。   现下这部现代校园剧里,投资商里也有沈氏的名字。   就像今天,明笙刚带着秦霜霜进组,下午就听见了投资商要来剧组视察的消息。   不出意外的,当明笙从化妆室里出来的时候,目光一瞥就看到了不远处,被众人围绕的沈朝渊。   几乎是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秒,那边的人很快就感触到,同一时间瞥过来。   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悄无声息地撞在了一起。   只这一眼,沈朝渊就将围在自己身侧的其他投资人以及导演编剧甩在身后,直截了当地来到明笙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就听到他说:“赵薛说,简桉居新出了一款甜品,味道不错,所以我就带了两份过来。”   直到此刻,明笙才注意到他手上还拿着两份精美的小礼盒。   从半透明的包装看进去,确实是甜品的模样。   明笙目光微垂,她能感受到剧组里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实在是沈朝渊太引人注目了,他所有的情绪都因一个女人而变化的样子,外界那些人从未见过。   沈朝渊如此不知疲倦地追着一个人,更不符合他在那些人心中的形象。   所以惊讶、好奇,以及不解,在那些人脸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明笙抿了抿唇,抬起头,再次看向他:“你下午没有工作吗?”   沈朝渊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说:“我带了两份,如果你吃不完,可以分给你那个艺人。”   明笙浅浅叹了一口气。   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会变得懒惰起来。   拒绝的话说多了,明笙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   甚至是连挣扎都懒得挣扎了,只想着对方或许哪一天忽然觉得疲倦了,然后自己就主动放弃了。   沈朝渊好像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时时刻刻围在明笙身边,直到她拒绝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的那一天。   有时候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沈朝渊希望明笙有一天也能习惯自己的存在。   不想成为众人口中的话题,在征求了秦霜霜的意见后,明笙将沈朝渊带进了化妆室里。   或许是这部戏的投资很多,所以作为女二号的秦霜霜也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化妆室兼休息室,而且还不小。   明笙走到沙发前,示意了他一眼。   然后就见沈朝渊坐了下去。   手里拎着两份小甜品,顺势也就放在小桌子上。   秦霜霜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顿时对这个所谓的沈投资人更好奇了。   沈朝渊和明笙之间的事情,秦霜霜只从唐灿理那里了解过一点点。   她只知道,他们以前是恋人关系,其他的秦霜霜一点也不清楚。   但沈朝渊这个人,秦霜霜曾经听过唐灿理骂过他好多次,说他是无良的资本家。   对此秦霜霜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   毕竟唐灿理每次都是拿着投资商的钱,说着投资商的坏话。   久而久之,他的话可信度便直线下降。   现在见到真人了,秦霜霜更加不信唐灿理的话了。   她盯着不远处,笙笙姐让坐下就坐下的某个男人。   秦霜霜居然从他身上,看到一丝...乖顺?   对,就是乖顺。   而且是只对笙笙姐展现的乖顺。   坐下后的沈朝渊,刻意地开口:“甜品放时间长了,会坏掉。”   明笙闻言,目光落在桌上的甜品,叹了口气,妥协道:“都是什么口味的?”   她知道如果自己不问,沈朝渊最终还是会将话题引到这上面来。   “芒果和草莓。”   明笙点头,下意识地就将沈朝渊所指,草莓味的那一份递给了秦霜霜。   沈朝渊垂了垂眼,在心底默默记下。   笙笙喜欢吃芒果味的。 第46章 像一只祈求被怜爱的大狗……   秦霜霜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明笙递过来的草莓味甜品。   虽然沈朝渊的目光没有扫过来, 但秦霜霜总觉得自己拿着这份甜品有点怪怪的。   就像是一边做了电灯泡,一边还蹭吃蹭喝的。   不过还别说,这甜品味道真挺好吃的。   不过她等下还有戏要拍, 为了不弄花了唇上的口红,秦霜霜吃了两口, 就恋恋不舍地放下了。   明笙不是很饿,但沈朝渊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她只好随意挖了一小勺, 品尝。   她和其他女生不同,对这些甜品还有小零食,并不是多喜欢。   以前的生活, 时常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资格谈喜好。   久而久之, 明笙也就习惯了。   甜腻入口,可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腻人。   明笙情不自禁地又挖了一勺。   “好吃么?”沈朝渊在一旁问道。   明笙放下勺子,回他:“好吃的, 谢谢你。”   语气客气又疏离, 她总是这样,看似温和,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   沈朝渊掩下眸中的失落:“你喜欢就好。”   明笙闻言,放下勺子的动作顿了顿, 目光再次抬起,落在旁边的男人身上。   现在的沈朝渊变化不是一点两点,其中原因明笙不是不明白。   她觉得沈朝渊不是一般的固执,明明自己已经拒绝很多次了,可他还是装作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模样围绕在自己身边。   明笙并不是想要吊着他,只是有时望着他, 她心底总是会生出一抹莫名其妙的不忍心。   不知道是不是他刻意为之,还是自己最近太累了导致出现了幻觉。   看到他的脸,明笙就总能想起之前,他告诉她的那些‘过去’。   有时候太过心软并不是一件好事。   原以为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明笙的心脏会变得无比坚硬,可事实好像和她自己所想象的背道而驰。   越是自己亲身感受过的,在听到别人有过和自己相似经历时,总是忍不住和对方一起难过。   明笙虽然没有将这种难过在脸上表达出来。   可这段日子,对沈朝渊的次次无奈妥协,便已经代表了她的态度了。   可是妥协不代表喜欢,更不代表爱,越复杂的情感,越强求不来。   没有谁愿意心甘情愿地当另外一个人的替身。   就算沈朝渊表现得多么不在乎,明笙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他隐藏在内心深处对放弃自我的挣扎。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就此舍弃自我,去扮演自己的情敌呢。   每个人生来就是独一无二的,所谓的相像,更多的不过是生事者用来麻痹自己我的一种低劣手段罢了。   这一点,明笙花了好久才明白的道理,她希望沈朝渊也能就此明白。   将时间放在她这个无用人身上,对沈朝渊而言,只有浪费。   这世上比她漂亮、比她幸福的女孩大有人在,明笙相信,未来沈朝渊会遇到那个更适合他的。   不管是喜欢还是爱,都是极其复杂的。   有人爱得短暂,但也有人一旦喜欢上就是一辈子。   明笙是后者,但她希望沈朝渊能成为前者。   她将甜品盒子盖上,只吃了两口的芒果甜品,就这样被人闲置在桌子上。   沈朝渊望着散落在桌角的橙色彩带,忽然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命运和那根彩带一样。   都是被遗弃的。   *   新剧组,秦霜霜的性子在陌生人面前,内敛得很,所以自开机这两周来,明笙一直在剧组陪着她。   这部校园剧的男主,明笙有些熟悉,叫蒋桉。   之所以了解,是因为她想不通他这么一位去年夺得了各大奖项影帝奖杯,国民度不是一般高的男艺人,为什么突然想演校园剧了。   虽然大家同在一个剧组,但这一段时间下来,接触并不多。   准确的说,明笙在剧组的这几天,好像与大家之间隔着厚厚的一层墙一样。   甚至连秦霜霜都是差不多的情况,除却了拍戏对此的时候,所有人都对她们敬而远之。   几乎不用做太多的思考,明笙就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秦霜霜被叫过去排戏中的站位问题了,明笙看了一眼时间,刚好下午两点。   她习惯性地抬眸,视线落在剧组门口,熟悉的身影落入眼中。   沈朝渊拎着东西进来,目标只有一个,他径直朝明笙走来。   剧组的其他工作人员对于沈朝渊每天午后雷打不动的到来,从最初的震惊、好奇、不解到现在的见怪不怪,不过短短两周而已。   神秘投资商突然来到剧组视察,听起来确实刺激又新鲜。   可再新鲜,也抵不住其日日都来的这种行为。   次数多了,神秘感便也消失了。   更何况,没有谁能不嫉妒自己有好感的男人每日钟情于另一个对他爱答不理的女人。   所以她们对明笙的态度是很复杂的。   喜欢是不可能,可厌恶却也谈不上,更多的是不敢和她起冲突。   毕竟她眼前的这位姓沈的投资商,并不是好惹的,难保对方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   所以连带着秦霜霜的日子在剧组都顺畅很多,没有人敢来找她茬,就连那个脾气暴躁的女一号也只敢挑软柿子的女三号、女四号撒气。   亦如前几日,又是两样新型的甜品和蛋糕。   沈朝渊不知道女孩子喜欢吃什么,更不知道明笙喜欢吃什么。   他不是没有想要去了解她,可对方从未给过他这个机会。   所以除了一步步试探,沈朝渊没有其他办法。   明笙看着依旧用着精致包装的礼盒,内心的情绪早已趋于平淡。   她看着沈朝渊一步步打开包装,和她之前所想的一模一样,的确是几样新甜品和小蛋糕。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简桉居最擅长也最受欢迎的是他们独家的调酒方案。   一个好好的娱乐会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居然开始研究各种甜品吃食。   目光从甜品身上慢慢转移到身侧某个有点紧张的男人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明笙的错觉,她觉得今天的沈朝渊好像比前几日看起来都要忐忑几分。   仿佛接下来会接受某种审判似的。   明笙抿了抿唇,无声叹了口气。   她承认简桉居这段时间的出的新品都很好吃,可一连吃两周都是芒果口味。   当初那一点对这个口味偏好再重。如今也不想再尝试了。   “你不吃吗?”明明昨天,她还是愿意吃的,沈朝渊薄唇紧抿,略显严肃的神情,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   明笙内心纠结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遵从本心,也是想给沈朝渊一个提醒:“沈朝渊,没有人会喜欢连续两周都吃同一种口味的东西。”   就算她对这些抱着的是无所谓的态度,可身体自动给出的反应并不足以到达可以自动忽略的程度。   在明确地表现出不喜欢之后,明笙能很明显地看到沈朝渊那双曾经自始至终都只有镇定神色的眸中出现了淡淡的慌乱感。   沈朝渊第一次学着讨好一个人,在此之前,他甚至连爱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   明笙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他主观意识上那么强烈想要拥有的人。   沈朝渊不知道该如何取悦不爱自己的明笙,没有人教他,所以他只能暗搓搓、撇脚地学着其他有求于自己的那些人的手段。   办法错漏百出,可沈朝渊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自己悄悄地摸索。   网上说女生都喜欢甜食,所以他就让那些人每天研究新的甜品,在知道比起草莓,她更喜欢芒果时。   沈朝渊疯了似的学习做这款芒果味的小蛋糕。   如果明笙再仔细看一眼的话,能很轻易地瞧见今天这款小蛋糕的奶油抹的不是很均匀。   比起其他几天来说,眼前这份更像是一份新手做的失败品。   只是这份被寄予了很多喜欢的失败品,还没得到被品尝的资格,就被人轻而易举地拒之门外。   “对不起。”沈朝渊反应归来后,率先想到就是道歉。   可他本来是不需要的道歉的。   这样的沈朝渊太卑微了。   明笙并不想看到他以后都是如此模样,于是出声解释:“不是蛋糕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只是现在她再怎么解释都没什么用了,明笙看着在自己话音落下之后,沈朝渊便伸出手,欲将打开的蛋糕收拾,瞧着动作是准备扔掉的意思。   明笙犹豫了两秒,在沈朝渊刚将小蛋糕装回礼盒的时候,明笙伸出手,落在礼盒边缘,压住。   动作匆忙,两只未曾有过准备的手,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碰在了一起。   指尖温热的触感,促使着明笙抬起眸,对方的视线也在这个时候同时落在她身上。   沈朝渊眼底还未来得及收拢的情绪,看得明笙不由得一怔。   一股熟悉的感觉瞬间席卷她整个身体,不是来自外观容貌,而是那份拼命努力压制的情感,令她熟悉。   他们都爱而不得。   沈朝渊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指腹间那抹已经消失了的柔软触感,让他愣了半刻的神。   沈朝渊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明笙近距离接触过了。   明明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可是自己却再也没有了资格去拥有她。   明笙将蛋糕连同盒子拢到一边,解释声比之前更认真了些:“我不是说蛋糕不好吃,只是连续这么多天吃同一种口味的,就算是正常人也会想换个味道的。”   她这句解释沈朝渊并没有听进去,他注意到的是另一个词,眸光瞥向明笙的时候瞬间变得犀利了几分,多了几分审视:“什么叫‘就算是正常人’?”   恢复几分往日厉色的沈朝渊,明笙躲过他投过来的目光,言语间有些自我嘲讽的意思:“你也要在我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那天她在医院‘发疯’时语无论次的时候,他是在场的。   明笙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严重到什么地步了,她没有也并不打算去医院检查。   好在平日里,并不会随意发作,在知道自己可能病了之后,明笙就抱着活一天是一天的心态了。   沈朝渊并不是不知道她身体上的异样,只不过他以为她自己是不知道的,所以他才试图用自己那段过去,来转移明笙的注意力。   想在她自己还未察觉的时候,帮她走出来。   可是这些想法和打算,明笙并不清楚,她此刻从沈朝渊眼中筛选出的信息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和林述言一样,都想隐瞒她病了这个事实。   明笙知道他们都是为了她好。   可有时候,特殊对待并不代表你很重要,在这种特殊对待里,明笙只体会到了自己和其他人之间不正常差别。   而出现这种差别的原因,在她身上。   明笙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在所有人都说她很好的时候,她此刻却忽然期望能从沈朝渊口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期待的目光在一点点消失,早该知道会是如此答案的不是吗?   明笙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就在她垂下头的那一刻。   耳边传来一道清晰又有力道的声音,来自沈朝渊的。   他说:“生病并不可怕,没有谁没生过病,可是病会痊愈的。”   明笙微张了张唇,她还会有痊愈的可能吗?   没有谁不渴望自己是一个正常人类,即使是像她这样对生活已经没有太多期待的人一样。   在仅剩的时光里,明笙还是想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沈朝渊慢慢靠近她,明笙略带迷茫的眼神,慢慢散去。   映入眼帘的是沈朝渊那张棱角分明脸,眉眼时刻透露着冷峻,却在此刻望着她时,温柔和爱意同时朝明笙袭来。   她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脑海里重复着只有沈朝渊说的那一句话。   他是第一个知道她病了,却没有选择骗她的人。   *   沈朝渊走了之后。   明笙又重新拥有了独处的时间,她望着桌子上那份半拆开来的蛋糕。   良久之后,她还是伸手去打开它。   奶油裹着芒果香甜的香气,沁入鼻中。   拿起一旁的小勺,明笙熟练地挖了一小口,熟悉的味道进入味蕾之中。   没有预料之中的厌烦,不知道是不是明笙的味觉出了错,她觉得今天这份蛋糕比之前的那些都要好吃。   在那之后,沈朝渊连着半个月都没有再来过。   剧组里的人表面上没说什么,可在明笙每次陪着秦霜霜到剧组时,他们的眼神总是会越过她们,望向她们身后。   面对剧组里时不时传进耳朵里的八卦言语,明笙并没有多么在意。   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秦霜霜身上,刚好她最近几天的戏份都需要很大的情绪波动,秦霜霜虽然在演戏方面有天赋,但到底还是嫩了点,所以每在一场和男女主的激烈对戏结束后,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缓解。   明笙打算等这部戏杀青后,给秦霜霜找一个专业的老师。   可是现在远水救不了近火,剧组这边等不起,所以明笙刚刚就尝试着和那个去年揽获了各大影视奖项的男主角蒋桉说上了话。   明笙希望他能给秦霜霜一些提点。   众人眼中的高冷影帝意外的好说话。   原本明笙以为对方会拒绝自己,所以她在上前询问的时候,是抱着被拒绝的心态的。   可是对方在打量了她两眼之后,居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一路来到秦霜霜所待的剧组临时搭的演员休息棚下,蒋桉随意拉了个凳子坐下,丝毫没有一点生分的状态。   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无比非常的自信,却一点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面对前辈,秦霜霜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迅速地指出了自己处理不好的地方。   蒋桉在简单看了一遍后,便开口给秦霜霜讲解其中情绪怎样转换更顺畅的办法。   明笙就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   同时蒋桉左耳上那枚迎着日光闪闪发亮的黑色耳钻,格外引人注目。   明笙曾经在简桉居的老板娘那里见过。   蒋桉给秦霜霜讲解了几分钟,好在秦霜霜悟性快,倒不用他多费心。   “谢谢前辈!”秦霜霜礼貌又感激地道谢。   蒋桉微微颔首,然后便将目光转向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明笙身上。   他伸出手:“你好,正是介绍一下,我是蒋桉。”   面对蒋桉突如其来的示好,明笙疑惑归疑惑,但还是礼貌伸出手回握:“你好,我是霜霜的经纪人,我叫明笙。”   相握的手一触及离,双方都没有停留在这上面太久。   蒋桉收回手,点头:“我知道,简桑和我提过你。”   明笙闻言,有些意外,毕竟要认真算起来,她和简桉居的那位老板娘并不算有多么熟识。   简桉居...简桉...   明笙在心底默念了一遍,然后倏地抬起头。   原来如此。   蒋桉见她懂了,不紧不慢地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帮忙保下密,那个死丫头居然不想和我公开。”   话中透露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虽然他话这是这么说,可明笙还是品出了对方那么一丝很明显的,巴不得自己将这个消息暴露给媒体的企图。   明笙不由得失笑两声:“你放心吧,我会帮你们保密的。”   并没有按照蒋桉所预想的那样发展,他多少有几分挫败,更何况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某个花心的女人只聊过一次就说很喜欢的女人。   蒋桉是既得防着,又得照顾着。   愿以为蒋桉本人会比媒体口中的那个蒋桉还要难缠,可明笙却觉得他很好相处。   可能是他们之间有着简桑这么一层关系在吧,简桉居虽然是简桑开的,可是沈朝渊在里面也是有股份的。   莫名其妙的,明笙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起了沈朝渊。   已经有将近半个月没看见他了,是放弃了吗?   明笙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剧组门口。   来回路过的都是剧组的群众演员们。   “在等人?”蒋桉转过头,刚好撞上明笙目光落在剧组门口的动作。   明笙摇头:“不是,只是随便看看。”   沈朝渊到剧组的时候,正好是明笙和蒋桉聊得频率最大的时候。   蒋桉的长相更肆意张扬些,沈朝渊不止一次听到赵薛在他耳边抱怨,说现在很多女生都喜欢蒋桉这一款。   他望着和蒋桉相谈甚欢的明笙,内心忽然涌起一抹危机感。   在和蒋桉聊了一会儿天后,他就被导演叫去了,其实他们也没聊什么,三句话里有两句都是和简桑有关。   能看得出来,他们感情很好。   明笙收回目光,打算去看看秦霜霜的进度怎么样了,结果一回头,就瞧见了沈朝渊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目光凛凛地盯着。   明笙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是蒋桉离去的方向。   “我以为你决定放弃了。”明笙嘴角划过淡淡的笑容。   前半个月从未缺席,后半个月却突然消失,明笙是真的以为他放弃了。   正当她在为他庆幸的时候,谁曾想到消失了半个月的他又回来了。   沈朝渊没有急着回答明笙的话,这半个月他之所以没有来,是因为他一直在处理公事的事情。   他想接下来的时间陪着她的时间能够不受任何人和事情的打扰。   可当他结束一切之后,第一时间赶过来的时候,却看见她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   沈朝渊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吃醋,可他还是忍不住。   仔细算算,那个蒋桉无论是年纪还是长相,都比他要显得更年轻。   如果明笙对他有好感,好像并不算牵强。   只是嫉妒这种情绪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够掩藏和自动化解的。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蒋桉是有女朋友的。   “最近公司有些忙。”沈朝渊开始对明笙最开始的那句话进行解释。   沈朝渊的这翻解释,明笙觉得他可能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她话没有说完,沈朝渊便先她一步开口:“我知道,是我自己死皮赖脸、非要过来的,和你没关系。”   沈朝渊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带了点淡淡的赌气和委屈。   察觉到他有可能生气了,明笙张了张嘴,解释:“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如果工作很忙的话,实在没有必要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   沈朝渊紧紧地盯着明笙的眸,然后否定她的话:“有意义,只要和你有关。”   面对着沈朝渊此刻极其认真的眼神,明笙怔了怔。   在她回过神的那一刻,又听见沈朝渊在她耳边念叨:“他有女朋友,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可以归类到有妇之夫那个类别里了。”   一时间明笙不知道他在说谁,更没有听懂沈朝渊说这话是打着什么盘算。   于是她疑惑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就听他继续道:“但我不是,我还没有,所以你别看他行不行?”   后面那句“就只看我行不行”,沈朝渊终究还是没有胆量在这个时候就问出口。   直到此刻,明笙才彻底明白沈朝渊口中的‘他’指的是蒋桉。   不管事实如何,明笙只觉得此时的沈朝渊很像一只祈求被怜爱的大狗狗。 第47章 你哥叫什么名字?   沈朝渊突然来的反差, 让明笙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   她想了想,最后只能这样道:“我知道他有女朋友。”   明笙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很鲜明了,可沈朝渊好像又误会了:“所以你宁愿和有妇之夫说话, 也不愿意和我。”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沈朝渊有意放小了声音, 但刚好到明笙能听见的程度。   控诉完这句,沈朝渊便垂下了眸,赌气是有, 但更多的是忐忑和怯懦。   沈朝渊怕从明笙眼里瞧见肯定的答案,所以他在小小任性一次之后,便如同一只胆小鬼一样, 匆忙瞥开与之对视的眼神。   然后仓皇逃窜。   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资格和她使出这种任性的行径。   沈朝渊曾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方才那一番话来。   毫无逻辑的缜密,字里行间全是冲动和无厘头。   沈朝渊是想要理智一点, 可人一旦碰了感情,不是说能理智就能迅速理智下来的。   他心里清楚,明笙和蒋桉不会有什么关系。   客观上是这么个结果, 可当亲眼所见那个场景时, 沈朝渊的大脑就被主观意念占据了全部。   好在明笙不是别人。   或许是因为之前对沈朝渊的愧疚感还没有消失,所以在面对他的时候,明笙总是会愿意格外包容些。   明笙有些没明白,此刻的沈朝渊到底是真误会了, 还是在赌气。   可是‘赌气’二字,明笙实在不能将其和沈朝渊关联在一起。   他这样的人,就算了有了不理智的情绪,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于是在认真思考了五分钟之后,明笙将他方才的异样划类到‘真误会’那一栏。   所以这次开口的解释比第一次仔细多了:“我请蒋桉帮忙指导了一下霜霜,所以刚才是在和他说谢谢, 他的女朋友是简桑,你应该是知道的。”   明笙不是怕沈朝渊误会自己,而是怕其他人会和他一样误会自己。   毕竟他方才有一句话说的对,蒋桉是有女朋友的。   如果方才看到他们谈话的不是沈朝渊,那造成的麻烦可能会更大。   明笙向沈朝渊解释,同时也是在提醒她自己。   在剧组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凡事都得格外小心一些。   沈朝渊抬起头,一脸认真:“你是在和我解释吗?”   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在她心里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是啊,我在和你解释。”   她话一落,沈朝渊的脸色明显好转了许多。   明笙不知道沈朝渊内心的真实所想,她以为沈朝渊在问出这个问题后,是真的听明白了她的解释。   毕竟现在,明笙有把他当做是自己的朋友对待。   朋友误会了,解释一下,在明笙看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在之前刚刚分手那段时间,明笙是不打算再和沈朝渊有任何交集的。   有句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和前任纠缠不清,弊大于利。   可是这话放在沈朝渊身上,好像并不成立。   明笙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把沈朝渊当做自己的朋友了。   即使他们现在似乎还不算,可如果沈朝渊想的话,明笙想了想自己,好像是愿意的。   抛开其他因素,沈朝渊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前任。   他从没有过分打扰。   其实在最开始知道沈朝渊喜欢自己的时候,明笙还有些忧虑和苦恼。   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明笙虽然不在意外界对他的评价和议论,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听见。   所以明笙是有过担心的,不过不是害怕沈朝渊报复自己,而是害怕连累到她身边的家人和朋友。   明笙原以为自己过去已经够了解沈朝渊了。   可是在俩人分开后的这一年多以来。   她发现作为一名普通的旁观者,没了那层阻碍,她好像窥探到了一点点真实的沈朝渊。   他并不像外界所言那么的不近人情,也没有别人说的那么独断专横。   沈朝渊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偶尔也会有自己的情绪,但却从未牵连过谁。   他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的冷漠。   而且在某些地方,其实明笙和他是有些相像的,都是在认定了一个人之后,很难做出改变。   所以现在的明笙,已经很少直接说出让沈朝渊放弃自己的话了。   因为她知道,如果有一天,有人每天在她耳边,让她放弃自己的喜欢。   明笙觉得自己就算不死也会疯了的。   在多次的拒绝无效之后,她放弃,并不仅仅只是无奈妥协。   其中还有那么一点,是因为她站在了和沈朝渊一样的角度上了看待了这件事情。   人在陷入感情里的时候,总是很容易陷入到波动的情绪当中。   但当这种感情趋于稳定后,那种执着的,非他不可的想法,才会有改变的可能。   沈朝渊此刻就处于还在波动当中。   但明笙相信,他会有放弃的那一天。   在对待感情以外的事情,明笙总是这样分外理智。   解释清楚之后,明笙才突然想起来问沈朝渊:“你今天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沈朝渊望了望她,然后点头:“有。”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明笙笑笑说道,她以为他口中的事情是和工作有关。   在沈朝渊还没来得及开口,明笙就转身走了。   步履看着有些匆忙。   望着她即将消失的身影,沈朝渊眸色暗了暗。   良久之后,才说完了那句明笙没来得及听见的话:“来看你,就是很重要的事情。”   *   明笙着急离开,并不是因为想躲着沈朝渊。   在心里把沈朝渊当做普通朋友看待之后,明笙面对他时,已经要比之前坦然多了。   她之所以着急离开,是因为她好像听见了化妆室那边传来了争吵声。   听着声音,好像有霜霜的。   明笙有些担心。   在秦霜霜和沈朝渊之间,明笙显然选择了前者。   而且毫不犹豫。   在转回到化妆间后,和明笙预料的没错,吵架的几个人里面,果然有秦霜霜。   “怎么回事?”明笙走到秦霜霜身边,询问的同时,她也顺便观察了一下眼下的情况。   这里是秦霜霜的化妆间,只有她一个演员,按理说会和其他人发生矛盾的概率极低。   更何况,明笙了解秦霜霜的脾气,她不是那种会主动挑事的人。   原本就很委屈气愤的秦霜霜在看到明笙来了,瞬间像是拥有了主心骨一般。   她拽住明笙的胳膊,语气很像受了欺负的孩子和家长诉苦:“笙笙姐,她要抢我的化妆室,还有你送我的那个抱枕!”   “谁稀罕你的抱枕!”   有了帮衬的秦霜霜瞬间豪横了几分,她朝着那个坏女人重重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她是没有想,可是却想擅自扔掉,这和抢又有什么区别。   明笙没理会眼前这个语气不太好的陌生女人,而是示意秦霜霜继续:“还有呢?她有没有碰到你哪里?”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明笙总觉得她刚做好的发型有点乱。   秦霜霜虽然生气,但也没有诬赖人的癖好,她摇头:“那倒没有。”   在确定她是真的没有受到推打之后,明笙才终于将目光落在这个闯入别人化妆室里的无理女人。   “你就是她的经纪人是吧?”陌生女人看着明笙的眼神,满眼的鄙夷和厌恶,“那刚好,你快点帮她收拾行李,这间化妆室我要用。”   明笙不为所动,而是问:“你是谁?”   在剧组这么久了,明笙还没见到过她,毕竟在她这之前,剧组里的人都挺正常的。   “我叫沈乐媱,即将饰演这部剧的女三号。”做着自我介绍的沈乐媱,语气极其嚣张。   也姓沈?   明笙眼底多了一丝怪异,但很快消失。   她语气淡淡:“女三号?我记得原来的女三号不长你这个样子。”   沈乐媱没好气:“换人了你看不出来?”   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情绪又这么容易被挑起,估计是家里人太惯着了。   明笙将她脸上所有的情绪变化纳入眼底,说话的语气却更冷了:“是吗?原来你就是那个带资进组的人?”   沈乐媱带资进组是没错,可这事被拿到明面上来说,无疑是在打她脸。   更何况她从小就是被娇宠着长大的,一直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有像今天这样受过这样的对待。   沈乐媱挺了挺身子,有些站不住脚的强调:“我是凭实力进组的。”   明笙对她这句话倒是认同:“财力当然也算实力的一种。”   “你!你叫什么名字!我要让我爸开了你!”沈乐媱要被气疯了,虽然明笙是真的认同,但在沈乐媱看来,就是在羞辱她。   即使明笙的性子再淡然,也有些理解不了,为什么看着应该是接受过了九年制义务教育的人,还能如此...素质堪忧。   “这位沈小姐,剧组不是你家,不是你随意任性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算得上是好脾气的明笙,对眼前这个同样是姓沈的人却没有什么那么多的宽容心。   对方的年纪顶多和秦霜霜差不多大,甚至可能还没有秦霜霜大。   明明都是正天真可爱的时候,可明笙就是对她生不出一点好感来。   沈乐媱就没被人拒绝过,顿时不满,她刚想要开口,却在突然想到什么之后,顿时眼睛一亮。   连带着和明笙说话的语气都更肆无忌惮了:“你走着瞧,我哥可是这部剧的最大投资人,你惹了我,只要我让我爸和我哥说一声,你就完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部剧最大的投资人是沈朝渊。   又都姓沈。   明笙心底忽然浮现出一种可能......   她正了正神色,凝神询问:“你哥叫什么名字?” 第48章 像是被人遗弃了一样。……   明笙就这么一问, 不知道触碰到沈乐媱哪根神经线,对方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沈乐媱冷哼了一声。   明笙没有做理会,她大概猜到是谁了。   “你说的那位剧组最大的投资商, 就在外面,应该还没走远。”明笙出声提醒。   她刚才一听见这边的争吵声, 就急匆匆地赶过来,其实并没有看清沈朝渊有没有就此离开。   刚才故意那样说,只不过想试探一下眼前这个跋扈的小姑娘。   果然, 在明笙这么一说下,眼前这个叫沈乐媱的,顿时收起了脾气:“突然想起来我还得回去背台词, 今天就放过你们了。”   话一落,沈乐媱就迅速带着身边的小助理, 以及门口的那个黑衣保镖灰溜溜地走了。   一旁的秦霜霜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现象,脑子转不过来,她拽了拽明笙问道:“沈总不是独生子吗?哪来的妹妹啊?”   秦霜霜不傻, 谁是剧组最大的投资商, 那沈氏的标志明晃晃地在那摆着呢。   明笙看着麻烦走了,敛了敛眉,若有思索。   在听到秦霜霜的疑问后,明笙朝着她安抚地笑了笑:“所以她方才就是吓唬你的, 你信了,就真着了她的道了。”   “啊?是这样吗?那她胆子也太大了。”秦霜霜一脸不可置信。   明笙再次笑笑,然后温声嘱咐:“对了,过几天我会有些忙,你自己在剧组注意安全。”   秦霜霜听话点头,然后问:“笙笙姐, 你要去干嘛?”   明笙目光温柔:“去看望一位朋友。”   这大半年,一直在忙电影以及拍戏的事情,都没回过南泞镇。   “那好吧,那你一定要快点回来,不然我会想你的。”秦霜霜撒娇道。   明笙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应声:“知道了。”   明笙从化妆室出来以后,没走几步,就碰到了还未离开的沈朝渊。   想起方才在秦霜霜化妆室听到的话,她眼底透出犹豫,最终还是走到了沈朝渊身旁。   “事情办完了吗?”明笙问。   沈朝渊点头,嗯了一声。   原就没什么事情,他本来想跟着她一起过来的,只是怕她嫌自己烦,所以在走到这时,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决定在这里等她。   还好等到了,沈朝渊想着。   明笙低下眉,还在犹豫要不要问的时候,沈朝渊替她说了出来:“你是想问沈乐媱的事?”   明笙闻言,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沈朝渊脸上,像是想要从中发现点什么。   “你遇到了?”明笙问道。   “没有。”沈朝渊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不明,似有些嘲弄的意味。   沈朝渊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明笙忽然就体会到了他此刻的心境。   沈乐媱的身份,昭然若揭。   乐媱、乐媱,寓意快乐和美好。   取这个名字的人,应该是把这世上所有的美好都想要送给这个孩子。   可他却忘了还有另外一个孩子。   “她刚刚怎么了?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沈朝渊察觉到明笙的脸色有些不对,连忙询问。   对于沈乐媱,沈朝渊一向不放在眼里,不管对方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他从未理会过。   可如果她敢在这里闹事,沈朝渊可以考虑花点力气,将人踢出去。   明笙摇头:“没有,她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然后有些小脾气而已,明笙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她只是有些心疼,心疼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沈朝渊。   明笙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生出这种情绪来,她想大概是他们俩的经历多少有些相似的原因。   从前,她还有母亲。   而沈朝渊呢,他好像一直都只有自己。   外人看起来无懈可击的强大外表下,那颗柔软的心脏,其实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受到了很深很深的伤。   只是他一直都将其藏得很严实,没有谁能发现。   沈乐媱的话题被明笙随意地揭过。   会惹人不开心的事情,她不太想提起,而且还是在沈朝渊面前。   “我明天就不来剧组了。”既然人还没走,明笙就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虽然沈朝渊每次过来都能找个工作上的理由,但明笙知道,他是来找自己的。   她和沈朝渊是没有可能,可这些话还是要说的。   明笙自知自己不是沈朝渊的全世界,除了来找她,沈朝渊还有那么大的一个沈氏要管,所以能不浪费时间,就不浪费。   沈朝渊闻声,眉心一紧,眸色忐忑:“你要去哪?”   明笙答:“要回南泞镇看一位朋友。”   沈朝渊内心无声地松了一口气,然后默了默:“你一个人?”   明笙摇头:“不是,和他一起。”   林述言是明天回来的飞机,明笙和其约好了,直接在机场汇合。   沈朝渊抬起头,目光落在明笙身上,却一句话都不说了。   因为他忽然想起那次,在南泞镇偶遇他们的情景。   说不上来的是什么感受,好像已经麻木了,但依旧不愿意放弃。   沈朝渊觉得自己只要死死地抓住一角,总有一天,明笙会朝他伸出一只手的。   所以他一直坚持着,沈朝渊不知道该如何让一个女人变心,可他却妄想未来的某一天,明笙能够喜欢上自己。   哪怕是只有一点点喜欢,他也甘之如饴。   良久之后,沈朝渊才开口:“要去多久?”   明笙默了几秒,给了个模糊的答案:“大概一周吧。”   也可能会更久一点。   已经差不多一年没有回去了,这次明笙想待得久一些。   因为她不知道下一次回去,会是什么时候。   明笙望了望沈朝渊,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她本想劝沈朝渊不仅明天别来了,以后也不要来了。   她真的很不值得他这样做,可莫名地对上他那双眸,明笙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最后只能用一场无声的静默代替。   *   明笙走后,沈朝渊就再也没有去过剧组。   那里没了牵挂的人,于沈朝渊而言,就没了任何意义。   他回到了公司,继续做着那个冷漠无情的决策者。   只是偶尔,沈朝渊也会望着窗外,频频出神。   他们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一起生活。   一想到那个伞下,亲密的两道身影,沈朝渊连提笔都没了力气。   整个人就像一株枯萎了的野草,没有人要。   他不是没想过偷偷跟过去,可是沈朝渊怕碰到自己不想看见的画面,更怕被明笙发现,他就是个偷窥狂,一直跟在她身后。   所以沈朝渊只能克制着自己内心蠢蠢欲动的想法,留在这里,等她。   一天、两天......直到明笙说的一周期限过去。   紧接着沈朝渊就去了一趟剧组。   秦霜霜刚结束了一场戏,就被小助理一脸慌张的叫了过去。   “怎么了?咋咋呼呼的?唐总又扣你工资了?”秦霜霜慢悠悠走过去,抹了一把有些痒的脸。   小助理慌里慌张地摇头:“不是唐总,是沈总!”   秦霜霜一脸懵:“什么沈总,咱们公司换老板了?”   秦霜霜之所以提到唐灿理,是因为明笙走后,公司里也没其他带她的,所以唐灿理就亲自接了这个活,时不时来一趟剧组,美名其曰,看着她。   只不过他每次来都要嫌弃一下她这个助理做事呆头呆脑的,秦霜霜也因为这个,次次都要和他吵一架。   “不是这个。”小助理摇头,“是之前总是来找笙笙姐的那个沈总,他来了!”   “你说谁?沈朝渊?”秦霜霜压低声音,“他不是好多天没来了?怎么今天突然来了,而且现在笙笙姐还没回来啊,他来找谁?”   小助理苦着脸回:“不知道啊,是副导让我过来找你的,说是那个沈总要见你。”   “见我?”秦霜霜指了指自己,想要确认。   小助理点点头。   秦霜霜忐忑地走进了导演休息室里,沈朝渊就坐在里面的沙发上,副导正在一旁尴尬的陪聊。   她走近,小声询问:“沈总找我?”   沈朝渊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后,没有看到想见的人,才把视线收回。   “你经纪人呢?”他问。   秦霜霜缓了缓紧张的心情,镇定回答:“笙笙姐请假了,还没回来,不过昨天她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下周就回来。”   “她联系你了?”沈朝渊瞥了她一眼。   虽然没什么情绪在里头,可秦霜霜却莫名地感受到了压力。   “我和笙笙姐一直都有联系啊,她每天晚上会问我在剧组里是什么情况,特别负责。”不知道沈朝渊到底是什么意思,秦霜霜除了老老实实回答,别无他法。   在最开始,唐灿理说有人要告诉秦霜霜,有人要带她,当时的她就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工作,不给经纪人和公司拖后腿。   只是让秦霜霜没想到的是,她能遇到这么好的笙笙姐。   “每天么?”沈朝渊喃喃自语。   秦霜霜硬着头皮点头:“是啊。”   然后就接收到一抹她读不懂的目光。   直到沈朝渊走了,秦霜霜还没想明白,对方刚才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下一场戏开场,秦霜霜蹲在一旁看戏。   男主看着女主帮着某个偷偷喜欢的她的人说话。   嫉妒、暗醋的情绪,透过镜头,秦霜霜看得一清二楚。   她惊然一晃,戏里男主的眼神,和沈朝渊方才看她分明的一模一样。   所以沈朝渊刚才是在嫉妒她?   可她才几斤几两,身上有什么好值得他一个集团总裁嫉妒的地方。   秦霜霜百思不得其解,正好这个时候,明笙突然来了电话。   秦霜霜暂时放下这个疑惑,接了电话:“笙笙姐,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啊?”   按照之前的习惯,一般都是晚上九点才打的。   电话那头似乎信号不太好,电流声呲呲的,但明笙的声音还是慢慢传了过来:“晚上有事,估计不太方便打电话给你,今天你在剧组怎么样?”   秦霜霜哦了一声,说了一句原来如此,然后开始乖乖汇报:“今天挺好的呀,导演还夸我进步很大呢!”   “那就好,你好好拍戏,我下周就回去了。”明笙语气温柔。   秦霜霜嗯了两声,在要挂电话之前,突然想起了沈朝渊。   于是她赶紧道:“等一下,笙笙姐,我忘了和你说了,今天就在刚刚沈总来过,好像是找笙笙姐你的,他好像不知道你还没回来,你没和沈总说吗?”   电话那头的人似一顿,电流呲声更明显了,秦霜霜不知道是自己没听见,还是明笙本就没有出声。   回想起方才,秦霜霜觉得沈朝渊像是被人遗弃了一样。   对,就是遗弃。   而且遗弃的那个人,好像还是笙笙姐。 第49章 为什么还不回来。……   挂了电话的明笙, 脑海里回荡着秦霜霜的话,怔怔出神。   回南泞镇的这一周以来,她是有刻意回避着和沈朝渊有关的消息, 明笙希望自己这样潜移默化的故意躲避,能够让沈朝渊习惯。   当习惯久了, 想要放弃,就会变得容易多了。   明笙低下头,目光落在刚刚暗下去的手机屏幕, 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放下。   手机被人遗忘在桌角,屏幕朝下。   一条消息弹出, 亮起的光透过微微缝隙,照亮整个桌面。   从剧组回到公司, 一路上,沈朝渊对着和明笙的聊天界面,进进出出。   最近的一条消息还是在一周之前, 在听到她要回南泞镇, 沈朝渊发的一条:一路顺风。   明笙没有回。   其实比起这四个字,沈朝渊更想发的是:早点回来。   可是他清楚,自己还没有这个资格。   沈朝渊盯着和已经一周没联系的人的聊天界面,眼眶渐渐红了。   原来摸不着的思念是这种感觉。   令人恐慌至极。   翻来覆去的沉重窒息感, 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差点就要击垮了这个别人眼中无所不能的沈朝渊。   明知对方不想被打扰,可沈朝渊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地给明笙发了一条信息。   他不求别的,只想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沈朝渊现在只求一个,那就是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不是说好就一周吗?   为什么还不回来。   沈朝渊此刻是真的害怕了,他怕明笙就这么不回来了。   也许是就此留在南泞镇, 又或者和那个男人去别的什么地方。   只是永远不可能会在他身边。   沈朝渊盯着屏幕许久许久,直到日落西山,窗外霓虹灯亮起又缓缓熄下。   在漫长的黑夜里,最后只余下点点星光,以及那道倔强的,起起伏伏亮了一夜的手机屏幕 。   *   明笙自从回到南泞镇,就没见过太阳。   镇上的旅游行业,早在去年就全面开始了。   一年的时间过去,这里的变化比过去许多年加起来的都要大。   在保留了小镇原有的特色后,李势又添加了许多新东西,流行和传统被很好地融合在一起。   去年这个时候正是旅游的最佳时节,只是今年的天气太过阴晴不定。   风雨来得太过猛烈和突然,很多旅游项目都被暂时搁置了。   明笙回来的这几天,亲眼瞧着池塘里的水位上升了不少。   南泞镇地势不算偏洼,背靠着一座小山头,前方还有着一条绵延的河流。   要真说起来,也算得上是依山傍水。   这些年虽然没到这个时间都风雨不断,但并没有出过什么大灾。   只是今年的这个天气,好像格外异常。   青石台阶被雨水冲刷得格外光滑,明笙站在廊下,望着眼前这片雾蒙光景,满目忧愁。   林述言拎着一件米白色针织衫外套走近,明笙闻声回头。   “怎么又站在风口,等下阿姨回来,又要说我没有好好照顾你了。”略带着轻微无奈的关怀声连着雨声一起落在明笙耳边。   “我不冷的。”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顺从地披上了他递过来的外套。   “对了,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你手机好像亮了几次,应该是有人给你发消息了。”林述言提醒。   明笙想着估计是公司的事情,没太惊讶:“我等下去看。”   林述言闻言表示同意,目光和她一起望向窗外,密密麻麻的雨顺着廊檐,形成了一道雨布落下。   紧接着,一声叹息从林述言嗓中溢出:“听李势说,南泞镇今年可能会有水灾。”   “我就是担心这个。”明笙缓缓垂下眼睫,“这里还要下至少一个月的雨。”   虽然各家各户也都做了应对之策,可如果当灾害真的降临时,谁也不晓得它会有多严重。   林述言深知明笙的担心,这两天,他待在房间里,也想了许多。   “我查了下天气,明后两天雨势会小一些,要不就趁着这个时间,我们带叔叔阿姨回青市住一段时间。”   “回青市?”明笙重复了这一句。   “对啊,就当旅游了,而且他们也很多年都没有回去了,应该也有一些朋友要见的。”林述言将自己这一段时间的打算都全都说了出来。   明笙顺着他的话思考了一会儿,最终点头:“那等他们回来,我问问。”   林述言笑着应声:“好。”   明笙望着林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眉眼微挑:“是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林述言注视着她,最终摇头:“没有,只是想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明笙笑了笑:“干妈不是说了,把李势送来了那桶鱼,弄个全鱼宴,阿言你这么快就忘了?”   林述言面露温和笑容,附和点头:“是啊,是我忘了。”   其实他原本想问的是,她有没有想过等一切结束之后,就换个地方生活。   比如南泞镇,又比如等这一切结束,和他一起去国外。   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开口,这是她自己的人生,林述言还是希望最后,她自己才是做决定的那个。   初父和初母在听到明笙和林述言的建议后,犹豫了几分钟拒绝了。   他们之所以会拒绝,终究还是不想留女儿一个人在这里。   明笙并没有过多的劝说,早在说这些之前,她就预料到这个结果。   杳杳在这里,他们又怎么会轻易离去。   接连两日,雨势并没有像大家预想的减弱,反而更凶猛了。   家家户户也提前做好了预警工作。   明笙订的是下周末的机票。   但因为雨水泛滥,去往市区的车都陆陆续续停了,明笙只能取消了下周的机票。   回青市的日期,暂时无限延期。   密雨绵绵,明笙站在厨台旁,帮着初母摘菜,林述言在外面的客厅陪着初父说话。   偶尔传进那么一两句玩笑声。   明笙和初母对视一秒,眉眼带笑。   初母将淘好的米煮上,一边叹气道:“回不去也好,你在那边肯定都没好好吃饭,瘦了这么多,刚好现在回不去了,让我好好给你补补。”   明笙无奈笑道:“哪里瘦了,而且我一直都有好好吃饭的。”   初母一点也不信,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发愁:“要真有好好吃饭,怎么不长肉?”   明笙无法和她解释,有些人天生就是吃不胖的,可是就算自己真的胖了,在她眼里,还是被说成瘦了。   最后只能用其他话题来转移:“对了,听李势说,他想转一些股份给你们,可是被你们拒绝了。”   说起这个,初母就无奈:“李势那小子,就是太实诚,你干爸啊做了半辈子的生意人就没见过像他这么实诚的,非要转股份给我和你干爸,死心眼得很。”   明笙也是在回来的这几天正式认识李势的,短短几天的接触,能感觉到,他虽然是个商人,却也是真心为南泞镇的未来发展考虑的人。   “李势,是个好人。”明笙给了这个评价。   初母点头认同:“是啊,所以这股份我们才不能要,虽然这民宿最开始是你干爸一手扶持起来的,但这后面如果没有李势,也不会弄得这么好。”   “再说了,我和你干爸也这么大年纪了,要那股份也没用。”   “我和你干爸啊,最后就让他将那部分盈利的钱,捐给了靠谱的慈善机构,就当是给杳杳积德了,希望她来世投胎,能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   女儿早逝,终究成了他们心中的一根刺,表面释怀了,可那颗心啊,早就随着逝去的人一起消失了。   “一定会的。”明笙眼底闪着泪花,低声肯定道。   “不谈这些事了。”初母绕过明笙,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打在水池壁沿,成功掩盖住了人声:“谈谈你和述言吧。”   明笙目光微怔,像是没想到初母会突然问这个。   初母了解明笙,看着柔软,实则脾气很犟,认定的人和事,任何人都无法去改变她。   所以前半生才会过得如此痛苦。   初母已经没了一个女儿了,她不想眼前这个最后也得不到该得的幸福。   “等今年翻过去,你就25了,述言还比你大两岁,有些事是到时候说了。”初母说的隐晦。   明笙垂下微颤的眼睫,躲避着投过来的劝说目光。   手里的菜叶已经被她洗了很多遍了,明笙停下手,温声回道:“干妈,你不用劝我了,我不会说的。”   初母有些着急:“笙笙,听我一句劝,幸福是需要自己争取的,杳杳她已经不在了,我和她爸比谁都希望你们能够在一起。”   “干妈,你和干爸的好意我都知道。”明笙浅浅一笑,“只是有些东西,它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现在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就已经很满足了。”   过去的她,偶尔也会固执那么一下,为什么就不是自己呢?   可是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明笙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慢慢释怀了。   喜欢和爱的最终目的,不一定是非要得到。   初母就知道自己劝说不了,只是一直不愿意放弃而已。   也罢,他们年轻人的事情,她也不好插手,只是在最后,她还是提醒了一句:“笙笙啊,人这一辈子可没有多少个十年可以耗,该珍惜的还是得珍惜。”   明笙缓缓点头,微笑:“知道了,我会的,干妈。”   所以,她会一直陪在阿言身边。   以朋友和亲人的身份。   初母望着她的眸光,充满了怜爱和心疼,最终妥协地关上了流水不止的水龙头。   一切恢复初始。   她切菜,明笙帮忙递东西。   初母切着手里的菜,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个人,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再一次打开水龙头,然后抬眸:“你不愿意和述言,是不是因为你那个前男友?”   初母并不是非要明笙和林述言在一起,她只是希望明笙能活得更快乐一些。   从前,她满心里只有林述言。   却只能爱而不得,所以初母才想让她踏出那一步,去试试。   换言之,只要明笙快乐了,初母就如愿了。   明笙的那个前男友,初母连面都没见过,说不好奇是假的。   能让明笙答应和他交往,初母想着,他应该是像林述言一样温暖的人吧。   要不然明笙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如果明笙是真的对林述言释怀了,初母也是高兴的。   毕竟一个人活着,若心却总挂着一个执念,长久下来,只会消耗她本身。   所以,若是明笙的那个前男友能够有能力让她放下过往,开始新的生活,初母觉得他们要是复合也挺好。   明笙没想到初母会突然提起沈朝渊。   她放下手中的胡萝卜,目光瞟向玻璃窗外,雨水模糊了景象,连同她的记忆也是。   明明只是在这里待了一周多,可明笙此刻却有一种,已经过了很多年的错觉。   有关于沈朝渊的事情,居然已经在她脑海里渐渐模糊。   就在她以为这个人即将要退出自己的生活时,初母提起的那一刻,她的大脑还是在第一时间记了起来。   “怎么了?”初母察觉不对,忙担心问道。   明笙摇头,抿了抿唇,语气突然有些伤感:“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沈朝渊对她的感情,终究是比明笙自己想象的要深。   如果、如果当初,她没有去接近他,那该有多好。 第50章 “她就在南泞镇。”……   暴雨继续不停, 明笙和林述言被彻底留在了南泞镇。   风雨吹倒了树枝,连带着电线也受了影响,镇上断了一晚上的电, 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恢复了运作。   只是镇上的信号还是断了。   李势过来和他们报过消息, 等信号完全恢复,至少还需要两天,让他们不要太担心。   明笙倒是觉得还好, 只要没有出大事就好。   断网的这两天,联系不到外界,明笙索性就帮着初母整理冰箱。   最近一段时间, 肯定是出不了门了,所以早在几天前, 他们就备了将近一个月食物。   现在需要的是将它们简单地处理,然后进行封存。   初母一边择菜,一边担心地问:“笙笙啊, 你有没有和你那个艺人说这边的情况?要不然对方得担心了。”   断信号是很突然的事情, 初母怕她没来得及说。   明笙一边帮忙,一边道:“我告诉她了,说最近信号可能会不太好,就不每天打电话给她了。”   初母听了, 点头认同:“那就好,不能让他们担心。”   明笙应声,垂下眸,思绪却开始飘远。   秦霜霜那边,她是通知了,可沈朝渊发来的那条信息, 自己终究还是没有回。   可等她想回的时候,老天爷却不给这个机会了。   也罢,可能她本就不该回他的消息。   明笙不再纠结,安心帮忙准备食物。   林述言和初父和跟着镇上的人一起去了后山,暴雨太猛烈,大家害怕会发生坍塌事件,所以想提前做一些防备工作。   而远在青市的沈朝渊,这几天却如度日如年。   他是真的怕明笙就这么再也不回来了,可是他问过唐灿理,她明明还有一部剧没有拍,为什么不回来?   能让明笙放弃这里的一切的缘由,除了和那个男人有关,沈朝渊想不到其他更合理的。   他不敢去深想,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用工作麻痹自己。   现在的自己可真像个不敢面对真相的胆小鬼,沈朝渊颓然想道。   作为沈朝渊的助理陈鑫,很明显地感受到自家老板最近一段时间的心情差到了极致。   可是手头上的工作刻不容缓,他只能硬着头皮敲门进来,提醒会议快开始了。   不仅陈鑫这样感觉,公司里所有能接触到沈朝渊的工作人员这几日都是处于战战兢兢的状态。   此刻,沈朝渊坐在首位上,面无表情地听着部门经理的工作总结汇报。   部门经理都汇报完过了一分钟之久,沈朝渊依旧丝毫反应没有。   冰冷的眼神,吓得那位部门经理使劲回忆自己刚才是不是哪个数字说错了。   然后他就发现,好像真的有一组数据,由于太过紧张,小数点后面少念了一个零。   这么大的错误,总裁不可能没发现,部门经理此刻已经开始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了,他已经做好了被降薪降职的准备了。   只是可惜了,他好不容爬上来的位置,结果还没坐热就得起来。   可这次,众人等了许久,都没见沈朝渊发火。   就在众人觉得或许是真的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沈朝渊突然开口:“有一组数据错了,回去重做。”   部门经理猛地点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降薪,更没有降职。   开会的这些人带着疑惑和不解,结束了持续了两个小时的会议。   沈朝渊独自一人回到办公室。   时间在缓缓流逝,指针嘀嗒嘀嗒的作响声落在这沉重又孤寂的空气里。   手机屏幕上,那一条条单方面发出去的消息,像是印证着沈朝渊这个人一样,没有人回应他们。   明笙在躲着他,很刻意,这是沈朝渊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   可以往,她再怎么躲,也不会让他看不见她。   沈朝渊总能在离着她不远的地方,偷偷望着她。   沈朝渊可以努力做到不打扰,可是却接受不了永远看不见她。   原本只需要勾勾手指就能打探到她现在在南泞镇所有的消息。   可沈朝渊却莫名地想要退缩。   他胆怯、他懦弱。   他害怕听到什么所谓的“好消息”和“喜事”这样的字眼。   这一切如死一样的沉寂,直到赵薛闯进他的办公室,才被打破。   由于冲得太快,赵薛差点没刹住脚。   只瞧见他满目着急道:“哥,我打电话给你,你怎么不接啊!”   沈朝渊视线慢悠晃到他身上,瞥了一眼,淡淡道:“什么事?”   急于告知消息的赵薛并没有注意到此刻极其不正常的沈朝渊,他只想赶快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对方。   “我听我在南市的一个生意上的朋友说,他们那边有个镇上附近山体坍塌,死了一些人,我一打听,结果真的就是嫂子之前去过的那个南泞镇!”   “你说什么?山体坍塌?”沈朝渊倏地从椅子上站起身,目光紧紧盯着赵薛,“你给我说清楚。”   一刹那间,沈朝渊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禁锢住。   万一、万一......   此刻的沈朝渊忽然希望明笙不想理自己所以才没有回消息,而不是因为其他突如其来的意外。   赵薛喘着气:“我记得嫂子不是在那里有亲戚嘛,哥你去告诉一声嫂子吧”   沈朝渊从位置上走出来,手里攥着手机,就要往外走。   赵薛急忙拦住问道:“哥,你是要去找嫂子吗?”   沈朝渊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绕开,正准备打开办公室的门,就听身后的赵薛建议:“要不先问问嫂子现在在哪,   要不然哥你得找到什么时候啊。”   沈朝渊抓住门把的力气更大了些,手指在微微颤抖。   他回过头,目光里夹杂着赵薛看不懂的情绪。   语气暗哑,似又藏着忐忑,更多的好像是恐惧。   “她就在南泞镇。”   *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之前。   明笙刚刚帮忙把需要长久储存的菜放进冰箱,然后准备帮初母煮一些姜茶。   外面的雨又下了起来,看着情势,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   可是已经出去小半天的两个人还没有回来,于是初母就想着煮一些姜茶,等那俩人回来了,刚好可以喝。   这个天如果感冒了,可不好受。   初母煮的姜茶,和别人的都不一样,明笙看着新奇,所以一直在旁边默默偷学。   只是她偷学的小举动没能躲过忙碌的初母。   “你要是想学,回头我把配方写给你,等你回青市了,天冷了就多煮一些,喝了对身体没坏处。”   明笙笑着答:“好。”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从过去聊到未来,笑声的频率开始变得多了。   这一次,浓重的雨声还有昏暗模糊的天气没能阻止得了眼前这份安宁舒服的气氛。   姜茶煮得差不多了,明笙洗了下手,刚想要出去看看人回来了没有,结果初母拦住她:“上楼穿件衣服再下来,   你们这些女孩子就不喜欢穿多,外面气温低,我去看看就行了。”   明笙觉得自己穿得不少了,可是她知道如果自己现在不上去换件厚衣服,等一下还是要被念叨的。   她只好妥协:“知道了,干妈,阿言每天念叨我就算了,结果你现在也要念叨我。”   虽然是抱怨的话,可明笙眼底满是幸福,她喜欢这种被人念叨,被人牵挂的感觉。   这会让她觉得自己不是独自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   虽然妈妈不在了,可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人还在爱她。   明笙上楼换了件长到膝盖的薄款毛衣,准备去外面和初母一起等外出的人回来。   只是当她刚走到玄关处时,就听见一道男声,在着急喊:“初姨!刚才后山山体突然坍塌!初叔和述言哥都还在后山!”   定在玄关处的人影突然一晃。   那熟悉的恐慌感,再一次袭卷全身。   明笙听不见周围的其他声音,她的世界又一次开始崩裂。 第51章 因为爱她,所以见不得她……   豆大的雨珠砸在明笙的身上, 明笙望着周围雾蒙蒙的一片,还有遍地的碎石和沙砾。   救护车来了,带走了一些人, 救援人员已经就位,将发生灾害的地方用绳子拦住, 挡住了进去的路。   小赵说的那句“山体坍塌”不停地在明笙脑海里回荡。   救援人员陆续抬出来好几个伤患,都不是林述言。   偌大的恐慌笼罩着明笙,她排斥着周围所有的声音, 目光逐渐变得涣散。   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明笙。”   她猛地回头,隔着雨幕,眼底刚涌现出的希望, 在看清来人后,又一点点开始悄无声息地消失。   天色昏暗, 救援人员都只能头顶着灯具,进行艰难地搜救。   明笙站在一处崎岖方地,四周是浓重的夜雾。   她目光望向朝着自己走来的男人, 嗓音被冻得有些沙哑, 她艰难出声:“你怎么来了?”   沈朝渊垂在一侧的手刚想抬起,却在想起什么后,又缓缓垂下。   他迅速脱下身上的外套,将浑身湿透的明笙包裹住。   深黑色的雨伞, 往她那方倾斜。   此刻的沈朝渊,内心无比庆幸,还好她没有出事,如若不然,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明笙对于沈朝渊的一系列动作,毫无察觉, 她的视线在瞥过一眼他之后,便又重新落回到灾难发生的那个方向。   她在期待,更是有无声的祈求上天能让某个人能从那里出现。   沈朝渊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他按住明笙的肩膀,颤声询问:“他在里面?”   听到沈朝渊提起林述言,明笙的目光终于有了些许的松动,她麻木地摇头:“我不知道,现场没有他的身影。”   最后一个音落下,明笙喉咙哽咽,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她抓住沈朝渊的肩膀:“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你帮帮我好不好?”   像是压抑了很久,明笙将沈朝渊当成了救命的稻草:“如果、如果他回不来...回不来...”   后面的话,明笙说不出来,更不敢说,她怕说出来就真的应验了。   沈朝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难受和痛苦全都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他却没有任何资格去质问。   沈朝渊只能同她一起,祈祷那个男人没有出事。   现场搜救一直持续到破晓时分,明笙没有回去,就在一旁等了整整一夜,而沈朝渊就跟在她身侧,默默陪同。   出事时,初父正准备先回来拿工具,所以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只是胳膊手腕有小部分的擦伤。   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早在昨晚,明笙就让初母陪着初父去医院包扎检查一下。   而她自己则是在这寒风暴雨中,几乎绝望地等了一整夜。   希望好像变得愈发渺茫,还是没有寻到林述言,明笙敛下眸,遮盖住眼底那无尽灰色,对着一直没有离开的沈朝渊开口:“你回去吧。”   沈朝渊拒绝:“我不要。”   “这里和你没有关系,你留在这里,只会耽误你的时间。”   明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朝渊低声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就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沈朝渊的声音近乎哀求,卑微的神色,让明笙再也无法狠心地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讲话了。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秒,明笙依旧没有等到有关林述言的消息。   她只记得在闭上眼的最后那一刻,眼前出现的是沈朝渊那张充满了忐忑、着急的脸色。   明笙再一次醒来时,一睁眼,就是一片苍白的墙面。   空气中刺鼻的消毒水味,让她逐渐缓过神来。   她低下头,身上是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所以自己这是在医院?   门口传来动静,明笙抬起眸,就只看见一角身影背对着自己,和病房外的人谈话。   是沈朝渊吗?   明笙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   病房门被彻底关上,原本只露出衣服一角的人,慢慢转过身,明笙正准备喊:“沈——”   等到那人完全转过身,露出脸来,她话音停住,再开口时,声音开始变得颤抖,满脸不可置信:“阿、阿言?”   林述言同样一身病号服,头上还裹着纱布,脸部还有几处不小的擦伤。   但只要他平安活着,明笙觉得什么都值了。   林述言坐到她床边,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温柔安慰:“我没事,只是在逃跑的时候,被石头砸伤了脑袋,在山坡后面晕了一晚上,没事的,别哭了。”   明笙抑制不住自己:“我差点以为、以为......”   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述言将人拥在怀里,安抚性的拍了拍明笙的背:“不过这次,我能及时回来,还多亏了那位沈总。”   明笙哭声一顿,沾满了泪水的眼睫微颤:“沈朝渊?”   “嗯。”林述言松开她,继续道,“如果不是他找到我,我可能还得在那个旮沓角落里晕上一会儿。”   “他怎么会——”像是忽然失去了语言能力,明笙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应该是在你晕倒之后,他跟着救援队一起进去的,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劝说救援队让他一起,但是这声谢谢是我必须得说。”林述言缓缓解释,“我刚才就在门口和他道谢,他应该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可是却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林述言不知道明笙和沈朝渊之间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这次突发灾难前,那个人能放下一切,来到这里。   可在林述言心里,沈朝渊早就已经有了陪在明笙身侧的资格。   他很庆幸,这个世上还能有着沈朝渊这样,能够不顾一切爱着明笙的人。   林述言希望自己没能完成和改变的事情,有朝一日,他能够接任。   由于高烧严重,明笙昏睡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三天早上才醒来。   在林述言安慰了她一会儿后,初母就提着早餐从家里赶了过来。   炖了许久的鸡汤,还有小米南瓜粥。   胃里空了很久,明笙却没什么胃口,只用了一碗小米南瓜粥。   初父只是受了点轻伤,所以在检查无误之后,便回了家休养。   这里有林述言,所以初母并没有多待,只是嘱咐俩人一定要好好休息,便先行回家,打算为二人准备午饭了。   用了粥的明笙还有些心绪不宁,不知道是还没缓过来,还是怎样。   林述言虽然身体没什么大碍,但等下还得按照医生的要求去做个全身检查。   临走前,他回头,看着坐在病床上人,想了想,还是开口将实情告诉她:“笙笙,那位沈总还在医院里,他没走。”   “嗯?”明笙抬眸,她方才确实是在想沈朝渊。   她觉得自己还欠沈朝渊一句谢谢还有...一句对不起。   林述言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道:“他救我的时候,被石头砸伤了手,就住在你隔壁那间病房。”   说完这些,林述言便走了出去。   给了明笙独自思考的空间。   *   “嗯,知道了,我下午就回去。”沈朝渊挂了电话,就在这时,医院的护士端着药盘进来。   “沈先生,该换药了。”   沈朝渊冷淡地瞥了一眼,没做任何言语。   小护士也不敢弄出其他声响,只是专心地帮他换药。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进来换药了,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一直都是这一副表情,冷峻的面容,拒人于千里外的眼神。   不过三次,小护士心底升起的那丁点旖旎心思,就被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气给浇灭了。   换好了药,重新裹上纱布,小护士端起一旁的药盘,小心翼翼地准备退出去。   刚走到门口,她就碰到了穿着病号服的明笙,小护士疑惑:“您是不是走错了病房?”   明笙摇头:“我是来找沈朝渊的。”   小护士一眼了然,明白了:“沈先生就在里面。”   明笙点头:“谢谢。”   小护士笑了笑:“不用谢。”   这应该就是那位沈先生的女朋友了吧。   南泞镇后山发生了山体坍塌事件,受伤的人员都被送到离镇最近的这家医院。   那位沈先生听说就是因为救了一个人,所以才砸伤了手,小护士瞅着眼前这个漂亮女人,脑子里瞬间幻想了一部英雄救美的戏码。   明笙拎着初母带过来的鸡汤,望着站在病房窗前的那个背影,手指反复曲起又松开。   她在紧张。   走到一半,明笙停住脚下的步子,似在犹豫,她在想是把汤直接放下就走,还是再等一会儿。   最终,她没能有那么多思考的时间,因为沈朝渊在这时转过了身。   明笙不知道的是,她刚走到病房门口时,沈朝渊就知道是她来了。   “你来了。”沈朝渊淡淡开口,目光看似平淡至极,仿佛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明笙倏地松了松心口,重新抬起步子,走到病床前,将手里的餐盒放下:“这是我干妈熬的鸡汤,你尝尝。”   沈朝渊的目光随着她的话音,从她脸上移至那份盛着鸡汤的饭盒上,没做任何言语。   这样的他,莫名地让明笙生出了几分陌生感。   可明明现在这样,才是自己最初认识的那个沈朝渊啊。   冷淡的眸色,让明笙忽然有一种,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不过只是她的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大家都恢复了正常。   沈朝渊没有要现在喝的意思,于是明笙就没有立即打开。   饭盒有保温的效果,还能再保存一会儿。   她现在想问他另一件事情,她抬眸:“听阿言说,是你救的他,对么?”   沈朝渊注视着她好一会儿,才缓缓点下了头,低声轻轻应道:“嗯。”   他的没有否认,成功让明笙的内心颤了一颤,她不太理解:“为什么?”   如果林述言真的没了,明笙就永远了失去了和他在一起的可能。   沈朝渊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   人都是自私的,更何况沈朝渊还是一位利益至上的商人。   他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   沈朝渊当然清楚,如果林述言那个男人真的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那么最终收益的一定是自己,只要他坚持,总有一天,明笙会被他打动。   不可否认的是,在陪着明笙等待的那天晚上,沈朝渊的内心不是没有生出这种想法。   他从来就不是个好人。   他冷漠、自私、无情又霸道。   可是当明笙伤心欲绝,晕倒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瞬间,沈朝渊脑海里只有一个愿望。   他希望林述言能活着回来。   比起自己的那点妄念,沈朝渊更希望她能够得偿所愿。   “为什么?”明笙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因为我爱你。”   掷地有声的话落入明笙耳朵里,明笙目光一顿,和沈朝渊的对上。   男人眼底的深情不再被压制,翻涌的情感,一次又一次地撞进明笙的眼中。   在漫长的沉寂过后,沈朝渊再次开口,他喊了一声:“笙笙。”   明笙眸光微颤,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沈朝渊这样喊自己。   沈朝渊承认,在心底,他嫉妒极了那个被明笙放在心里的男人,如果可以他希望那个男人能够永远地消失在明笙眼前。   可是在亲眼瞧见她晕倒之后,沈朝渊忽然就顾不得嫉妒了。   因为爱她,所以见不得她那么伤心。   沈朝渊宁愿自己承受一切,所以最后才会强烈地要求跟着救援队一起去寻人。   当时的他顾不得其他,心底只有一个念想,必须找到林述言,他是明笙的希望。   而明笙是他的命。   “我爱你。”沈朝渊重复道。   明笙张了张唇,后又无声轻抿。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在沈朝渊打算出去办出院手续的时候。   却忽然听见身后的人开口:“我知道。”   这一句话落,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第52章 “她不需要我。”……   在医生说了身上的伤没了什么大碍之后, 林述言就准备收拾出院回家了。   明笙一早便过来帮忙,只是在路过某间病房时,她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病房门大敞着, 里面早已经换了其他病人。   沈朝渊早在那天下午就办了出院手续,当明笙第二次提着饭盒过来的时候, 已经有的新的病人住了进去。   他没有和自己说,而是自己默默地订了机票,飞回了青市。   这不太像是沈朝渊的作风, 明笙想。   可是既然他没有告诉她,明笙也不好主动去问。   只是偶尔,她也会想, 之前的一切会不会就是一场梦,其实沈朝渊就从未来过南泞镇。   而这个压在心底的小幻想, 在出院回到家里后,便被初母的一句问话给戳破了。   家里的两个男人都受了伤,所以这几日厨房的活都被明笙和初母包揽了下来。   用过晚饭后, 明笙正帮着擦拭碗碟, 初母瞥了一眼已经从客厅消失的俩人后,又将目光移到眼前的人身上:“那个沈总真走了?”   初母故意压低了声音,但明笙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拿着抹布的手一顿,明笙垂眸, 点头:“他工作比较忙。”   初母闻言叹息一声,顺便将心里的猜测问了出来:“他就是你那个所谓的前男友吧?”   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初母,明笙没有否认:“嗯,是他。”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初母却有些不明白了:“我看这个沈总还不错啊,你们当初怎么就分手了呢?”   灾情过后, 接连下了月余的雨也停了。   此刻窗外,金灿灿的阳光照在窗前。   明笙敛下神色说:“我和他,不太合适。”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初母也没有过多打探,只是长叹了一声道:“还别说,我们和这个沈总还挺有缘,上次你们回来后,走的那天,你干爸前脚刚把你们送走,李势后脚就带着这位沈总来了咱们家。”   明笙一愣:“您说什么?”   初母以为是自己没说,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就上次,你和述言一起回来看杳杳的时候,听李势说,这个沈总也投资了这边的旅游项目。”   阳光刺烈烈地晃着明笙的眸,丝毫不加收敛,扰的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   南泞镇刚停了雨,青市就有了风雨欲来的预兆。   狂风卷席着整个城市,无一处能够幸免。   可是这雨却是迟迟不下。   沈朝渊站在落地窗前,陈鑫站在他身后,正在汇报几个子公司的近况。   说是子公司,其实就是沈朝渊那对父母所运作的那几家公司。   说来也唏嘘,圈子里谁不知道偌大一个沈家,除了沈朝渊把持的沈氏集团,沈老爷子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手里竟只握着两家小小子公司的实权。   老爷子的儿子儿媳在十几年前就各自分了家,但却迟迟不离婚。   还各自给对方带了顶绿帽子。   不离婚大概是对沈氏集团还有几分觊觎,只是不知道作为他们俩人的儿子沈朝渊,在自家父母争夺财产的时候,会是什么个态度。   是站父亲沈长泽那边,还是母亲余雅兰那边。   陈鑫对着背影汇报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算结束。   说完后,他瞥了一眼站在前方的总裁,忍不住悄悄叹息。   外人都觉得他家老板含着金汤匙出生,好像什么都不缺。   起初陈鑫也是这么认为,可是在做了几年的助理后,陈鑫只觉得自己过去的那些想法,过于无知和可笑。   就比如现在,在处理完公司的日常事务后,总裁还得抽出时间去忧烦那两个一直不对付,所谓的有着血缘关系的父母。   在陈鑫汇报完的十分钟后,沈朝渊才淡淡开口,语气藏满了讥讽:“所以呢?他沈长泽又想干什么?”   陈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措词开口:“按照老沈总的的意思就是,他想要收购、收购新悦影视,为沈乐媱小姐铺路。”   沈朝渊冷哼一声,眼神凉薄至极:“所以呢?”   他转过身,眸色阴沉至极:“他自己没本事捧,就想起我了?”   话是这么个道理,但是陈鑫哪敢直接点头,只能换一种说辞:“老沈总手里的那两家子公司近一年的财务状况都不是很好,想必收购一家娱乐公司是很有困难的。”   沈朝渊打断陈鑫要继续的话,直接摆明态度:“你去告诉他以及那些观望着想和他合作的人,沈长泽想收购什么和沈氏没有关系,他想捧谁,也别来找我。”   陈鑫:“明白了,总裁。”   带着新任务,陈鑫走出总裁办公室,然后就撞上了老板的好友,赵薛。   “赵总,你好。”   赵薛挥手打招呼:“你好啊,陈助理。”   寒暄结束,赵薛推门进入办公室,就看见笔直站立在窗前的沈朝渊。   他咳了一声,招摇地走近,抑制不住满脸的八卦好奇询问:“嫂子没和哥你一起回来?”   沈朝渊目光斜了半寸,扫了一眼眼前的赵薛,没有作答。   赵薛却看出了不对劲,神色变得紧张:“不会是嫂子出了什么事吧?”   猜测的话音刚落,赵薛就得了沈朝渊一记眼刀子。   突然挨了眼刀子的赵薛却不紧张了,既然哥还有精力凶自己,那就证明没出什么大事。   只是他还是有些云里雾里:“不对啊,哥你不是才去两天,怎么就回来了?”   沈朝渊凝视了赵薛两秒,倏地撇开视线。   像是要掩盖些什么。   声音没了刚才的冷漠和嘲弄,更多的像是个病入膏肓的人,嗓子年久失修,发出的声音变得苍白又无力,沙哑至极。   他说:“她不需要我。”   *   明笙和林述言在南泞镇又待了一周才回到了青市。   原本计划的半个月时间,因为种种意外,延长到了将近一个半月。   等他们回到青市后,整座城市已经有了入冬的迹象。   明笙望着剧组旁那棵光秃秃的老树,无声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去了一趟南泞镇后,再回到剧组,秦霜霜的戏份已经快要结束了,只剩下最后几场。   趁着秦霜霜休息的时间,明笙才有空问:“最近我不在,你在剧组过得怎么样?”   虽然知道有唐灿理护着她,可到底是自己一路带起来的人,明笙对秦霜霜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妹妹一样。   秦霜霜抱着明笙的胳膊,亲昵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过得很好啊,就是有点想笙笙姐你了,你都不知道,在唐总告诉我你有可能出事的时候,我都要吓哭了!”   明笙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我这不是没事嘛。”   秦霜霜哼了哼,头靠在明笙肩上:“其实也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开始笙笙姐你刚走那会儿,那个沈乐媱有找过我的麻烦,不过就在她找我麻烦后的几天,我好像看到了沈总的那个助理来过一趟,然后沈乐媱再见到我就自动绕道走了。”   明笙听到秦霜霜说的这个情况,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多了几抹复杂:“你说的是沈朝渊身边的那个陈助理?”   秦霜霜点头:“就是那个戴眼镜的陈助理。”   说完,秦霜霜脑袋从明笙肩上移开,目光变得有些八卦:“笙笙姐,你是不是和那个沈总复合了呀?要不然他怎么会派助理过来帮我呢?”   明笙愣了片刻,随后无奈笑道:“没有的事,而且人家也有可能是过来处理公事,那个沈乐媱,兴许是良心发现了也是有可能。”   秦霜霜对于她这话不太认同,但是也没有太反驳,但是有关沈乐媱那部分的她还是小小抗争了下:“那个沈乐媱可不是个会良心发现的,自从她成了这部剧的女三号后,我们这部剧总是时不时就要上一下热搜,点进去一看都是她的通稿,弄得好些网友觉得我们剧是不是在挂羊头卖狗肉。”   明笙不太想让秦霜霜和沈乐媱牵扯太多,于是温声提醒:“你在剧组不要和她走得太近,也不要结下什么梁子。”   秦霜霜乖顺点头:“我知道的,笙笙姐。”   最后几天,明笙都在剧组陪着秦霜霜,林述言偶尔也会过来,给她送过几次汤。   临走前,初母嘱咐的话,他终究还是放在了心上。   明笙望着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汤,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霜霜虽然是女三号,但好在剧组的伙食不错,所以明笙之前并没有另外给她准备一日三餐。   她和其他主演一样,吃的都是剧组准备的饭菜。   原本明笙也是,只是最近几日,林述言都会过来给她送汤,久而久之,剧组里的人就免不了开始八卦。   毕竟林述言于他们而言已经算是小有名气的演员了,演员给自己的经纪人送饭,在这娱乐圈里,说是头一份也不为过。   如果俩人没有其他关系,可说不过去。   秦霜霜整日在剧组拍戏,这些八卦,是不可能被她错过的。   她捧着餐盒,坐到明笙旁边,瞥了一眼桌上的饭盒,和剧组的其他人一样好奇:“笙笙姐,你和言哥?”   在这之前,秦霜霜一直以为他们俩是社会主义兄妹情,可是随着各种流言四起,她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认知了。   明笙合上餐盒盖,瞥向她,目光恢复平日里的温柔:“我们怎么了?”   秦霜霜犹豫了两秒,还是说了:“剧组里的人都说你和言哥在一起了。”   温柔的目光停滞了一瞬,后又恢复正常,明笙揉了揉她的脑袋:“整日都瞎听了些什么假消息,没有的事。”   秦霜霜的头发被揉乱了,但也不气:“不是我传的,是剧组的那些人说的,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弄得最后我也觉得有些像了。”   落在秦霜霜头上的手,又转向她的鼻尖,明笙轻轻捏了捏,无奈道:“那就请你再传回去,就说我们只是兄妹关系。”   秦霜霜直了直背,认真道:“好的笙笙姐,保证完成任务。”   最后,明笙将林述言送过来的汤倒了一半分给了秦霜霜。   一个多月没见,她也瘦了不少,同样需要补补。   有了秦霜霜这个传话精,关于明笙和林述言之间的那点暧昧八卦,很快就破了。   好好的兄妹关系,被传成了那种关系,那些人在见到明笙后,全都是露出一副愧疚又有些难堪的模样。   好在明笙不是很在意这些。   兄妹也好,那种关系也罢,明笙都不在意了。   只要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她和阿言未来就只能是兄妹。   风在温柔地吹着,明笙压了压耳后的头发,面露释然。   埋在心底十多年的执念,好像已经消失了。 第53章 “还回来吗?”……   秦霜霜的戏份杀青后, 明笙没有急着给她接新的剧本,只是选了一个生活类的综艺,去做了一趟飞行嘉宾。   那期嘉宾人很多, 明笙没有想让她脱颖而出的打算,只是比起其他小综艺的工资, 这个综艺给的相对多一些,而且时间不长。   录制完后,刚好到了放年假的时间。   新悦不同于其他娱乐公司, 签约新悦的艺人们,都是有正正经经的年假的。   今年公司一共有两部戏,《原玉药》也已经网播一个多月了, 网上的播放量和网友反映都很不错,而且第三季度上映的那部电影, 让唐灿理赚了不少。   于是在放年假之前,唐灿理给公司里还在约的艺人都发了年终奖。   要说起娱乐圈里,最特殊的就是新悦了。   没有哪家艺人是比新悦的还要穷。   接不到外戏也就算了, 连自家的自制剧都得排队才能拍的上。   至于秦霜霜, 在元旦期间录制的那档综艺播出后,歪打正着地有了一波热度,网友们还给她取了个小绰号叫‘小白菜’。   说是没见过比她还倒霉的女演员。   录了两天的综艺,一共摔进泥坑四次, 确实没有比她更倒霉的了。   有了热度,自然就有剧本递过来,但是递过来的那些都是小成本的女一号,明笙并不打算帮她接。   年后三月份,圈内和蒋才并列的申为导演要开新戏,明笙想要秦霜霜去试镜这部大制作的女二号。   *   回青市后, 明笙再一次见到沈朝渊是在公寓楼外。   她独自一人从超市回来,待走到公寓墙外附近后,一抬头就瞧见了站在树下的身影。   这幅场景还真是熟悉,去年他也是如今日一般站在那里。   寒风肆意,却没有下雪。   今年的气候颇有些干燥,红石砖路上,未扫尽的枯黄落叶,随风颤抖。   脚踩上去,是细碎的咔嚓声。   马上就放假了,家里的冰箱还空着,所以明笙就趁着今天空闲,去补给了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今明两天需要的食物。   明笙问他:“你怎么站在这里?”   沈朝渊说:“我又进不去。”   话里话外,明笙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丝委屈。   目光从他的脸上往下移,然后就看见了他手上的那双粉色手套。   明笙眸光有些恍惚,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手上戴的应该是去年从她这里拿去的那双。   “你——”明笙的视线直指他的手,有些犹豫,“你就这么戴着它就过来了?”   沈朝渊没有丝毫要遮掩的意思,态度坦然,应声点头。   明笙望着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她实在难以想象,沈朝渊戴着这副粉色手套从家里,又或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场景。   明笙突然想起最近秦霜霜经常和她说的那个词,叫破次元壁。   她觉得沈朝渊和这副粉丝手套,就给她这种感觉。   明笙觉得戴这副手套,也真是难为他了。   “要进去坐坐吗?”俩人就这么对视着,约莫一分钟后,明笙率先开口。   “好。”沈朝渊应得很快。   背对着身后的右手,紧紧地蜷握在一起,在微微颤抖。   进入电梯,里面只有他们俩人。   明笙住在八楼,很快便到了。   这是沈朝渊和明笙分手后第一次来到她家。   在路过802时,沈朝渊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动声色地停下步子,落在紧闭的门上的目光变得晦暗。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男人就住在这里。   明笙开了门,回身唤他:“进来吧。”   沈朝回过神,嗯了一声,然后提速跟上。   明笙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新的灰色男士拖鞋摆在地上。   沈朝渊弯腰换鞋,目光一瞥,就看见了安安静静摆在鞋柜里的那双蓝色男士拖鞋。   换鞋的动作微顿,心脏又开始了细微的阵痛感。   那个男人在这里留下的所有痕迹,都在告诉沈朝渊。   你来迟了。   明笙从厨房倒了两杯温水出来,有些抱歉道:“家里好几天没有开火,所以就只有水了。”   沈朝渊:“没关系,水就好。”   说完,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装着温水的玻璃杯。   身子陷入柔软的沙发中,沈朝渊内心忽然涌起一股贪恋,他想一直留在这。   坐了一会儿,沈朝渊才哑声开口:“他不在?”   明笙抿了一口茶,微微摇头:“阿言回他爸妈那了,这不是到年末了,叔叔阿姨的公司有些忙,所以就把阿言叫回去帮忙了。”   沈朝渊再次应了一声,就没说话了。   怪不得,如果那个男人在家,明笙又怎么会允许他上来。   在明笙的印象中,自林述言上了大学以后,除了必备的学业以外,家里的公司、老师布置的曲目课业,他都需要一一去完成。   除此之外,他还会空出时间给杳杳和她补课。   即使这样,明笙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永远都是清风拂面,面带温柔笑意。   林述言理解她年少时的窘迫和自卑,更深知杳杳并不是像表面那样开心无惧。   抛开其他,杳杳也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被医生断言活不过二十岁的她又怎么会一点都不害怕。   而明笙遇见他时,也不过才十二岁。   他这样温柔的人啊,是明笙贫瘠的年少时光里,唯一一束照进她生命里的光。   这让她如何不深陷其中。   等明笙发觉时,已经陷得很深了。   一晃便是十年的光景。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真不会觉得时间过得漫长。   只是现在,明笙忽然就不想继续了。   她想换一种生活,也许做亲人比□□人更适合自己和阿言。   有时候,不是不喜欢了,只是她想继续活着。   执念太深,很容易消耗自身。   这好像是明笙第一次学着去释怀,这一点,她或许还应该感谢沈朝渊。   是他让明笙知道,这世上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遭受过那些苦难。   很多人,都身陷泥沼,却不能像她一样抽身而出。   过去的回忆,是很痛苦,可未来是美好的。   既然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又为何一直执着不放呢。   就算成不了自己的希望,好好活着,或许还能做别人的照明灯。   *   一杯水用尽,沈朝渊紧握着水杯,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沉默的气息在他们之间持续蔓延。   夕阳西下,外面的日光渐淡,明笙走到阳台,将纱窗拉得更开了些。   就在沈朝渊想着,还有什么理由能够支撑着自己多留一会儿时。   站在阳台的明笙忽而转身,对着他笑道:“留下来吃顿晚饭吧,我买了挺多菜,一个人吃不完。”   就当是给他的谢礼了,明笙想。   沈朝渊没有什么理由不同意,他答应得很快:“好。”   明笙的厨艺不太好,但还是照着林述言留下来的步骤,做了四菜一汤。   考虑到沈朝渊是男人,饭量应该比她要大。   所以这四道菜,每一份的分量都很足。   沈朝渊帮忙将菜端上了桌,明笙一边走,一边取下围裙:“很久没下厨了,不知道做的怎么样,你别介意。”   沈朝渊摇头,他帮明笙盛了一碗汤,递过去。   明笙坐到他对面,看着面前的菌菇汤,笑了笑:“我就只会做些简单的汤,如果阿言在,他煮的排骨玉米汤比我这菌菇汤好喝多了。”   沈朝渊闻言,眸光微闪,随即给自己盛了一碗。   他用汤匙舀了一勺,仔细尝了尝。   味道有些偏淡。   “怎么样?”明笙问,眼神中带了些若有似无的紧张和期待。   沈朝渊又喝了一口才答:“好喝。”   说完,还没得明笙反应,便又补充:“比排骨汤好喝。”   明笙失笑,知道他是在给自己面子,却还是开口拆穿了他:“你都没喝过排骨汤。”   沈朝渊很给面子,一碗汤很快见了底,他开口解释:“刘姨做过。”   明笙恍惚,是啊,她怎么把刘姨给忘了。   以前这种汤,刘姨没少做。   到底是明笙高估了沈朝渊的饭量。   菜做得多了,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吃,以至于最后剩下了很多。   “我每次都把握不好量,不是多了就是少了。”明笙将残羹剩菜倒进垃圾袋中,一边叹气。   沈朝渊主动揽了洗碗收拾的活。   原本明笙不打算让他进厨房的,毕竟他是客人。   只是她拗不过沈朝渊的性子,只能任由他戴上了围裙。   “没有,是我吃得太少了。”沈朝渊将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明笙无奈摇了摇头,没有把他解释放在心上。   她不瞎,沈朝渊为了吃掉那些菜,硬生生配了三碗米饭。   在明笙过往的印象中,他还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暴饮暴食过。   收拾完一切之后,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从窗户往外探去,能看到公寓楼外的路灯明晃晃地亮着。   明笙提起厨房的垃圾袋,对着沈朝渊道:“我送你下楼吧。”   沈朝渊脱下身上的围裙,目光在她手里的垃圾袋上停留片刻,后又离开。   他站在厨房门口,却迟迟未动,显然是不太想走。   明笙并不是反应迟钝,只是看出来的事情,并不一定要说出来。   沈朝渊躲开她探过来的目光,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好像已经做好了,无论明笙怎么赶,他都不会现在就走的准备。   最终,明笙妥协,她叹了口气开口:“家里还有一点水果,我去给你煮点水果茶,你晚饭吃的挺多,喝点茶,促消化。”   “好。”没有赶他走,沈朝渊此刻的脸色显然放松了些许。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在厨房忙碌的明笙。   纤瘦的背影,微黄的灯光晕染开来,落在她背上。   头发好似又长了些,被她用发卡别在脑后,随着身子移动,也跟着微微摇晃。   明笙端着煮好的水果茶,到客厅。   顺手给沈朝渊倒了一杯,轻声调侃:“你尝尝,我厨艺虽然一般,但是茶煮的还是不错的。”   水果茶清甜的香气入鼻,沈朝渊喝了一口,很给面子地夸赞:“很好喝。”   明笙笑了,她瞥了一眼窗外,敛下笑意,望着他:“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这一次,她换了个直白的催促方式。   明笙算是看明白了,对待沈朝渊,不能太委婉,要不然很容易被对方装作什么都听不懂。   沈朝渊将杯中的水果茶用尽,他知道自己再没了其他理由可以继续留下来。   他说:“好。”   当明笙从厨房里拎着垃圾袋出来时,沈朝渊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吃鸡蛋?”   起初,沈朝渊以为她是过敏,可是后来他想起,以前他们在一起时,自己是见过她吃鸡蛋三明治的。   当时的她并没有出现过敏反应。   而且刚刚的晚餐,她是做了带有鸡蛋的菜,可是她却一口都没有吃。   明笙走到玄关处,换上鞋子。   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回答他:“小时候,家里很穷,每次我过生日的时候,妈妈都会拿钱去买两个鸡蛋给我做鸡蛋面,只是每次都会被那个男人发现。”   明笙说到这里,停顿了几秒,似在整理自己的情绪:“他原本是个穷画家,和我妈妈结婚后,逐渐变成了个酒徒,也染上了赌瘾,每次回家,妈妈都要被他弄得一身伤痕,就因为我每次生日都能多吃两个鸡蛋,所以他总觉得我妈妈在家里藏了钱。”   沈朝渊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在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   在明笙说完很久之后,沈朝渊才磕绊开口:“对不起。”   明笙笑着摇头:“没关系,其实过去的事,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有时候说出来,比藏在心里要好多了,不是吗?”   时光在催着人长大,而她也应该学着忘记了。   *   下去的电梯里依旧只有他们俩人。   出了电梯,夜晚的风更凉了,明笙拢紧了身上的大衣,将厨房垃圾放进规定的垃圾桶里。   沈朝渊的车就停在公寓楼外的公共停车地上。   所以明笙打算送他出公寓楼。   寒冷刺骨的夜晚,路边的树枝上隐隐覆上了寒霜。   雾白色的,在路灯的折射下,变得波光粼粼。   停车的地方不远,很快就走到了。   沈朝渊停下步子,身子转向站在里侧才她:“就到这吧。”   明笙微笑:“好,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沈朝渊认真回答:“我会的。”   他打开驾驶侧的车门,正准备坐进去,明笙忽然叫住他。   “沈朝渊。”她喊。   沈朝渊闻声,随即直起腰,然后关上车门,动作尤其得快。   就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明笙没有注意到他此刻有些异常的举动,她在犹豫另一件事情。   “怎么了?”沈朝渊开口询问。   明笙想了想还是说了:“你明天不要过来了。”   沈朝渊掩下失落,点头:“那我后天再过来。”   不知道他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装不懂。   明笙摇头,解释:“后天也不要来了。”   这话一落后,沈朝渊垂下眸,又是熟悉的沉默。   他总是这样,在面对明笙时,只要对方有一点想赶他的意思,沈朝渊第一反应一定是逃避。   没错,他就是这么胆小如鼠,在面对明笙这件事上,沈朝渊做不到光明磊落地去争夺。   又或者说,他就不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所以在对待这份感情上,他还是选择了惯用的回避战术。   在面对明笙,沈朝渊现在很少掩饰自己的情绪。   所以明笙很容易就看出了他的态度。   微叹了一声后,明笙继续开口:“我订了明天晚上的机票。”   沈朝渊倏地抬起头,目光紧张:“去哪里。”   明笙答:“国外。”   眼底好不容升起来的光,突然就灭了。   心底好像有什么在塌陷,沈朝渊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像是刚刚战败后的一片废墟。   “还回来吗?”他问。   沉沉的月光,倾洒在寂静的大地上。   凉雾绵绵,明笙在对着他笑。   可沈朝渊只觉得,那是上帝赐给他的,最后的希望。   而希望背后是绝望。 第54章 “好好对她。”   流动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忽然停滞。   明笙收回笑容, 声音浅浅,像是在回答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我也不知道。”   所以,沈朝渊, 别等了。   他们每个人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在她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只是为了等到一个不可能的答案。   何必呢。   *   明笙是第二天傍晚七点的飞机。   明笙是从公司直接往机场赶, 所以唐灿理就说,顺路送她一程。   秦霜霜也跟了过来。   六点,她到达机场。   将行李办了托运, 明笙才对送行的俩人说:“好了,你们先回去吧,唐总, 你记得送霜霜回去。”   唐灿理耸了耸肩,表示:“那祝你一路顺风, 过个好年。”   秦霜霜则上前抱住明笙,满心不舍:“笙笙姐,我会想你的。”   明笙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温柔地笑道:“我也会想你的。”   唐灿理站在后头, 一脸嫉妒,直接伸手勾住某人的帽子,将其从明笙的怀里拽了出来。   他说:“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哭哭啼啼像什么样。”   秦霜霜不满被拽, 小声抗了下议,顺便还偷偷白了他一眼。   明笙望着眼前俩人的互动,心头微暖。   你看,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是在意你的。   每个人存在,都是有它本身的意义。   明笙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   打闹结束, 唐灿理松开手,开始说正事:“对了,你去林述言那,没和那位沈总说吗?”   明笙一愣,随后才道:“他知道的。”   唐灿理了然点头:“这样啊,那应该是我看错了。”   其实他刚才是想说,自从他们从公司出发往机场来的时候,后面就一直跟着一辆车。   唐灿理记性不错,他见过沈朝渊的司机开过几次。   明笙刚想问他看错了什么,就听到了广播催促登机,最后只好作罢。   “那我先走了,你们也回去吧。”她说。   “明年见,笙笙姐。”秦霜霜挥手。   “明年见。”   弧线划破天空,飞机落地。   来到陌生的地方,明笙的内心却倏地生起几分惆怅。   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却让人有一种即将分别的错觉。   当明笙推着行李箱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已经在机场外等候的林述言。   “行李给我吧。”林述言走近,伸手接过她手的行李箱。   明笙笑着:“是不是等很久了?”   “哪有。”林述言将一直挎在臂弯的长羽绒服盖在明笙肩上,并嘱咐,“穿上这个,这边的温度比青市低多了。”   “知道了。”明笙无奈套上宽大的羽绒服,然后跟紧身边人的步伐。   一路上,俩人有说有笑。   “叔叔阿姨还在公司吗?”   “你过来,他们哪还有心事工作啊。”   “骗人。”   “没骗你,我妈最近学了一道新菜,说是要让你当她的第一个试吃员,连我爸都还没吃上呢。”   他们离开机场后不久,又一架从青市来的飞机落地。   沈朝渊从VIP通道出来,视线扫过整个机场大厅。   行人匆匆,却没有一个是他内心所想的那个人。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沈朝渊收回目光,拿起手机,接通:“喂?”   电话那头陆陆续续说了将近十分钟。   期间,沈朝渊只回了一个‘嗯’。   通话结束前,沈朝渊才再次开口:“我不在公司的这段时间,不要放他们进来。”   话毕,他挂了电话。   再次环顾了下大厅,依旧没能寻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那个人的身影。   半晌之后,沈朝渊自嘲地轻笑了声。   推着黑色行李箱往外走。   修长挺拔的背影,步履缓缓,略显孤寂。   不知道是巧还是不巧,明笙到达的当天晚上,天上突然开始飘起了雪花。   林述言的母亲周颜特地做了一桌子的中式菜。   望着餐桌上冒着热气的几道菜,周颜朝着站在院子里的俩人喊:“笙笙,阿言,进来吃饭吧。”   林父此时也从二楼的书房下来,闻着香味,语气颇有些酸:“要不是笙笙来了,这么丰富的晚餐,我是不可能吃着了。”   “林天盛,你能不能有点长辈的样子?”周颜白了他一眼,继续,“过来帮我拿碗筷。”   明笙和林述言进屋的时候,就听见两位长辈在斗嘴。   “阿姨,我帮你吧。”明笙说着就要进厨房,却被周颜拦住。   “你去什么去,让你叔叔去,他反正也闲。”周颜怼起自家丈夫来,是一点也不客气。   明笙笑了:“阿姨,还是给叔叔留点面子吧。”   “对啊、对啊,毕竟我也是五十岁的人了,要是被那些生意上的朋友知道他们的竞争对手在家里被老婆训成这样,我哪还有脸?”端着碗筷从厨房里出来的林天盛附和着明笙的话。   周颜不吃他那一套,直接揭穿:“你的脸?你的脸早就丢光了。”   明笙帮忙摆着碗筷,听着俩人的吵架声,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这一顿饭吃得很漫长,为了庆祝明笙的到来,一向好酒的林父特地开了一瓶自己的珍藏。   林天盛的酒柜,除了周颜能碰,就连林述言这个儿子都没资格靠近半分。   “谢谢叔叔。”明笙端起酒杯,“我敬您。”   林天盛有些喝多了,乐呵呵地拿起酒杯:“笙笙啊,别客气,就把这里当成你自己家。”   周颜坐在旁边,拍了一下丈夫的胳膊,想要提醒他,能不能一喝酒就是一副傻样。   只是等拍了两下,没得到回应,她就放弃了。   反正坐在这的都是自家人,丢脸就丢脸吧。   晚饭过后,周颜就指挥还没醉透的丈夫去厨房洗碗了。   快过年了,家里的阿姨都放了假,所以最近厨房里收拾的活大都交给了这对父子。   只是今天,周颜有意想要儿子多陪陪笙笙,所以洗碗的活,就只能扔给半醉的林父了。   厨房里时不时传来碗筷落地的声音,明笙想进去瞧瞧,被周颜按住。   她说:“就当碎碎平安了,也正好让他醒醒酒。”   明笙担心:“我只是怕叔叔伤到了手。”   周颜不以为意:“他皮糙肉厚,流点血,没什么大不了的。”   明笙:“......”   她忽然无话可说了。   网上有一句话,明笙觉得说得很对。   这世上,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对你好,那都是上天予你的馈赠。   明笙觉得自己好像收到了很多份来自上天赐予自己的礼物。   是夜,周颜带着明笙来到了专门为她准备的房间。   清一色的粉色被褥和窗帘,很是惹眼。   周颜解释:“我本来啊,是想按照你的喜好来的,可是阿言那小子,非说要弄成一屋子粉色的,你要是不喜欢,我明天再帮你换了。”   明笙望着满屋的粉色,笑着摇头表示:“不用换的阿姨,我很喜欢。”   周颜缓下心来,也笑了:“你喜欢就好,这个家里啊,还是我那个儿子最了解你了,我和他爸都不及他。”   明笙装作没听懂她话里的其他含义,认同地点头:“哥哥当然是最了解妹妹的了。”   周颜挑眉:“只是哥哥妹妹吗?”   明笙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   明笙在这里待了一周之久,林述言带着她,将整个城市逛了个遍。   “喜欢这里吗?”林述言靠在栏杆上,站在桥上,背后是无尽的河流。   “喜欢。”   明笙哈了一口气,吐出来的都是白雾,这里真的比青市要冷多了。   她身上穿的是周颜买的羽绒服,粉色的。   周颜本来没打算买粉色的,她知道明笙一向喜欢浅色,这种稍微有些明丽张扬的颜色,明笙是不喜欢的。   但林述言却否决了她的建议。   有时候,一个人的喜好并不是从他的表面就能全部探知到的。   在林述言眼中,穿上粉色羽绒服的明笙,比往日要活泼了很多。   没有谁从一开始就想做大人。   既然自己做不到彻底改变她,那就尽可能地让她再快乐一点。   “那你有想过换一个地方生活吗?”林述言突然道。   “换个地方?”明笙停下搓手的动作,抬眸看向他,疑惑,“什么意思?”   林述言往明笙那边靠近了几分,开口解释:“我妈把后面那栋别墅买了下来,打算以后按照你的喜好装修。”   明笙听懂了,但好像又没全懂:“按照我的喜好?”   林述言温柔地笑了笑,温声道:“对啊,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想过下半辈子在这边生活。”   桥上的风徐徐地吹着,雪花很细,缓缓落在地上。   过往的行人很少,明笙抬头望望天,眼底有些发热。   如果可以,她当然愿意。   只是那座城市,有太多的人和事,早已浸入了她的骨髓里,不是一句简单的‘愿意’就可以割舍下的。   她在那里出生、长大,认识了她这辈子最珍贵的人。   她舍不得。   *   林述言是在腊月二十八那天下午,遇见了本该在青市的沈朝渊。   那时,距离除夕就只剩下两天了。   林述言打开门,就看到他这个意外之客,不由得有些意外:“沈总?你怎么在这?”   沈朝渊没有回答,而是目光直接越过他望向里头,企图想要看到谁。   奇怪的是,外人眼中城府极深的沈朝渊,林述言却一眼猜中了他的心思。   “她不在里面。”   沈朝渊定定地望了林述言一会儿,确定他不是说谎,才哑声开口:“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   那么骄傲的沈朝渊啊,开始像另一个男人弯下了腰。   林述言沉默地注视着他。   半晌之后,他温声开口,回答沈朝渊的问题:“笙笙回国了,现在应该到南市机场了,她今年会在南泞镇过年。”   像是有些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沈朝渊愣了片刻神。   “谢谢。”说完这句,他随即转身,步履匆忙。   林述言却叫住他:“沈朝渊。”   男人闻声回头,林述言才继续:“好好对她。”   “我会的。”   话落,沈朝渊钻进风雪中,快速离去。 第55章 别赶我走,我自己会走的……   沈朝渊走后, 林述言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凝望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颜端着自家丈夫刚切好的水果, 走到林述言的身后。   视线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外边。   除了满地的雪, 以及几道不轻不浅的脚印,什么都没有。   “儿子,你在看什么呢?”   周颜踮起脚, 身子顺势探过去,还是什么都没有。   “没什么。”林述言关上门,回道。   周颜叉了块水果放进嘴里, 含糊不清问:“刚刚有人来吗?”   “嗯。”林述言回身,“有个来问路的。”   周颜眼神奇怪地瞅了一眼自家儿子, 这边的房子都有路标,除非是瞎子看不见,要不然根本不需要问路。   撒起谎来, 也不知道选个好一点的理由。   不过周颜也没打算拆穿他, 她咽下嘴里的水果,重新开口:“对了,笙笙应该下飞机了吧,她有没有和你报平安啊?”   说来也巧, 在周颜刚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林述言的手机就响了。   他点开屏幕,正是明笙发来的报平安的信息。   而林述言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他点头:“笙笙说她已经下飞机了,现在正坐在初叔的车回镇上。”   “让我看看。”周颜夺过自家的儿子的手机,待看到那条报平安的信息才真正放下心来。   将手机还给儿子, 周颜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不多劝劝笙笙留在这里过年?”   林述言解释:“年后,笙笙手里有个艺人有一个试镜提前了日期,在这边过年,那边她就来不及了。”   周颜不以为意:“你不也是她手底下的艺人?再说了,一个试镜而已,其他人不能陪吗?非要笙笙一个女孩子家过去。”   说到底还是心疼了,大过年还要去忙工作,周颜叹了口气。   “妈,那是笙笙的工作。”林述言颇有些无奈。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明笙对某一件事产生很大的热情了。   如果明笙真的喜欢上了经纪人这份工作,林述言忽然就觉得自己当初的那个决定没有错。   周颜回怼:“好,这件事我不说了,那我问你,你和笙笙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述言面对着自己母亲严肃的面容,失笑:“什么什么关系?您一直不都是想认笙笙做干女儿吗?”   周颜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又不能说什么,她了解自家儿子,心里住过了人,很难再去接受另外一个。   只是明笙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人了。   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小姑娘自以为情绪掩藏得很好。   这些情绪瞒一瞒阿言还好,但像他们这些过来人,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隐藏得严实。   见儿子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周颜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又不能说什么。   她是个急性子,可在这件事上,只能硬生生憋着。   “算了,不和你说了,等下你爸约我去看演出,晚饭你自己在家里解决。”   周颜端着果盘走远,林述言也停下了嘴角的淡淡笑意,眼底露出了周颜从未见过的深沉和复杂。   *   明笙这一趟去国外,就是本着去看望一下周颜和林天盛两位长辈的想法。   她原本就没有打算在那边过年。   叔叔阿姨身边有林述言,但干爸干妈只有他们自己。   所以明笙今年想陪陪他们二老。   林述言正是知道她这个想法,所以才没有过多地挽留。   明笙回到南泞镇,初母脸上的笑容显然多了不少。   自从杳杳走了之后,家里就只剩下她和丈夫,平常日子还好,可一到了节日的氛围,如果明笙不过来,比起那些邻居,他们家里不知道要冷清多少。   今年明笙选择在他们这里过年,初母还是有些意外的:“怎么想着回南泞镇了?我和你干爸还以为你要在述言家过了年才回来呢。”   明笙简单解释:“本来就打算回来的,年后会有些忙,可能抽不出时间去看叔叔阿姨,所以就趁着放假去探望一下他们。”   初母不以为然:“那也不用这么来回折腾啊,今年忙,那就等明年空闲了再去,时间还长着呢,干嘛非得挤在一起。”   明笙笑笑没说话,而是继续帮忙择菜。   这个年,因为多了一个人的缘故,初母买了许多好吃的菜。   南泞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再加上初家在镇上算是有点名声,明笙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所以在她回来的这两天,家里上门的人也多了起来。   大多数都是打着唠嗑的幌子,来打探明笙的情况。   问得还都是情感方面的问题。   都是邻里邻居,初母也不好拒绝得太过,每次只能打着呵呵将人送走,只是有时候在听到一些条件不错的人选时,她也会稍稍留心,等人一走,便开口询问明笙的意思。   “我觉得那个许医生不错,才27岁,长相还是那几个里头最好看的。”初母一边洗着茶碟,一边思考。   明笙在一旁用干净的抹布擦净茶杯上的水渍,顺带笑着回道:“干妈,我还不急的。”   初母叹气:“明天一过,就25了,你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明笙点头:“我知道的。”   嘴上虽然答应得快,但是实际上,却是一个都不选。   初母见明笙就知道应付她,不免有些无奈。   她并不是什么迂腐的人,觉得女人必须嫁了人才算完整,初母只是不想明笙后半生都是自己一个人。   明笙和别人不一样,在这个世上,她已经没多少亲人了。   等自己和丈夫入了土,就真得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如果她愿意跟着述言去国外生活倒也还好,就怕她固执不愿舍弃这边的过往。   “你就知道敷衍我和你干爸。”对于明笙,初母到底舍不得说重话,只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了事。   *   很快就到了除夕这一天,南泞这边要比青市落后很多。   在青市,除夕除了固定燃放烟花的地方,其余的只能玩一些小型的烟花棒,但是在南泞镇,明笙回来的第一晚,镇上就已经有开始燃放烟花的了。   今年因为有明笙在,初父嘴上没说什么,可每回去街上,总是会顺点烟花棒回来。   南泞镇这边的习俗,年夜饭一般安排得比较早。   基本上,天还未黑的时候,家家户户的佳肴便上了桌。   初母也赶在了天黑前,将所有的菜准备好了,初父在院子里点烟花,明笙穿着初母织得红色围巾,站在不远处捂着耳朵,眯着眼往烟花的方向看。   大红色的围巾,衬的明笙整个人都鲜活了不少。   将菜端上桌的初母洗了洗手,也走到院子里,这时烟花刚好点着,一簇一簇地往天上飞。   五彩缤纷的,炸满整片天空。   只是这种美好又绚丽的东西,总是消失得太快。   不过十分钟,烟花就燃尽了。   初母站在门口,适时喊道:“好了,进来吃年夜饭吧。”   冬日里,白天很短,一箱烟花燃尽,天也黑的差不多了。   明笙和初父应声,转身往屋内走。   初母做了一桌很丰盛的饭菜,色香味俱全。   “快尝尝这道鱼,就是昨天李势送来了的那桶,我特地跟着网上的教程学的新做法。”初母边说,边从鱼肚上夹了块放进明笙跟前的盘子里。   初父在一旁看不下去了:“笙笙丫头自己会夹,又不是客人,你搁这和谁客气呢!”   初母白了他一眼:“喝你的酒,话怎么这么多。”   年前体检,医生说初父有点三高,所以初母减了他好些酒量,这好不容易到了过年,才松口允许他多喝两口。   明笙看着他们斗嘴,心情却更愉快了。   年夜饭吃到一半,院子大门外忽然传来了动静。   初父初母各自家里都没什么走动的亲戚,而且现在还是大年夜的,谁会开着车,特地跑到他们家来。   “我去看看吧。”初母放下筷子,打算起身。   明笙唤住她:“还是我去吧,我离得近。”   说完,她站起身,心里莫名的有一种感觉。   感觉和自己有关。   过年了,初母特意买了红灯笼挂在院门的门梁上。   沈朝渊没有找到专门停车的地方,来得又匆忙,所以便直接将车开到了门口。   好在这个点,都在家吃年夜饭,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镇上多了他这个外人。   从车上下来,沈朝渊微微仰起头,灯笼的红光映在他脸上。   光影柔和了他冷硬分明的脸部线条。   明笙打开院门,一抬头,就看见望着红灯笼怔怔出神的沈朝渊。   多日不见,身影依旧挺拔。   修长的黑色风衣,几乎让他整个人都要隐没在黑夜中。   可明笙还是一眼就望见了他。   “沈朝渊?”她开口。   沈朝渊闻声,低下头,目光就这样和明笙对上。   明明也没多久,可沈朝渊却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看到了她了。   好像瘦了,但又好像没瘦。   此刻的他也管不了其它的,只想多看看她。   沈朝渊知道自己来到了这里,对明笙而言,肯定是困扰大过欢喜。   自己于她,是一种麻烦、一种负担。   这些他都懂,可是沈朝渊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他忍受不了那些看不到她的日子。   此刻的沈朝渊什么都不想管了,他只想在明笙开口赶他走之前,再多看看她。   因为他不知道,这一晚之后,下一次见她会是什么时候。   “你怎么来了?”   不是他心中预料的,赶他的话,沈朝渊晃了下眸。   开口询问两次,都没得到回应,明笙只好走到他面前,第三次开口:“你——”   回过神来的沈朝渊,匆忙打断她的话,语气慌张又有些卑微:“别赶我走,我再、再看看,我自己会走的。”   听着他这副语气,明笙神色微顿。   沈朝渊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此刻的明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他变成如今的模样,她是主要过错方。   明笙视线望向他身后的车,抿了抿唇:“你开车过来的?”   沈朝渊‘乖巧’点头,好像只要不赶他走,让他回答什么都行。   车是从南市一个有过合作的商人借的,一辆车在那些商人眼里不算什么,哪怕是白给,他们都愿意。   毕竟青市沈家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攀上的。   下了飞机以后,沈朝渊凭着记忆中的地址,一路开了过来。   而明笙却误会了,她不知道沈朝渊是从国外飞回来的,以为他是一路从青市开车过来的。   毕竟春运的车票不好买,像他这种临时起意的,如果不是直接开车,应该很难出现在这里。   青市离这里并不近,一路开过来,而且就他一个人。   明笙说不清自己的内心此刻是什么感受。   有些无力,好像还有那么一点淡淡的心疼在心底某个地方发酵。   “吃饭了吗?”她问。   不是想象中的赶人话术,沈朝渊内心的那股忐忑瞬间淡了不少。   他摇头:“没有。”   准确地说,沈朝渊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多久没吃东西了。   从林述言家门口离开以后,他就直接去了机场,一直到现在,见到明笙的这一刻,沈朝渊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他是真的很怕、很怕她会跟着林述言出国,然后再也不回来。   在听到明笙模棱两可的那声回答后,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思考不下去,脑海里甚至有过几瞬偏执又疯狂的想法。   只是那些想法,在触碰到明笙的眸光时,突然就消失了。   沈朝渊不是不敢,他只是怕她会伤心,会有负担。   或许是意料之中的回答,预想的惊讶之感并没有出现,明笙张了张唇,后轻声开口:“今天是除夕。”   沈朝渊眼底露出片刻迷茫,是吗?   难怪方才一路过来的时候,天空中炸满了烟花。   明笙没有错过沈朝渊眼底一闪而过的迷惘。   她内心忽然浮现出某种可能。   沈朝渊是不是就没有过除夕的习惯。   再联想到他家里的情况,明笙觉得自己的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猜测,愈发可信。   “除夕是要吃年夜饭的。”明笙温声解释。   “哦。”沈朝渊回。   他好多年没吃了。   “你——”   明笙话还没说完,初母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笙笙,外面是谁啊?”   初母也是等了半天不见人回来,有些担心,索性就起身出来瞧瞧。   “笙笙?”初母走近,然后就看见了站在门口,一副小心翼翼望着笙笙的男人。   偏生这个人她还不陌生,见过那么两次。   “干妈,我......”明笙一时失语,她不知道该如何和其解释,沈朝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毕竟连明笙自己还没有弄清楚这当中的原因始末。   初母除了最开始有些惊讶的情绪,后面一直都处于一种极度淡然的姿态。   就好像对沈朝渊的到来,早有预料一般。   初母说:“这边不让停车的,笙笙啊,你带他去我们自家的停车位,别耽误太久,饭菜凉了容易吃坏肚子。”   说完话,初母便很有眼色先回了主屋,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俩人。   初父看着去而回头的妻子,困惑:“笙笙那丫头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初母嘴角荡着笑意,嗤了一声:“喝你的酒。”   然后转身去厨房拿了一副新碗筷。   这下初父更看不明白了:“不是,我们就三个人,你又拿一副新碗筷干嘛?”   初母没理他,而是问:“对了,之前我记得你藏了一瓶好酒,在哪?等下开了它吧。”   酒算是初父命根子,一听要开他的藏品,哪里舍得:“不行!那是我留着笙笙那丫头嫁人的时候才打算开的,现在开了算是什么事。”   初母模糊提醒道:“你听我的,今晚开了,一样的。”   停车场离得不算近,他们选择了直接开过去。   明笙坐在副驾驶上,认真地指着路。   只是再不近,也会有到的时候。   沈朝渊将车稳当地开进了停车位,明笙也从副驾驶上下来。   才不过八点,但因为日子特殊,这里并没有什么人。   沈朝渊悄然从驾驶位旁,走到明笙身侧。   目光片刻不移地落在她身上。   “走吧。”明笙淡淡开口。   沈朝渊走了两步,倏地停住。   明笙察觉到,回头:“怎么了?”   沈朝渊抿唇,语气有些可怜:“你要是不想我进去,我可以走的。”   归根究底,他还是害怕她厌烦自己。   沈朝渊何其聪明,那天晚上,她故意模糊了个答案给他,他很清楚她是什么意思。   明笙想让他放弃,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没变过。   她以为换了委婉的方法,他就会没那么难受了。   明笙定定地注视着他。   近一年多来,沈朝渊好像变了很多。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一向情绪鲜少外露他,总是会将最真实的那一面展现在明笙面前。   迄今为止,也只有明笙看见过他会冲动、会委屈,会害怕的那一面。   明笙眼底划过淡淡的无奈。   她轻轻喊了一声:“沈朝渊。”   “嗯?”   “先把这个除夕过了吧。”   明笙此刻不想纠结其他的,既然在这个时间节点遇到了,那就一起好好过个年吧。   沈朝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明笙没有赶他走,她刚刚的话,是允许他留下来的意思。   这么久的坚持,在一瞬间全都有了意义。   沈朝渊跟上去,立在明笙身旁。   他忽然开口:“笙笙。”   明笙闻声抬眸。   目光相交的那一霎那,远处的烟花齐齐在空中炸开,沈朝渊的话就夹在其中。   不知是哪家又放起了烟花。   绚烂四射,莫名有种壮丽的美感。   而沈朝渊说:“你今天真漂亮。” 第56章 插队的,都是坏人。……   沈朝渊还是第一次见明笙穿红色的毛衣。   他没有说谎, 她这个样子,真的很漂亮。   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沈朝渊注视着这样的她,忽然有种感觉, 她本就应该是这样的,过去的明笙一直在压抑着自己。   明笙身上这件毛衣也是初母织的, 很简单的款式,所以对于沈朝渊的刚才的夸赞,明笙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明笙把沈朝渊方才的话, 自动划归到“纯属客气”那一类。   最后,明笙朝沈朝渊笑笑道:“走吧。”   初母拿了碗筷后,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 才瞧见他们俩人。   顿时眼睛一亮,她喊:“笙笙!”   明笙走近:“干妈。”   初母在和明笙对视了一眼之后, 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侧的沈朝渊身上。   打量过后,眼底只剩下淡淡的满意。   初母没忘,上次还是他先在后山找到的述言。   “这位就是沈总是吧, 上次李势带你来过我这?还记得不?”   沈朝渊:“阿姨, 叫我名字就好,我叫沈朝渊。”   或许是因为对方是明笙家人的关系,沈朝渊垂在一侧,空空如也的手微微弯曲, 他有些紧张。   应该提前准备一些礼物的,沈朝渊想。   “那阿姨就不客气了,进来吧,先吃饭。”初母一脸笑意。   “刚好你叔叔一个人喝酒,怪寂寞的,既然你来了, 就陪你叔叔喝一杯吧。”初母说到这,忽然停住,目光转向刚刚落座的沈朝渊,“朝渊啊,你酒量怎么样啊?”   沈朝渊点头:“还可以。”   生意场上,需要喝酒的场合数不胜数,这些年来,沈朝渊也练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对了,老初,快给朝渊倒上啊。”初母催促一旁脸色有些不对劲的丈夫。   初父抿了抿唇,内心表示抗议。   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喝酒,一点也不寂寞。   可是碍于自家妻子投过来的眼神,他最终妥协,拿起酒准备给沈朝渊倒上。   沈朝渊伸手拦住:“谢谢叔叔,不过我自己来就好。”   初父盯了他两秒,放下酒,让沈朝渊自己倒。   “你少喝一点。”明笙在一旁低声提醒。   她还没忘,沈朝渊是开车过来的。   而且他估计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一上来就是这么烈的酒,对胃不好。   可沈朝渊却把她这句话理解为,明笙在管自己。   “好。”沈朝渊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唇,最后酒杯里就只倒了三分之一。   初母坐在对面,将一切看在眼里,内心甚慰。   年夜饭多了一个人,还是要更热闹些。   沈朝渊不是会聊天的人,但今晚他还是极力配合初母。   他在这一方面,没有经验,只能凭着本能,只是偶尔也有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每到这时候,沈朝渊就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明笙。   而这个时候,明笙也会适时开口。   初母今晚也喝了点酒,在知道沈朝渊就是明笙前男友的情况下,她当然会多问一些细节。   只是明笙和沈朝渊的那段过去,和其他普通恋人还是有些不一样。   在没有得到明笙的回应之前,沈朝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怕自己不管说什么,明笙都会生气,所以索性直接求助她。   年夜饭将近午夜才真正结束。   南泞镇这边除夕夜没有吃饺子的喜欢,但是青市那边是有这个习俗的。   原本初母收拾完以后,打算煮一点的,被明笙劝住了。   她觉得眼下还是照顾那两个已经醉过去的人比较重要。   “明天早上再煮吧,干妈你先把干爸扶回房间,在这躺久了,会着凉的。”明笙担忧地开口。   初母想了想也是,便没再坚持:“这个酒鬼,逮到了一个陪喝的就往死里灌,上次述言在,也是这样。”   初母扶起丈夫,视线扫了一下同样醉晕过去的沈朝渊,叹气道:“笙笙啊,他这个样子肯定是开不了车的了,今晚就让他在客房将就一下吧。”   “我知道了。”明笙回。   初母点了点头,然后拍醒醉过去的丈夫,强行将其弄醒,拽着他胳膊就往卧室走。   客厅里一下子就剩下明笙和沈朝渊俩人。   虽然沈朝渊听了明笙的话,只倒了小半杯,可却没能阻止后续初父递过来的一杯又一杯。   明笙不太清楚沈朝渊的酒量如何,但她知道初父珍藏的酒,都比较烈。   她倒了杯柠檬水,递到沈朝渊跟前,并问道:“难受吗?”   沈朝渊听到声音,抬起头,因为酒精的缘故,脸颊两侧沁着潮红。   半阖着的双眸,眼睫微颤,光晕落在上面,在眼尾处留下一片阴影。   酒的确容易醉人,可沈朝渊此刻很清楚,自己并没有醉。   他重重摇头:“没有。”   明笙皱了皱眉,最终叹了口气,开口:“太晚了,你今天先就在这边休息一下,行吗?”   沈朝渊静静地地盯着眼前的人,许是太入神的缘故,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他没怎么听明白明笙话里的意思,沈朝渊只知道,自己不会被赶走了。   忐忑了许久的内心,在这一刻彻底放松下来。   *   沈朝渊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窗外阳光明媚,是个好天,他从陌生的床上下来,走到窗户旁边,拉淡蓝色的窗帘,院中的光景一览无余。   他还在明笙这里,没有被赶走。   这是沈朝渊醒来后,第一件确定的事情。   新的一年,好像没有比这更令他高兴的事了。   明笙今天起的很早,今天的早餐是她做的。   她知道自己厨艺不好,所以也没有选择很复杂的。   简单地煮了几盘饺子,又想起昨晚大家喝了不少酒,于是又煨了一锅南瓜小米粥,配了几样小菜。   简单的早餐便做好了。   初母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时候,明笙刚好将碗筷摆好。   “怎么起的这么早?朝渊呢?喊他了没?”   明笙摇头:“还没。”   话刚落,俩人口中的男人就出现在了二楼楼梯口。   听到动静的明笙抬起头,刚好与看过来的沈朝渊对视上。   沈朝渊身上穿的是明笙昨晚放在他房间的衣服。   知道他有洁癖,所以明笙特地找了套干净的。   短暂对视两秒,明笙错开目光,看向初母:“喊干爸出来吃早饭吧。”   初母说:“好,我这就去。”   “你醒了啊。”明笙再次瞥向朝着自己走来的沈朝渊。   沈朝渊下楼,直奔明笙面前,他开口:“我帮你。”   明笙摇头:“不用了,都摆好了。”   伸出去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   气氛似乎往沉闷的方向发展,直到一声略有些尖锐的女声从院外冲进来。   沈朝渊默不作声地收回被拒绝的双手。   明笙也停下手里的动作,和沈朝渊一样,微微侧头,视线瞥向院外。   来的不算熟人,但明笙也认识。   是初母的麻将搭子,最喜欢做的就是当媒婆。   听初母说,去年镇上一共有三家嫁娶,全都是这个婶子撮合成功的。   年前,明笙就已经见过她好几次了,只是没想到,今天大年初一,她就又来了。   放开手中的碗,明笙顺便擦了擦手,然后往外走,算是迎接:“李阿姨,您这么早啊?”   李梅看明笙的那眼神,宛若大灰狼看到小白兔一样。   她迅速走近,完全没注意明笙旁边还有一个人,只心心念念自己的事情了。   李梅说:“笙笙啊,我上次和你干妈提的那个许医生,她有没有和你说过啊。”   小镇上的人,一向自来熟惯了,更何况是李梅这种,交际能力本就强的,她一上来就亲密地拉住明笙,继而握住她的手,导致明笙连反应挣扎的时间都没有。   沈朝渊的视线落在俩人相握的手上,眸色暗了暗,心口有些发酸。   明笙的手,他已经很久没碰过了。   明笙点头,她当然记得那位许医生,初母当初和她极力推荐的相亲对象。   李梅见她记得,立马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我和你说啊,那个许医生今天刚好从市里回来看他外婆,就在镇上,你要是觉得不错的话,我就安排你们俩见见?”   如果沈朝渊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话,那他过去在生意场上都是白待了。   明笙要去相亲。   这是他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刚才说的话中,得到的信息。   气愤吗?   沈朝渊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他甚至连吃醋、阻拦的资格都没有。   但他还是忍不住酸,不能生明笙的气,那他就只能生那个所谓的许医生的气。   不知道有先来后到吗?   就算、就算明笙要决定喜欢谁,自己怎么样也应该是排在那个许医生前面的。   插队的,都是坏人。   明笙也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要给自己安排相亲,李梅是长辈,就算拒绝,她也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来。   还好初母在这个时候过来了:“李梅?大年初一的,你怎么来了?”   “我这不是来给你送礼物的嘛。”李梅笑道。   初母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于是挑眉:“什么礼物?”   李梅神秘兮兮道:“一个帅气且事业有成的干女婿啊!”   见初母还不明白,李梅不免有些着急:“就是上次,你说还不错的许医生!”   初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自然看到了表情不太对的沈朝渊。   李梅口中帅气又事业有成的干女婿,初母心中已经有满意的人选了。   那个所谓的许医生,还是留给其他家的姑娘吧。   李梅说了半天,见这对母女不吱声,她目光一歪,这才看见隐在角落里的男人。   就这一眼,她就瞧出了许医生和这个男人之间的差距。   这完全不能比啊,亏她刚才还把许医生往天上夸。   “陈莹啊,这位是?”李梅喊的是初母的名字。   初母正要解释,一直盯着沈朝渊的李梅忽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这是不是花婶之前说的,那个叫、叫述言的小伙子?”   沈朝渊:“……” 第57章 “笙笙啊,记得多看看身……   林述言回来的那两次, 李梅刚好都去了她那个在海市的女儿家小住了。   所以她只听说过林述言,却没真正见过,这下看到沈朝渊, 下意识地就以为他是。   “好你个陈莹,有女婿了, 还害得我这几天,一直为你操心。”   明明一直是她自己上赶着操心,初母只是不好拂了她的好意, 才一直没拒绝的。   见李梅误会了,初母赶紧解释:“他不是述言,他叫沈朝渊, 是笙笙青市的朋友。”   认错了人,就很尴尬, 李梅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补救。   而且她瞧着眼前这个被自己认错了的人,脸色好像还不太好,有些吓人。   纵横商场多年, 即使沈朝渊再怎么降低自己的存在, 可他那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还是会让人感到畏惧和害怕。   好在初母反应快,将李梅拉进了客厅,才没有让情况变得更尴尬。   明笙顿时也松了一口气, 她实在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位李阿姨。   还好有初母在。   等初母将人拉走之后,明笙才将注意力转向一旁那个被认错的沈朝渊身上。   她眼底含着歉意:“抱歉啊,李阿姨她没见过阿言,所以才以为你是。”   沉默良久的沈朝渊抿了抿唇,神色认真地看向明笙。   他说:“那你呢?”   明笙一愣,不明所以:“我?”   沈朝渊黑黢黢的眸盯着她, 忽而自嘲一笑:“你当初不也是认错了人。”   猛然再一次听他提起过去,明笙眸光晃了一下,随后,她垂下眼睫,声音低了很多:“对不起。”   道歉的话,明笙说了无数次。   她知道这些话于他而言弥补不了多少。   可是自己除了这个,给不了他其他的。   又是对不起,沈朝渊收回嘴角才溢出的嘲弄。   沈朝渊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从明笙嘴里听到除去‘对不起’以外的话。   他知道这很难,但他好像出不去了。   沈朝渊已经掉入了一个叫明笙的陷阱里,出不去了,他也不想出来。   心甘情愿地待在阱底。   或许是因为认错了人,李梅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待下去,在和初母随便唠了两下之后,便找了个理由回家去了。   路过院子的时候,还一不小心和沈朝渊对了下视。   吓得她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明笙自然也注意到了李梅突然间的异样,她怀疑似地侧过头,望向沈朝渊。   只见对方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这一下,倒像是明笙误会他了。   “怎么了?”沈朝渊开口。   可能真的是自己看错了,明笙摇摇头:“没事,进去吃早饭吧。”   “好。”沈朝渊应声,然后乖乖地跟着明笙进屋。   只是在走到玄关处时,他悄然回了下头,看向李梅消失的地方,眼底的情绪忽然晦暗了几分。   而这些,都是明笙不知道的。   *   除夕一过,年味就变淡了许多,初家在镇上没什么亲戚,所以也就没有要去拜年的人家。   明笙本就没打算待很久,这一点她很早就和初父初母说了。   青市那边积了好些工作等着她回去。   霜霜的试镜,还有一个杂志,另外剧的宣传,明笙都要在场的。   初五的机票,临走前,初母给明笙的箱子里塞了很多南泞镇的特产。   顺便还给沈朝渊也装了一些。   没错,沈朝渊靠着厚脸皮,成功留了下来,和明笙一起待到了初五这天。   明笙不是没有委婉提醒过他,可是最后都被沈朝渊装傻充愣搪塞过去了。   不过他留下来,也有利的地方,那就是前来给她说媒的人没有再来过了。   家里突然多了个男人,还是从大城市来的。   沈朝渊开来的那辆车,就够周围的邻居议论好一阵子了。   名车,再加上沈朝渊那张无论到了哪里都很难让人忽略掉的容颜。   那些说媒人也不是不识趣的,自然不会再上门打探。   而明笙也终于过了个平静的年。   “笙笙啊,回了青市,要记得好好吃饭,别有一顿没一顿的,对身体不好。”初母帮明笙捋了捋围着脖颈间的围巾。   明笙笑着回答:“我知道的,干妈,你和干爸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空闲了,就回来看你们。”   初母一阵叹息:“还是工作重要,别总是飞来飞去的,没事给我们打打视频就好了。”   明笙‘嗯’了一声,然后上前抱住了初母。   沈朝渊站在她身后,就这样无声地望着她,眼底是无尽的痴情。   初母瞥了一眼,然后拍了拍明笙的肩,在她耳边悄声道了句:“笙笙啊,记得多看看身边人。”   一路上,明笙都闭着眼睛,假装在睡。   中间确实也昏昏沉沉睡过去一会儿,但绝大多数,她还是清醒的。   她甚至能感受到来自身边人的那浓烈又热切的眼神注视。   还有他小心翼翼给自己披上毛毯的动作。   沈朝渊在看她,明笙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她没有挑明是因为初母那句话终究是有些影响到了她。   多看看身边人。   是指沈朝渊吗?   明笙紧紧拧着眉,装作刚刚醒来,然后不动声色地撇过头,成功避开了沈朝渊那道炽热目光。   也许是知道自己这几天有些过分打扰了,所以在下了飞机后,沈朝渊并没有死皮赖脸地跟着明笙一起回公寓。   明笙回到了公寓,刚出了电梯,还没走到家门口,便闻到了一阵饭菜香。   她拿出钥匙,开了门,推着箱子走进客厅,就看见了带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林述言。   虽然猜到了是他,但看到他真的出现在这里,明笙还是意外的。   她将箱子推至靠墙,走进厨房,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听到身后的动静,林述言关了小伙,放下锅铲,回过身。   唇角是熟悉的温柔笑容,他擦了擦手回道:“后天回来和今天回来,没什么区别。”   明笙:“阿姨不是说要把你抓去公司奴役几天吗?怎么这么容易放你回来了?”   林述言对她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纵容道:“你还说呢,自从你走了,所有的□□都集中在我身上了。”   明笙轻声笑了笑:“阿姨脾气那么好,你这么说她坏话,小心被她知道了。”   林述言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几日不见,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和谁学的?”   明笙耸耸肩,没打算回他,只是视线往厨房的锅里瞟,一边还问:“做了什么?这么香?”   她这副样子,是林述言最想见到的,所以也没有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只是顺着她的问题回答:“做了个罗宋汤,坐了这么久的飞机累了吧,洗洗手,吃饭吧。”   “好。”明笙推着行李箱进了卧室,顺便换了件舒服的休闲装出来。   此时林述言已经将饭菜摆上了桌。   林述言是早上到的,也来不及做太复杂的菜色,去超市采购的时候都是匆匆忙忙的,选了块牛肉,还有几种蔬菜就回来帮明笙收拾公寓了。   许久没住的房子,不简单收拾一下,住不了人。   一道罗宋汤,还有一盘蚝油生菜,以及醋溜土豆丝。   明笙望着餐桌上的菜,眨了眨眼道:“看来我想减肥的计划又要被打破了。”   林述言盛了一碗白米饭,递到她眼前,笑道:“你又不胖。”   明笙开心地笑笑,没有反驳林述言的话。   抛开其他,她也就是个普通女人,也会有爱美的一面。   对于林述言的坦诚回答,明笙还是很受用的,只是比起其他人,她的情绪翻转得没有那么明显罢了。   明笙身上的变化,林述言看得很清楚,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从她从南泞镇回来之后,身上了多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朝气。   用过晚饭,明笙主动揽了厨房的活,没让林述言动。   一回来面对的不是灰尘满地,而是光洁锃亮的地面,还有充满了烟火气的整个家。   明笙知道这些都是林述言帮她打理的。   他是早上下的飞机,一回来连时差都没倒过来,就帮她打扫公寓,还要做饭。   即使林述言什么都没说,明笙也从他眼下的乌青瞧出了他的疲惫。   “你去沙发上坐一会儿吧,我很快的。”明笙将人催到客厅坐下,然后才回到厨房忙活。   林述言坐到沙发上,整个人放松般地靠在沙发背上。   他确实是有些疲惫了。   忙了一整天都没怎么停下休息。   林述言抬起手指,放在眉心,轻轻揉着,以此来缓解那股沉重的疲惫感。   明笙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悄无声息地亮了一下,半眯着眼的林述言没有注意到。   五分钟后,茶几上传来了‘嗡嗡’的震动声。   林述言睁开眼,看到了茶几上亮起的屏幕。   厨房离客厅并没有多远,于是林述言喊了一声:“笙笙,你手机响了。”   刚擦了个碟子的明笙听到后,理所当然地回答:“应该是干妈他们打过来的,你先帮我接通。”   林述言应了声好,然后拿起手机。   没有备注的号码,显然不是初姨打过来的。   他盯着一直震动的手机,想了想还是按了接通键。   手机被林述言放到耳边,伴随着电流的呲呲声,然后他就听见了从手机那头传过来的声音。   是一道低沉的男声。   手机那头说:“笙笙,阿姨帮你装的坚果,你忘了拿了。”   这声音并不陌生,轻而易举就能听出来是谁。   林述言从他的话里提取出一个信息,那就是他应该是明笙一起从南泞镇回来的。   终于,明笙身上的那点细微变化,林述言觉得自己在此刻忽然找到了那个让她改变的真正原因。   明笙还在厨房忙活,橙湛湛的光晕落在她的背上和发丝间。   光影柔和,有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林述言收回目光,对着沉寂好一会儿的通话界面出声:“是我。” 第58章 依然停止不了爱她。……   手机那头的沈朝渊显然没想到接电话的会是个男人。   他盯着桌子上被人遗忘的坚果, 眸色渐深,指腹反复磋磨。   无声的静默在他们之间散开。   气氛有些诡异,沈朝渊松开手, 他自然也猜到了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夜色浓重,窗外是凛凛的冷风。   呼啸而过的声音从未关严实的窗户缝隙里钻进沈朝渊的耳朵里。   沈朝渊垂下眸, 语气似又沉了几分:“她呢?”   林述言淡淡回道:“笙笙在厨房,需要我现在把手机递过去吗?”   沈朝渊捏紧了手机外壳,片刻之后, 他开口:“要。”   林述言对于他的答案,没有太大的反应,刚好这个时候明笙也从厨房里出来了。   “是干妈打过来了的吗?”明笙问。   有些遥远的声音穿过手机听筒, 传进沈朝渊耳朵里。   他无声地抿了抿唇,莫名有些紧张。   林述言摇了摇头, 然后从沙发上起来,走到明笙面前,将手机递给她, 轻声道:“沈朝渊打过来的, 说是初姨给你打包的坚果落在他那了。”   明笙擦手的动作一顿,她看了林述言一眼,然后接过手机,放在耳边:“喂?”   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沈朝渊紧着的心口倏地松了一口。   他解释:“阿姨给你的坚果装进我的行李箱里了。”   明笙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她语气平静道:“那你就留着吧,我这边还有。”   空落落的另一只手,开始缓缓收紧。   沈朝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还可以说些什么。   不可否认的是, 所有的秩序都被方才那个叫林述言的男人所打乱。   即使他什么都没做。   明笙瞥了一眼窗外,已经很晚了,而电话那头的沈朝渊好像也没什么其他重要的事情。   于是她想了想开口:“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沈朝渊看着突然挂断的电话,薄唇紧抿,垂在桌面的手背上,隐隐有青筋凸起。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嫉妒。   明笙挂得这么匆忙,不是因为林述言在所以不想和沈朝渊说话。   而是今天大家都坐了很久的飞机,都很累了,以后的时间那么长。   没有必要在这一通电话上。   从前的明笙,过一天是一天,可现在她也开始学着普通人,慢慢期许着未来。   经沈朝渊这么一通电话“提醒”,明笙也终于想起来,初母让她带给林述言的特产忘了拿出来。   她回到卧室,从行李箱里将已经分好的特产包裹拿出来一袋。   明笙对着林述言说:“这是干妈让我给你的。”   林述言接过不算轻的包裹,微微笑道:“回头帮我谢谢初姨。”   明笙点头,表示会的。   “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趟公司。”   林述言拎着包裹,点头:“好,那我先回去了。”   明笙送他到玄关,林述言弯腰换下脚上的蓝色棉质拖鞋。   过了几秒,他站直身子,在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   林述言回头,他看向明笙,目光有些浅:“沈朝渊是在南泞镇过得年?”   明笙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他大年三十那天晚上突然出现在门外,我也不好赶他走。”   林述言闻言,嘴角忽而扬起一抹笑意:“挺好的。”   明笙没反应过来,什么挺好的。   等她回过神想问的时候,林述言已经开了对面的门,进去了。   又想起他今天确实很劳累,明笙就没再上前打探究竟。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过去半月。   《原玉药》也在一周前正式播到大结局。   电视剧延续了小说的开放式结局,成功虐到了一批剧友。   而身为主演的林述言和苏怀菱也成功火了一把。   在此之前,林述言的热度并不算很高,只有一部口碑不错爱情电影。   但苏怀菱不同,在这之前,她身上的标签大都是#赵薛前女友#,还有#靠脸上位#这些词。   虽然拍了前两天刚刚杀青了一部宫斗剧,但离播出至少还有半年,而且那部宫斗剧里的角色人设和她之前获奖的那个角色有些重合了。   苏怀菱之所以还拍,是冲着导演去的,她看中了导演的下部剧,所以想要先混个脸熟。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明笙会先拿着剧本找上她。   “《徐安公主》?”苏怀菱看着手中的递过来的崭新剧本,垂头思索。   “你可以慢慢考虑,但是在这之前我想先说两句。”明笙浅声说道。   苏怀菱翻了两页,然后示意她先讲。   “我了解过你这两年拍的角色,都比较单一,而且人设薄弱,包括你刚刚杀青的那部。”明笙直截了当,没有一点拐弯抹角的意思。   苏怀菱也没有否认,这一点确实是她现在很需要改变的地方,所以她才看中了宫斗剧导演手里的本子。   “首先《徐安公主》这部小说,女主在前半部分的人设是很单纯善良的,你没有演过这类角色,这对你来说算是一种突破,后期,徐安这个角色逐渐黑化,但又没有完全泯灭自己的良知,这和你之前演的那些反派又有很大的不同,所以我觉得这个角色非常适合你。”   其实在明笙说完第一点的时候苏怀菱就心动了,她确实缺少这种复杂的角色,原作者在写《原玉药》的时候,应该就想塑造这类角色了,可能当时的笔力还不足以支撑,所以迫于无奈在女主人设上稍稍做了些许改动。   但就那么一丁点变化,最终呈现出来的确实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苏怀菱决定接了,只是她还有个小小的疑问:“男主还是林述言?”   这下轮到明笙迟疑了,她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否认,只给了模糊的回答:“男主暂时还不知道。”   苏怀菱表示了解,作为原作者小说的粉丝,苏怀菱对手中这本作品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她觉得自己无论是作为作品粉丝还是预备女主角,都应该有一点发言权:“我觉得林述言不适合演这部剧的男主角。”   明笙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为什么?”   苏怀菱解释:“首先,我不是针对他,毕竟上次大家合作得都很愉快,我只是针对男主本身,怎么说呢,林述言他太温柔了,就算他演技再高超,但只要他那张脸入了镜头,就和这小说里那个心机深沉、有着复杂身世的男主一点相同点都找不到。”   苏怀菱怕明笙不明白,又换了种解释:“我的意思就是,林述言适合演那种普度众生的佛,或者心中只有天下大义的大师兄,就算温柔帅气的校园学长都行,已经刻进骨子里的温柔绅士,改不了了。”   这一点,明笙何尝看不出来呢,所以她才犹豫。   当初杳杳在创作这部小说时候,是完全脱离林述言这个这个模板的。   她就是想试试,如果没有人物形象原型,还能不能写的出来。   结果不言而喻,这一部是杳杳三部小说里最受欢迎的一本。   原来脱离自己一直在依赖的东西,其实并没有那么难,有时候放弃和远离并不代表着失去所有的一切。   这世界何其之大,她能够拥有的还有很多。   只是这一点,明笙到现在才明白,而杳杳,应该是在写完《徐安公主》之后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此时此刻,明笙忽然有些理解杳杳为什么要给以她和林述言为原型的小说安排了那么一个令人难过的结局。   她不是为了林述言着想,而是遵从了她自己的本心。   小说里,本质上不是林木先选择放下初一,而是初一先一步放下了林木。   所以在那点遗憾面前,她走得洒脱又坦然。   这辈子他们是绝无可能了,下辈子也不必强求,随缘就好。   如果有缘再次相遇,那就继续。   如果没有,那就证明她所安排的结局没有错。   他最终还是按照她所想的计划过完了余生。   她始终相信,上天会安排最适合相爱的人走到一起。   所以在她自己犹豫不下的时候,杳杳将这一切交给了老天爷来裁断。   *   林述合上剧本,抬头看着明笙说:“换人吧。”   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   明笙默了默:“确定吗?”   林述言失笑道:“苏怀菱说的不错,我确实不适合这个角色。”   明笙还是想让他再考虑一下:“不再想想吗?”   这毕竟是杳杳的作品。   林述言摇头:“很清楚不是吗?笙笙,我觉得是时候了。”   在触及到他的眼神后,明笙一瞬间就明白了:“老师又催你了?”   林述言点头:“等这个夏天过去吧,我就要回去了。”   他还想陪她过完这个夏天。   就当弥补曾经那个没有完成的遗憾。   男主最后定的是蒋桉。   秦霜霜试镜的另一部剧的女二号没有过,被另一个更有实力的年轻演员得到了。   在演技上,秦霜霜确实差了一点火候,所以明笙打算趁着她空档的这段时间,给她找个老师。   霜霜的外婆最近也出院了,在需要人照顾。   明笙给她安排的课时一天三个小时,两边跑,倒也不算冲突。   所以在《徐安公主》开机后,明笙的时间突然就这么空了下来。   林述言虽然没有选择出演男主,但却留下来担任了副导演一职,不过只是个挂名。   但是他还是选择经常留在剧组,明笙有问过他为什么。   只记得他当时神情停滞了许久,才笑着回她:“我想换个角度去看看某些东西。”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明笙却懂了,她没有再深问,而是由着他去了。   *   突然不忙了,正当明笙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时候,收到了好友秦妍妍的订婚消息。   即将成为她未婚夫的就是大学时期拿着蛋糕在校食堂表白失败的那个学弟。   那个学弟其实压根就不是想要和别人表白,他一直喜欢的都是秦妍妍。   真正爱你的人,总是会想要变成你喜欢的那个样子。   这位学弟为了秦妍妍,短短两年内在青市开了三家甜品店。   并且每个店的口味风格都不一样。   算是彻底俘虏了秦妍妍的心。   订婚宴结束,酒店外忽然飘起了小雨,瞧着这下的势头,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了。   于是明笙拿出手机,打算叫辆车。   只不过还没点开打车软件,余光瞥到一抹人影靠近。   她抬起头,是不知何时到场的沈朝渊。   回想起来,明笙也有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过年那几天,沈朝渊全将时间浪费在了南泞镇,想必公司肯定积压了许久的项目等着他决策。   所以在回青市当天开始,他几乎没怎么出公司,不过沈朝渊每天还会按照一日三餐给明笙发消息。   不管她回不回,沈朝渊都会发。   沈朝渊不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他发给明笙的微信。   不是聊当日的天气,就是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每次都是那几条问候来回重复,明笙偶尔也会认真回他两句。   不为其他,只是每次点进和沈朝渊的聊天框时,只有他那一条条孤零零的消息长长短短地横在那。   明笙瞧着有些可怜,于是便心软回了几次。   “你怎么来了?”明笙将身侧的包往后推了推,避免被飞进来的雨水淋湿。   沈朝渊手里拿着一把黑色雨伞,走到她面前:“来接你。”   明笙抿唇:“不用这么麻烦的,我打车很方便。”   沈朝渊也不反驳,只是当着她的面,打开手中的伞。   酒店门口聚集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也有像明笙这样没有开车过来,更忘记带伞的人。   沈朝渊的装扮始终如一,西装革履,矜贵内敛,却在她面前低下了头。   越来越多的目光投过来。   好奇的、艳羡的,以及那若有似无晃过的嫉妒眼神。   明笙不想成为众人议论的对象,最终妥协:“走吧。”   沈朝渊闻声,将手中的黑色雨伞往明笙左肩倾斜。   确保雨水不会滴落在她身上。   抬手间的动作,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沈朝渊的车停的不远,不过两分钟就走到了。   这时雨还在下着,沈朝渊走到副驾驶旁,打开门,手抵在车门顶。   动作自然又熟练。   明笙看着他的举动,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雨却在这时突然陡转急下,连着狂风一起席卷而来。   她只好先钻进车内。   衣摆还是淋湿了,这会儿天还有些冷。   所以从订婚宴上出来的时候,明笙穿上了特地带过来的白色呢子大衣。   沈朝渊坐进驾驶位上,就看见明笙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在轻轻擦拭大衣尾摆处的泥水污渍。   “脏了?”他低声问。   明笙‘嗯’了一声:“应该是刚刚那一场风吹过来沾上的。”   沈朝渊看着她擦拭的动作,视线稍稍转过去,手握在方向盘上,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紧张了些许。   只听他开口:“公司附近,好像开了家新商场。”   明笙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抬眸,有些不明:“什么商场?”   沈朝渊瞥了她一眼回:“卖衣服的。”   明笙听到这个答案,再顺着瞥过来的目光,看了看手上脏了的纸巾,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她将纸巾收起来,将脏的那一面折进内面,然后又抽了一张干净的将其包裹取来,最后从发间取下一根黑色细短的发夹将其别住,就这样装进了随身挎着的包里。   将拉链重新拉上,明笙才抬起头回他:“不用了,衣服我回去洗一下就好了。”   只是一些泥水,还没到洗不掉的地步,而且明笙之所以擦得那么认真,是因为这是沈朝渊的车。   弄脏了不太好。   沈朝渊有些失落,他缓缓启动车子,伴随着引擎发动的低响,沈朝渊应了声:“哦。”   声音很轻,可明笙好像听出了一丝委屈。   明笙随即望了沈朝渊一眼,却没有从他的侧脸上看出什么。   就像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错觉罢了。   是她听岔了。   车子稳稳地停在公寓外,此时透过车窗,能瞧见雨已经停了。   明笙取下安全带,从副驾驶上下来。   沈朝渊也顺势下了车,快步走到她身旁,就好像只要稍慢一步,就会被落下似的。   他紧紧地跟着明笙的步伐,直到进了明笙所住的那幢楼下。   明笙抬头,天阴沉沉的,刚下过一场雨。   除了一阵一阵萧瑟的风吹着,天边一丝透亮的光都没有。   星星和月亮全都隐没在黑暗里,连半个影子都没有露出来。   明笙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看向一直紧紧跟着自己的沈朝渊。   她说:“我到家了。”   沈朝渊点头:“嗯。”   然后就没了下话。   都在僵持着,就看谁会先退让那第一步。   最终,还是明笙先叹了口气,在推开公寓门的时候,她浅声开口:“你说的那商场叫什么名字?”   沈朝渊轻轻勾了下唇角,答:“名字很长,明天我带你过去吧。”   明笙没有戳破他的小心思,无奈答应:“后天吧,明天我有其他事情。”   说完这句,明笙停顿了几秒,然后问他:“后天你有时间吗?”   沈朝渊当然有空,他点头:“那就后天,到时候我来接你。”   *   到了约定的那一天,明笙正在公司陪秦霜霜上表演课。   原本并不是一对一的表演课,是唐灿理悄悄提高了预算,重新找了个一对一的表演老师。   第一堂课结束,明笙从外面拎着几瓶水进来,还有让助理买回来的下午茶,她将这些放在桌上,并说了句,老师辛苦了。   一天只有三个小时的上课时间,所以课间时间并不长,在放下水和下午茶后,明笙就退出了教学室。   也就是在这时,她收到了来自沈朝渊的微信。   他问她现在在哪里。   明笙手指在屏幕上敲了两下回:【公司。】   消息刚发过去,那边就迅速回了一个:【我去接你。】   就像是提前准备好,就等她回过去时发过来一样。   明笙没有让对方等太久,很快回了个:【好。】   沈朝渊开车到了公司楼下,刚好遇见了从外面回来的唐灿理,他将车钥匙扔给从楼上下来接他的助理。   目光好奇地盯着从车上下来的沈朝渊。   眼底全是稀奇。   唐灿理有些兴然开口:“沈总?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沈朝渊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等人。”   唐灿理‘哦’了一声,走近,在瞥到从一楼电梯出来的那抹身影时,全明白了:“等明笙啊。”   沈朝渊没理,因为明笙在这时出来了。   “等很久了吗?”明笙开口道,然后才看见站在一旁的唐灿理,于是又问,“唐总?你怎么在这?”   唐灿理哈哈笑了一声:“我这不是刚陪那几个投资商去了一趟剧组嘛,刚回来就在楼下碰到了沈总,然后又遇见了你。”   “对了,你们俩这是要去哪?”   “约会?”   明笙摇头:“不是,是去一趟商场,买点东西。”   “是吗?”唐灿理不置可否,视线在俩人身上来回扫探。   不过他也并没有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那我先上去了,回来的路上看到霜霜喜欢的那家奶茶店出了新品,我得赶紧给她送上去,要不然凉了喝了容易闹肚子。”   “好,回头见。”明笙说。   等唐灿理进了电梯,明笙才收回视线,然后就发现沈朝渊在看着自己。   深沉的眸光,莫名让人心头一颤,明笙敛下眼底的异样,平静开口:“怎么了?”   “他刚刚说的那家奶茶,很好喝吗?”沈朝渊的目光逐渐有些迟疑。   明笙笑了笑:“你想喝了?”   沈朝渊摇头,他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也喜欢。   这才正常,明笙笑着催了下:“那我们走吧。”   “嗯。”沈朝渊最终什么都没说。   在启动引擎之前,他拿出手机,给某个人发了一条消息。   在得到了回复之后,沈朝渊才缓缓启动,载着明笙往商场的方向开去。   商场都有固定的停车位,沈朝渊让明笙在里面的公共休息场所等他,然后就开着车去了商场的停车位。   沈朝渊没有用私权,他就想像个普通人一样和喜欢的人一起逛一逛。   赵薛说,现在的女人都喜欢逛街,网上甚至有那种按照能陪女友逛街时长来排名的,所谓的什么最佳男友排行榜。   如果放在过去,沈朝渊一定会认为这种行为无聊又乏味。   可是现在,只要是和明笙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被赋予了美好的意义。   停好了车后,沈朝渊没有第一时间去和明笙汇合。   而是转了个弯,进了一家装修得很可爱风的奶茶店。   店家生意很好,等他捧着一杯热奶茶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了。   害怕明笙等得着急,他快速往商场的方向走。   沈朝渊来到商场里的休息大厅,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期待中的身影。   他拿出手机,低头正准备给明笙打电话。   刚巧这时,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沈朝渊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捧着奶茶的手指曲了下,原本平滑的表面,多了个凹面。   他关掉手机,目光落在还温热的奶茶上。   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微红。   怎么办。   他好像永远都成不了明笙心底最重要的那个人。   可即使这样,沈朝渊发现自己依然停止不了爱她。   爱意嵌入了骨子里,和他整个人融为一体。   现在的沈朝渊早已不是原来那个就算一辈子都是一个人也能活下去的沈朝渊了。   他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了明笙的‘傀儡’,需要依附她而活。 第59章 他就是个卑劣的小人。……   明笙赶到剧组的时候, 人已经被警方控制住了。   “怎么样?没事吧?”她快速走近,眉间满是着急。   苏怀菱离她最近,也是她将这件事告诉明笙的。   毕竟她和林述言的关系匪浅, 所以苏怀菱觉得这件事瞒着她,终究不是太好。   苏怀菱拍了拍明笙的背, 轻声安抚:“已经控制住了,就是林述言手心被划了一刀,不过已经去过医院了, 刚才打过电话回来,说伤口不深,已经包扎好了。”   她说这话时, 林述言刚好从医院回来。   看到熟悉的身影,他有些讶异:“笙笙?你怎么来了?”   话落, 他不动声色地将受伤的手背在身后。   还是不想让她担心太多。   牵挂多了,于明笙而言是一种负担。   林述言希望她能更简单、快乐一些。   明笙听见声音回头,刚好瞧见他背过手的动作。   她走近, 目光从林述言的手上往上移:“怎么会有私生?还带了刀?”   林述言解释:“那个私生估计混进剧组好些天了, 一直没找到机会,恰巧今天有个临时演员生病了,导演找不到合适的,就随便抓了剧组一个工作人员, 没想到让这个私生钻了空子。”   林述言解释完,蒋桉走了过来,对着众人道歉:“抱歉,是我给大家造成了困扰。”   那个私生是冲着蒋桉来的,她是蒋桉的一个疯狂粉丝,最近蒋桉在记者采访时承认了已经有女朋友这件事。   虽然他现在早就转型成了一名实力演员, 可因为他那张出众的脸,女友粉依旧有很多。   有一部分粉丝接受不了自己的偶像谈恋爱,直接脱粉。   原以为她们最多是脱粉,谁能想到居然还有混到剧组来的。   当时林述言正在帮道具组整理现场某个有些突兀的场景,刚好瞥见了那个私生异样疯狂的神情。   如果不是林述言反应即使,今天受伤的可能就不止他一个人了。   很可能,蒋桉的整个演艺生涯都要就此毁于一旦。   毕竟他当时看得很清楚,那个私生是冲着蒋桉的脸去的。   得不到就毁掉,是一种很病态的想法。   林述言摇头:“没关系,大家没事就好。”   明笙盯着林述言,沉默了几秒,开口:“医生怎么说?”   林述言弯了弯唇角,不想让她担心:“医生说,只是伤到了皮肉,伤口浅,休息两天就好了。”   明笙顿时松了一口气,她缓了缓道:“你没事就好。”   他的手那么重要,可千万不能出了什么差错。   林述言点头,见只有她一个人过来,有些好奇:“他呢?你们没有一起过来?”   他指的自然就是沈朝渊。   关于自己今天要去哪,明笙没有瞒林述言,所以他知晓一点也不奇怪。   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在看到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林述言眼底露出了的那点意外。   毕竟以林述言对沈朝渊的了解,对方是不可能放任明笙一个人赶过来的。   明笙在接到苏怀菱的电话时,就直接打车冲了过来,路上她给沈朝渊发了一条微信简单解释了一下。   一路上只顾着担心,明笙却忘了看沈朝渊的回复。   也就在这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接连震动了几下,明笙摸了一下口袋。   她想了想道:“我还有点其他的事情,小周马上就过来了,我让他照顾你。”   林述言失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怎么还把他叫过来了。”   明笙抿唇:“就让他照顾你吧,你手受伤了,不能碰水,有什么事就让小周帮你。”   林述言应道:“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快点去吧。”   明笙嗯了一声:“那我先走了。”   匆忙过来,又迅速离去,实在不像苏怀菱印象中的那个明笙。   虽然她们只有过一部戏的交集,但苏怀菱看人还是准的。   从前的明笙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时候的她很在乎林述言,曾经苏怀菱也短暂的以为过他们俩有着不可言说的关系。   现在的明笙依旧很在乎林述言,只是如今的这份在乎里似乎少了一样东西,苏怀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她瞥了一眼一直盯着明笙离去方向的林述言,脑海里闪过一个答案。   苏怀菱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   *   明笙从剧组出来的时候,顺便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查看消息。   窗口陆陆续续弹出了十多条,都是来自一个人的。   她慢下步伐,一一点开。   十多条信息映入眼帘。   【还回来吗?】   【需不需要我过去?】   【我给你买了奶茶,再晚就凉了。】   ……   【是不是他出事了?】   【我可以过去吗?】   ……   最后一条是:【我想你了。】   小心翼翼的话术中,却丝毫不遮掩自己对她的情感。   明笙彻底停下了脚步,睫毛微微颤动,忽而眼前落下一道阴影。   她抬起头,沈朝渊捧着一杯奶茶正站在自己面前。   他轻轻喘.息说:“我只是过来送个奶茶,凉了,喝了对胃不好。”   撇脚的借口,从沈朝渊嘴里说出来,有种滑稽的感觉。   明笙没有反驳他,而是静静地望着他的眉眼,平静的眼神,却让沈朝渊愈发心虚。   没错,他跟过来,不单单只是想要送奶茶,更准确地说,送奶茶只不过是他用来掩盖真实目的的借口。   而他的目的一直都是明笙。   她那么着急,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理由除了和那个男人有关,沈朝渊想不到其他的。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辩解什么。   沈朝渊承认是自己一直死皮赖脸地跟在她身后。   一边说只要明笙开心就好,可另一边却没能遏制住自己的贪心和妄念。   嘴上说着只要留在她身边就好,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她、打扰她,直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沈朝渊才感觉自己好似终于拥有了片刻的满足。   他就是个卑劣的小人。   “给我吧。”明笙忽然伸出手。   没有责备,也没有拒绝。   沈朝渊眼底露出一瞬的错愕:“什么?”   明笙弯了弯眉眼:“不是说给我买的奶茶么?”   沈朝渊闻言,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已经渐凉的奶茶,微抿了下唇:“可是它已经有些凉了。”   客观上来说,它现在是温的,可和沈朝渊刚开始捧着它时感受到的温度,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   明笙不在意道:“给我吧。”   说着,她伸出手,不费丝毫力气,轻而易举就拿了过来。   纸质的吸管有些艰难地扎进去,明笙低头,轻抿了一口。   温温的,没有凉。   淡淡的香甜味充斥着明笙整个味蕾。   平日里,明笙很少品尝这些东西,她对任何食物都没有特别的偏爱。   可是今天,她却忽然觉得,其实奶茶好像还挺好喝的。   还有上次的芒果蛋糕,也没有很腻。   沈朝渊有些担心:“如果觉得凉了,就别喝了。”   唐灿理在告诉沈朝渊这家奶茶店的所在地址后,顺便还提醒了他一句,说:奶茶一定要趁热喝。   在这之前,沈朝渊不懂这些,所以下意识地以为唐灿理说的都是对的。   明笙又抿了一口,才笑着开口:“沈朝渊,难道你去买奶茶的时候,店员没有问你是要加冰的还是热的?”   沈朝渊轻皱了下眉:“加冰?”   当时他只想快点买好,并没有注意听店员说了什么。   沈朝渊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他看见明笙笑了,而且还是对着他笑的。   不是像平日里,永远温和礼貌的微笑,而是那种带了点肆意和真实。   且只对着他。   沈朝渊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模糊一点解释,那就是很满足。   他从不否认自己的贪婪和自私,在面对明笙时,自己总是想要得到很多。   可在发觉她身上有了那么一点点变化时,那种满足感便开始席卷他整个胸腔。   人都应该是矛盾的复杂体,从前的沈朝渊过于简单化了,所以像个生硬无情的机器人。   是明笙的出现,让他开始重新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情绪。   从最开始的排斥和逃避,到如今地彻底接纳,沈朝渊像是活生生地变了一个人。   明笙向他解释:“奶茶也有冰的,所以就算它凉了,喝起来也不会有什么。”   她不知道沈朝渊是从哪里得出来的这个结论,觉得有些好笑的同时,心中却隐隐涌起短暂的欢愉。   这一次,明笙没有忽略掉它,她决定开始尝试接纳。   “是这样吗?”沈朝渊拧了下眉,此刻的唐灿理已经被他自动划到失信名单那一列了。   明笙看了一眼时间,因为这一来回的耽误,再去商场就有些匆忙了。   “天色不早了,今天就不去商场了吧。”现在的天虽然没有过年期间暗得那么快,可每回到了下午五六点钟,天边如期开始变得阴沉沉的。   寒冷的冬日还没有彻底结束,傍晚的寒风依旧会吹的人瑟缩。   可即便如此,明笙却不觉得冷。   手心传来源源不断的温热感,明笙低下头,再次确认了一遍。   是奶茶的温度。   沈朝渊闻言,刚刚扬起的丝丝笑意又在一瞬间淡了下去。   仿佛方才一切的感受都是他的错觉,要不然明笙为什么还是这么坚决地在拒绝自己。   努力了这么久,似乎还是在原地踏步。   此刻的沈朝渊有些彷徨,他不知道还能怎样做,才能让明笙看到自己的真心。   就在沈朝渊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的时候,明笙再次开口:“附近有一家不错的特色餐馆,我请你吃饭吧。”   毕竟他请了自己奶茶不是?   礼尚往来,明笙一直都记得。   只是这一次,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第60章 “假话,是哄我的话吗?……   明笙选择的这家餐馆, 位置比较偏僻,是苏怀菱介绍给她的。   是她一个朋友开的。   苏怀菱这位朋友原先也是娱乐圈里的一名演员,但因为后来实在接不到剧本, 所以索性转行餐饮业。   她这位朋友的第一家餐馆就开在影视城附近。   这边剧组多,又地处郊区, 其他好多小餐馆隐秘性都不够。   苏怀菱的朋友的眼光还算是比较毒辣的。   这家餐馆的装修和设计极大地满足了一些演员明星能够好好放松的条件。   明笙和沈朝渊都不是会出现在荧幕上的人,所以就没有去包厢,而是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说是靠窗, 但其实坐进去才发现,窗户外表面,爬满了绿植藤蔓。   只能透过藤蔓间的空隙, 探知到外面的情形。   如果白日里过来,光影绰绰, 落在枝繁叶茂的绿叶上,随着风晃荡,连带着投进餐馆里的暖光都跟着颤动。   明明是枯落的冬日, 却总传递给人一种春夏万物复苏的气息。   傍晚的餐厅整体呈现一种神秘的格调, 再配上这随处可见的绿植,微黄的灯光晕染下来,氛围感十足。   大抵是因为来这里消费的大都是娱乐圈里的人,所以菜系都比较清淡, 不会容易胖。   明笙翻了下菜单,思考了一分钟,然后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你有没有很想吃的?”   沈朝渊是第一次来这里,他的视线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移开:“都行,只要是你点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朝渊丝毫不掩饰的自己的情绪。   容易满足的人, 在尝到了一点甜头之后,就像个翘起尾巴的狗勾,恨不得到处炫耀自己的努力成果。   沈朝渊不傻,他能很清楚地感受到,现在的明笙不像过去那样抗拒着自己的靠近。   甚至,她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了。   明笙没感受到他的异样,她正在专心致志的点单。   凭着记忆选了几道沈朝渊喜欢吃的后,明笙又在电子菜单上选了几样饭菜打包。   “就先这些吧,谢谢。”明笙将菜单还给一旁站着等候的服务员。   服务员接过菜单扫了一眼,随后解释:“不好意思小姐,您选择打包的这份里,糖醋里脊已经卖完了,实在抱歉。”   明笙:“这样啊,那换成糖醋排骨吧。”   服务员操作了一番后,回:“好的,两位稍等。”   然后离开。   刚刚才翘起尾巴的某人,在听到明笙又打包了一份饭菜后,随即蔫吧了下来。   打包的那份,想也不用想都知道是给谁的。   沈朝渊眼睫微垂,眼底流露出淡淡的失落。   明笙一抬眸,就瞧见了沈朝渊突然一副失落的表情。   服务员的话还历历在目,明笙不傻,很容易就猜出来他因为什么而难过。   她抿了下唇,澄澈的目光落在沈朝渊身上,然后开口解释:“阿言的手被那个私生划伤了,没办法自己做饭。”   虽然明笙临时叫了小周过去照顾,但按照林述言的性格,如果他坚持的事情,单凭小周一个人是阻止不了的。   所以明笙才想着打包份饭菜,发消息让小周过来拿,这也算是变相的一种监督。   沈朝渊听完解释,木着一张脸,淡淡‘哦’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明笙的错觉,她感觉现在的沈朝渊好像在耍小脾气。   有点幼稚,好像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可爱。   以前的沈朝渊习惯性冷着一张脸,对谁都是一样。   现在的沈朝渊,连明笙都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早就变了很多。   明笙忽然笑了一声:“你是在生气吗?”   沈朝渊摇头否认,声音压得很低:“我哪有资格生气。”   他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恰好这个时候,去而复返的服务员上了一壶麦茶。   茶色很淡,但却泛着淡淡的清香。   明笙拿起茶壶,倒了一杯,然后递给对面还在暗自生气的某人:“尝尝。”   气归气,可沈朝渊接茶的动作却半分没有耽搁。   “好喝吗?”明笙问。   压根没尝出什么味道的沈朝渊面不改色地点头:“好喝。”   明笙笑了。   沈朝渊就这样和她对视着,身后那本就不存在的尾巴,好像又翘了起来。   左右摇摆,欢快极了。   助理小周是在他们用饭途中过来的,明笙将早就打包好的饭菜递给他并嘱咐:“你看着他一些,别让他碰水。”   小周接过饭菜,点头:“我知道了,明笙姐。”   话落,他拎着打包盒,正准备转身出去,却一不小心和一直坐在位置上的沈朝渊打了个照面。   对方在触及到小周的目光后,眸色随即就暗了下去。   沈朝渊觉得这个人和他手上的那份饭菜一样令人讨厌。   小周当然知道他是谁,沈氏的业务虽然不涉及娱乐圈,可是其产业雄厚,近两年来又投资了很多影剧项目。   娱乐圈内很多行业人士都在猜测沈氏是不是想要发展影视产业,之前的投资都是在试水。   这种八卦,小周每回都是静静听着,从不发表任何意见。   毕竟如果他要是说了自己的真实看法,那些人肯定要对他好一番鄙夷。   如果非要说一种可能的话,小周觉得沈氏之所以突然关注影视这方面,初衷并不是为了扩大业务。   纯粹是因为明笙姐在这个行业里。   话说出去,肯定没有人信,可事实就是如此。   外人眼中那位冷漠无情,心中只有公司的沈朝渊,此刻的视线正在明笙以及小周手上那份饭菜来回转换。   小周可以理解沈朝渊对自己的敌意,但是却想不通他为什么会一副苦大仇深地望着自己手上这份饭菜。   左右都想不明白,小周决定不再继续,和明笙说了再见后,他就走了。   明笙也重新回到位置上,继续吃饭。   苏怀菱推荐的这家饭菜的味道确实不错。   清淡但却有它特有的味道,明笙很喜欢。   在喝了一口汤后,明笙才察觉到不对。   坐在她对面的沈朝渊似乎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动筷子了。   明笙放下勺子,出声询问:“怎么了?是菜不合胃口吗?”   沈朝渊摇头:“不是。”   明笙淡淡地松了一口气:“那是因为什么?”   沈朝渊抬眸,忽而认真地问:“你们在家,也一直是你做饭吗?”   ‘你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不得不承认的是,比起那个人,沈朝渊确实晚了好多年。   他们之间,那种刻在骨子里的默契,沈朝渊每回瞧见了,内心都控制不住地嫉妒的要命。   “不是。”明笙摇头,勺子轻微在碗中晃了一下,“我的厨艺不太好,你上次应该尝出来了的。”   “没有。”沈朝渊盯着她的眸,忽然否认。   就仿佛那个为了努力将菜吃完,硬是盛了三碗米饭的人不是他一样。   明笙没想到沈朝渊会否认,下意识地跟着重复了他的话:“没有?”   只见沈朝渊神色认真道:“得再尝几次,才能感觉出来。”   他的神情过于坦诚,以至于明笙一时间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明笙静静地注视着沈朝渊,待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后,一切都明了。   对于他的那点小心思,明笙最终选择了纵容。   没有去拆穿。   沈朝渊低头猛喝了两口汤,以此来躲避明笙投过来的探究目光。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自己方才想要问的问题。   沈朝渊停下喝汤的动作,抬头,眸间恢复正常神色。   他问:“他做的菜很好吃?”   沈朝渊今天的问题好像有点多,这是明笙思考了两秒得出来的答案。   明笙:“你希望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沈朝渊垂了垂眸,然后问她:“假话,是哄我的话吗?” 第61章 “我喜欢你管我。”……   明笙张了张唇, 在对方不加掩饰的期待目光下,无声地叹了口气道:“算是吧。”   沈朝渊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克制地低下了头, 但明笙还是能够看到他那悄悄勾起的唇角。   明笙这才发现,沈朝渊真的好容易满足。   都说人们在突然拥有了自己从未得到过却一直希望能够拥有的东西时, 才会露出像沈朝渊这样的神情。   因为太过难得,所以即使拥有了,却依旧是小心翼翼不敢触碰过多的状态。   “那还要我说吗?”明笙注视着他, 脸上漾着淡淡的笑意。   得到满足的沈朝渊,好说话极了:“嗯,要。”   “那是说假话?”明笙不确定地问了一遍。   沈朝渊却突然摇头:“说真话吧。”   已经被哄到了, 沈朝渊就不想勉强明笙因为他而说谎。   他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没有拥有过爱的人,不知道被爱是什么样子, 于是就把这微不足道的纵容当成了被爱的表现。   看起来多少有些天真和可怜。   明笙坦言:“他的厨艺很好。”   让她说真话的沈朝渊在听到明笙真的夸赞起来时,内心又忍不住地吃味。   小气又别扭在沈朝渊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刚想开口说一句“我也可以”,想争一口气。   只是话刚到了嘴边, 沈朝渊就想起了很久之前, 自己煮南瓜粥,水放少了米没怎么熟透的事实。   哦,他不行。   有些挫败的沈朝渊,突然不说话了, 只一直低着头吃东西。   明笙将沈朝渊身上的反应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她开口宽慰:“你和他不一样,阿言在做饭这方面的天赋就像他拉大提琴一样。”   明笙说这话,只是想让沈朝渊不要那么死命钻牛角尖,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学会做饭这件事。   可是话落在沈朝渊耳朵里,却变了一个味儿。   如果对面坐的不是明笙而是其他人, 沈朝渊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内涵自己既不会做饭也不会拉大提琴。   比起那个男人,自己似乎差了好大一截。   明笙也是在说完整句话后,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话里藏了些歧义,沈朝渊很有可能误会了。   于是她赶紧解释:“我刚刚的话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长处,你不用勉强去触碰自己不擅长的。”   沈朝渊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即便如此,还是会做饭又会拉大提琴的更能吸引她。   明笙见此,又道:“沈朝渊,你也很优秀的。”   现在已经化身了沈·斤斤计较·朝渊的人开口:“哪里优秀?”   明笙没想到他会如此刨根问底,连这个都要知晓清楚,一时没有准备的明笙突然卡壳。   沈朝渊的脸色忽然就变了:“你都说不出来,所以那些话都是为了骗我才说的。”   他开始有些变得无理取闹起来,就因为明笙最开始的那一点点纵容慢慢衍变出来的。   明笙无奈:“你突然这么问,总要给我一点反应的时间吧。”   沈朝渊没说话,却也是间接默认了明笙继续。   明笙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回答沈朝渊最后问的那个问题:“阿言他在管理公司方面就不如你。”   等了半天,沈朝渊就得了这么个答案。   “就这一点吗?”沈朝渊还是有些不满足,毕竟认真算起来,自己还是比那个男人少了一个优点。   幼稚起来的男人真可怕,明笙想。   *   日子在一天一天的过去,而有些人和物也在肉眼可见地变化着。   一向勤来的沈朝渊最近几天却突然降低了这种频率。   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明笙没有很在意,只是时不时地会习惯性望向剧组门口的方向。   三月中旬,秦霜霜的表演课上完了,明笙替她接了个本子。   容导的片子,女性向的剧本,没有男主,剧本里一共有四个女主。   而秦霜霜饰演的就是那个年纪倒数第二小的角色。   最小的那个角色饰演者,明笙在看了一眼名单后,只轻声感叹,圈子真小。   扮演者正是许久没碰到的沈乐媱。   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原本可以不在剧组陪同的明笙临时决定留在剧组,一直到秦霜霜杀青为止。   说来也巧,进组的这半个月以来,沈朝渊来的那两次,沈乐媱都请了病假。   俩人一次也没有碰见过。   明笙不希望沈朝渊碰到沈乐媱,原因无它,她只是不想沈朝渊见到会令自己不开心的人和事。   上次的那个剧组,在提到沈乐媱时,沈朝渊的态度,足以表明一切。   明笙也提醒了秦霜霜,不要主动去招惹沈乐媱。   好好拍戏就好。   只不过有时候,她们不去招惹,对方却没有想要罢休的意思。   沈乐媱一进剧组就看到了熟悉的人,在上个剧组里自己吃了亏,依照她公主脾气,怎么可能不想着找回来。   这一天,明笙刚好临时有点事情,来晚了一会儿,就听到了一阵争吵声。   和上次一样,那个沈乐媱又来找茬了,只是这次的对象换了人。   “你就是明笙?”沈乐媱扬着下巴,看过来的眼神充满了各种瞧不起。   明笙将欲与沈乐媱争执的秦霜霜拉到身后,然后面不改色地与其对视:“是我,请问你有什么事么?”   “你和沈、沈朝渊是什么关系?”在说到名字的时候,沈乐媱明显停顿了一下。   原来是冲着沈朝渊的,明笙不置可否:“这和你有关系吗?”   拿明笙没办法的沈乐媱气急,于是开始口不择言:“我是不会承认你这个嫂子的!我们全家都不会承认的!”   信息量太过庞大,站在明笙身后的秦霜霜有过一瞬的呆滞。   所以她刚刚才骂完、怼完的这位不懂事小姐真的是那位沈总的妹妹?   沈乐媱都亮出了所有底牌,却见明笙依旧是一副淡然态度。   忍不住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天在剧组门口,我全瞧见了。”   明笙闻言,眼眸轻轻转动了下。   剧组门口?   她想起来了。   那天她在送沈朝渊出去的时候,有一片柳絮落在了她发间。   沈朝渊看见了,于是就抬手帮她将其拿了下来。   “霜霜。”明笙思索了片刻,突然朝身侧的人开口。   “嗯?笙笙姐?叫我?”被念到名字的秦霜霜惊讶了一下。   明笙笑了一下,抬手碰了碰秦霜霜的额头:“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容导让我叫你去试一下戏,你现在赶紧过去吧。”   可是她刚刚才试过啊,导演还说很满意来着。   秦霜霜对着明笙的目光,将心底的疑惑咽了回去,她看了一眼对面气势汹汹的沈乐媱,忽然明白了。   “那笙笙姐,我就先过去了。”   明笙嗯了一声:“去吧。”   秦霜霜走了,化妆间里就剩下明笙和沈乐媱两个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乐媱不是没看出来明笙是故意支走秦霜霜的。   明笙答:“没什么意思,只是看你年纪小,想要给你留点面子。”   沈乐媱的脸一下就变得难看了:“你!”   明笙打断她:“你觉得你的父亲和你的母亲是什么关系?”   沈乐媱被明笙这个问题问得一愣。   这和她们现下争论的事情毫不相关,可明笙为什么要问。   沈乐媱犹疑地开口:“你这不是废话,我爸妈他们当然是夫妻关系。”   明笙忽然笑了:“你真的确定吗?沈小姐?”   沈乐媱语速加快:“你到底什么意思?”   明笙:“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只是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不算评判的依据。”   沈乐媱不相信:“不可能!我爸妈他们是合法夫妻!”   “你父亲和沈朝渊的母亲可还在一张结婚证上。”   明笙不想说的太直白,她之所以告诉沈乐媱这些,只是希望她以后不要到处说沈朝渊是她的哥哥。   因为她每一次的炫耀,都是建立在沈朝渊的痛苦之上。   没有谁生来就是无情的,如果不是在经历了许多次的伤害后,没有谁愿意变成与自己当初预想背道而驰的样子。   “你说谎!你在骗我是不是!”沈乐媱依旧不愿意相信。   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人,那么爱自己的妈妈,却突然有一天被别人指控,是插足了别人婚姻的小三。   这让一直以家庭为傲的沈乐媱如何能接受得了。   沈乐媱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   她明明是爸妈的宠在掌心里的女儿,可是现在在明笙口中,自己却变成了一个私生女。   “你一定是在骗我,你这么恶毒,我要告诉我哥!”沈乐媱底气明显不足。   因为告诉她这一切的明笙太平静了,平静到让她难以反驳。   她在告诉自己方才那些话时,眼底一丝犹豫都没有。   沈乐媱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些,她以前也不是没有提出过疑问,为什么哥哥不和他们一起生活。   父亲告诉她,是因为不习惯。   可是不习惯,能够十几年都不见面的吗?   虽然沈乐媱整日里在外面炫耀,沈氏集团的总裁是她的哥哥,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长这么大以来,除了几次自己偷偷远远地瞧过几眼。   她和沈朝渊一次正式见面都没有过。   明笙不想和她纠缠,沈乐媱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这些都和她无关。   “我有没有说谎,你回去问一次就知道了。”   明笙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个好人,她承认自己和沈乐媱说这些,存了私心。   沈乐媱她或许是真的从头至尾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父亲真的很宠爱她,甚至不惜骗她。   给她编织了一个长达十几年的美丽幻梦。   可是这一切的美好和幸福难道不都是建立在另一个孩子的痛苦之上吗?   他们一家人恩爱美满,那沈朝渊呢?   明笙知道这些或许还轮不到自己来管,可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简简单单的以‘该’或‘不该’来划分的。   人是感情动物,而且大多数还是感性战胜理智的冲动型。   “你就是在骗我,我爸妈他们明明那么相爱!”沈乐媱嘴上不愿意承认,可是心底已经明白了大半。   过去的种种疑点,再结合明笙方才说的那些。   答案昭然若揭。   “她没有骗你。”明笙还未来得及回应,一道低沉的,毫无感情的男声从她身后传来。   明笙回头,是不知何时就站在那的沈朝渊。   沈朝渊走进来,在明笙身边停下,目光在瞥向对面的沈乐媱时,眸底毫无波澜。   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冰冷。   这是沈乐媱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沈朝渊,她张了张嘴,想喊,却被沈朝渊的一个眼神逼退。   到了嘴边的称呼,又被咽了回去。   “既然如此,那就请你回去问一问你那个好父亲,什么时候愿意和原配离婚,娶你的母亲。”   沈乐媱的脸色倏地刷白。   沈朝渊却没有准备停止:“当然,你还可以去问问,他既然那么爱你的母亲,却为什么又不愿意离婚?”   许是因为羞愤,又或者是因为其他。   沈乐媱冲出了化妆间。   闹事者走了,明笙望向突然出现的沈朝渊,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出了那句:“对不起。”   沈朝渊:“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明笙抬头:“你的家事,我本不应该插手的。”   只是最近几日,沈乐媱总是在剧组说着她和沈朝渊之间的关系。   明笙原本是不想管的,但是在看到秦霜霜和沈乐媱争执时,她却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沈朝渊这么久没来是不是因为知道沈乐媱在剧组的缘故。   沈朝渊曾经在医院里告诉她的那些话,明笙至今都还清晰记得。   抛开其他人安在他身上的那些标签,其实沈朝渊也就是个同样希望能够拥有感情的普通人。   只不过他一直在隐藏着自己的真实情绪。   明笙懂那种感受,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   过去,她看着自己的亲人和好友一个个离自己而去。   那时候的明笙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黑暗且无情的。   可是沈朝渊呢,他的家人尚且在世。   可他依旧是自己一个人生活。   他的家人不爱他,甚至还有可能到如今都还憎恶他的存在。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明笙就替沈朝渊感到难过。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是却平白无故遭受了那么多。   望着明笙有些自责的表情,沈朝渊神色恍惚了下。   良久之后,他回过神,开口:“你可以管。”   虽然沈朝渊觉得那不是他的家事。   因为他早就没有家了。   明笙有些懵懂:“嗯?”   可是在看到明笙在为了自己和别人争论时,沈朝渊的心口像是被抹了蜜一样,只感到一股腻人的甜。   沈朝渊再次开口:“我喜欢你管我。”   明笙:“......”   沈朝渊:“笙笙,你以后能不能一直管着我?”   或许‘得寸进尺’大概就是形容沈朝渊此刻的模样吧。 第62章 明笙刚刚好像拉了他。   自那日沈乐媱知道一切真相后, 明笙就再也没见过她。   她要演的那个角色也换了成了其他演员。   明笙打听了一下,角色不是被换,而是沈乐媱主动退出的。   一切到此为止, 明笙没有再去打探。   沈乐媱走了,沈朝渊来剧组的频率肉眼可见地勤了许多。   这让明笙更加坚信他内心其实还是在意的, 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对于她这个完美的误会,沈朝渊并没有去解释。   有时候美好的误会,是会给人带来更多的机会。   就比如现在, 被认为‘很可怜’的沈朝渊,在明笙面前就得到了许多特殊待遇。   “再喝点汤吧。”沈朝渊劝道。   明笙顺着他的话,望向桌上还剩下的那几乎没怎么动过鸡汤犯愁。   她在想自己在剧组陪秦霜霜的这个决定是不是错了。   还有上次, 沈朝渊从剧组回去之前,忽然问她还记不记得刘姨做的哪几样菜最好吃。   当时的明笙正在思考怎么帮秦霜霜谈下某个代言, 也没太在意沈朝渊问的话是什么意思。   凭着记忆,明笙说了那么几道。   于是这几日,沈朝渊按一日三餐的时间到剧组给明笙送饭。   她大致整理了一番出现在剧组里的几道菜, 几乎都是她那日说的那几道。   明笙不是没想过拒绝不吃, 沈朝渊也不会过多强求她,只不过会一直坐在那里,每当她望过去的时候,都是一副惹人心疼的神情。   过去那个高傲冷漠的沈朝渊啊, 好像真的消失了。   现在的沈朝渊学会了在明笙面前装柔弱。   因为他发现明笙真的很容易对人心软。   “可是我真的吃饱了,沈朝渊。”   明笙不是那种胃口很大的人,一顿饭吃不了多少,可沈朝渊每次带来的饭量,两个她都吃不完。   沈朝渊看着只喝了几口的汤,抿唇, 看向明笙的眼神有些奇怪:“你是不是觉得这汤很难喝?”   明笙失笑否认:“不是,刚刚你没来的时候,李乔姐买了许多水果犒劳剧组的工作人员们,霜霜帮我拿了一些,所以现在还不算很饿。”   李乔是剧组的女一号,已经演了很多年戏,算是圈内比较资深的女演员之一。   “哦,原来是这样啊。”沈朝渊没有再继续强求明笙喝汤。   而是问:“那你喜欢吃什么水果?我晚上给你带过来?”   四周的眼神齐刷刷望过来。   明笙:“......”   现在正是剧组放饭时间,导演为了角色之间的感情更加自然真实,所以要求除了演戏之外,四个主角尽量都能吃住都在一起。   所以就有了现在这个公共用餐室。   沈朝渊突然放大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人的关注。   本来他这个人每天窝在一个剧组里就够惹人注目的了,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娱乐圈里的演员除了演戏,必要应酬也是有的。   各色各样的老总他们见得多了。   可是像沈朝渊这样的,却是头一回见。   没有上位者自带的鄙夷神态,除了性子冷点,此外,多金、帅气,又专情。   拥有这些特点的,在普通男人堆里都难找到几个,更何况在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人圈子里了。   所以每当沈朝渊离开时,明笙都能感受几道羡慕的目光。   沈朝渊在的时候,大家不敢太明目张胆地关注这边,毕竟他所有的温和和体贴都只对着那一个人。   面对其他人时,他还是那个生人勿进、不苟言笑的沈朝渊。   明笙不太喜欢被众人这么看着。   她抿了下唇,说:“剧组晚上要组个局给那个新来的演员举行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已经订好了餐厅。”   沈朝渊闻言皱了下眉:“那要到几点?”   明笙摇头:“不确定,但霜霜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应酬,我不在,不放心。”   沈朝渊‘哦’了一声,没做言语。   他只是觉得明笙对她手下的那个女艺人是真的好。   好到他都开始嫉妒了。   沈朝渊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笙现在对他越来越纵容。   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可沈朝渊也因为她这份纵容,变得愈发‘粘人’。   明笙点头:“所以你晚上就别过来了。”   最近他总是往剧组跑,手头上肯定堆积了许多工作没处理。   好几次了,沈朝渊送饭过来的时候,连接了好几个电话。   明笙只听了开头,都是工作上的事情,然后她就没听了。   沈朝渊又‘哦’了一声。   说不上是听明白了,还是在敷衍。   明笙没有深究,而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她说:“你别总麻烦刘姨早起做早餐了,以后我吃剧组准备的就好了。”   剧组开工时间早,早餐都是凌晨就开始准备的,而沈朝渊每次都是在剧组发放早饭前到达剧组。   他住的地方离这里又远,如果不是很早就起来做这些,肯定是不可能那么早到的。   沈朝渊每次带过来的早餐和午晚饭菜都是刘姨最拿手的那几样。   虽然很久没吃刘姨做的饭菜,但味道明笙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所以明笙想当然地以为这些都是沈朝渊让刘姨做的。   可她却没预想到,沈朝渊听了她方才说的话后,会忽然冷下脸来。   他说:“所以你是因为这是刘姨做的菜,才没有拒绝地吃了这么多天的?”   明笙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生气,而对于他的问题,她张了张嘴,却回答不出来。   罕见的沉默却让沈朝渊以为她这是承认了自己方才的那个问题。   “你在生气吗?”明笙看了他一会儿,有些确认地问道。   “我没有。”沈朝渊倔强地否认。   他从位置上起身,一边将剩下的饭菜收拾装好。   动作贤惠又熟练,如果避开他那张有些臭臭的脸的话。   明笙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回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她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沈朝渊半天不说话,不巧这个时候,秦霜霜的助理给明笙发了一条微信。   因为沈朝渊在这的缘故,所以小助理不太敢过来,只能线上打扰。   明笙见沈朝渊不说话,于是决定先看手机上的消息。   前两天明笙给霜霜谈了一个护肤品的代言,今天下午是敲定合约的日子。   时间约在了下午两点钟,现在十二点半多,如果不堵车的话,开车去广告公司至少需要一个小时。   小助理给明笙发微信,就是在提醒她时间到了,该走了。   容导的脾气不太好,不喜欢总是请假的演员,她的剧组里只允许每个人请假一次,多了就得走人。   明笙收起手机,对着不知道是不是在生闷气的沈朝渊开口:“我得带霜霜去一趟广告公司,你也先回公司吧,水果就不用买了,我没有特别爱吃的。”   明笙这是实话实说,而且他这么忙,每天花几个小时只是为了给她送餐、买水果,真的有些浪费了。   见沈朝渊还不理自己,明笙以为他没听到,于是试探性地拉了下他的袖口。   还是没反应。   这时小助理又催了两遍,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明笙只好松开了拉着沈朝渊袖口的手,从位置上起身。   时间太紧,她没有时间去观察沈朝渊的态度。   走之前,只匆忙说了句:“那我先走了。”   而被拉了手腕的沈朝渊才后知后觉,明笙刚刚好像拉了他。   虽然只是碰了一下袖口。   *   保姆车上,明笙在给秦霜霜补有关马上要签约的那个护肤品代言的相关资料。   她最近的戏排得有些密集,这个代言又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明笙不希望出什么意外。   简单给秦霜霜普及了一下有关信息后,明笙就让她先休息一下。   秦霜霜是个闲不住的,不想休息,于是逮着小助理聊天。   俩人年纪相仿,小助理刚刚大学毕业,一路上和秦霜霜吐槽不少学校里发生的八卦烂事。   明笙坐在俩人对面,一直安静地听着,时而听到好玩的,也会跟着笑笑。   直到小助理八卦说尽了,突然将话题转到明笙身上。   小助理问:“明笙姐,你和沈总是在一起了吗?”   话题骤然转到自己身上,面对着两双齐齐望过来的两双八卦目光。   明笙:“……为什么会这样问?”   小助理一脸理所当然:“沈总不是都连续给明笙姐送了一周多的爱心餐了,如果你们没有在一起,那这又怎么解释?”   “等等,爱心餐?”明笙打断小助理的话,“你弄错了,沈朝渊他不会做菜的,那些是照顾他饮食的刘姨做的。”   小助理简直不敢相信,美到都能做明星的明笙姐在感情方面居然是个大直女。   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不会做饭可以学啊,明笙姐,据我的恋爱经验来说,不是自己亲自做的爱心餐,那都是在耍流氓!”   一边旁听的爱情白痴秦霜霜不解:“你这句话是不是篡改后的?”   小助理叹气:“反正都是差不多的意思,以我的观察,过去的那些爱心餐肯定是沈总亲自做的。”   因为小助理这么一通解释,明笙忽然想起刚刚在剧组突然生闷气的沈朝渊。   所以沈朝渊生气,是因为她把他做的菜认成了刘姨做的?   思及此,明笙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第63章 “笙笙,你是在心疼我吗……   给新演员举行的欢迎仪式 , 就定在了盛华路那家最受欢迎的餐厅里。   剧组订了一间最大的包厢,主演、制片以及导演基本都到了场。   接替沈乐媱的是位新生代演员,刚刚上映了一部校园剧, 势头很足。   沈氏也是这部剧的投资人之一,却意外没有人到场。   酒过几巡之后, 桌上的气氛比之前要活跃多了。   四位主演里面,李乔和另一位是老牌演员,桌上的人再怎么样, 都会给些面子,不会玩笑太过。   但秦霜霜和那位新生代演员虽然都有过剧播出,但认真算起来, 还只是个新人。   明笙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经纪人为什么没有陪同,在看到对方接连被灌了十多杯酒后, 明笙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李总,明天可都是小菁的重头戏,您悠着点。”   小菁就是明笙口中的那个刚刚凭借一部校园剧小伙的女演员。   “哎呦!明大经纪人不说, 我都给忘了, 小菁啊,你今天算是走运了哈哈哈~”那位李总脸色有些怪异,目光在明笙和眼前人之间来回扫射。   说的话和眼中露出来的神情是两种天差地别的含义。   明笙倒是没撒谎,明天组里有好几条重头戏, 只不过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主场,而是所有人一起。   叫小菁的演员朝明笙投过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明笙微微一笑,然后顺势揭过这个灌酒的环节。   那位李总正喝到兴头上,被明笙这么一打乱,当然有些不高兴,只不过碍于她背后的那位, 所以没有发作罢了。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在娱乐圈里同样有效。   导演容嘉自然也不喜欢自己的演员被灌酒,但谁让对方是剧组的投资商呢,拍剧需要资金,没有这些人的投资,没有哪个剧组能顺利开机。   这个圈子里的规则就是这样,很多不是想改就能改掉的。   欢迎仪式直到凌晨才匆匆结束。   大家从餐厅隔壁的唱歌包厢里走出来。   夜晚的风有些凉,明笙让助理给秦霜霜披了件薄外套。   而那位叫小菁的演员,明笙也终于看到了来接她的经纪人。   明笙今晚虽然没怎么喝,但多少还是喝了一些,包括秦霜霜也是。   即使再不喜欢里面的风气,但既然决定进入这个圈子,有些东西就避免不了。   明笙不喜欢喝酒,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留下的只有浓浓的苦涩。   那会很容易让她想起过去的事。   看着那位姗姗来迟的经纪人载着自己的艺人,行驶的是和那个李总完全不同的方向。   明笙缓缓收回目光。   人被安全接走了就好,明笙不瞎,她自然发现了那位投资商临走前依旧恋恋不舍的表情。   助理送完外套,就去停车场,准备把车开出来。   此时车还没来,明笙拉着秦霜霜站在餐厅外,想要借这徐徐的冷风,将脑子里的那点醉意全部冲散。   秦霜霜有些困了,她靠在明笙的肩上,轻声撒娇:“车怎么还没来啊,笙笙姐,我好困啊~”   明笙宠溺地捏了捏趴在自己脖颈间,秦霜霜露在外面的脸。   她一脸宠溺:“马上就来了,你再坚持一会儿,嗯?”   秦霜霜兴奋地点头,然后整个人又往明笙身上靠了靠。   心里却想着,笙笙姐身上好软、好香啊,比唐总的那个背舒服多了。   她好想就这样一直靠着。   秦霜霜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有那么几根不太听话,总是往她眼睛上跑。   她捋了几次都没成功将它们弄到耳后,秦霜霜瞬间有些躁了。   挥舞的动作大了点,秦霜霜视线往马路上一晃,一道凌厉又带着敌意的幽深目光凝视得她在一瞬间酒醒了。   “沈总?”秦霜霜喃喃道。   明笙和她离得很近,自然听到了从秦霜霜口中说出的那个称呼。   顺着她的目光,明笙抬眸,目光远移,落在马路旁那一道不知何时立在那的身影。   沈朝渊定定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明笙身上,不知道有多久。   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此刻又一次在明笙的脑海里重现。   当时的匆忙离开,明笙知道自己还欠他一个解释。   将还靠在自己身上的秦霜霜交给了去而复返的小助理,顺便嘱咐让她先把人扶回车上去。   而明笙自己则是走向沈朝渊所站立的地方。   微风徐徐,裙摆轻微晃动,那裸露在空气中的一小节脚踝在月光下,被照得发白。   在距离沈朝渊半米多的距离处,明笙停下脚步。   她问:“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   沈朝渊掩下眼底的嫉妒,垂下眸,低声道:“对不起。”   清敛的声线,却带着明显的小心翼翼和颤抖。   这一切都在昭示着沈朝渊在害怕。   明笙默了几秒,才开口:“为什么要说对比起?”   沈朝渊抿了抿唇,似乎不太愿意提起,但最后还是说了:“白天我没有生你的气。”   他只是控制不住地嫉妒,人在拥有了一点甜头之后想的永远不是觉得满足,大都会犹如上了瘾一般,开始变得贪得无厌。   现在的明笙对自己愈发温柔,沈朝渊很开心,但同时他的内心也藏着各种恐慌和患得患失。   一段模糊又没有被当事人亲自盖章的关系,沈朝渊只觉得自己依旧游走在明笙世界的边缘。   只要她一直不开门,自己就进不去。   但是她身边好多人都进去了,就只剩下自己了,所以沈朝渊不免迫切。   见他提起白天剧组的事,明笙笑笑:“我知道,该道歉的是我。”   春日里的夜风,仿佛都带着一股清香。   像是白日里柳枝绿叶残留下来的特殊气息,围绕在俩人周围。   沈朝渊被她这突然来的道歉话,怔了一瞬。   面上涌现一闪而过的迷惘。   明笙继续解释:“把你做的菜认成了刘姨做的,对不起。”   沈朝渊的眼眸,因为她这一句话,微微亮起。   原本黑曜石一般深不可测的眸,此刻却像是天边的星辰,散发着细微的光芒。   “你是怎么知道的?”惊喜之余,沈朝渊忽然发现这其中的问题。   他这个表情,让明笙心底仅存的那点不确定彻底被消除。   明笙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沈朝渊却突然别过脸,神色有些忸怩。   明笙恍惚,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直到沈朝渊转回脸,目光重新落回明笙身上。   他回:“在你说他做饭很好吃的第二天。”   明笙说那个男人做饭很好吃,沈朝渊表面看似没什么,可是一回去,就跟着家里的做饭的刘姨学了小半个月。   或许是被明笙说中了。   他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蠢材’。   在老师一遍又一遍的教学下,沈朝渊烧糊了一道又一道菜。   别墅厨房里弥漫了将近半个月的糊焦味,而沈朝渊也终于中规中矩地按照刘姨的指挥,学会了她手里的那几道拿手菜。   然后他就满心欢喜带着自己做的菜,以及刚刚学会熬的汤去了明笙所在的剧组。   自己努力了半个月的成果却被明笙误认成了其他人的功劳。   沈朝渊的心里很不好受。   他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是这样,但是沈朝渊发现自己现在的性子变得别扭又古怪。   很多不该生气的点,他却都忍不住。   沈朝渊怕自己因此牵连到明笙,所以决定先自我消化一下。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自我消化结束,明笙就抛开他走了。   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生气,沈朝渊不敢直接过来,就一直待在餐厅外,想等她出来再道歉解释。   沈朝渊躲在路灯后,站了许久。   当他终于看到明笙从餐厅里出来时,却瞧见她身边那个碍眼的女演员,一直趴在她脖颈间。   姿势亲昵,一双手搂着明笙,就是不舍得放开。   他都还没有那样,竟全被一个女人抢了先。   也许是这段时间明笙态度软化的原因,让沈朝渊产生了某种错觉。   错觉里,全是他畅享的自己和明笙的未来。   可当沈朝渊猛然回归了现实以后,他又忍不住难过。   现在的自己和明笙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   现实里,明笙根本就没有接纳他。   明笙注视着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沈朝渊,脑海里记忆翻涌。   过去很多奇怪的点,都在此时一一有了解释。   她好像就忽然理解了,沈朝渊为什么那么执着让自己喝那碗汤。   又比如在她用着他带过来的餐点时,他眼底偶尔流露出的那点期待。   就像一个在等待夸赞的小朋友。   还有他突然消失的那半个月,原本明笙还以为他是不想见到沈乐媱。   现在想来,那半个月他应该都是在学习厨艺去了。   明笙说不上来自己此刻内心是种什么感受。   仿佛有什么在拉扯着她,明笙只知道,沈朝渊原本可以不这样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而起。   良久的沉寂之后,明笙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目光忽然下移,锁定了男人不知何时又或者从始至终都背在身后的手。   从明笙这个角度望过去,她只能看到半截手腕。   剩下的全被沈朝渊故意为之地掩在了身后。   明笙盯着看了两秒,忽而道:“沈朝渊,你把手伸出来。”   沈朝渊闻言,下意识地又将手往背后移了一下。   就是这么个动作,更加坚定了明笙内心的想法。   她再次开口:“让我看一眼好不好?”   稍稍软化的声音,击得沈朝渊溃不成军。   想要遮掩的心思,因为她那一句话,全部化为妥协。   在伸出手的那一刻,沈朝渊想,他这辈子只能栽在明笙手里了。   手掌看起来依旧修长有力,腕处的青筋在不算明亮的路灯下,若隐若现。   可手背上那几个因烫伤而起的几个水泡同样惹眼。   有几个因为可能因为太大了,被人直接撕了下来。   露出的红色嫩肉和周围皮肤相差甚大。   心脏一闪而过的骤疼感,清晰到明笙没有办法去忽略。   她倏地伸出手,碰了下沈朝渊的手背周围,微微摩擦。   明笙问:“痛吗?”   手背上传来的那股淡淡的温热感,让沈朝渊很难不颤抖。   他张了张唇,眼底是极其不确定和不安。   突然来的巨大惊喜,将沈朝渊整个人撞得七倒八歪,以至于他还来不及去仔细思考。   手上渴求已久的触感还未消失。   沈朝渊也问出了那个萦绕在心口许久的问题。   他问:“笙笙,你是在心疼我吗?” 第64章 “因为只能是你。”……   明笙望着他, 夜晚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可明笙从沈朝渊的眼眸里,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风停了,耳边的车喇叭声却更明显了。   小助理开着车, 正缓缓朝俩人面前驶来。   在即将靠近明笙和沈朝渊的时候,很不及时地按了一声喇叭。   小助理颤巍巍地伸出一颗脑袋, 小心翼翼地问道:“明笙姐,还走么?这里不让停太久。”   话落,小助理就明显感受到自己接到了一记冰冷目光。   冻得她直打了个冷颤。   所有刚燃起的旖旎和灼热在这一刻被冲散。   明笙回过神, 她朝小助理喊了句:“走的。”   然后视线重新回到沈朝渊身上,从他手背上的上略过一眼,明笙说:“记得上药。”   车门一关一合, 沈朝渊看着那个人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小助理启动车子,从沈朝渊身边开过, 被迫斜视。   实在是某人的目光太过阴恻,她害怕。   *   一切仿佛照旧,自那晚的欢迎宴后, 明笙便打消了离开剧组的想法。   她决定陪秦霜霜直到杀青的那一天。   沈朝渊依旧每日都过来, 被明笙说了两次后,才勉强降低了来的次数。   从一天三次,变成了三天一次。   公司里积压了很多项目,他一直留在剧组, 确实不太好。   所以明笙才让他回去。   左右不过几顿饭菜而已,也并没有多重要。   手中的筷子戳了戳饭盒里的米饭。   米粒看着饱满,又泛着晶莹剔透般的光泽。   香气四溢,可明笙却忽然失去了胃口。   秦霜霜在一旁,刚啃完一只鸡腿,转头就看见明笙望着桌上, 自己的饭盒出神。   她这个角色需要肉感一点,所以明笙就没有克制她的饮食,容导甚至还让厨师每次都给秦霜霜单独做一份。   秦霜霜放下筷子,拿湿纸巾擦了擦手上沾染的油渍,然后偏头望向明笙,问:“笙笙姐,你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明笙回神,低头瞥了一眼,笑了笑道:“可能早餐吃得多了,现在还不是很饿。”   秦霜霜哦了一声,刚点了下头却忽然想起不对的地方。   她提醒:“那个,笙笙姐我记得你早上就喝了杯豆浆来着。”   “是吗?”明笙彻底恢复过来,放下手中的筷子,“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吧,你继续吃,我出去透透气。”   秦霜霜再次哦了一声,可是还没到立夏呢。   她有种直觉,笙笙姐之所以没胃口,是因为这饭菜不是沈总做的。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沈总好狡诈啊,不动声色把笙笙姐的胃口养刁,这样笙笙姐以后就只能吃他一个人做的饭菜了。   明笙从休息室里出来,抬头,盯着湛蓝色的天空看了许久。   春天就要过去了,而夏天也要来了。   明笙接到林述言的电话时,是她正准备回去的时候。   她站在剧组里一棵老树下,树影斑驳,偶尔随着微风,落在明笙脸上,留下几道浅浅阴影。   “剧组的事情忙的怎么样了?”明笙温声询问。   这是林述言回国后,他们分开最久的一次,不在一个剧组,他那边还时常出外景,为了方便,就一直住在酒店。   很少回公寓。   认真算起来,明笙已经近两个月没有看到林述言了。   没有预想到的难过和空落,反而有一种宛若新生般的错觉。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明笙轻轻‘嗯’了一声,在挂断电话之前,她抬起眸,刚好瞥见了匆匆踏着步伐走近的沈朝渊。   男人眉骨偏向冷冽锋利,浑身上下透露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可是在望向明笙的眸光里,充满了极致的温柔和爱意。   那是只属于她的东西,也只因她而生。   “谁的电话?”沈朝渊走到她面前,凝视着神情有些恍惚的明笙,心底有些不安。   电话那头的林述言听到了从手机那头传过来的男声。   距离虽有些远,致使内容没有听清,但他还是听出了问话人是谁。   “你和他在一起啊?”林述言问道。   明笙:“嗯,他刚刚过来。”   没有人提沈朝渊的名字,但他的存在已然成了大家都习惯的事情。   林述言也‘嗯’了一声,也没有细问,只是提醒了她一下方才约好的事情。   对方一副担心她忘记的语气,让明笙不由得失笑:“我知道的,不会忘的。”   明笙听得出来,林述言应该还在忙,所以也没有过多耽误。   说完结束语后,她就挂断了电话。   “谁的电话?”沈朝渊似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   明笙没想瞒他,如实回答:“阿言的,他跟着剧组从海市回来了。”   沈朝渊定定地望着她,破土而出的那点嫉妒情绪被他及时深埋在心底。   不能表露的太频繁,会吓跑她的。   只是比起这个,他更怕被对方厌恶。   所以他只能努力装作自己很大度。   沈朝渊平静的、近乎没有反应的反应让明笙心底有了那么一点意外。   只是这点异样的情绪很快就被其他的东西轻轻盖住,明笙没有去深想。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公司有事吗?”明笙问。   “怕你不好好吃饭,所以就来了。”   像是有读心术一般,明笙的眼睫在沈朝渊说完那句话时,跟着轻轻一颤。   如果不是他才刚来,明笙都要以为他是不是方才一直在门外偷听。   “我吃过了。”明笙撒了个小谎。   沈朝渊:“我知道,所以我给你带了下午茶。”   明笙看向他手里拎着的令人熟悉的礼盒包装,笑着问:“又是简桉居出的新品?”   等着沈朝渊点头承认的明笙这次失算了。   沈朝渊摇了摇头,说:“我做的,你要尝尝吗?”   复杂形状的甜品蛋糕,被人装在透明的礼盒里。   从外看进去,精致又漂亮,能看得出来,将其做出来的人,到底费了多大的功夫。   拒绝的话,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说不出口了。   但明笙清楚地能感觉到,不是今天。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侵入她的世界里来。   可她却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   在只有他们俩人的休息室里,明笙用着沈朝渊递过来的小勺,从甜品的边缘下处挖了一小勺。   小蛋糕做得太精致了,明笙竟有些不忍心去破坏那份美感。   只不过如果不吃,沈朝渊肯定会想多,然后偷偷沮丧和失落。   好奇怪啊,她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起沈朝渊的感受了。   “好吃吗?”沈朝渊忐忑地问。   眼前这份已经不知道是继他多少个失败品后,唯一幸存下来的。   他还没有尝过,只是教沈朝渊的老师告诉他,这份是完美的。   所以沈朝渊就匆忙装盒带了过来。   估计是怕她不习惯其他味道,所以沈朝渊很保守地做了芒果味的。   甜品还是那个甜品,明笙只吃了一口,便知道还是出自简桉居。   只是还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一样的味道,却给她完全两种不同的感受。   就像之前他第一次拎着饭盒来剧组时。   饭菜的味道和过去近乎一样,可明笙就真的猜不出来吗?   她只不过是故意选择了规避那份异样的感受。   明笙笑了笑,像是释然,又像是想通了什么。   她低着头回他:“好吃。”   如释重负又有些欢喜的情绪在沈朝渊脸上出现。   “那我以后——”习惯性的话刚要说出口,而此时明笙却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沈朝渊。”她喊了一声。   “嗯?”沈朝渊面上划过一瞬的懵然。   “你——”在发出这个音节后,明笙顿了一顿,她抬起头,眸光浸了一丝雾气,看向他的眼神似在悄悄转变着什么。   过了几秒,明笙才重新开口,声音轻缓,却也给了沈朝渊生的希望。   她说:“为什么非得是我?”   如果放在过去,沈朝渊肯定以为她这是又要拒绝自己。   话术太过熟悉,以至于在她说完那句话,沈朝渊习惯性的反应是难过。   可等他缓过神来后,重新回想她方才问话的语气,和以往大不相同。   一瞬死,一瞬生。   短短十几秒,沈朝渊体会了个透彻。   原来他这一生终究还是能有看到希望的机会。   人在绝望之际,是真的能够绝处逢生。   掌握着沈朝渊生死的,就只有明笙一人。   而现在掌握着沈朝渊生死大权的明笙,心软了。   沈朝渊定定地望着眼前人,眼底是化不开的浓浓深情。   直烫的明笙微微侧头,避开了他那道想要将人吞噬的目光。   落在明笙耳畔的声音,像变了,却又没变。   依旧清冽,可明笙却忽然体会到了一丝细密的缠绵,围绕在她耳边。   沈朝渊说:“因为只能是你。”   现在这个世道,深情开始泛滥成灾,遍地都是,它逐渐变得廉价,以至于人们可以随意丢弃、可有可无。   可即使这样,依旧有人甘愿奉上自己的所有,只为了得到这份或许早已无人在意的、虚无缥缈的东西。   世人笑其愚蠢,可明笙却为之动容不已。   夏花的种子落在她心尖,开始生根发芽。   仿佛是在告诉明笙。   你看,夏天它来了。 第65章 明笙决定开始喜欢了。……   《徐安公主》已经到了拍摄尾声, 林述言作为一个挂名的副导演,也没了之前那么忙碌。   经过这几个月的跟组,他整个人像是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一样。   起码在明笙看来, 是这样。   “看来,这次跟组, 你应该收获很大。”   咖啡馆里,明笙望着坐在对面许久没见的男人,眼底尽是坦荡。   说林述言变了, 明笙自己又何尝不是变了许多呢。   林述言搅弄着眼前的咖啡,温柔地笑了笑:“是啊,这一段时间是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说完, 他抬眸看向明笙,开口反问:“你呢?想好了吗?”   午后, 正是阳光最强烈的时候,透明的玻璃阻隔了日益高涨的灼热感,却挡不住那一缕一缕照进咖啡馆内金碎的光芒。   明笙收回被吸引住的目光, 同时松开了手里的咖啡勺。   望向林述言的眼神, 清澈又坦荡。   她说:“想好了。”   明笙有时候想,是不是很多事情在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任凭过程如何发展,结果永远都不会变。   林述言从明笙的眼里得到了答案,神情顿了一瞬, 很快又恢复正常。   唇角微微弯起,他在替明笙高兴。   “对了,我妈说的那件事,我帮你劝过了,不过效果不太好,回头你自己跟她解释吧。”林述言忽然想起这件事, 开口道。   对于周颜阿姨的犟脾气,明笙也不是头一次见。   在家里,连林叔叔都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林述言了。   明笙笑了笑,有些无奈:“嗯,我晚上回去给阿姨打个电话,解释一下。”   林述言点头,不过他还是预言了一句:“不过我觉得你可能说不过她。”   毕竟他妈年轻的时候,可是打辩论出身的,口才了得。   明笙叹了口气,表示同意:“尽量吧,霜霜的戏马上就要杀青了,阿姨这边,我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了。”   或许是林述言太了解他那位母亲的缘故,事情的结果还真被他说中了。   明笙没能说得过周颜,甚至还让了一步。   林述言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假意嘲笑了明笙一番。   电话里,笑声不断,其中夹杂的是无与伦比的轻松感。   明笙挂了电话,望着窗外被黑夜笼罩的城市,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她也可以这么幸福。   那些她失去的,上天都以另外一种方式还给了她。   *   转眼间,秦霜霜的戏份就已全部杀青了。   此时时间已经进入盛夏。   酷暑难耐,杀青对于秦霜霜而言,也算是另一种解放。   秦霜霜拖着疲惫的身子,脱下最后一场戏的戏服,换上自己的衣服。   从换衣间出来的时候,明笙就站在外面等她。   秦霜霜看到明笙,仿佛看到了一棵救命稻草,她开始高呼:“笙笙姐,我终于解放了。”   要知道在这个天,拍冬天的戏份,委实是一种折磨。   明笙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知道你辛苦了,所以唐总决定在公司给你弄了杀青小仪式。”   秦霜霜闻言,眼睛一亮,问:“那有我最喜欢的抹茶冰淇淋么?”   她前一阵子痛经,疼得死去活来的,然后被唐灿理发现了,接着就被剥夺了一个月的吃冰权利。   秦霜霜每回抗议都无效,就连明笙这次都是站在唐灿理那边。   明笙无奈:“有,所以要不要去?”   秦霜霜兴奋:“当然要!”   回去的车上,秦霜霜看明笙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看,不由得八卦:“笙笙姐,你和沈总是不是正式在一起了?”   年轻的小姑娘,没谈过恋爱,所以对周围人的感情问题总是会忍不住好奇。   秦霜霜虽然是个感情白痴,可是她也不瞎。   在剧组的这几个月里,她能很明显地感受到明笙和沈朝渊之间那种气氛的转变。   在以前,一直都是沈总单箭头的付出,事事无回应。   可现在,很明显地变了。   她在拍戏间歇,偶尔也会碰巧瞧见去剧组门口迎接沈朝渊的明笙。   两个人并排走着,秦霜霜瞧着,要多般配有多般配。   明笙听着秦霜霜好奇的语气,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她摇头:“还没有。”   “这样啊。”秦霜霜的语气里有点失落,这就好比是自己嗑的CP好像不是真的一样。   “为什么啊?”想了一会儿,秦霜霜还是没忍住问明笙。   明笙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再问就没有冰淇淋可以吃了。”   秦霜霜随即闭嘴,在八卦和冰淇淋之间,她火速选择了后者。   公司这两年来赚了不少钱,所以唐灿理又租了两层楼,公司里更是签了好几个新艺人。   艺人们的资源也比过去要好多了,起码有戏拍,有片酬拿,不会饿死。   明笙让秦霜霜先去十八楼,而她则在一楼大厅等人。   就在刚刚,沈朝渊打电话过来,说想见她。   于是明笙就说了自己在公司,让他直接过来。   明笙并没有在一楼等太久,就瞧见了匆忙过来的沈朝渊。   她诧异:“你怎么这么快?”   这一段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没有更进一步,但沈朝渊知道,明笙已经在慢慢接纳自己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不那么急躁了。   只要明笙愿意再看看他,那么让沈朝渊等多久,他都是愿意的。   他看向的明笙的眼神,温柔至极。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附近。”沈朝渊解释。   他过来的时候,走得太急,衬衣领口下的领带不知什么时候有些歪了。   明笙瞥了一眼,微微蹙眉,她走上前,自然地抬起手帮沈朝渊理直。   动作自然又熟练,就好像他们本该如此一般。   在对方有些愣神的时候,明笙松开手,然后问:“电话里没来得及问,你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他们有多久没有像方才那么亲密过了?   一年、两年...时间久到沈朝渊都开始恍惚了起来。   明笙问完话,却发现沈朝渊盯着自己,怔怔出神。   她敛眉,微微不解:“怎么了?”   沈朝渊回过神,抿唇垂眸,目光落在刚刚碰了自己领带的那双手上。   白皙修长。   虽然隔着衣物,可那点微不足道的温热感好像透过了薄薄的布料,侵入他的表皮然后到达骨髓深处。   在明笙伸出手的那一刻,沈朝渊仿佛听见了自己在很久很久之前寄出去的那份爱意,终于得到了一份似有若无的回响。   而回信人,正是此刻站在他眼前的明笙。   见沈朝渊还没没有回应,明笙歪了歪头,伸出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舒服吗?”   担心的关怀声将沈朝渊拉回现实。   “没有。”他摇头,低声,“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明笙悄悄松了一口气:“什么事?”   沈朝渊抬起眸,望向她,说:“我可能要出趟差。”   “你来,就是要和我说这件事?”明笙挑了下眉。   沈朝渊点头:“至少需要一个月。”   一个月啊,还真是巧了。   明笙在心里默默想。   “我知道了,还有其他的吗?”明笙又问。   沈朝渊抿了抿唇,有些话藏在心底,犹豫了好久,但他却一直不敢说出口。   明笙看出了他的犹豫,笑了笑:“你说吧,到底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面对着明笙清澈的眸光,沈朝渊终究还是泄了气,到了嘴边那句“我会很想你,你能不能也想想我”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选择重新开口:“这一个月,我都没办法给你做小蛋糕了。”   “就这事啊。”明笙失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那就等你回来再给我做好了。”   她这一句话,落在沈朝渊耳里,被他自动转换成了一种承诺。   于是某种贪婪的邪念又一次开始疯狂滋长。   沈朝渊想要的忽然变得更多了。   他说:“那你这段时间能不能别吃别人做的?”   在沈朝渊心里,他要的不仅仅只有这短短的一个月,他想明笙的以后都只吃他做的。   只不过即使意识到明笙开始慢慢转变了,可沈朝渊在问出这种稍微超出俩人目前关系范围的问题,他依旧会犹豫和害怕。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哪一步走错了,亦或者是哪一句话说错了,然后让自己好不容易努力的结果付之东流。   虽然明笙只是稍微犹豫了那么一秒,但放在沈朝渊身上,那一秒于他而言,却像是在历练一场看不到尽头的煎熬。   “不行么?”沈朝渊掩下眼底流露出来的淡淡失落感,低声喃喃。   明笙凝视着沈朝渊,在对方的眼里,她只看到了自己。   同时,沈朝渊从满眼希冀到失落,这整个过程,明笙全都望在眼底。   原来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全身心地爱着另外一个人。   这份爱意不加任何丝毫的遮掩,就这样完完全全摆在了明笙眼前。   它仿佛是在说:你可以选择采摘,亦可以选择丢弃,但请记住,我永远都只属于你一个人。   心上的花开得彻底,灿烂又明媚,明笙决定开始喜欢了。   在沈朝渊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的时候,明笙终于开口了。   她说:“好。” 第66章 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沈朝渊紧张地又重复了一遍:“是只能吃我一个人做的。”   他需要更确切的答案,因为那样,他才能够拥有足够的底气离开。   似是看出了他的不安, 明笙这一次很果断地给了沈朝渊明确的答案。   她说:“我答应你。”   浅浅的嗓音,发出了沈朝渊最渴望的那个答案。   这一瞬间, 他忽然觉得这个夏天一点也不闷热了。   “那等我回来就继续给你做好不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沈朝渊眉眼之间是止不住的喜悦。   明笙笑着点头,同时又说:“等你回来, 我也有些话想和你说。”   沈朝渊犹豫了两秒,然后应声:“嗯。”   他不知道明笙要和自己说什么,但他却突然有一种不想出差的冲动。   心底浮现出一种可能, 沈朝渊望着明笙的脸,他居然就开始期待起来了。   *   明笙来到十八楼的时候, 庆祝仪式早已准备就绪了。   秦霜霜头顶还带着一顶买蛋糕送的生日帽,在明笙进来的时候,秦霜霜的视线往她身后探。   一边还问:“沈总居然没和你一起上来?”   明笙意外:“你怎么知道我在等的是他?”   秦霜霜撇了下嘴:“没吃过猪肉又不是不代表没见过猪跑, 笙笙姐我好歹是拍过感情戏的好不!”   说完她下意识地挺了挺身子, 只不过没坚持两秒,就被身后的唐灿理揪着后脖颈,带到了边上。   训斥的话音也随之而来:“哎呦,就你能耐, 拍过几场感情戏,就开始飘了?”   对于唐灿理的话,秦霜霜是敢怒不敢言:“我就是这么打个比方而已嘛!”   唐灿理却不吃她这一套,而是严肃地伸出手:“手机拿来。”   秦霜霜一脸防备:“干嘛?又检查?”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她还是将手机递了过去。   谁让她签了合同呢。   唐灿理接过秦霜霜的手机,点进微信联系人那一栏, 仔细翻看,见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男艺人的微信多出来,才真正放下心来。   将手机还给她后,唐灿理还是不放心地又一次苦口婆心的嘱咐:“外面的那些男艺人都是衣冠禽兽,你除了拍戏,少和他们接触。”   自打秦霜霜重新开始拍戏以后,唐灿理就整天在她耳朵念叨这句话,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知道了,知道了。”秦霜霜一边说,一边挎过明笙的胳膊,转移话题,“笙笙姐上来了,我们赶紧切蛋糕吧,哈哈哈~”   在公司这两年多以来,明笙已经习惯了他们俩人的这种相处模式。   其他人亦是。   新悦的艺人多少和其他公司不同,大家就真的像普通的上司和员工一样相处,偶尔还会有一点像家人的温情存在。   大家不会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遇到合适的角色,会一起竞争,用实力夺得这个机会。   外面的浮华场子那么多,可新悦的演员歌手却依旧能够保持最本真的东西,这和唐灿理的父亲有很大的关系。   明笙也很庆幸,唐灿理很像他的那位艺术家父亲。   虽然出去依然会有很多的不适应,但一回到这里,明笙感受到的是久违的沉淀和平静。   这个圈子很乱、很浮躁,明笙一直都不是很喜欢。   可新悦里的这些人,让她重新拾起了对这个圈子的希望。   它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只是久而久之,由于某种不可抗力因素,大家逐渐开始妥协、顺从,默认某些人在这个圈子里横插一脚,设置了很多对大家不利的潜规则。   弱肉强食,在哪个圈子里都存在。   也许现在,它仍然糟乱不堪,可未来,明笙相信它会变的。   *   庆祝结束,时间也已经到晚上了。   明笙简单地帮前来打扫的阿姨收拾了一下,然后就听见从洗手间出来的秦霜霜说:“笙笙姐,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唱歌吗?”   虽然大吃了一顿,可其他人都还没玩尽兴,于是提议一起去唱歌。   明笙摇头:“你们去吧,我还有点事情,得回去准备。”   秦霜霜有些遗憾地‘哦’了一声:“本来还想听笙笙姐你唱歌呢。”   之前就听过那么一次,秦霜霜怀念了好久,原本以为这次终于能听第二遍了呢。   明笙笑道:“以后有机会吧,只是今天真的没时间。”   秦霜霜也知道只能等下次了,不过她还有点好奇:“笙笙姐,你是回去送言哥吗?难道言哥是今晚的飞机?”   林述言要走了,公司前几天就办了送别会。   相处了这么久,大家早已经有了感情,突然少了一个人,多少有些伤感。   只不过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分别是在所难免的。   人生的这条道路上不就是这样吗,有人来,就会有人离去。   “不是。”明笙摇头,“我是要回去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秦霜霜顿时急了,“你也要走?可是之前怎么都不说?!”   “不是不回来了,只是那边有点事情需要我过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明笙赶忙解释。   秦霜霜听了,顿时松了一口气;“笙笙姐,你吓死我了知道吗?我还以为你要和言哥一起去国外,然后就不回来了。”   明笙对于她这个脑洞属实有些无奈:“我就说了那么一句,你就联想到了那么远去了。”   秦霜霜嘿嘿一笑。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去唱歌,别喝太多酒,回家的时候记得让唐总送你。”明笙细声嘱咐。   秦霜霜点头:“我知道的,我会乖的,笙笙你就放心回去吧。”   明笙嗯了一声,然后背起包,转身就要往外走。   她打开门,正准备出去,身后的秦霜霜又忽然开口:“对了,笙笙姐,你要去国外的事情,有没有和沈总说啊,要不然你这突然走了,沈总找不到你,肯定会担心的。”   秦霜霜就是怕明笙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说这些,所以才提醒的。   明笙停下脚步,回头解释:“他要出差,今晚的机票,现在估计已经在飞机上了,等他出差回来,我的事情早就办完了,说不说都一样的。”   秦霜霜听了,了然地点头,可她还是有一点点担心。   说和不说真的都一样吗?   只是她的这点担心,明笙终究还是没有知晓。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   明笙走出电梯,对面的房门大敞着,从里面走出两个人。   是林述言和一个...穿着打扮很正经的人。   “你回来了。”林述言刚要将中介送走,就瞧见了明笙的身影。   “这是?”明笙对着陌生的面孔,露出了自己的疑惑。   林述言简单解释:“他是我找的房产中介,有些事情需要他帮忙处理一下。”   送走了那位中介,林述言才继续解释:“我把这套公寓都买下来了。”   明笙闻言,吃惊又不解:“为什么?”   林述言:“我挺喜欢这里的,家里以前的房子都卖了,在这住了这么久,有些舍不得了。”   明笙听他这么一说,思索了几秒,开始认同:“这样也好,等以后你和叔叔阿姨万一有需要回国的事情,也算有地方落脚,不用一直住在酒店。”   林述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对了,你行李都准备好了吗?”明笙忽而问。   “都准备好了,还差一些,打算明早再收拾。”   这次回去,差不多不会再频繁回来了,就算回来也只会短暂地住那么几天,所以林述言几乎打包了所有的行李。   “那我也得赶紧回去收拾一下,明天走之前我想再去看看妈妈,可能来不及收拾。”明笙计划着剩下的时间。   林述言赞同,关上门之前,他又想起一个问题没问:“对了,你要去国外的事情,和他说了没有?”   为什么大家都要问她有没有和沈朝渊说这件事情。   一个是巧合,两个就不是了。   明笙不解:“为什么要说?”   她眼底的迷茫,逗笑了林述言:“你还是说一下吧,我怕他......”   说到这里,林述言停顿了一下:“反正你最好给他打个电话,或者发个微信什么的。”   说完他关上了公寓的门,隔绝了明笙的目光。   同样回到家里的明笙,拿出手机,脑海里想着秦霜霜在公司问自己的话以及刚刚林述言的奇怪语气。   不由自主地就点开了和沈朝渊的微信聊天界面。   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飞机上。   就算她现在说,对方也收不到消息。   思及此,明笙撤销了才打出来的一行字,她决定还是等明天再给沈朝渊打个电话好了。   再次来到墓园,明笙的心境较于之前,有了巨大的变化。   眉眼间没了过去的那些哀伤,多了一丝光彩。   墓前依旧是一束新鲜的红玫瑰。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身上,裙摆随着风轻轻摇晃。   明笙看着碑上的人,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说:“妈妈,我现在很幸福,被很多人喜欢着。”   “还有一个人,他很爱我。”   “而我好像也开始喜欢他了。”   *   机场里,人来人往,明笙一只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则是拿着手机重复地拨打同一个电话号码。   只不过每一次给予她的回应都是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客服人员的话术。   电话没有人接。   明笙想,沈朝渊应该是在忙吧,林述言办完行李托运回来,就瞧见她一脸愁容。   于是问:“怎么?还没打通?”   明笙收起手机,回他:“估计是在忙吧,反正事情办完我就回来了,等到了那边我再打吧。”   林述言见此,也没有再说什么:“你去那边坐一会儿,我先去趟洗手间。”   不知道为何心底突然有点不舒服,明笙选择性忽视,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她说:“好,我在这等你。”   几乎是林述言的背影刚刚消失,明笙就看到了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原本应该远在意大利的沈朝渊。   沈朝渊走向她的步伐,急切又慌张。   在看到她手里的行李箱后,满眼都是卑微神色,他不愿意去相信。   明笙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就被冲过来的沈朝渊抱了个满怀。   疑问的话还没问出口,就听到了沈朝渊近乎哀求的声音:“能不能不要走?笙笙,我是真的爱你,你别和他走好不好?”   明明昨天还不是这样的,明笙昨天不仅答应了他以后只吃他做的小蛋糕。   还帮他整理的领带。   既然承诺了以后,为什么突然又反悔了。   难道是发现在她心中,还是那个男人比较重要吗?   沈朝渊不懂,在被告知明笙今天就要和林述言去飞去国外后。   他几乎是当场丧失了一切思考能力,脑子里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回来阻止。   这些天,她明明已经开始接受他,给他回应,为什么又突然残酷地收回。   这对他不公平。   沈朝渊紧紧地抱着明笙,第一次没有征询她的意见,死死抱住,就像是怕自己一松开手,怀里的人会就此消失一样。   明笙听沈朝渊在自己耳边说的那些话,就知道是他误会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自己要去国外的,但显然告诉他这件事的人没有说清楚。   明笙松开行李箱,抬手在他背上轻轻安抚解释:“沈朝渊,你听我说,我只是去几天而已,不是——”   “我不听!我不要!”沈朝渊打断她的话,俨然一副不听解释的态度。   在好不容易得到了一点糖的情况下,他开始变得愈发贪得无厌,他不想听明笙口中那满是借口的解释。   她就是想离开自己。   她不爱他、不爱他。   沈朝渊的世界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开始坍塌,此刻早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沈朝渊颤抖的声音清晰地落在明笙耳边。   她感受到了来自心脏某处那一阵一阵的钝痛感。   沈朝渊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依旧没能等来她一句“我不走了”。   此刻的他,像是一个将死之人,眼底一片灰色,紧拥着明笙的双手在此刻忽然松开。   声音哽咽到极致,带着浓重的沙哑,沈朝渊颤抖地问:“你就,那么爱他吗?”   爱到非他不可,连看一眼我的机会都不给吗?   明笙望着他的眉眼,神色一怔。   沈朝渊哭了,因为她。   明笙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她抬起手,覆在沈朝渊的脸上,轻轻帮他拭去眼底流下的泪。   声音也有些颤抖,眼角隐约跟着有了泪花。   她说:“我真的只是去几天,沈朝渊,你相信我好不好?”   声线温和又柔软。   沈朝渊焦躁不安又无助的心,在此刻莫名地被安抚住。   心里好像没有最初那么难过了,可是明笙依然还是要抛弃他。   “能不能不要走?”沈朝渊稳了稳情绪,他拽住明笙帮自己擦眼泪的手。   紧紧地握在手心,不愿意松开。   明笙看了一眼,并没有挣扎的意思,这让沈朝渊得了那么一点慰藉。   “沈朝渊,你相信我好不好,只要半个月,我一定回来,到时候就再也不走了。”明笙做出承诺。   沈朝渊还是觉得她在骗自己,却又止不住地生出那么一点希望:“真的吗?再也不走了?”   明笙点头,笑着应他:“因为我发现,这里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在等着我。”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明笙的目光一直望着沈朝渊。   那个很重要的人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沈朝渊怔怔地看了她许久,最终松开了她的手,让她上了飞机。   他看着飞机越飞越高,而自己和明笙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可这一刻,他却没了最开始的无措和慌张。   因为明笙说了,这里有她很重要的人,而这个人就是他。   *   送走了明笙,沈朝渊没有选择继续出差,而是留在青市等待。   只要半个月。   半个月之后,明笙就会永远留在他身边。   等待的日子是煎熬且漫长的,虽然过程中,明笙每天都会给他发消息。   可独自一人留守在青市的沈朝渊还是会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他还是怕明笙到了那边会反悔之前对自己的承诺。   在苦苦等待的这半个月里,沈朝渊有无数次想要去找明笙的念头。   最后都被他拼命遏制住了。   明笙说了,让自己在这里等她。   他得听话。   过程很难熬,可却也最终让他等到了一个好的结果。   半个月后,沈朝渊再次站到机场大厅里,来往的乘客络绎不绝。   而自己等待的那个人,不久之后,就会从那个出口出来。   沈朝渊是昨晚接到了明笙的电话。   她说事情已经全部办完了,订了今天的机票回来。   得知这个消息的沈朝渊一夜未睡。   一大清早就赶来了机场。   他从日出等到日落,终于听到了在心底默念了无数遍的班次信息。   明笙推着行李箱,从沈朝渊一直盯着的出口走了出来。   明明只有半个月而已,可当沈朝渊再次见到心心念念之人,却恍若已经过了大半个世纪。   时间又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下来,沈朝渊望着走向自己面前,停下脚步的人。   他说:“你终于回来了。”   明笙弯了弯唇:“嗯,我回来了。”   “再也不走了?”沈朝渊声音再次颤抖着。   “不走了。”明笙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我不信。”话说着,沈朝渊突然上前抱住她,“除非你说爱我。”   他说完,就将脸埋入明笙的脖颈间,贪恋那份久违的感觉。   似是害怕,又像是不自信。   还没等到明笙给他答案,沈朝渊就自己给了自己一个交代:“你别说了,我相信你,笙笙,你说什么我都信的。”   他什么都不要了,只要明笙愿意留在他身边,不管是什么原因,沈朝渊都不在乎了,他只要她。   明笙没说话,她缓缓伸出双臂,回拥着他。   无声的动作,甚过千万句言语。   沈朝渊的身子明显僵了一瞬,然后是巨大的狂喜朝他袭来。   他的念念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确切又清晰的回响。   明笙安静地靠在沈朝渊肩头,她知道沈朝渊此刻的极度不自信。   她也知道无论此刻自己说什么,都依旧不能消去他心头那久久不散的忐忑和不安。   但没关系,未来还长。   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