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保护》 作者：六盲星 　　文案一： 　　沈秋的下个保护对象是赵景杭。 　　他恶劣不羁，喜怒无常，四处找她茬。 　　但她不在乎，拿钱办事，她保证他不死就好。 　　** 　　赵景杭换了六个保镖，第七个，是个女人。 　　旁人皆叹，赵大少爷又要折磨人了。 　　只是没想到，大少爷折磨着折磨着，把自己给折了进去。 　　文案二： 　　那天俱乐部里所有女人都被赵景杭叫去包间。 　　在场的男士们一边恼火一边好奇，皆跑去包间外围观。 　　本想着那画面要如何奢靡风流，却只见向来高高在上的赵大少爷正白着脸给自己的保镖解释：“我一个都没碰过……秋秋，她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洁癖党慎】 第1章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降落在亭桥机场，外面温度为35摄氏度……” 　　广播响起，飞机在落地重重震颤过后，渐渐趋于平稳。 　　通讯设备恢复，机舱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来电信息声。 　　沈秋单边耳朵扣上了耳机，听到耳机里传来了已经在机场候着的同事的声音：“今天机场外等了很多记者，让陈小姐走vip通道。” 　　沈秋看了眼边上包裹得几乎看不到见脸的女人，低语了句：“收到。” 　　此时，走道另一侧，一个微胖的女人解开安全带走了过来，“别看手机了，这次回来你不要给我自作主张在微博上回复任何东西，微博账号公司处理，听到没有。” 　　包裹的看不见脸的女人别扭地应了一声：“……喔。” 　　“现在机场肯定都是记者，等会直接上车，什么都别说。” 　　“丹姐，我知道了。” 　　武装得齐整的人叫陈诗琦，是个演员，算不上一线，但最近因一部戏大爆，正是红火。 　　她是沈秋的雇主。 　　而那个微胖的女人，是陈诗琦的经纪人。 　　经济人之所以面色阴沉，是因为一天前，陈诗琦被爆出和帝都一富商进出酒店，富商是有妇之夫，几个小时前，原配出现在微博上，破口大骂。 　　这对陈诗琪刚刚发红的演艺生涯是一重击，网络上骂声肆起，经纪人和公司急得做了好几份公关预案。 　　不用猜也知道，公关大概会说“只是朋友”，“没有这回事”，“两人是清白的”等等…… 　　但，沈秋知道那照片都是真实的，因为那天那位富商还是她去酒店楼下接的，接到房间后，那中年男人也确实在陈诗琦房间待了一小时。 　　所以雇主被众人骂完全不冤，但这跟她没关系，做为私人保镖，她只需要保证雇主人身安全。 　　至于她的私事，她无权干涉。 　　下飞机后，沈秋送陈诗琦走vip通道上车。 　　快要下雨了，窗外煤烟似的乌云笼罩半个天际。车子驶离了机场后，车内气压是更低了。 　　沈秋看了眼后视镜，后座的陈诗琦墨镜口罩都没摘，只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丹姐，澄清公告好了吗。”陈诗琦突然开了口。 　　灵姐握着手机在发消息，说：“还在做最后确定。” 　　陈诗琦拧眉，有些暴躁起来：“速度能不能快点，你们不知道网上现在怎么骂我的吗。我要尽快澄清，我不能让别人知道……” 　　“别人知道？你还能怕谁知道？”丹姐打断她，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你不就怕那个人知道。” 　　陈诗琦话音生生一滞。 　　丹姐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这都两个月没联系，你也都爬别人的床了，还想着他？你这是摆不清自己位置，还是入戏太深。” 　　陈诗琦脸色顿白：“我没爬别人的床！我，我跟那个老头根本就没怎么……中途我就让他走了！” 　　丹姐：“你说没什么就没什么？别人能信你们盖被子纯聊天？” 　　陈诗琦知道没人会信。 　　可她是说真的，她这人是有野心，是会为了资源无所不用其极。但是那天……她是真的什么都没做，就把人气走了。 　　因为她后悔了，看到那富商大腹便便满面油腻的样子，突然极度后悔！ 　　和那个人在一块对比，这简直是从天堂到十八层地狱。 　　“靠着他拿到了资源，也红了，得到了想要的还不满足？”灵姐说话毫不客气，“你也是脸皮厚，各取所需后还贪得无厌，敢肖想他的心？那种高高在上的人，你以为你在他那算什么。” 　　“可是——” 　　“别可是了，今晚你就给我在家里好好休息，什么都别管。” 　　…… 　　车子驶进了内环，司机面不改色，仿佛失聪。 　　沈秋也一样，她跟她们有严格的保密协议，听到的只有进没有出。 　　—— 　　把陈诗琦送回家后，丹姐便走了，沈秋替陈诗琦把行李放到了屋内，也准备离开。 　　“陈小姐，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等下。”陈诗琦摘了口罩和墨镜，她今天没化妆，脸颊素净，只有额头上冒了一颗很小的痘。 　　“还有事吗？” 　　陈诗琦脸上夹杂着不甘和忐忑，最后仿佛下定了决心似得，说：“你先别走，等我化个妆，跟我去个地方。” 　　大半夜的还要去哪…… 　　沈秋心里微微一叹。 　　但没办法，他们合同有规定，雇主有需求，她就需要跟着，没有工作超时这一说。 　　“陈小姐，以你现在这个处境，去人多眼杂的地方不好，确定要去？” 　　陈诗琦的埃尔法已经行进在路上了，沈秋看了眼后视镜里上一秒还素颜颓丧，这一秒已经妆发整齐春光灿烂的女人，职业化地问了一句。 　　陈诗琦执拗道：“我要去……新闻的事，我要去跟他解释一下……” 　　沈秋明白，她说的那个“他”就是丹姐口中的那个男人。 　　行吧……既然雇主坚持要去，她这种“拿钱办事”的人自然得满足了。 　　半个小时后，沈秋就送着人到了星辉一号。 　　这地方沈秋从前来过，名流人士聚集地，奢靡繁华，醉生梦死，到处都泛着金钱的味道。 　　到门口时，陈诗琦出示了自己的会员证，进去了。沈秋跟在她后面一步距离，眼见着她十分有目标地往里头走去。 　　最后，她停在了一个包厢面前，推了进去。 　　从前沈秋也跟着一雇主来过，当时包厢里的人很会玩，烟草味美人香，欲望泛滥。 　　但这个包厢推进去却没有想象中乌烟瘴气，相反，空气中飘散着昂贵的酒香和谁人身上的淡香水，还挺好闻。 　　不远处吧台前站了个穿旗袍的姑娘，唱着抒情的粤语歌，别具风味。 　　再里面些，坐着几个正在玩牌的男人、女人，灯光不算昏暗，可以看清。 　　“我说是谁呢？大明星吗这不是。”正对门口的白衣男人先看到了人，笑意盈盈地抬了下手。 　　而他这一出声，大部分人都看了过来。 　　“好久不见啊，大家。” 　　陈诗琦已经算是个半红的明星，在外头的时候趾高气扬，基本上不太把别人放在眼里。所以这还是沈秋做她保镖的两个月来，第 一回看到她露出那样的表情。 　　小心翼翼，带着丝乖巧的讨好。 　　“是好久不见，景杭，这找你的吧。”白衣男人调笑着，看向他左侧的男人。 　　来的路上，沈秋本来暗自疑惑过，陈诗琦这样为了上位什么都豁得出去，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且没什么良心的人，竟然会因为一个男人失了智。 　　但现在，看到抬眸过来的男人的第一眼，沈秋心里莫名自我回应了一声，哦，难怪。 　　玉面桃花眼，那男人生得一张极度纯正，也极度张扬的脸。 　　不是内敛的俊逸，而是一眼，就叫人移不开目光。 　　方才旁人都望了过来，就他一人目光还停留在自己手里的牌上。 　　现在也是被友人示意了一句，才慢悠悠地看了过来。 　　可也只看了一眼，就又看向了自己的牌：“到谁了。” 　　仿佛压根就没看到人，或者说，看到了，但没把人当回事。 　　沈秋隐在一旁，清楚地看见陈诗琦整个人都僵住了。 　　“到我到我，对勾。” 　　“对什么勾，打什么破牌。” 　　“你这话说的，我还不能打这个啊。我告诉你，你输定了今天。” 　　…… 　　赵景杭不搭理，在场就没人再分一个眼神过来。 　　陈诗琦见此，更慌张了。 　　因为慌张，她走到赵景杭边上时，张口便是不合时宜的解释：“景杭，你是不是生气了……你别生气，网上那些都是谣传，真的。这两个月我一直在外面拍戏，那个人只是朋友……” 　　赵景杭看了她一眼，是有些莫名。 　　陈诗琦却浑然未觉，她乖乖站着，继续道：“我发誓，他不是我的谁，我不喜欢他的……我只喜欢你。” 　　“嗯？”赵景杭随手丢了一张牌，这下是乐了，“不是给你钱了吗？怎么，现在是缺钱还是缺资源了。” 　　各取所需，好聚好散，这原则陈诗琦不会不懂。 　　起初，她也是接受了自己和赵景杭分开的事实，但后来是越来越不对劲。 　　和他好过的滋味也就自己知道，权利、金钱，还有旁人对她的敬畏……一般人根本给不了。 　　“不是钱，我只是想你了，我不想分开……” 　　“哎呀，演员就是演员，真能演。”在场一个二世祖带来的女朋友笑了声，说，“不知道陈小姐跟着网上说的那个富豪，嘴巴是不是也这么甜呀。” 　　陈诗琦转头怒视：“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女人娇滴滴地往边上一缩，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干嘛这么凶啊，你们不是进酒店做事了嘛，我看新闻了呀，又不是胡说……啊！” 　　话没说完，就被泼了一脸酒。 　　陈诗琦跟赵景杭的那段日子，养了一身脾气，容不得别的女人在自己面前阴阳怪气。 　　所以这酒也是说泼酒泼，毫不客气。 　　“你有病啊！”几秒反应后，被陈诗琦泼了酒的女人顿时站了起来，随手拿起一瓶酒就砸过去。 　　酒瓶在空气中划出一个短暂的弧度，原本，就该直直砸中陈诗琦！ 　　然而，就在要砸到的时候，酒瓶突然被人截停挥开，扭转了个方向。 　　陈诗琦被拉走，毫发无伤。而那酒瓶却惨烈地砸在了地上，四分五裂，液体飞溅！ 　　都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 　　沈秋把陈诗琦拉到了身后，松了一口气。 　　还好……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扣奖金了。 　　但确定陈诗琦没事后，沈秋意识到周边过于安静了。 　　鸦雀无声，好像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沈秋松开了陈诗琦的胳膊，抬眸看了过去—— 　　看到眼前场景的时候，她心口咯噔了一声，不好的预感。 　　因为那酒瓶砸在赵景杭的腿边，而他，被溅了个完全。 　　红色液体晕进他的深色裤管，裤子那就跟他的脸一样，黑了个彻底。 　　“……” 　　“想死？”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到那男人的声线冷冰冰得仿佛淬了毒。 第2章 　　其实从始至终，都没人注意到陈诗琦身后还进了一个人。 　　她就会像隐形一样，可以轻易被忽略。 　　可当她站在光亮下，又会让人惊觉，奇怪，刚才怎么会没看见她。 　　是个长相不俗的女人。 　　及肩短发，女士西装，穿着干练……如果不是她的表情看起来太过冷静锋利，她的五官可以说是有些娇俏的，可就因为整个人的气质，娇俏感荡然无存，只余一番清冷。 　　在这个肉香肆起的地方，这样的女人看着有些突兀。 　　赵景杭身边的友人眼睛一亮，虽忌惮赵景杭像要吃人的脸色，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这谁啊？美女，你谁？” 　　沈秋没闲心答这问题，立刻对赵景杭道：“对不起先生，不小心脏了你的裤子，需要的话我帮你弄干净。” 　　“你怎么弄？”赵景杭的眼珠子黑压压的，卷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暴戾。 　　沈秋停顿了下，说：“需要的话，您脱下来，我去清理。” 　　赵景杭指尖的纸牌咔嚓一声被腰斩了，一局好牌被打搅本就让他不满，现在裤管贴着肌肤的粘腻感更让他心生烦躁。 　　“你让我脱裤子啊……”他说这句话时拖着语调，满是嘲讽。 　　沈秋：“我先去找件新的给您替上。” 　　“那在这之前，怎么办？”赵景杭微微倾身，一双眸子攥着人不放。 　　沈秋问道：“那您觉得，应该怎么办。” 　　“景杭，对不起啊，都是那个女人乱砸东西，不然我保镖不会来拦的……”陈诗琦见气氛不对，连忙打破了这种诡异。 　　她蹲在了赵景杭边上，仰着头，完全是臣服的姿态，“还是我给你弄干净吧，你想怎么弄，怎么弄我都行。” 　　娇滴滴的，一语双关，明白人都听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赵景杭盯着沈秋的眼神总算是挪了回来，他看了陈诗琦几秒，忽得扯了下唇角：“你差不多行了。再碰我一下，手给你掰断。” 　　陈诗琦指腹险险快要触及他的裤子，生硬地停住了。 　　“保镖是吧？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赵景杭面无表情地看着沈秋。 　　沈秋闻言很快走了过去，但不是要把他裤子弄干净，而是要把陈诗琦拉离赵景杭。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赵景杭不是在开玩笑。 　　他说掰断手，那就是会掰断手。 　　“我还是快点去找条裤子给先生你替上吧。”沈秋把陈诗琦拉起来后说道。 　　“不用。” 　　“那……” 　　“脱什么裤子，多麻烦。”赵景杭往后一靠，慵懒又冷漠，“你蹲下，舔干净不就行了。” 　　顶着一张人脸，却不干人事。 　　边上的狐朋狗友稀稀疏疏笑出声，都是看热闹的眼神，他们没一个觉得他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沈秋沉默片刻，说：“先生，你的裤子本来就湿了，加了口水不是更……我还是让外面服务生找一件替换的裤子吧。” 　　说着，她转身便要出去。 　　“站住，我说话你听不懂吗？”赵景杭声色一沉，起身便扣住了她的手腕。 　　沈秋身体是有条件反射的，他这种动作，她自然而然也反手扣住了他。 　　赵景杭被她这么一个巧劲吃了痛，眼一寒，瞬间把人拉近。 　　沈秋被他拽住，过肩摔已经蠢蠢欲动，然而侧眸看到赵景杭那张脸，她还是住了手。 　　那么做会有麻烦，还是大麻烦。 　　于是她没继续动，只是拽紧了他，以防他摔了自己。 　　互相压制，两人盯着对方，谁都没退。 　　这个姿势也导致两人距离极近，沈秋不矮，净身高都有一米七，但赵景杭身高过于优质。这个差距，沈秋都能闻到他衬衫领上的味道，掩盖疯批气息的清浅淡香。 　　“能先放手吗先生。”沈秋抬眸看他。 　　包厢里的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不管是惊讶还是看热闹，心里都怀着对沈秋的默哀。 　　赵景杭什么性子他们都知道，这会他火气一定很大了。 　　这种时候这保镖还往上撞，简直是疯了…… 　　但意外的是，就在众人等着看接下来这女人会被怎么惨烈处理的时候，赵景杭的手机响了。 　　赵景杭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时，眼神还凉凉地落在沈秋身上。 　　“什么事。” 　　…… 　　众人不知道手机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只是见赵景杭脸色越来越差，最后松了手，径直往外走去了。 　　大概，赵大少爷是有更重要的事，没心情在这里撒气了。 　　“你这个小保镖，还挺刚啊。”方才坐在赵景杭身边那个白衣男人走过来，他拍了下她的肩，笑道：“今天算你走运了，不然……要命哦。” 　　沈秋手腕处被攥得发麻，已经有些红了。 　　白衣男人又道：“诶，这年头女保镖也这么漂亮吗。不如给个微信，下次我聘你。” 　　沈秋把手背到了身后：“不好意思，我现在还在工作时间，不允许和旁人交换信息。” 　　白衣男人看了陈诗琦一眼，遗憾道：“好吧～那下次改变主意可以来这里找我，我的工资开的可比小明星高。” 　　白衣男人也走了，这下，场上的人没有继续的意思，纷纷起身离开。 　　沈秋终于松了口气。 　　—— 　　回程路上，陈诗琦一句话没说。 　　等沈秋送她回到了家，她才爆发似地道：“你有什么毛病！你得罪他，惹他不高兴了！我是过去给他解释的！你这么一弄，什么都没了！” 　　沈秋冷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陈诗琦满面狰狞地发泄，懒得搭话。 　　一直等到陈诗琦自己喊累了消停了，她才道：“陈小姐，这些话原本我不该说，但是你说今晚怪我，那我还是需要讲一句。” 　　陈诗琦红着眼瞪着她。 　　沈秋直白道：“那个赵景杭对你没意思，不论今晚有没有我这一出，他都不会给你好脸色，希望你知晓。” 　　陈诗琦微微一颤，眼睛是更红了。 　　其实，她都是知道的。 　　赵景杭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他所在的那个圈子里的人，生来就含着金汤匙，他们跟她完全不是同一类的人。 　　她方才也只是找不到宣泄口，才对沈秋破口大骂。 　　“我知道他从来没感情，我是知道的，可我是疯了还存着一点希望……他给过我很多人脉和资源，他给过的……其实我都不知道我们算不算在一起，应该算吧，他还给我送了很多礼物呢……我对他也很好的，他可真是没良心……” 　　陈诗琦一边哭一边说，断断续续，很不连贯。 　　沈秋一边听一边奇怪。 　　赵景杭那种人给人脉或资源，估计就是一句话的事。 　　至于送礼物什么的，很可能也只是甩给助理。 　　他游乐人间，肯定不会有什么良心。 　　但陈诗琦哭什么，她自己不也转头就爬了别人的床。 　　这世间的人，都是半斤八两吧。 　　—— 　　从陈诗琦那回到自己家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明天是周六，同屋住的舍友方筱筱还坐在客厅里看综艺，原本还是嘻嘻哈哈笑着，但看到她进门的那一刻，顿时就闭嘴了。 　　两人不熟，搬进来后总共加起来说的话还没超过二十句。 　　这原因除了沈秋经常需要出差外，还因为舍友挺怕她。 　　沈秋感受得到她对自己畏惧，有些莫名其妙，她并没有在家舞刀弄枪的习惯，她怕什么…… 　　但她也懒得去缓解两人之间的气氛，她觉得这样不说话也挺好，她不太习惯和别人交流。 　　和舍友点头示意后，沈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洗漱完打开电脑，看到邮箱里有两封未读邮件。 　　都是她现在所处的“锐盾王牌安全顾问有限公司”发来的，一封是告诉她她跟陈诗琦的合同要到期了。 　　当初陈诗琦聘用保镖是因为她那会有黑粉在跟踪她，她害怕所以找了全天的私人保镖，合同只有两个月。 　　另外一封，是告诉她有新人要聘用她去当全天候私人保镖，是个五十多岁的企业家。而且比较特别的是，这封邮件里没有像往常一样清楚地写明要求。 　　只写了一串惊人的佣金。 　　…… 　　第二天中午，关于陈诗琦夜会富商的澄清公告发出了。 　　是真是假不重要，因为骂的人还在骂，维护的粉丝还是在维护。 　　下午两点，沈秋去家里接了陈诗琦，守着她做完了一个品牌活动。 　　陈诗琦心情不佳，才从台上下来，笑脸就没了。 　　“跟丹姐说一声我直接回去了，有点累。”陈诗琦说。 　　沈秋点头，和她的助理一起把她的东西收好，放到了车上。 　　“陈小姐。”陈诗琦上车后，沈秋回头唤了声。 　　“嗯？” 　　“我们的合约后天到期，后天之后的行程我不会在，您需要保镖的话，需要重新找。” 　　“这样吗……那我续约吧。” 　　“续不了，我已经有下个单子。” 　　陈诗琦刚闭上的眼顿时睁开了，找个合适的女保镖不容易，这一个月下来，她其实是很满意沈秋的。 　　做实事，话不多，干净利落。 　　“那我跟你公司的上级说一声，下个单子给别人，你继续跟我。” 　　沈秋：“不用了，我让公司给你推其他人。” 　　陈诗琦没想到沈秋拒绝得这么快，有些恼了：“你什么意思，跟着我不好？难不成你是讨厌我？” 　　“不是。”沈秋沉吟了下，才缓缓道，“是对方钱给的太多，我拒绝不了。” 第3章 　　陈诗琦虽对沈秋满意，但她不可能为了留下沈秋，把她的月报酬直接拉高五倍。 　　所以，她们只能一拍两散。 　　和陈诗琦的合同中止后，沈秋难得在自己租的地方宅了两天，舍友方筱筱很不习惯她一直在家，于是晚上回来都不像从前一样在客厅刷剧了，早早窝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天周日，沈秋在家里叫外卖对付了一顿后，换了身职业的衣服，前往和雇主约定的地点。 　　目的地是家私人茶庄。 　　来之前，公司上级告诉她，对方是指名要她的。价格开的高是因为，这不是件简单的差事，至少跟保护陈诗琦这种大明星来比，会麻烦很多。 　　但这种麻烦，又不是说对方仇敌很多，经常要陷入危险。而是，保护对象本人特别难搞，对私人保镖的要求非常高。 　　沈秋觉得，这很合理。 　　拿多少钱受多少苦，这种平衡理所当然。 　　茶庄很大，沈秋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古香古色的大平层后，看到了巨大紫檀茶几后的男子。 　　男子约莫五十多岁，但他的身材并没有随着年纪变型发胖，板直的西装穿在他身上透着儒雅深沉的味道，茶香氤氲后的面容也可以看出年轻时相貌堂堂。 　　“你就是锐盾的王牌保镖？”沈秋在旁站了快一分钟，那中年男人才抬眸看过来。 　　沈秋：“您好赵董，我叫沈秋。” 　　眼前的中年男子叫赵正源，万胜集团董事之一。 　　万胜集团半个世纪前发家，旗下子公司包括房地产、科技AI、影视、金融等等，在国内外都有深远的影响。 　　这年头，也没有人不知道万胜了。 　　“我知道你叫沈秋，你以前还跟过我们公司的李副总，你是他跟我推荐的。” 　　熟悉的高层人士之间会互相推荐保镖，因为用过，能力怎么样很清楚。 　　“那我该谢谢李副总了。” 　　“谢先免了，上岗之后你再决定该不该谢吧。”赵正源慢条斯理倒着茶，半玩笑半认真。 　　“您的意思是？” 　　赵正源：“我聘用你，不是让你做我的保镖，而是去保护我儿子。” 　　雇人保护家人也不是稀奇事。 　　沈秋点了头：“好的。” 　　赵正源抿了口茶，缓缓道：“不只是保护，我更需要你看着他，他有任何过分事宜都要阻止，也要向我汇报。” 　　沈秋眉头轻拧了下：“您的意思是，我需要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李副总说过你很聪明，我也去你们公司调查过你，你武力值不算最高，但除开武力，脑力技能方面的考试你从来都是第一，所以，你挺合适。” 　　沈秋顿了下，问：“那请问，什么叫过分事宜。” 　　“影响他本身，或者会影响到我们集团声誉的。当然，具体的晚点给你的合同里会写。”赵正源道，“其实那小子知道我让你在他身边的用意，所以，你监视他这件事也不用遮掩。反正我也只是为了达到警示他的目的，让他这段时间别给我惹祸。” 　　沈秋：“明白。” 　　赵正源笑了下：“小姑娘，你已经是我在他身边放的第七个保镖了，前面六个全都辞职了，我那儿子身边可不好待。” 　　沈秋：“有您儿子的资料吗？” 　　赵正源示意了下边上站着的助理，助理连忙给她递了一个文件夹…… 　　—— 　　夕阳坠落，白日的喧嚣和忙碌跟着光亮一起，湮灭在人潮汹涌的城市里。 　　街灯点亮，车水马龙，夜晚的躁动彻底开始了。 　　星辉一号外，一辆漆黑的豪车停在了门口。 　　驾驶位打开后，开车的男子从里面下来，将钥匙交给门口的泊车人员，而他自己则是快速走了进去，找着包厢，推门而入。 　　包厢内有些嘈杂，音乐声不断，男男女女玩乐其中。 　　男子目不斜视，走到了最里头。在沙发这一侧，只坐了一个人。 　　他拿着一杯酒，与前面的迷离和狂热格格不入。 　　男子走近他，弯下腰靠近了他的耳朵：“少爷，陈小姐说人已经不在她那了，所以……我没办法把人带过来。” 　　“去哪了。” 　　“说是离职了。” 　　“然后呢？” 　　下属迟疑了下：“然后，然后……什么？” 　　赵景杭抬眸看了眼下属，“然后她人去哪了，直接去那小保镖公司查很难？” 　　下属还没想到这层，他只是执行了赵景杭今晚的命令：从陈诗琦身边把那个小保镖叫过来。 　　那人已经不在陈诗琦身边了，他自然就先回来复命了。 　　谁知道…… 　　下属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我，我等会马上去查。” 　　赵景杭：“滚出去。” 　　“是！” 　　下属灰溜溜地走了，坐得近一些的友人李子晋见赵景杭冷着脸，问了句：“景杭，什么事啊？” 　　赵景杭：“找个人。” 　　“没找到？” 　　眨眼就辞职了，一时半会还真没找到。 　　赵景杭冷笑了一声。 　　这两天，他因为家里那老爷子回来，去了老宅。原本，那晚的事他都快忘了，但今天来了这，又突然想起来之前在这被泼的酒了。 　　李子晋：“陈小姐……小保镖……你是要找那天陈诗琦身边那个女保镖？” 　　赵大少爷是一如既往的记仇啊。 　　李子晋笑道：“那女的确实挺有意思，长得也不错，尤其那眼睛，我那会还让她来我这当保镖来着，不过怎么就辞职了……嘶，估计是怕了。” 　　赵景杭喝了口酒，脑子里突然出现了那晚那女人不为所动的眼神。 　　怕？他可真没看出来。 　　“好了好了，找人还不容易，晚点我也帮你问问。”李子晋道，“来，别坐着了，我们过去玩呗，就缺你了。” 　　赵景杭被李子晋拉着去玩骰子。 　　他们这群人聚在一块，玩骰子玩很high，有时候是金钱方面的巨额赌注，有时候难以下咽的一排洋酒。 　　赵景杭这两天心情不好，玩游戏不走心，所以全是输。 　　头几局做了散财童子，最后这一局，便得喝那一排洋酒。 　　赵景杭也是愿赌服输，在一众人的起哄声中，喝了一杯。 　　但拿起第二杯要喝进去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拦住了他的杯子。 　　哄闹声随着那只手的出现戛然而止，众人顺着那只手看过去，等看到是个短发的女人时，都愣了下。 　　李子晋做为上次泼酒事件在场的人士，直接倒吸了一口气。 　　“我操，是你？！” 　　沈秋也记得李子晋，上次见过，那个白衣男。 　　她朝他点了下头，下一秒就对着赵景杭道：“少爷，今晚您需要少喝酒。” 　　“……？” 　　鸦雀无声。 　　别说其他人，赵景杭本人都愣了。 　　方才他还在找的人，这会竟然直接出现在他面前。 　　“你还敢出现。”赵景杭回过神，冷声道。 　　如果能选择，沈秋也不愿意出现在这里。 　　但是很不幸，赵正源的儿子是他。 　　那个合同上的名字，她的保护对象，就是眼前这位阴晴不定的阎罗王——赵景杭。 　　沈秋心里有些无奈，但面部却不改神色，甚至职业性地笑了下：“我必须出现。” 　　“怎么，知道自己惹了祸，认错来了。” 　　“这个……” 　　“少爷！少爷少爷。”就在这时，下属从包厢外匆匆跑了进来，他走到赵景杭身边，弯腰低语道：“少爷，这是赵董新聘过来的私人保镖，她叫沈秋。” 　　“什么？” 　　下属微汗：“我刚才确认过了，确实是她。” 　　赵景杭怔了怔，直接气笑了，“你是我的保镖？” 　　沈秋迎接众人诧异的目光，点头：“是的，从今天起，我会全面保护您的人身安全。” 　　“全面保护……是挺全面的，我领教过。”赵景杭的话里讽刺意味十足。 　　沈秋全当听不懂了，只做自己该做的：“明天上午十点要准时到老宅，您要早起。” 　　说着，她看了眼手表：“现在是十一点，您需要回家休息，以防明早起不来迟到。当然，更不可以再喝酒，一身酒气对您影响不好。” 　　赵景杭知道明天老宅的事，爷爷在家里摆了家宴，所有人都要去。 　　但是准不准时，那是他的事。 　　“你还真敢管我。” 　　父亲派来的保镖是为了什么他自然知道，但之前那些，还没有一个敢这么理直气壮地控制他。 　　“不是管，是提醒。” 　　眼前的女人很冷静，过分冷静。 　　赵景杭看得怒从心起，一把拽过她的手臂，拉得人不得不弯腰俯首。 　　“我需要你来提醒？” 　　仿佛时间倒流。 　　沈秋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和之前那次一样擒拿！ 　　赵景杭又是吃了痛，但这次他不可能再忍她，另一只手瞬间就掐着了她的脖子：“你他妈找死。” 　　这一下，沈秋没有反抗。 　　不是不敢，是不能。 　　因为她要是真敢掐下去，她估计就得走人，那高额报酬自然也与她无缘了。 　　可这人真的掐得很重。喉咙很疼，快无法呼吸了…… 　　而赵景杭没有放开的意思，他在等着她害怕，惊恐，像个小动物一样挣扎！ 　　身边的所有人跟他一样，也都在等着。 　　可是，被他掐住命脉的保镖似乎没有一丝恐惧的意思。 　　她任由他掐着。 　　然后，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淡定”地放到了他面前。 　　赵景杭皱眉，侧眸。 　　她手上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接通了，屏幕上竟赫赫写着一个他熟悉的名字。 　　他爸——赵正源。 　　赵景杭冷笑了声：“你几个意思？” 　　沈秋涨红着脸，点了扩音。 　　于是下一秒，所有人都听到手机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满是威严的声音： 　　“赵景杭，你再掐一个试试？” 第4章 　　音乐声早早就被人关掉了，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沈秋和赵景杭身上，所以电话扩音出来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听到那声音表达的内容时，更是大气没敢出。 　　赵景杭眉梢微挑，拿过电话，掐着她的那只手也随之松开了。 　　沈秋失去了支撑力顿时半跪在地上咳嗽，被掐过的喉管火辣辣地疼着，她根本克制不住，咳得像要把肺吐出来。 　　赵景杭瞥了她一眼，一点不愧疚，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我跟我保镖聊天，你有什么事。” 　　云淡风轻，仿佛方才那样只是什么家常便饭。 　　可赵正源语气比他更平静，沉默两秒后，说：“你想要的东西，还要吗。” 　　赵景杭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赵正源道：“做事有点分寸，这段时间，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没人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从赵景杭的脸色来看，这句话隐着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呵，行啊。”赵景杭忽然笑了声，他一下子把地上的沈秋拽了起来，“你送到我身边的小玩意，我这次好好养着，供着，这总可以了吧？” 　　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赵正源没有回答。 　　赵景杭嘴边的笑更阴冷了，他把手机丢在了沙发上，道：“小保镖，听见了？” 　　沈秋还没缓过了气，轻喘着看着赵景杭。 　　赵景杭：“有点能耐。” 　　沈秋：“……” 　　“走了。”赵景杭推开了她，跟其他人道，“你们继续，我得先回去，把我这个保镖供起来。” 　　“……”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好话。 　　赵景杭身边一直跟着保镖，他们这群人是知道的。 　　他们也知道，因为之前好几个保镖都是他爸塞他边上的，因此被他折腾得很惨，离职的离职，解约的解约，没有一个能超过三个月。 　　现在这个……供起来？ 　　估计是折磨的序幕再次拉开吧。 　　—— 　　在合同上签上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沈秋就料想过所有不好的情景。 　　就连今天被掐，都在她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她没有受虐倾向，只是这和她过往经历来比，不值一提。和连着好几个零的薪资比，更微不足道。 　　和阎王一起生活？这有什么。 　　她也是厉鬼。 　　“少爷，以后都我开车。所以我们现在回德嘉君庭？”沈秋的声音因为遭了刚才那事，还很沙哑。 　　赵景杭：“不回那回哪，跟你回家？” 　　沈秋：“……那您上车吧。” 　　赵景杭冷着脸坐了进去。 　　德嘉君庭位于新区别墅板块，沈秋知道赵景杭没有跟家里人一块住，那个地方除了一个照顾生活起居的保姆之外，只有他一个人。 　　开车接近四十分钟后，到了目的地。 　　沈秋把车停好，给他开了车门，然后她去了后备箱，取了她自己的行李。 　　24小时私人保镖，从今天起，她也要住在这里，随叫随到。 　　赵景杭见她拉着行李箱也没意外，那老头为了监视他，之前那几个保镖也都是住他边上。 　　“您回来了。”家佣已经在玄关处等着了，拿了拖鞋放地上，又接过赵景杭的衣服挂好。 　　她从头至尾只看了沈秋一眼，什么话都没问。 　　“需要给您准备夜宵吗。” 　　赵景杭解了衣服领口上的几颗扣子，往里走到客厅处坐着：“饿了，做吧。” 　　“好的。” 　　“等等。”赵景杭突然又叫住了人。 　　家佣阿姨停下来，听从命令。 　　赵景杭：“你不用做了，我突然有点想吃城南的蟹黄小笼包。” 　　家佣阿姨愣了下：“这……” 　　“你，去买。”赵景杭点了下沈秋。 　　沈秋拉着行李箱站在一旁，听到他着话，眉头皱了下。 　　城南，那里和这个地方完全是两个方向。 　　“少爷，开车来回需要三个小时。” 　　“我知道。” 　　赵景杭头微微往后仰，慵懒地靠着。从沈秋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清晰看到他的下颌线，精致流畅，完全是女娲认真雕刻的作品。 　　不明白，女娲为什么给神经病这么一张脸。 　　沈秋无言了会：“你确定？” 　　赵景杭：“使唤不动？“ 　　“……” 　　“怎么，你还真以为我开不了你。” 　　“我没那么想。”沈秋还是选择服从，她放开了行李箱，说，“我只是想问，一笼够吗。” 　　“够，不过你自己要想吃，也可以多买一笼。”赵景杭单手支在脸侧，微笑道，“我报销。” 　　—— 　　已是深夜。 　　但好在城南卖蟹黄小笼包的那家店经营夜宵，一般很晚才关店，所以沈秋去了那买到了最后一笼。 　　拿上后，她马不停蹄地往回开。 　　等再到赵阎王的家时已经凌晨三点，他早洗洗睡了。 　　沈秋也无所谓，把那笼小笼包随手丢在茶几上，转身去拿自己的行李箱。 　　“沈小姐，我带你去你房间吧。” 　　家佣阿姨不知道从哪里飘了出来。 　　沈秋：“您还没睡？” 　　“等你回来。”家佣阿姨帮着她拿了箱子，“刚才没想到你是少爷的新保镖……因为之前都是男的。” 　　沈秋很短暂地笑了下：“叫我沈秋就好，您怎么称呼。” 　　“叫我梁姨吧。” 　　“好的。” 　　梁姨帮着她把行李搬到了她的房间，房间挺大，床上用品都已经整理好了。 　　沈秋：“谢谢。” 　　梁姨：“不用，以后辛苦你了。” 　　沈秋微顿，随即明白过来，梁姨也知道她在那家伙身边，辛苦是必然的。 　　“梁姨，也辛苦您。” 　　梁姨愣了下，突然又道：“少爷其实没有那么坏的。” 　　沈秋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这话说的不是前后不搭吗。 　　不过梁姨也没多说什么，放开行李箱后就出去了。 　　沈秋想，大概她是怕隔墙有耳，所以又补了句好听的。 　　沈秋也没在意，洗漱完便躺下了，然后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页面备注为“家”的对话框。 　　【今天第一天，不是很顺利。】 　　两句话，沈秋皱眉停了会，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了。 　　太晚了，对面估计已经睡了。 　　于是最后她什么也没发，直接放开手机。 　　这一夜，沈秋基本闭眼睛就睡着了，主要是累的。 　　第二天七点，从小到大的生物钟直接把她弄醒了。 　　虽然没有睡够，但她没有赖床的习惯，起床后就下了楼。 　　梁姨看到她有些意外：“昨天那么晚睡，这么早就醒了吗。” 　　沈秋点头：“习惯。” 　　梁姨不是话多的人，平日里她跟赵景杭说话也很少，现在家里多了个女孩子，她其实还有点无所适从。 　　“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沈秋摇头：“梁姨，早饭我自己解决就行。” 　　“没事，少爷平时都没起床，我早上都闲着的。”梁姨说着往厨房走，“给你煎个吐司行吗。” 　　沈秋：“那好吧，谢谢您。” 　　“不用。” 　　家里多了个保镖一点不稀奇，但多了个女保镖却很不一般。 　　沈秋坐在餐桌边吃早餐的时候，梁姨偷摸打量了几眼。 　　这姑娘高高瘦瘦，看起来也是漂漂亮亮的。怎么是个保镖呢，怎么看也是被保护的对象吧…… 　　沈秋并不知道梁姨在想什么，她吃完早饭后等了一段时间，看准了时间，给赵景杭打电话。 　　然而，电话并没有打通。 　　再接连三个电话没通后，她便打算上楼了。 　　“沈秋，等一下！”梁姨突然把她叫住了。 　　沈秋：“怎么了？” 　　“你这是要去叫少爷起床？” 　　“嗯，十点要准时到赵家。” 　　梁姨面露难色：“嗯……要不还是等少爷自己起来吧。” 　　“会迟到。” 　　“那总比你受罪好，他不喜欢别人叫起床，他有比较重的……起床气。”大概面对的是女孩子，梁姨有了恻隐之心，所以多说了两句，“就你之前那个小杨，也是因为去叫他起床，被揍了呢……” 　　被揍了？ 　　大少爷就一个弱鸡，怎么可能揍得过专业保镖。 　　估计是对方不敢动他，所以才“主动”被揍。 　　沈秋道：“谢谢梁姨提醒，我会注意。” 　　梁姨见她坚持要叫起床，叹了口气，“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嗯。” 　　赵景杭的房间在西侧朝南方向，他的房门并没有关，推门进去，一片昏暗，恍若黑夜。 　　光亮从房间门口涌进去后，沈秋看到了房间中央大床上一个起伏的身影，她走了过去，站在床边。 　　“少爷，起床了。”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沈秋耐心充足，重复了一遍：“该起床了，八点三十五。” 　　被窝里的人动了下，是被吵醒了。 　　“八点三十六，请您起床。” 　　“滚出去。”沙哑，带着浓重不满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 　　沈秋一动不动，说道：“出发去老宅需要一个小时，十点准时到的话，九点一定得出发，我给您预留的打理时间是二十分钟。” 　　终于，床上的人掀开了眼帘。 　　昏暗下，那人的眼神透着浓烈的杀机，好像她再多说一句，他就要从枕头底下抽出锐器，将她乱刀砍死。 　　“我再说一遍，滚，出，去。” 　　可沈秋自带盾牌，她迎接着他的杀机，似乎毫无生存欲：“可你不能再睡了。” 　　赵景杭按了下太阳穴：“你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是吗。” 　　沈秋：“您父亲说，您必须准时。” 　　“滚！” 　　赵景杭是真的想睡觉，所以都懒得跟她说话，被子一拉，就想沉眠。 　　沈秋不能让他如愿。 　　惹了这个大少爷，会被“揍”。但是，不惹他，不能带他准时到达，赵正源不满意，她就会被开除。 　　所以该走哪条路，她很清楚。 　　“少爷，请您起床，迟到会给你爷爷非常不好的印象。” 　　“还是我现在给赵正源先生打电话。” 　　“您还需要几分钟？” 　　哗啦—— 　　被子骤然被掀开，沈秋顿了下，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里面的人突然一把拽住了她的肩，把她往下一拖！ 　　她重重摔进床里，下一秒，脸就被人用枕头按住！ 　　“唔——” 　　枕头被压得牢牢的，赵景杭是真心往死里弄她。 　　沈秋骤然失去了空气，一时挣扎不过，才发现，赵景杭似乎不是弱鸡。 　　“少……” 　　“让你安静，没听懂？” 第5章 　　沈秋受不住，发了狠，两手干脆放开枕头，用力地拽他本人，然后屈膝往上一踢！ 　　她这一下也是用了全力，往男人脆弱根源去。 　　果然，赵景杭意识到了，侧身躲开！ 　　于是沈秋借着他松了劲的这刻，翻身上去，调转两人位置，直接把他压在了身下。 　　沈秋急促地喘着气，发丝凌乱，盯着赵景杭。 　　赵景杭险险躲过了刚才那一重击，仰躺着，眼眸微瞠。 　　“我只是让您起床，这是为您好。”沈秋说道。 　　赵景杭惊怒过后是异常的冷静：“为我好，刚才那一脚你收着了吗。” 　　沈秋一噎，那还不是因为她快窒息了。 　　“所以现在是什么意思，你还要继续骑着？”赵景杭卸了劲，就这么躺着，诡异地看着她。 　　沈秋顿了下，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下这人上身不着寸缕。 　　她立刻松了手往边上挪，可她这一侧身，又发现被单凌乱遮掩，隐约间有某个不该看的的东西。 　　原来不止上，下也不着寸缕—— 　　赵阎王裸睡。 　　“看的还算开心？”赵景杭坐了起来。 　　沈秋脸色一顿青，立刻转身下了床：“请您快点洗漱，我去车上等您。” 　　“站住！” 　　稀稀疏疏，是身后人起来的声音。 　　沈秋没回头，但她感觉到他慢悠悠地走近了。 　　“叫个女保镖过来，还有别的用意？”赵景杭的声音带着一点喑哑，完全冒着恶劣的味道，“你是被派来当保镖的，还是被派来勾搭人的？” 　　倒打一耙。 　　刚才把她拖进床里要用枕头闷死的人是他，不穿衣服的也是他。 　　怎么成她勾搭人了。 　　沈秋暗自吸了一口气，笑了下：“少爷，您放心，我没有那心思。” 　　“是吗。” 　　“是的，而且刚才，我也没有看得很开心。” 　　赵景杭微微一怔，随即眼底冒了火。 　　沈秋感知得清楚，在他发火前立刻往外走：“麻烦您赶紧下来，别忘了穿上衣服。” 　　“……” 　　—— 　　外面突然开始下雨了，被赵景杭折腾了这么一通，时间变得有点紧。 　　等他上了车后，沈秋油门一踩，雨刷器一开，飞快地驶离了房区。 　　起床气浓重的赵景杭其实到现在也没缓过神来，他坐在后座，目光冷冷地落在沈秋的侧脸上：“我早饭都没吃，你赶着去投胎？” 　　沈秋在超速的边缘来回试探：“梁姨说你不吃早餐。” 　　“那是因为之前我没醒。” 　　“所以我刚才叫您早点起床，可您拖了挺久。”沈秋道，“早五分钟，本来就可以吃几口。” 　　赵景杭被气笑了：“你现在是在说教？” 　　沈秋立刻道：“抱歉，等会去了那边，我让人给您先做点点心。” 　　“不需要你说。” 　　“……” 　　赵家老宅处在中心湖边的山庄里，这块地界很老了，但价值很高，住在这里的人家非富即贵。 　　赵景杭父亲一辈，小时候都是在这里长大，成家了才搬了出去。 　　赵景杭小时候也在这住过一段时间，但是他并不喜欢这里，因为不喜欢和一家老小抬头不见低头见。 　　原本，这里也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因为爷爷赵国兴前几年一直在国外，但今年年初他病情加重，也不知还有多久可活，所以不再在国外，想落地归根。 　　他这一程回来，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不仅仅因为他的病情，更因为他即将立下的遗嘱。 　　“少爷，我们到了，没迟到。”车子开过一段悠长的梧桐大道，最后又进了一扇宽敞的大门，这才停了下来。 　　赵景杭强忍不舒适感，咬牙道：“你下次再敢这么开车试试？” 　　沈秋：“是这样，我们本来用不着开这么快。” 　　因为谁？懂的都懂。 　　沈秋不想多做解释，也没再看后座那人铁青的脸色，取伞下车，给他开了车门。 　　“景杭。” 　　就在赵景杭走进她伞里的时候，一辆白色的车从门外开了进来，就停在了他们车的边上。 　　沈秋规矩地站在赵景杭边上，抬眸看了眼从那辆车上下来的人。 　　二十七、八的年岁，休闲款西装，眉目柔和，眼尾有颗很小的泪痣，清俊中带着一股子温润，是让人很舒服的长相。 　　“不进去吗？”那人拿着伞站在车旁，问道。 　　赵景杭回头看了眼沈秋，冷冷道：“进。” 　　“嗯。”那人点了下头，顺着赵景杭的视线望向了沈秋，默了片刻问道，“这位是？” 　　“保镖。”赵景杭没有站在这跟人闲聊的意思，随口答了句便把沈秋手里的伞拿了过去，自顾自往阶梯方向走去。 　　雨势已经小了，只有很细的雨丝落在她的头顶。 　　沈秋站在车旁，眸子微垂。 　　她的视线里，是白车下来的男子干净的鞋子。 　　“车里还有伞吗。”她突然听到前头的人问她。 　　沈秋抬眸，迎上了前面那人的目光。她微微一顿，点头：“还有。” 　　“这里过去还有点路，拿上伞吧。”他说。 　　沈秋嗯了声，刚想再答，就有一个阴森的声音传了过来：“沈秋，还不滚过来。” 　　赵景杭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住了，他此时就站在不远处阶梯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沈秋没有再说话，朝那男人点头示意，也没拿伞，快步走向了赵景杭。 　　“聊得挺开心，很熟？” 　　刚走近就听到赵景杭不满的声音，沈秋心里无语于赵景杭的起床气时间之长，干巴巴地答道：“少爷，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你说这么多，让谁在这等你。” 　　她刚才总共就说了两个字吧。 　　“……抱歉。” 　　赵景杭复往里走。 　　沈秋紧跟在他身后，片刻后又听他问：“刚才赵修延跟你说什么了。” 　　沈秋脚步微顿。 　　赵修延。 　　“就是刚才那个人。” 　　沈秋回过神：“哦，没说什么，问我有没有伞。” 　　赵景杭嘲讽地笑了下，说：“少跟这里的人说话。” 　　“为什么？” 　　赵景杭停住了脚步，阴沉地说：“你现在是我的人，没事跟这里的人说什么话？” 　　大户人家尔虞我诈，血缘之间也没人讲真心。 　　沈秋虽不出生于这里，但她见得多，也明白赵景杭的意思。 　　“好，知道了。” 　　两人进了门，进门那刻，沈秋又回头看了眼。 　　赵修延正往这边走来，她回头的时候他也看了过来，朝她淡淡一笑。 　　但沈秋目光没有停留，很快随着赵景杭进去了。 　　进门后，第一眼是个宽敞的玄关，之后是一个巨大的奢华大厅。 　　这里跟赵景杭家的风格完全不一样，赵景杭那是现代化极简装修，而这里的一椅一画，皆有一股欧式古典风味，精巧，又极尽奢靡。 　　不过，可能只是普通人看起来奢靡，对于这群人来说，也是司空见惯。 　　眼前的客厅里已经坐了一些人了，沈秋看见赵正源此刻正同一个老者说话，大概，那老者就是赵景杭的爷爷了。 　　沈秋没有多待，赵景杭进大厅后，她自觉去了侧厅等待。 　　赵家这些人的助理或者保镖什么的也不少，沈秋在侧厅等了一会，便有人安排她吃午饭。 　　吃饭的地方在另外一个餐厅，沈秋和几个穿着西装，大概是助理一类的人一块吃。 　　他们之间毫不交流，因为也知道各自为主，不必客套。 　　—— 　　大户人家的伙食不错，沈秋吃得挺愉快，但她不知道赵景杭这一顿吃的怎么样。 　　她是希望他吃得还不错的，因为她想他有个好心情，这样也省得她受罪。 　　但后来见到赵景杭的时候，沈秋便知道他这一顿吃的肯定不好，因为赵阎王脸上又一点笑意都没有，甚至比早上有起床气的模样更恐怖。 　　这会，他正冷着脸在花坛边打电话。沈秋站在离他十米外的地方守着，试图去听清他在跟谁说话，但离得远了些，她听不清。 　　“赵景杭，你这靠不靠谱啊，来爷爷这，还敢带个娇俏小姑娘？”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沈秋回了眸，看到一个男人朝这走了过来，他大概比赵景杭还要小一、两岁，跟赵景杭有那么一分相像。 　　不过，也就是眼睛有一分，长得是差远了。 　　赵景杭还在打电话，看了来人一眼，把电话挂了。 　　“不能带娇俏小姑娘，那要跟你一样，沉迷四十岁老阿姨？”赵景杭淡淡问道。 　　赵子耀脸色一变：“你他妈说什么？” 　　赵景杭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没别的意思，各有各的口味，理解。” 　　“你理解个屁！我什么时候沉迷四十岁阿姨！” 　　边上人说话太大声，赵景杭眉头皱了下，道：“不是？听说还是两个？子耀，你这小身板，别让人在床上玩死了。” 　　“靠！我，我他妈都不知道她四十……不是，你哪听说的？”赵子耀气愤道，“别以为在爷爷这，你就可以这么随意诽谤我。” 　　“诽谤吗，那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赵景杭笑了下，不想多说，转身便要离开。 　　可赵子耀怎么肯让他就这么走，两人从小到大就不对盘，他在他这，口头上就没有占过上风！ 　　“赵景杭！你给我站住！”赵子耀伸手就要去拽人，赵景杭侧了眸，已经准备好回应，然而身边一阵风掠过，有人比他自己更快，一把拽住了赵子耀的手腕。 　　“啊——” 　　一声短暂地惨叫。 　　沈秋扣住赵子耀的手腕拉在他身后，另一只手及时捂住了他的嘴。与此同时，她狠踹了下他的腿弯，把人按在地上，令他动弹不得。 　　赵子耀：“唔……！” 　　眼前的一幕速度极快，赵景杭顿了下，有丝意外地看了沈秋一眼。 　　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走到赵子耀身前，半蹲下，说：“你那点破事还想不想瞒了，不想的话，你继续在这嚷嚷。” 　　赵子耀瞪圆了眼睛，但人却是不挣扎了。 　　赵景杭挥了下手，示意沈秋放开。 　　赵子耀手腕疼得要命，龇牙咧嘴地瞪向沈秋：“你敢动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秋摇头。 　　赵子耀暴怒：“操！行啊赵景杭，你让你身边的人就这么对我，你行！！” 　　嘴上怒意十足，可人却是护着自己那只手，气呼呼地往来处走去了。 　　看来，到底还是被赵景杭抓了把柄，不敢嚷嚷了。 　　沈秋有点鄙夷地收回视线，整理了下衣服，重新站好。 　　“在这里，你不知道对方是谁还敢动？”刚平整好衬衫，就见赵景杭面无表情地走到了她面前。 　　他垂眸看着她，是在审视。 　　沈秋：“他刚才想伤你。” 　　“他不会敢伤我。” 　　“但可能会伤到。” 　　赵景杭伸手，掐住了她的下颚往上抬，迫使她往后仰了仰：“那我现在告诉你，他是我亲叔叔的儿子，是我弟弟。” 　　沈秋眸色浅淡，有些迷茫：“那又怎么样。” 　　赵景杭眼眸微微一眯，没说话。 　　接着便是良久的沉默—— 　　沈秋抿了下唇，寻思着，赵阎王估计又要生气了。 　　于是她想了想，还是打算先开口道个不走心的歉。 　　“我……” 　　“那老头就是看中你这目中无人的样子？”赵景杭突然问。 　　沈秋微微侧了头，但他捏着她的下巴，一点不肯松，她只好道：“少爷，我只是想保护你。” 　　赵景杭眉梢微微一挑：“哦，难得你这欠揍样，还有点顺眼。” 第6章 　　赵景杭阴晴不定，沈秋跟本就摸不透。 　　接下来两三天时间，他没有找她茬。但沈秋知道他不是真的看她顺眼了，她是他父亲派在他身边的监视者，他不可能会顺眼。 　　只是因为这几天他来往于万胜集团总公司，没有那么多心思在找茬上面而已。 　　这天下午，是万胜集团董事会。 　　沈秋送赵景杭来了公司，之后，她便在会议室外面等待着他开会结束。 　　会议室处于高楼之巅，从这望下去，大厦拔地而起，写字楼、商店、地标……一切都尽在眼底，一切也都变得渺小。 　　沈秋突然想，从小就在这样高的地方长大的人，应该看不到最底下是何如肮脏混乱的吧。 　　比如赵景杭…… 　　百无聊赖地等了两个小时，里头的人终于散了。 　　沈秋看到好几个眼熟的人从会议室出来，包括那天在花坛边被她扭过手的赵子耀和停车位上跟她说过话的赵修延。 　　赵子耀看见她就跟看到什么杀父仇人似的，但估计是在公司，他没有发作。 　　而赵修延见到她并没有多做停留，他路过的时候，她看清了他眼角的那个泪痣，是熟悉的。 　　“走了。”没过一会，赵景杭也出来了。 　　沈秋的目光从赵修延离开的方向收了回来，望向了她眼前这位难搞的主子。 　　主子今天穿了正装，正装把他那张漂亮张扬的脸衬得板正规矩了些。 　　可沈秋知道，这只是表象，这人徒有其表，内里邪气萦绕。 　　这一趟回了家，梁姨已经做好了晚饭，赵景杭吃了之后，回了自己房间。 　　他很久没有出来，沈秋估摸着这位爷今晚是消停了。于是她嘱咐了梁姨一声，自己便去了健身房。 　　跑步完是一个小时后了，沈秋回到房间洗澡换了身衣服，这才下了楼。 　　梁姨正在楼下打扫卫生，看到她下来，面色有些不自然。 　　沈秋对人的微表情很敏感，见梁姨这幅神色，心里顿时有了预感，“梁姨，他还在房间吗？” 　　梁姨迟疑着，没说话。 　　但这已经是她的回答，沈秋心里一叹，她刚才也是疯了，怎么会让梁姨通知她他是否出门。 　　梁姨吃的是赵景杭的饭，又不是她的。 　　“抱歉啊。”梁姨说。 　　沈秋摇头：“是我疏忽。” 　　梁姨这几天跟她相处下来，是挺喜欢她的，于是道：“不是你疏忽，你也不可能24小时盯着少爷对吧。少爷半个小时前出的门，没让我去通知你。” 　　“好，没关系。” 　　雇主没要求自己跟着，她是不需要跟着的。 　　但赵景杭的情况不一样，他算不上她的雇主，严格点来说，他只是她的监视对象。 　　—— 　　李子晋前段日子开了家娱乐会所，今晚叫了一群朋友过来热场。赵景杭原本今天不来，但最后在李子晋没完没了的电话中，不耐烦地过来了。 　　沈秋找到赵景杭所在的包厢时，里面早已热火朝天。她先是看到了李子晋，他正搂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唱着一首年代久远的缠绵情歌。 　　唱得很难听，沈秋皱着眉头，转头去寻找赵景杭。 　　赵景杭是很好找的一个人，一群人之间，他总能出挑，让人不得不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此时，昏暗的环境下，他一手随意地搭在腿上，一手端着杯酒，微微向前倾身，跟旁边的男人说话。 　　而他左边方向坐了几个女孩子，最近得离他有半米远，虽隔着一段距离，但她们的视线都在他身上，仿佛就等着他什么时候聊完，寻着一个机会穿插进去。 　　沈秋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赵景杭既然安然无恙，她便打算往边上站站，隐了自己，但却没想到李子晋徒然看了过来。 　　“诶？小保镖！景杭不是说你今晚不在嘛，骗我啊。” 　　他还拿着话筒，声音传遍了包厢。 　　沈秋愣了下，下意识往赵景杭那边望去。果然，他看过来了，两人的视线在热辣的空气中碰撞，凝成了一缕冰花。 　　“……” 　　“景杭，你家小保镖来了！”李子晋也不知道在亢奋什么劲，兴致勃勃地高喊着，拉着她就往赵景杭方向走，“诶诶，兴程！你上次没来，你不是问我那小保镖啥样吗，就这样，你看！” 　　方才跟赵景杭说话的男人叫尹兴程，也是赵景杭常在一块玩的朋友，只是上次他有事出了国，没见着沈秋。 　　尹兴程：“噢，原来是这个啊。是长得不错。” 　　李子晋：“是吧是吧，我就说赵景杭有私心，保镖还搞个美女。” 　　少爷们聊得开心，沈秋在一众男女的注视下，成主角，无处遁身。 　　“你在我身上装了定位器？”赵景杭终于在一片喧闹中开了口。 　　沈秋摇头，但也完全不瞒着：“您开的车装了定位器。” 　　赵景杭没想到她还这么理直气壮，脸色徒然一冷：“你敢给我安装定位。” 　　沈秋道：“只是为了确保您的安全。” 　　“哦？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沈秋恭敬道：“不辛苦，应该的。” 　　赵景杭捏着杯子的手微微收紧。 　　“啧，计较这干什么，多大点事啊～景杭，今天就不说这不开心的啊，来来来，喝酒。”李子晋打马虎眼，示意了下边上的美女：“快倒酒啊。” 　　那美女早就候着了，喜滋滋地凑了上来。 　　赵景杭寒着一张脸：“让开。” 　　美女愣住：“嗯？” 　　赵景杭瞥了她一眼，美女不敢多话，只好又往原处挪了挪。 　　赵景杭这才看向站在前面的沈秋，沉声道：“滚过来。” 　　沈秋：“……” 　　赵景杭冷笑了下，说：“不坐我边上，怎么确保我安全？” 　　好吧，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让人家是大爷。 　　沈秋走到了他旁边，刚坐下，就被塞了一个杯子。 　　“我输的，你喝。” 　　沈秋低眸看了眼她手里的杯：“可是我需要保持清醒，保证您的安全。” 　　赵景杭嘲讽道：“看着我醉死，算是保证我人身安全了吗。” 　　“您可以选择少喝。” 　　“你也可以选择少过来，我用不着你24小时跟着。” 　　“……” 　　“行了，你们别吵了。”尹兴程朝李子晋眨了下眼睛，“没事，喝不下了李子晋帮你喝，美女的酒他还是很乐意喝的～” 　　李子晋乐道：“好啊，喝倒了我接上哦。” 　　赵景杭没了耐心：“说完了吗。” 　　“说完了说完了。”李子晋朝不远处的人招了下手，“喂，牌拿过来。” 　　—— 　　左边是几个男人豪赌玩乐，右边是热辣美女们在唱歌。 　　沈秋坐在中间，啥也不是。 　　“喝吧小保镖～你家这位可输了啊～” 　　一杯酒推倒了她前面。 　　赵景杭看了她一眼：“不能喝酒现在就滚出去，以后少跟着我。” 　　出去？出去后她还怎么知道他接下来做什么？ 　　这群人渣在一块，喝多了做什么违法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沈秋想到这，没再多话，拿起那杯酒就喝了下去。 　　液体越过舌尖流入喉管，又苦又涩，火辣辣得似乎要把人直接给烧了。 　　“哦吼～果然是小保镖啊，真干脆。” 　　沈秋扯了扯嘴角，把杯子放下了。 　　几局下来，她喝了四杯酒。 　　后来再输，她就没有再喝了。因为赵景杭自己玩高兴了，之后的酒是他自己喝的。 　　而玩了这么一通后，这里的气氛是更火热了，牌没有再打，玩起其他游戏来。 　　具体什么游戏沈秋都没有注意，四杯酒不算多，但后劲竟然很大，她脑子反应都稍微有些迟钝了，等她再抬眸看去的时候，只看到李子晋和尹兴程站在茶几上撒钱。 　　崭新的百元大钞一叠又一叠，飞到空气中，散开，像花瓣一样洒落……撒尽兴了，李子晋直接把钱往一女孩胸口里放。 　　白花花的肌肤和红色钞票交杂，充斥着欲望和金钱的味道。 　　是很浪\荡很耻辱的方式，可没人发火没人恼怒，穿着清凉的女孩笑意盈盈地搂住了人，是真的开心。 　　沈秋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转开了视线。 　　于是，她便看到了她身旁坐着的赵景杭。 　　他没有参与也没有离开，就那么懒散地坐着，仿佛沉浸在眼前的荒谬和瑟欲之中。 　　可沈秋莫名觉得他的眼底是冷的，是说不出道不明的，那种极其置身事外，也极其诡异的冷漠…… 　　“小保镖，考不考虑跟我啊？跟景杭多没劲。”李子晋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她身边来了，他喝了很多，说话的时候空气中都弥漫着酒气。 　　沈秋往边上侧了侧头，刚想开口说什么，领口突然一凉。 　　一小叠粉色钞票卷成卷，半截插入她的衣领。 　　沈秋面色一凌，瞬间抓住了他的手。 　　李子晋：“我说，你还是……啊！！” 　　掌心突然被人往上翻，李子晋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翻倒在地上。 　　沈秋撂倒人后骤然起身，她侧目看向赵景杭，说：“少爷，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也不等赵景杭发话，径直离开了。 　　音乐声还在继续，前面那群人沉浸在酒精和欲望的世界里，都已经玩疯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后面沙发上的事。 　　李子晋从地上爬起来，脸黑了一半。 　　“操，妈的！” 　　良善可爱的表象褪得一干二净。 　　这里的人，本没一个善类。 　　赵景杭离得近更看得清，他支着下颚，有看热闹的意味：“发什么疯，那女人也喜欢。” 　　李子晋嘴里又骂了句什么，寒着脸说：“你爸给你安排的什么人，这么拽？！” 　　赵景杭乐了：“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李子晋狠道：“我哪知道她真的敢给我动手！靠……景杭，不能真让一保镖踩吧？” 　　赵景杭抿了口酒，幽幽道：“性子野，慢慢教。” 　　李子晋拧眉，往门口方向看了眼，眼底狠意浮现。 第7章 　　时针和分针重合，齐齐指向了数字十二。 　　已是沉入睡眠的时间，这里却依然热火朝天。 　　走廊来往人群形形色色，有人沉醉于酒色之间，有人流连于堕落边缘，更有人西装革履、玩命奉陪，只为挤入那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她是属于哪类人？ 　　沈秋看着眼前的人来来往往，并不能将自己归入。 　　她觉得这里的人吵闹，也厌烦，但却不得不接近。 　　叮—— 　　手机显示消息。 　　沈秋拿出来看了眼，是同屋的舍友方筱筱给她发来的消息，说要交水电费了。 　　沈秋脑袋有些发沉，把手机拿近了些，给对方转了一半的钱。 　　转完后，她没有把手机放起来，而是往下滑了滑，看了眼微信对话框里的“家”。 　　悄无声息，这段时间，她和“家”没有任何联系。 　　“喂。”就在这时，身后包厢门开了，一个女孩走出来拍了下她的肩。 　　沈秋认得她，因为刚才这个女孩就坐在赵景杭左边一些的位置，好像叫莉莉。 　　“这个给你，景杭哥说，你给802的老张送过去，老张知道是什么意思。”女孩把手里的卡递到她手上。 　　她脸上有些不耐烦，说完后，很快就进去了。 　　802离这就隔了三个包厢，赵景杭要传递东西，她自然是会照做的。 　　于是沈秋并没有多想，把那张卡拿上，朝那个包厢走去。 　　走到802门口后，沈秋直接推了门，因为这地方敲门跟本就听不见。 　　但没想到的是，这个门后，没有音乐也没有美女，只齐唰唰站了四个健硕的男人。 　　沈秋微顿，没有走进去，只站在门口道：“请问，哪位是老张。” 　　没有人回答她，几个男人对视了眼，皆在对方眼里看见了一丝兴奋。 　　沈秋眉头轻皱，察觉不对劲，转头便想往来处走。但她刚回头，就看到李子晋走了过来。 　　他到了她身边，也不说话，一只手熟稔地搭在了她肩上。 　　沈秋面无表情地把他的手拿开了。 　　李子晋轻笑了声，眼底却是冰冷的。 　　这跟之前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他仿佛变了个人，或者说，现在的他，才是真的他。 　　“你看我这么喜欢你，你怎么一点不领情呢。”李子晋遗憾地说道。 　　沈秋：“李先生，我只是保镖，不是陪玩，您刚才不必往我这塞钱。” 　　“不一样嘛？你不就陪着景杭玩？啧，景杭说你难搞，我之前还不信呢，现在我是信了。” 　　沈秋不想跟他多说，可她刚想走，就被李子晋用力往里一推！ 　　李子晋狠得突然，再加上她酒精侵袭没了平时的反应力，直接被推进包厢门里。 　　而原先里头站着的男人行动也快，一下子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 　　“李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沈秋寒着脸看着李子晋。 　　李子晋双手环胸，一脸无辜道：“赵景杭说搞不定你，让我来试试，试试就试试咯。女人嘛，有什么不好搞定的，我就觉得很简单。” 　　神经病。 　　沈秋握紧了拳头，看向边上的男人：“放开。” 　　“保镖又怎么了，不还是一个女的。给你安排四个男保镖，肯定能好好教教你。”李子晋笑了声，对那四个男的道，“好好切磋切磋，明白？” 　　“明白的李总。” 　　承诺中带着丝毫没有遮掩的兴奋，他们不怕什么后果。 　　因为在这里，都由李子晋这种二世祖们说了算。所以关起门来，他们都可以成为恶魔！ 　　包厢门在眼前被关上了。 　　沈秋双手被紧紧束缚住挣脱不开，酒精的作用也让她脑子愈发沉重。 　　恶心的声音和触感四面八方涌来时，她全身的刺在那一刻突然炸开。 　　“操……”她发了狠，用力给了右边人的裆部一脚，趁那人哀嚎在地之际，又给了左边人一拳！ 　　“啊！” 　　拽着她两边的人被踹开，沈秋获得了短暂的自由。可下一秒，就被第三人一个重击，扣倒在地上。 　　肩膀剧痛！可她不敢停留，翻身便要起来，但那男人已经直接压了上来，狠狠按住了她的大腿—— 　　“靠！这娘们怎么这么能动？！” 　　“刚不是说了吗，是同行，会两下子！” 　　“那也是娘们！” 　　…… 　　粗鲁地谩骂中，衬衫被猛得一撕。织线崩断，扣子立刻飞了好几颗。 　　沈秋面色顿黑，一拳砸在那人脸上：“滚！” 　　可下一秒，就被另一个人一掌甩在脸上…… 　　挣扎、痛击、辱骂，火星愈烧愈烈，似要灭了天际。 　　还是地狱啊。 　　她可真熟悉。 　　—— 　　赵景杭在包厢里呆了一会后，嫌无聊了。 　　“还有没有事，没事走了。”他直接起了身。 　　一旁坐着的美女上前拉人：“这么快就走了啊，那我们多没劲呀～” 　　赵景杭看了她一眼，淡淡笑了下：“哪没劲了，今晚笑得最开心的不是你？” 　　美女：“哎呀，因为你在我才开心嘛，你要是走了，我还开心什么。” 　　真话假话听着就图个开心，没有一句真进得了耳朵。 　　赵景杭懒得再搭下一句话了，也不管那美女，直接往包厢门口走。 　　“景杭，走了啊？”李子晋已经喝很多了，摇摇晃晃，人都站不稳了。 　　赵景杭应了声，到了包厢门外。 　　他本以为，出来后就能看到那女人，可没想到竟然不在。 　　保镖还能乱跑？ 　　赵景杭不满，拿起手机就给人打电话。 　　“司机不在吧，我派人送你回去。”李子晋靠着门框处道。 　　赵景杭看了眼手机，竟然不接电话？？ 　　“干嘛啊，给谁打电话……”李子晋看他一脸烦躁，凑过来看了眼，“哦！小保镖啊，肯定开心着呢～” 　　赵景杭瞥了他一眼：“你知道她在哪。” 　　李子晋得意一笑：“你不是看那玩意很不爽吗，我替你教教啊，给点颜色，准乖～” 　　赵景杭拿着手机的手顿住。 　　李子晋：“刚刚才开始呢，肯定都没结束，怎么样，去瞧瞧？” 　　—— 　　李子晋下手狠，赵景杭是知道的。 　　他听到李子晋这么说话，已经料想到那女人可能会有什么情况。但是他再怎么想，都没有想到，他推开802那个包厢门时，看到的会是眼前这样的场景—— 　　“操！你们在干什么？！”李子晋被眼前的画面震住了。 　　血液四溅，哀嚎不断，所有能砸的、能挪动的，全都毁在了地上。 　　在这片混乱中，只见四个壮年男子以各种奇怪的姿势躺着趴着，他们喘着粗气，眼神里无不透露着惊恐…… 　　而他们之间，坐着一个女人。 　　她低垂着脑袋，看不清神色。只能看到她的衬衣凌乱破碎，而手里拿着的那把锋利的小刀，刀尖冒血。 　　“李，李总……救命……”门口躺着的男人伸出了手，然而下一秒，掌心就被赵景杭踩在了脚下。 　　“啊！”男人手上本带了伤，被这么一踩，痛得表情都扭曲了。 　　可赵景杭并没理会他，他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画面，走到了女人的面前。 　　包厢外原本洒在女人身上的光被他全部遮住了，赵景杭居高临下，而她一动未动…… 　　“衣服给我。” 　　突然，她开了口，声音很低，但他足以听清。 　　血腥的冲击让赵景杭的心跳徒然加快，他眼眸微眯，蹲下身去，“你弄的？” 　　“衣服给我。”沈秋终于缓缓抬了头。 　　眼神对上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赵景杭有片刻怔愣。 　　这女人胆子从来都长在头顶，她一直是冷感的，无畏的。她也什么都敢做，就比如现在，她敢用刀子伤人，伤了一地血，让这些人都怕。 　　一个女人，却有异常锋利的眼神。 　　赵景杭毫不怀疑她上一秒是真的想杀人。 　　不过她看过来这一刻，锋利之下，眼神里却带着红通通的迷茫。 　　赵景杭闻到了她身上有着跟他相同的酒气，她竟然有醉态。 　　“衣服给我……” 　　她伸了手，按在了他的袖口。 　　她似乎已经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了，最后这句，竟然软了语气，带了恳求。 　　血腥冲击下的脉动渐渐停息，赵景杭寒了眼，面无表情地把外套丢在了她背上。 　　沈秋是完全脱了力，她撑太久了，一件外套就足够把她压倒。 　　衣服盖上来的那一刻，她也往前倾着，额头直接嗑在了赵景杭的肩上。 　　赵景杭：“……” 　　“什么东西！你们给我起来！”李子晋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躺在地上的人哀嚎着：“李总，这，这女人……” 　　“你们搞不定一女的，这么多人都搞不定？”李子晋看向沈秋，“你他妈的——” 　　“你敢越过我，直接教训我的人？”背对着他的赵景杭突然开了口。 　　李子晋顿时愣住，下一秒，浑身突然跟过了电似的，酒一下子清醒了：“啊？不是，景，景杭……” 　　“不把我当回事？” 　　李子晋虽横，可赵景杭面前他却是不敢造次，“没有啊……是，是你说的啊，你说得要教一下啊！” 　　赵景杭把地上的女人轻易揽了起来，走到李子晋前面：“那他妈也是我自己教，你算什么东西。” 第8章 　　凌晨的城市在静谧无声和纸醉金迷之间反复跳动，从流光溢彩中抽离，行进在空旷宽敞的马路上时，浮动的心脏才渐渐安于原处。 　　但被酒精洗礼过的脑子似乎还未清醒。 　　赵景杭垂着眸子看着大腿上躺着的女人，太阳穴一抽一抽的，很疼。 　　他刚是把人带出来了？ 　　所以，她也就理所当然躺他大腿了？ 　　这女的是疯了吧。 　　不过，就她这身板竟然能一挑四？还把人弄得血淋淋？ 　　赵景杭紧皱的眉头想到这的时候松了下，看来不愧是他身边的人，一般人还真欺负不了。 　　“……别动。”腿上的人突然呢喃了声。 　　“你让谁别动，命令我？” 　　赵景杭抬高了她的下巴，对着光线她的脸颊是更清楚了……估计之前在地上滚了几圈，她的脸上是血污，也是灰尘。 　　赵景杭看了几眼，嫌弃地松了手。 　　脏死了，丢出去算了。 　　“别丢下我……” 　　就好像听到他心里想什么似得，腿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但她似乎对不准焦，只迷茫地看着他，“别丢下我，你带我回家，我……” 　　她的意识在涣散的边缘，似乎只是本能，只是下意识。 　　赵景杭停顿了两秒，有些新奇了，难得听她这么说话。 　　这人不仅是打懵了，还喝懵了。 　　“打不过别人还想我带你回家？”赵景杭说，“你是我保镖还是我是你保镖。” 　　“带我回家……求求你了。”沈秋握住了他那只手，然后像寻找什么温暖源似得，脸颊贴近了他的掌心，无声蹭了下。 　　掌心是细腻的柔软，带着一丝冰凉。 　　刚才她在血泊中狠戾的画面还在脑子里，这会，却是异常乖顺。 　　赵景杭愣了片刻，眸光微敛，鬼使神差地，调整了下手心。 　　于是就见她又蹭了下，找了个最舒服最贴合的角度躺着，闭上了眼睛。 　　“…………” 　　车外整齐的路灯不停掠过，光影在她脸上重复交替，是个轮回。 　　赵景杭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后，皱着眉头转向了车窗外。 　　这女人是猫吗。 　　一会撒娇，一会又张牙舞爪、目中无人。 　　—— 　　梁姨被突然来敲门的三个医生吓了一跳，等过了十分钟，看到自家少爷抱着伤痕累累的沈秋回来后，更是惊得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她不敢多问，赶紧帮着医生给沈秋换衣服。 　　“少爷，您先出去吧，这边有我。” 　　赵景杭看了眼床上的女人，嗯了声，转身走到了门口。 　　时间不早了，但他今天丝毫没有困意。 　　于是都没回房间，直接在走廊处拿出手机给李子晋打电话，但没有人接。 　　忙音让人愈发烦躁，赵景杭把手机往边上一丢，脸色更是黑沉。 　　他不喜欢别人越俎代庖。 　　非常，不喜欢。 　　等医生处理完伤口已经凌晨两点了。 　　医生从房间走出来，停在了赵景杭面前。 　　“赵先生，里面这位小姐的伤已经处理了，主要在肩膀和腿上，但没有什么大问题，您放心。” 　　放什么心。 　　他又没有操心。 　　赵景杭随意挥了下手：“知道了。” 　　“那我们先走了，有任何问题打电话就行。” 　　“嗯。” 　　医生走了，梁姨给沈秋盖好了被子，也退了出来。 　　“您休息吧，今晚我在这照顾就好。”梁姨没有多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主人家不说的，她从不多嘴。 　　赵景杭却是匪夷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哪里看出来我今晚想在这待着了？” 　　梁姨：“呃……” 　　赵景杭：“小伤而已，当保镖还不能受点伤了，大半夜的还需要谁照顾。” 　　梁姨迟疑了下：“但是……” 　　“她是保镖，不是什么大小姐。”赵景杭有些不耐烦，“行了你也去睡吧，死不了。” 　　梁姨不敢忤逆赵景杭的意思，而且刚才确实也听医生说了，沈秋没有大碍，所以她也就点了头。 　　“那我先下去了。” 　　“去吧。” 　　楼梯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赵景杭转身往自己房间走，但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他走到沈秋房门口，随意地推了进去。 　　他完全没有不打扰伤患的意思，大动静地走到床边，垂眸看着她。 　　躺着的女人身上的伤他是没看见，但脸上的伤已经被上药了，红通通的，比刚才还吓人。 　　“我能做很多……”床上的人陷入了梦魇，嘴上说着什么，很轻，听不清晰。 　　赵景杭俯身，“你说什么？” 　　“我听话……” 　　“你听谁话了。”赵景杭狠撮了下她的脸，“我让你听我话，你听吗，你就是赵正源买的监视器。” 　　“唔……”沈秋吃疼，瞥过了头。 　　见她难受，赵景杭才满意地笑了下。 　　可这会进来除了折腾她一下外，赵景杭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没过一会，他皱着眉头，又出去了。 　　这下房间完全安静了下来。 　　但，沈秋的世界却依然一片嘈杂。 　　有人说，梦境和现实是相反的，所以沈秋一直期待这样的相反。 　　可是并没有，她的梦，一直跟现实一样。 　　诡谲，真实，不停地扯着她往回看。 　　梦里，那个小女孩总待在一个小房间里，他们也总是欺负她。 　　和她一样的小孩有很多，米米、天扬、夏知……还有一个，叫阿延，他的眼角有个泪痣，他会在她被欺负的时候保护她。 　　可小孩之间的保护太微弱了。 　　所以小女孩一直想逃出那个噩梦一般的地方，于是她每天都幻想着有叔叔阿姨会喜欢她，把她带走，给她一个家。 　　这个幻想的时间有点长，她等啊等啊，等了很久很久，终于在十二岁那年，等到了那个机会…… 　　—— 　　早餐的闹钟如约响起，沈秋睁开眼时，一滴温热的眼泪无声从眼尾滑落。 　　但她似乎并未察觉，她只是抬手，看了眼自己缠着绷带的掌心。 　　全身都疼，昨晚在包厢的事，她没有忘记。 　　“你醒了啊。”房门被推开，梁姨走了进来。 　　沈秋皱了皱眉头，要坐起来。 　　梁姨看她这样，连忙走过去扶她：“快躺着，很疼吧？” 　　沈秋半坐着，靠在了枕头上：“还好，不是很严重。” 　　“怎么不严重啊，昨天我看你肩膀和大腿都青了。”梁姨叹了声，“你一个女孩子做着行，很不容易啊。” 　　沈秋：“习惯就好。” 　　“啧，这还能习惯呢……”梁姨看了眼门口，小声道，“昨晚是少爷惹事打架了？怎么你身上都是血啊，你不知道当时他抱着你回来的时候多吓人。” 　　抱她回来？ 　　昨晚在包厢最后看的是赵景杭，这事她隐约是有印象的。 　　看来，他也是怕事情闹大，才会把她带回来。 　　其实那时在包厢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心中也确认自己是安全的了。 　　虽然一开始是有人说赵景杭让她送卡去802包间才导致了这一系列，但沈秋并不认为昨晚的事是赵景杭指示。 　　赵景杭恶劣不堪，她知道。那件事他能做得出来，她也知道。 　　但问题是赵景杭不会那么做，如果昨晚她身上不是暗藏了小刀，就可能无法将四个人震慑住，那这事会闹很大。 　　赵家现在暗潮涌动，而她又是赵正源派来的，赵景杭不可能沾这个腥。 　　“早饭我都做好了，我去端上来给你。”梁姨道。 　　沈秋摇头：“谢谢梁姨，我下去吃就行。” 　　“但你的伤——” 　　“能下床。” 　　沈秋以前受过更重的伤，这样的她还没有太放在眼里。 　　掀开被子下床后，在梁姨的担忧的眼神中，她自行洗漱，下楼到了餐桌边。 　　梁姨今天熬了小米粥，做了几道小菜。 　　沈秋肚子确实有些饿了，喝了两口粥，食欲都打开了。 　　“少爷？你今天也起床了啊。”不过一会，突然听梁姨有些惊讶的声音。 　　沈秋抬眸看了眼，果然见穿着睡衣的赵景杭从楼上下来了。睡袍随意系着，头发有丝凌乱，整张脸似乎就写了个大大的“臭”字。 　　沈秋收回目光，低眸继续吃。 　　“还能吃饭，看来昨晚没什么事。”赵景杭拉开椅子坐在，双手懒懒地抱在胸口看着她。 　　沈秋嗯了声：“谢谢您关心。” 　　一板一眼，又冷着张脸。 　　赵景杭看了一会，有种昨天产生了错觉的感觉。 　　昨晚那个撒娇软着口气的女人真的是眼前这个人？ 　　“少爷，还有事？”他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沈秋难以忽略。 　　赵景杭：“你是不是有病。” 　　“……” 　　“精神分裂。” 　　沈秋无语了会，“您什么意思？” 　　赵景杭往后靠着，道：“昨晚拉着我不让我走，求着我带你回家可不是这个样子。” 　　沈秋拿着勺子的手顿住。 　　赵景杭道：“还是喝多了，就转了性。” 　　沈秋根本不记得她有过那些行为，可她也不确定她是不是有这行为，后面她记不清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见她脸色明显有些变了，赵景杭嘴角微微一扬。 　　他觉得，这个人变脸的样子有趣多了。 　　“哦，是吗，都不记得了？” 　　梁姨从厨房里给赵景杭拿来了早餐。 　　保镖不合适和主人家同桌吃饭，先前沈秋也是因为赵景杭没起床她才在这吃的。现在看赵景杭要吃早饭，她很快吃了两口，起身结束。 　　“记不得说了什么，那记得自己昨晚闯的祸吧，说说，要怎么解决。”赵景杭闲闲道。 　　沈秋回头看他。 　　赵景杭：“你伤了李子晋四个手下，有一个还伤了重要部位。” 　　“少爷帮我解决吧。” 　　极其理所当然的语气。 　　赵景杭愣了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昨晚是您让我去802送东西，不然我也不会遇到他们。” 　　“我什么时候让你去……”赵景杭说到这话音一卡，沉声道，“还有人用我的名义让你去送东西。” 　　沈秋猜到不是他了，但她现在需要假装自己以为是他。 　　她微侧了下脑袋，“只是用了您的名义吗？我以为是您的命令，所以才去的。” 　　这话听着是顺耳，让赵景杭想起昨晚的沈秋。 　　很安静很顺从。 　　“你自己蠢怪得了谁。”赵景杭这么嫌弃地说着，却看了眼她上了药的脸颊，他记得，昨晚那张脸是乖乖在自己手上的。 　　“但您不解决，我也解决不了。” 　　猫又开始展示利爪了。 　　果然，下一秒赵景杭就听到眼前这只野猫淡笑着说，“这样的话，我只好找赵正源先生，说明一下昨晚的情况。” 第9章 　　沈秋并不想威胁赵景杭，但是她没别的办法，因为她确实是招惹了李子晋。 　　而唯一能压李子晋的，只有赵景杭。 　　他需要赵景杭出面，不然，她不知道接下来什么时候，李子晋又偷偷摸摸给她来一场802，她不能保证自己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沈秋，你真的不在这里养养？”早饭过后，梁姨见她收拾行李，问了句。 　　沈秋：“我这两天没法工作，非工作时间，他可能不会想在家里见到我。” 　　梁姨尴尬地笑了下，她听到早上餐桌边两人的对话了，也见到赵景杭最后黑沉沉从家里离开的样子。 　　梁姨道：“其实，少爷也没那么坏的……” 　　沈秋看了梁姨一眼，笑了下，她记得这是梁姨第二次这么说。 　　不过她选择回家，也是为了更好的休息。 　　在赵景杭这，她不认为自己能更快好起来。 　　“好吧，既然你非要回家，那也行，家里人照顾你一下啊。” 　　家里人。 　　沈秋微微一顿，又嗯了声。 　　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后，沈秋便打车回了自己租的地方。 　　回到房间后，她睡了很长一觉。 　　其实，她今天跟梁姨说了谎，她不是还好，她身上很疼，疼得有点站不稳了，只想躺着。 　　睡睡醒醒，沈秋几乎在房间了躺了一整天。 　　一直到晚上，她听到外面有了动静才从房间里出来。 　　是方筱筱回来了，对于这位舍友，沈秋除了知道她是当私立小学老师的，其他一概不知。 　　“你今天在家啊……”方筱筱看到她惊了下，等看到她脸上明显的伤口时，更是吓到了。 　　沈秋：“回来住几天。” 　　“啊……噢。”方筱筱看着她的伤口，脑子里已经脑补了一大段打打杀杀的片段，“那个，你没事吧。” 　　沈秋摇头。 　　方筱筱：“那，那你吃了吗。” 　　沈秋：“叫了外卖，还没到。” 　　“好吧……” 　　沈秋见她呆呆站在原地，有些无奈：“你管自己吧，不用管我。” 　　“呃好的。”方筱筱把自己买回来的零食放在一旁，回头后，看到沈秋走路一瘸一拐，又忍不住道，“要是有哪里需要帮忙的，你可以喊我。” 　　沈秋停顿了下：“嗯，谢谢。” 　　方筱筱觉得，沈秋嘴上这么说着，但她肯定不会真的要她帮忙。 　　因为她这个人看起来很冷，有种把人拒之千里之外的感觉。 　　所以到了晚上洗漱，沈秋真叫住她时，她是很惊讶的，与此同时，又莫名有些激动。 　　不过等到她帮着沈秋脱了衣服，看到她背后的淤青时，她是激动不出来了。 　　“你的伤看起来很严重啊，不去看看医生吗。” 　　“看过了，现在只是看起来严重，其实还好。” 　　“噢……那我上药了哈。” 　　“嗯。” 　　两点一线、学校里上班的小姑娘哪里看过这阵仗。 　　原先方筱筱对沈秋是怕，现在对她则是肃然起敬。 　　这年头，赚钱真不容易啊！ 　　而且……方筱筱忍不住打量了下沈秋的身材。 　　因为上药脱了外衣的缘故，沈秋现在只穿了个抹胸，身姿一览无余。 　　腹部和手臂线条隐约有肌肉，但并不突兀，皮肤白白的，腰线流畅。 　　方筱筱记得之前练瑜伽的时候遇到的一个瑜伽教练也这样，这是现下最健康最好看的身材。 　　而且沈秋长得也很好看……如果不是因为整个人气质太冷，她的五官是挺娇俏的。 　　走在街上，绝对是美女。 　　方筱筱心中感慨，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明明可以靠脸吃饭，非要靠实力？ 　　“嘶……” 　　“啊！对不起对不起！弄疼你了吗？”方筱筱看着看着都有些走神了。 　　沈秋眉头舒缓开来：“没事，你继续。” 　　“好的。”方筱筱敛神，认真上药，上完后，又忍不住啰嗦了句，“白天我不在家，你一个人会不会不方便？我觉得你还是跟家里人说一声比较好，让他们来照顾你。” 　　沈秋穿上衣服，点了下头：“谢谢。” 　　“不用。” 　　也许今天反复被人提醒了家人这件事，沈秋回到房间后，打出了一个电话。 　　“喂，姐姐？！”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女孩惊喜的声音。 　　沈秋躺在了床上：“嗯，在干什么？” 　　“刚在写作业。”女孩有些委屈道，“姐姐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好久没有打电话了。还是他……你家里人不让你打。” 　　“没有，只是我有些忙，走不开。”沈秋问道，“你们怎么样，米米和天扬呢。” 　　“都挺好的，就是天扬说最近耳朵有些听不清了。” 　　沈秋皱眉：“助听器坏了？” 　　“可能，不过问题不大，还是能用的他说。” 　　沈秋：“知知，你改天带他去看看，需要钱告诉我。” 　　“上次你打给我的钱我还没用完呢，够用。你自己好好的呀，要是你家里人不希望你老给我们打电话，你就别打了，我们都挺好的。” 　　沈秋默了默：“最近这段时间我不在家，都在外面住。过段时间我空了会去看看你们，你有事也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真的啊！你搬出来了？” 　　“嗯，工作原因。” 　　“太好了～那姐姐有时间一定来看我们。你来之后我给你看我的试卷，我这次考了全班第三，进步特别大。” 　　沈秋终于是笑了下：“很厉害。” 　　“但是我英语还是差了点，我觉得吧……” 　　…… 　　手机那边，女孩喋喋不休地说着，沈秋偶尔搭一句，听得认真。 　　女孩名叫夏知，算是她妹妹。 　　沈秋十二岁被收养，在被人收养之前，她在源兴福利院长大。 　　十多年前的源兴福利院并不正规，沈秋年幼时对福利院的回忆基本都是黑暗的，在那个黑暗里，唯一可以算得上温暖的，是同处于里头的其他小孩给的。 　　夏知他们比她小六、七岁，几乎是她带着长大的，但他们三个因为或多或少的身体缺陷，一直没有人领养。 　　沈秋对他们的情感很浓烈，她一直觉得，当初她离开那个地方、离开他们，是一种背叛。也是因为这种背叛感，让她对他们一直有愧疚。 　　但是，她的家里人并不喜欢她再回头去见这些人。 　　之前被发现她回去看她们，家里很生气。所以，她很少去福利院了，只是还会偷偷给他们寄钱。 　　“姐姐，最近你都没有回你家吗。” 　　沈秋说：“有点忙，挺长一段时间没回去了。” 　　“也好，姐姐在家里也很辛苦，天天练这练那的……他们对你一点都不好。” 　　“别胡说。”沈秋骤然冷了脸，“他对我很好。” 　　夏知听沈秋生气，顿时不敢吭声了。 　　沈秋轻叹了口气，放软了声调：“行了，你早点睡，我也要休息了。” 　　“嗯……姐姐再见。” 　　挂了夏知的电话后，沈秋迟迟没有放下手机。 　　她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不过她盯着手机看了许久，最后也没有打出去。 　　—— 　　沈秋在房子里待了三天。 　　大概是她没有想象中那么吓人，方筱筱这几天跟她也亲近了起来，每天下班回来都会帮她上药，自己偶尔做了饭也喊她一块吃。 　　周五晚上下班，方筱筱去超市买了很多食材，准备晚上在家里做一顿好的，两个人一块吃。 　　沈秋伤好了许多，已经不疼了，见方筱筱一个人在厨房忙碌，便过去帮她打下手。 　　但没想到饭做到一半，突然接到了赵景杭的电话，他直接说了一个地方，然后就挂了。 　　“啊……你真要出门啊，饭都还没吃呢。”方筱筱道。 　　沈秋说：“剩下的别做了，你先吃吧。” 　　方筱筱：“可你都受伤了啊，不是给你放假了，不能不去吗？” 　　沈秋想起方才赵景杭在电话里命令的口吻，知道自己不去是不可能的。 　　“我先走了。” 　　“诶不是，你老板心也太硬了吧。” 　　沈秋眉梢微微一挑，纠正道：“他没心的。” 　　换了身衣服，沈秋直接打车去了目的地。 　　那地方她不陌生，是李子晋的地方，她身上的伤都拜那里所赐。 　　她并不知道赵景杭想要干什么，但是她空档了这些天，已经需要回赵景杭身边了。 　　到了门口后，赵景杭派了人来接她。 　　今天竟然是在打麻将。 　　沈秋推开包间就看到了赵景杭，他的位置正对着门口，抬眸看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捏着一颗玛瑙绿的麻将子。 　　和他同桌另外三人她认识两个，尹兴程，还有李子晋。 　　两人边上都坐了姑娘，其中一个她记得，是那天给她递卡，让她去802的美女。 　　本来是挺正常的一个画面，可偏偏，边上还排排站了四个男人，802的那四位。 　　看到沈秋进来，那四个男的面面相觑，额头冒汗，伤口都隐隐作痛。 　　沈秋冷冷地瞥了一眼，不知道赵景杭是在搞哪出。 　　“少爷。”她视若无睹，走到了赵景杭身侧。 　　“四万。”赵景杭丢出了一颗麻将，懒懒道，“等会。” 　　沈秋没说话，其他人也都没说话。 　　气氛有些诡异，这场麻将局，就连只是过来陪坐的美女都正襟危坐。 　　“胡了。”几分钟后，尹兴程把牌一推，赢了。 　　赵景杭单手支着太阳穴看牌，似乎还有些遗憾自己差点就胡了这事，“刚给你打电话，怎么才到，这么慢。” 　　麻将机刷刷开始运作，沈秋意识到他是在跟她说话，答道：“不好意思，住的地方离这里远。” 　　“哦。”赵景杭眼帘微抬，突然朝墙边那四人点了下，“我记得那天你让我给你解决一下对吧，不过我怕我来你不解气，所以让你自己过来。” 　　沈秋微愣，她所说的解决，是指怕李子晋或者这四个人后期找她麻烦，让他出面说一下。 　　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赵景杭见沈秋没动，起了身。 　　他看了眼她明显已经消了肿的脸，微微一笑：“不报仇吗？你得让人知道没我同意就动我的人要付点代价，不然，你可白挨打了。” 　　说最后这句话时，看得是李子晋。 　　众人面色有些讶异，那天802事件他们有耳闻，也知道李子晋可能是惹到赵景杭了。 　　不过又见李子晋今天坐在这打麻将，想来事已经过去了。 　　没想到……并没有。 　　而沈秋并不想跟赵景杭唱这出多余的戏，道：“我挨的打他们已经还了，至于再报仇就不必了，我希望以后不会再看到他们。” 　　“不会不会，以后绝对不会再让沈小姐看到我们。”那四男人已经吓懵了，其中一个直接就跪了下来，“沈小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对不起！我……啊！” 　　话没说话，赵景杭已经一脚踹了过去，这一脚踹得很重，那男人整个撞到墙上，发出重重一声响。 　　包厢里顿时鸦雀无声。 　　赵景杭面无表情，垂眸看着人，像看一团垃圾。 　　“我让你说话了？” 第10章 　　曾经递卡给沈秋的美女背后冒出了一层冷汗，她连连给李子晋使眼色，生怕下一秒，赵阎王的气就撒在了她身上。 　　而李子晋也知道，这都是给他看的。自上次过后，赵景杭直接撤走了原先答应给他项目资金，现在他现金流断了，工程停滞不前。 　　但他知道如果今天这事赵景杭还不能满意，那就不仅仅只是这样而已，他后续还会有更大的麻烦。 　　李子晋坐不住了，起身道：“景杭，我看小保……沈秋，沈秋是吧，我看她还带着伤呢，肯定都不好揍人，这样，我来，我保证给你满意的答案。” 　　赵景杭重新坐回了桌边，淡淡道：“李少说笑了，还能让你亲自动手。” 　　“哪能啊，那天晚上也是我喝多了我的错。我没给他们说明白才让他们惹事的。”李子晋陪笑道，“当时我是说坐下来好好聊，谁知道他们色胆包天啊。” 　　赵景杭指腹摩着麻将面，没搭话。 　　李子晋轻咳了声，对沈秋道：“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我肯定给你们交代。” 　　李子晋也是个公子哥，吃喝玩乐，狠起来也没边。 　　然而这会却心甘情愿给她一个保镖道歉。 　　沈秋恶心他这人，并不想给予任何反应，但与此同时也是心惊，赵家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到底处于什么地位。 　　“那我先带他们出去了，你们玩，好好玩啊，今天我请客。”李子晋说着赶紧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麻将桌三缺一，边上坐着的美女战战兢兢地顶了上来。 　　“那天是你去给她递东西，让她去的802？”赵景杭看似很随口地问了句。 　　美女立刻站了起来：“是，是子晋哥说你说的，我以为真是你说的，所以我才……” 　　赵景杭幽幽一笑：“李子晋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不是不是，我错了……”美女人抖得都要哭了。 　　可赵景杭不为所动。 　　美女知道在赵景杭这求不到什么，连忙转向沈秋，“对不起沈小姐，那天我真的不知道你去了那会那样。” 　　女人在这里只是弱势，只是别人的枪。 　　沈秋并不想找一个女孩子的麻烦，淡淡道：“没事。” 　　美女脸上一喜：“谢谢……” 　　赵景杭闻声很浅地笑了下，看了沈秋一眼，没再说什么，起身就往外走去。 　　沈秋朝在场人微微点头示意，跟了出去。 　　沈秋跟着赵景杭到了门口，她通知司机过来，两人上了车。 　　车开了一段后，有人给赵景杭发了东西，他拿着手机看了会，丢到了沈秋身上。 　　沈秋不明所以，拿起手机看了眼，才看到是李子晋给赵景杭发来了照片—— 　　是那四个人被狠揍了的模样。 　　沈秋放下手机，皱眉说：“在包厢那次，他们没有在我这占到便宜。” 　　赵景杭哦了声：“我知道，你在他们身上留的伤，可比你自己的严重多了。” 　　“所以少爷，今天这场戏其实可以不做。我那天只是希望您在李子晋面前提醒一句，让他别再找我麻烦，仅此而已。” 　　赵景杭嘲讽道：“怎么，心软？这么善良。” 　　“他们和李子晋死了都是罪有因得。”沈秋看向他，眼神毫不躲闪，“但是，死得了吗？死不了。所以再踩一遍也没必要，反而给你树敌。” 　　车厢里光线昏黄，人的脸颊都似被渡了柔光，看不真切。 　　但赵景杭却觉得沈秋此时的眼睛像深夜里出没的猫眼，异常明亮：“你说什么。” 　　沈秋：“我是说李子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面上能道歉，可心里指不定怎么再给你扎小人。以后，他逮着机会大概就会给你放冷箭。” 　　红灯亮了，司机踩了刹车，库里南缓缓停在了车流中。 　　赵景杭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边上这只小野猫，说：“你的意思还是在关心我了。” 　　沈秋：“我是在保护你。” 　　赵景杭微微一愣。 　　虽然知道她是保镖，但被一女人说保护，很诡异。 　　“你以为我不这么做他就会表里如一跟我示好了？不管有没有今天这后续，冷箭该放的时候都会放。”赵景杭收回目光，看向车窗外渐渐动了的车流，无所谓道，“所以不如再给他一点压力，让他下次想放冷箭的时候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沈秋沉默了会，没有再反驳。 　　因为他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那种人，不管你对他如何，到最后还是要利益说话。 　　“没事你可以下车了，滚回去。”车开到一半，赵景杭像突然想起给她放了伤假，开始赶人了。 　　司机听了他的话，也及时把车停在了路边。 　　沈秋往车外看了眼，说：“不回去了，明天我开始上班，现在回您住处就行。” 　　“谁让你上班了。”赵景杭不耐烦道，“伤假一周，我说的。” 　　沈秋摇头：“不用了，我已经好了。” 　　赵景杭眸色微敛，看向她：“那老头给你多少钱？让你这么积极地提他盯着我？” 　　沈秋想了想道：“合约内容不好说，不然，您直接问您父亲。” 　　这女人摆明知道他不会去问的。 　　赵正源这次还真有点东西，放了这么一个“忠诚”又不怕死的保镖在他身边。 　　—— 　　李子晋的事告一段落，如沈秋所想，那个两面派公子哥没有再找她麻烦。 　　一周后，是中秋节。 　　正常上班的人有法定节假日，这个节日可以窝在被窝里，懒懒地当一回废人。 　　但沈秋不行，法定节假日第一天，她陪着赵景杭去了公司的一个广场项目，第二天，跟着他去了一个酒会活动。 　　第三天他倒是没有安排，但沈秋才刚刚回了自己住处，就接到他的电话，他让她把礼物带去赵家老宅。 　　沈秋压根就不知道什么礼物，对方挂断后她正无语着，就见他打了一大笔钱过来，让她去商场买。 　　于是沈秋在家里站了不到两分钟，就又得转头出去，给这二世祖处理事情。 　　因为是中秋节，赵家老爷子把儿孙都叫到了家里。 　　赵景杭是睡到大中午过去的，到了那才想起要做点表面功夫，所以给沈秋打了电话。 　　沈秋到赵家的时候，他们一家子已经吃完午饭。老一辈的聊天或休息去了，小一辈的，在侧厅休闲室里打麻将。 　　小辈们心思各异，关系并不怎么样，但在这里，必须装个和气。 　　“我又胡了！哈哈哈你们也太菜了吧，今天是要在这里输光家底？”麻将桌边，赵子耀把牌一推，得瑟地笑出声来。 　　“那是你今天运气好，四哥，你话可别说太满了。”说话的是一小姑娘，休闲厅里一溜烟男人，就她一个女孩子。 　　沈秋猜测她是赵青梦。 　　老爷子赵国兴有三儿一女，老大生了赵修远、赵修延，老二底下是独子赵景杭，老三的儿子是那天花坛边被她治了的赵子耀，而赵青梦，是老爷子女儿的孩子。 　　因为女婿入赘，所以赵青梦跟赵家姓。 　　沈秋走进去的时候，赵青梦正气呼呼地给赵子耀拿筹码。 　　赵景杭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倒是看清了右侧坐着的男人，赵修延。 　　他应该也是输了这局，但他脸上并没什么情绪，淡淡的，可以说是平和。 　　“咦？这谁啊？”赵青梦抬头间看到她了，疑惑问了句。 　　她这一问，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呵，这不是你保镖吗赵景杭。”赵子耀看到沈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可没忘那天被这个保镖揍了的事。 　　“少爷，东西都带来了。”沈秋走到了赵景杭边上。 　　赵景杭头都没抬：“哦。” 　　“已经交给外面的阿姨，您等会去看看。” 　　“知道了。”赵景杭道，“你等会吧，我喝了酒，晚点送我回去。” 　　沈秋道了声“是”，站在了赵景杭边上。 　　麻将声起，赵景杭做东。 　　这局他拿的牌很差，打了好一会，还没到听牌。 　　“二筒。”赵青梦丢出了一枚子，看她有些激动的模样，是在听牌阶段了。 　　赵景杭摸了张牌回来，算是多余的牌，他刚有脱手的意思，突然感觉衣服被他身侧的人拉了下。 　　很轻，但他感觉到了。 　　赵景杭回头看了沈秋一眼，后者很缓地摇了下头。 　　就是一个很小的动作，赵景杭本可以忽略。可也不知道怎么的，看这她那双猫一样的眼睛，鬼使神差的，没把那颗麻将丢出去，换了另外一张。 　　赵景杭的下家是赵子耀，他没等到想要的，拧着眉，继续拿牌。 　　后续两轮下来，没人胡，倒是让赵景杭到了听牌阶段。 　　最后赵青梦丢了张九筒，赵景杭吃进，胡了。 　　赵青梦一阵哀嚎，赵子耀的脸也顿时臭了下来。 　　赵景杭眉回头看了眼沈秋，后者面色淡定，好像方才并没有做什么。 　　“再来再来，我就不信我今天一把都胡不了了！”赵青梦道。 　　就在这时，赵景杭的电话响了，他接了电话起身。 　　赵青梦：“诶哥！不许走啊，我还没赢呢你休想结束。” 　　赵景杭拍了下沈秋：“坐。” 　　沈秋：“嗯？” 　　赵景杭：“替我打，输了算我的。” 　　他根本不给她拒绝的空间，说完后，拿着手机往外面走去了。 　　赵子耀冷哧了声，那副样子是不愿意跟一保镖打麻将的。 　　沈秋站在原地，也没有自讨没趣的意思。 　　“怎么不坐？”赵修延突然开了口。 　　沈秋愣了下：“还是等少爷回来吧。” 　　赵修延指尖轻点桌面，淡淡笑说：“麻将而已，谁打不一样，坐吧，他不是说了吗，替他。” 　　他的话仿佛天生让人有种信任感，也无法拒绝。 　　沈秋点了下头，在位置上坐下去。 　　而赵修延都这么说了，赵子耀也就没有再开口吐槽。 　　赵青梦兴致勃勃地按了麻将机按钮：“就是呀，谁打不一样，四哥，你难道还怕人家女孩子啊。” 　　赵子耀眉头一压：“谁他妈怕啊，打就打啊，就她这样的，赵景杭今天就准备输个精光吧。” 　　“……” 　　赵修延道：“不用管他，放宽心，只是游戏而已。” 　　沈秋又看了眼赵修延，他长得好看，但跟赵景杭的好看不同，赵景杭张扬夺目，他却是温柔疏离的。 　　沈秋：“好。” 　　—— 　　赵景杭接了项目方一个电话，聊得有点多了。等挂了电话回来，才想起时间过去挺长，他那保镖还在里头打麻将。 　　往回走的时候，他心里想着沈秋大概已经输了几把了。赵子耀别的东西一般，但麻将这玩意，确实有点东西。 　　所以他没有想到，回到原处看到的会是赵子耀面色铁青，而他家这个小保镖，边上筹码一堆的模样。 　　“三哥！你可回来了！她也太强了吧！你是找了什么高手过来打啊！”赵青梦高喊。 　　赵景杭有丝意外，走到沈秋边上：“赢了？” 　　坐着的女人抬眸看他，嘴角勾了一下，很浅，有点邀功的味道。 　　赵景杭看着她的小得意，眸光微深。 　　接着他俯下了身，看了眼她着把的牌，说：“还不错。” 　　赵青梦：“什么还不错啊，她很牛。” 　　赵修延也道：“沈小姐麻将打得很好。” 　　“好什么呀，运气而已！”赵子耀不高兴道。 　　赵青梦：“不是运气，我怀疑她会算牌。四哥，你要是还不信的话，那我们再开一局？” 　　赵子耀面色微变：“开什么，都几点了还开，我还有事，不玩了。” 　　沈秋上座以来他一直在输，不仅把前面赢得输回去了，原先的筹码也输光了。 　　他们这群人玩得很大，这下他要给赵景杭狠狠拿一笔了。 　　赵子耀离开了，他走得狼狈，赵景杭却是舒心。 　　他随手捏着一颗麻将，余光一直落在沈秋身上。 　　“三哥！你的保镖好厉害，不然借我几天吧，我还想跟别人玩麻将去，到时候输死他们。” 　　赵景杭闻言正视沈秋，此时她已经站起来给他让了位置。她人分明安静地站在一旁，可眼底却似乎还残留着方才那得意劲。 　　赵景杭眼里的笑意是更深了：“借你？那可不行。” 　　赵青梦吐槽了小气，吐槽完看到赵景杭盯着沈秋的眼神，眯了眯眼睛，突然道：“哥，你这都不借，她不是什么保镖吧。” 　　赵景杭：“不然是什么？” 　　“长得这么漂亮带身边，我看，是女朋友吧。” 　　女朋友？ 　　赵景杭顿时觉得赵青梦天马行空，脑子有洞。 　　不过……他瞥了眼恍若没听见话的沈秋。 　　长得是还行。 第11章 　　休闲厅里有瞬间的诡异。 　　但赵青梦并不觉得她这个想法有什么奇怪，在她心里赵景杭不是什么正经人，如果真在身边带了个美娇娘，还假模假样的说是小保镖，玩个情趣，也符合他的作风。 　　“怎么不说话啊，我说中了吧。”赵青梦一脸得意，走到了沈秋身边，侧着头打量她，“不过这个我挺喜欢。诶姐姐，你跟我哥多久了。” 　　沈秋面色淡淡：“赵小姐，你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女朋友。” 　　“这样吗。那你考虑一下我哥呗，虽然他脾气不好，但是长得帅啊，是吧。” 　　“长得帅不能当饭吃。”沈秋停顿了下，反应到自己说太顺了，又纠正道，“我的意思是，我只是个保镖，小姐不要拿我打趣了。” 　　赵青梦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不过转头看到赵景杭明显沉下来的脸色，突然又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这保镖在呛她这位哥哥啊，可她哥竟然只是脸黑？ 　　赵青梦故意道：“啊！我懂了，其实你真正的的意思是，我三哥脾气不好，你不喜欢。” 　　沈秋：“……” 　　“那你看看我二哥怎么样，我二哥长得也贼帅。”赵青梦跑到赵修延边上，“你看啊，他脾气还好呢，可多人喜欢他了。” 　　沈秋看了赵修延一眼，没做声。 　　这赵家小姐，思绪太飘。 　　“青梦，别拿别人打趣。”赵修延打断道。 　　赵青梦嘟了嘟嘴：“哎呀，我就是开开玩笑嘛。” 　　赵修延起身：“别闹了，走吧，去看看爷爷。” 　　“好吧～” 　　赵青梦不情不愿地跟着赵修延走了，沈秋目光随着两人的背影，落在了门口。 　　“人都走了，还看？”身侧传来赵景杭的声音。 　　沈秋收回目光：“我们也走吗。” 　　赵景杭没有回答。 　　沈秋不解地望向他，却见后者冷着张脸，一双眼睛跟要射杀她一样，剑尖上还淬着毒。 　　“……少爷？” 　　“才跟赵修延玩了几局麻将就眉来眼去，你是来保护人还是勾搭人？” 　　沈秋怔了怔，道：“您别开玩笑了。” 　　“是吗。”赵景杭轻车熟路地掐住她的脸，不满道，“挤兑我是一套一套的，换了他就不说话了，还真看上了？” 　　又来，能不动她脸了吗…… 　　沈秋挣扎了下，却挣扎不开，反而被他捏得更紧了。 　　赵阎王的脸近在咫尺，她似乎又闻到他身上那种掩盖疯批气质的淡香。 　　沈秋抿了下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真诚：“少爷，我能玩笑您两句是因为跟您比较熟，赵修延我不认识，当然不好说。” 　　赵景杭眉头一压：“谁跟你比较熟了？” 　　沈秋：“当然是您。” 　　赵景杭冷哧了一声，脸上极其不屑，可手却是松开了：“少跟我套近乎，别以为老头在你身后撑腰，你就真爬我头上来。” 　　“好的。” 　　答得迅速。 　　但赵景杭知道她在敷衍，这人就是这样，表面上好像很听话，其实比谁都目中无人。 　　叮—— 　　手机响了，显示信息。 　　赵景杭拿起来看了眼，是笔转账，赵子耀今天下午输掉的钱。 　　这笔款数字挺长，但这不是让赵景杭舒心的点，他舒心的是赵子耀方才的脸色。 　　他的快乐，总是能建立在赵子耀的痛苦之上。 　　“刚才你拉我衣服，是提醒我别打那个？”赵景杭问道。 　　沈秋意识到他是在说他打的那局：“嗯。” 　　“你偷看了赵子耀的牌？” 　　“没有，我只是看了下他打出来的东西，你手上那个很可能是他在等的牌。” 　　赵景杭眉梢微微一挑：“看来，你真的会算牌。” 　　沈秋谦虚道：“只是记性比较好。” 　　赵景杭眯了眯眸，俯身，眼睛紧盯着她的眼睛。 　　赵景杭长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可近距离看的时候，只觉得阴沉邪气。 　　被他一直盯，是个人，心口都会不自觉发慌。 　　沈秋下意识挪开了视线：“少爷，还有什么问题。” 　　赵景杭沉吟了声，有些好奇道：“你这种奇奇怪怪的保镖，老头从哪找的。” 　　沈秋：“正常保镖公司。” 　　“做这行多久。” 　　这还是赵景杭第一次认真问起她的履历，沈秋流畅道：“我毕业两年，入行也差不多这个时间。” 　　赵景杭哦了声：“所以之前都是跟着像陈诗琦那样的演员。” 　　“大部分。” 　　“跟着她那种人应该很轻松，突然转来跟我……”赵景杭嘴角扯了下，“老头到底给了你多少钱。” 　　沈秋：“之前说了，合约内容不方便，您感兴趣可以直接去问——” 　　“我给你双倍。” 　　“什么？” 　　“三倍也行。” 　　沈秋无言了会：“……合同已经签了，我不会违约。” 　　赵景杭轻笑了声，单手搭上了她肩，他俯首在她耳边说：“偷偷的谁会知道，我给你钱，你跟着我，虚假给老头汇报我的行程，这就行了。” 　　“这个……” 　　“你考虑清楚再回答。” 　　“……” 　　“行了，去开车吧，”赵景杭拍了下她的肩，“门口等我。” 　　沈秋只好闭了嘴，转身往外走去。 　　赵景杭看着她的身影消失，面色淡了下来，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赵正源送过来的这个保镖，查查。” 　　—— 　　沈秋自然没有答应赵景杭说的意思，她是想要赚很多钱没错，可是她对赵景杭的信任值太低，她生怕她一答应，他就抓住了她的把柄，转头就跟他爸说，她不是个合格的保镖。 　　而她没有点头的结果就是，赵景杭又总变着法得折腾她。 　　三更半夜突然要吃某个犄角旮旯的小东西已经不算什么，只要不是802包厢那种难缠的事，她都要烧高香。 　　总之，她不像保镖，更像个任劳任怨的小助理。 　　这期间，赵青梦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她的电话号码，三天两天打电话问她要不要打麻将，这位大小姐是个麻将迷，一天不打似乎就手痒。 　　“赵青梦又给你打电话？” 　　这天，赵青梦又找来了。因为正巧在车上，赵景杭也听见了。 　　沈秋：“赵小姐想让我陪她去打麻将。” 　　赵景杭靠在椅背上，微仰着头：“隔三差五打电话过来，我看她是想挖我的人吧。” 　　沈秋：“应该不是。” 　　“呵。” 　　今天晚上赵景杭有个应酬，沈秋随从。 　　这段时间跟他下来，赵景杭胡作非为的时候有，但也不全是胡作非为。 　　毕竟光鲜浮华的表象下，看似逍遥的人也会被一把锁封住。 　　两人下车到了酒店包厢后，赵景杭入了座，沈秋则和其他人的保镖或者助理一样，在外候着。 　　大佬们的一顿饭总不仅仅是饭，明明三十分钟可以解决的事，他们可以谈一整个晚上。 　　沈秋百无聊赖地在门口等着，晚上将近十点时，意外看到迎面走来个熟人。 　　是她的前雇主，陈诗琦。 　　陈诗琦见着她也有点意外，他们之前的合作算是友好型分开，所以她走过来时，还停下打了个招呼。 　　“这么巧。” 　　沈秋点头：“陈小姐。” 　　陈诗琦看了眼她身后的包厢，清楚大概是她的雇主在里头，“没想到今天在这吃个饭还能碰到你，怎么样，跟这个老板合约什么时候到期，你要是想回来，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沈秋说：“到期还没得很。” 　　陈诗琦耸耸肩：“行吧，签这么久，看来对方果然给你很多钱了。” 　　沈秋浅笑了下。 　　陈诗琦是在原先包间里待得闷了出来走走，所以见这个熟人便想多聊两句：“诶，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什么人啊，演员吗，还是什么商务人士？” 　　沈秋还没忘，陈诗琦为赵景杭要死要活的样子。 　　她寻思着还是不要说比较好。 　　然而她都还没想好要找个什么糊弄过去，包厢门就开了。 　　里面吃饱喝足的人走出来，为首的那个，就是赵景杭。 　　在酒局里走了一遭，赵景杭面色发型是一点没乱，只是衬衣扣子解了几口，衣领深处，稍有酒气晕红。 　　“陈叔，之后的事，我们去公司再详谈。” 　　被赵景杭叫陈叔的男人约莫五十多岁了，喝得满面红光，“好的好的，行啊景杭，果然还是年轻，这么多酒面不改色。” 　　赵景杭道：“陈叔也是宝刀不老。” 　　“哈哈哈，那行，回聊啊，我就先走了。” 　　“嗯。” 　　一众人先行离开了。 　　赵景杭把手弯上随意搭着的外套往沈秋身上一丢，说：“走了，打电话给司机。” 　　沈秋及时接了下来，“是。” 　　“景杭……”陈诗琦从赵景杭出来时就已经呆住了，自上次之后，她没有再见过赵景杭。心思是不死的，可没有允许，不敢直接去招惹。 　　“你的新雇主是他？”反应过来后，陈诗琦愤怒地看向沈秋。 　　沈秋这会已经给司机打完电话了，面对陈诗琦的问话，如实点了头。 　　陈诗琦立马就炸了：“你，你踩着我去认识他？沈秋我看错你了啊，我没想到你还是个会出卖色相的人。” 　　沈秋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色相…… 　　“不是，我之前——” 　　“是啊，当个保镖也不正经。”赵景杭突然勾住了沈秋的脖子，压下身凑近了她的脸颊。 　　他语调沉沉，却明显带了暧昧：“不过她也说了，跟着我好。跟着我，钱多。” 　　沈秋：“……？” 　　陈诗琦：“你们——” 　　“走吧沈保镖，跟我回家……不正经去。” 　　赵景杭是喝毒酒吧，一副要跟她同归于尽的架势？ 　　沈秋黑着脸去扯他的手臂，但他勾着她脖子的手跟铜墙铁壁似得，扒都扒不开。沈秋只好努力把手指挤进他的手臂和自己的脖子之间，以防自己被勒死。 　　“……您这是在给我拉仇恨。”被赵景杭拖着走到了电梯口，沈秋才艰难出了声。 　　“拉什么仇恨。”赵景杭道，“哪说错了，你不是因为钱多才跟我的吗。” 　　沈秋很想翻白眼，就你这行为你这语气，鬼能听到正经想表达的意思。 　　叮—— 　　电梯到了。 　　赵景杭把人拽了进去。 　　沈秋实在是呼吸不畅了，扣住了他的小拇指，用力往外一掰。 　　“嘶……”赵景杭吃痛，匪夷所思地看着沈秋，“你找死？” 　　沈秋大口地呼吸着，哑声道：“不拿开我才要死。” 　　说完又抬眸瞪着赵景杭，隐忍道：“少爷，请问你是有虐杀别人的乐趣吗？！” 　　因为刚才呼吸不畅，她脸色涨红，眼睛也因为生理反应浮了一层水光。赵景杭低眸看着，莫名又想起那天晚上的“小野猫”了。 　　他眯了眯眸，突然笑了下：“本来没有，但看到你，好像有了点。” 第12章 　　跟发神经的大少爷有什么好说的。 　　沈秋自觉往边上挪了挪，离他几步远，好在，大少爷也不再“虐”人了。 　　电梯缓缓下降，叮的一声，到了一层。 　　沈秋走了出去，刚过电梯门，意识到后面的人完全没有出来的意思，她停住了，回头看他：“到了。” 　　偌大的电梯只有赵景杭一个人了，他靠在正中央，眸子低垂，眉骨下落着一层淡淡的阴影。 　　沈秋觉得，这人说话的时候像震慑厉鬼的阎王。但静默不语的时候，又像文艺展览里某个艺术家的画作，笔精墨妙，美不胜收。 　　“你过来。”美不胜收的画作突然抬手朝她点了下。 　　沈秋警觉，怕他又跟刚才一样，勒得她喘不过气。 　　赵景杭见她站着不动，有些不耐：“让你过来。” 　　沈秋只好又退回电梯里。 　　她走到他边上时，赵景杭一只手搭了上来。 　　沈秋想防备，但发现他这次并没有要掐她的意思，而是真真切切的，只是搭着。 　　然后她就发现，他走不稳路。 　　沈秋有些意外地看了赵景杭一眼，但后者面色不善，并没有再开口说话的意思。 　　上车后，赵景杭靠在椅背上，眉头轻皱着，显然已经开始不适。 　　或者说，其实早就开始不适了，但在那个包厢里和在外人面前的时候，他维持得很好。 　　等到了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才开始露出一点裂缝来。 　　“停车。” 　　开到中途，赵景杭突然开了口。 　　司机应了声，连忙靠边停了。 　　赵景杭很快开车门下了车，沈秋一惊，立刻跟了下去。 　　赵景杭在垃圾桶那吐了。 　　但吐不出什么，吐的都是酒和酸水。 　　沈秋回身去车里司机那拿了纸巾和矿泉水，再回到赵景杭边上的时候，他已经吐好了，接过她手上的水和纸，铁青着脸漱了口。 　　“你晚上没吃东西？”沈秋问。 　　赵景杭没答，今天那群老头喝得很狠，他奉陪到底，哪还有心思去吃饭。 　　“我坐会，你上车。” 　　车内的空气让他不舒服，赵景杭说完后往边上挪了些，在路边长椅上坐下。 　　沈秋哦了声，站在几步之外看了会，转身走了。 　　头上林荫大树在夜色和路灯的烘托下，有些寂寥。 　　一阵风吹过，稀稀疏疏，是树叶碰撞的声音。 　　赵景杭吐得胃难受，但今晚这一场局，事关城南那片地的建筑权归属，现在那块地不仅其他公司竞标，就连万胜内部，赵子耀和赵修延也在蠢蠢欲动。 　　可他势在必得。 　　“吃点。”坐了一会，突然有一股香味飘过来。 　　赵景杭侧眸，看到了一杯状物体被沈秋递了过来。 　　而这个杯状容器里，插着几根吃的，肉丸，蟹柳，和七七八八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干什么。”赵景杭的视线挪到沈秋脸上。 　　“吃点进去吧，你胃里是空的。”沈秋把关东煮放到了赵景杭手上，然后自己在边上坐下，吃起了另外一份。 　　掌心是温热传来，赵景杭心口微微一跳。 　　他迟疑了两秒，看向眼手里的东西，嫌弃之意后知后觉：“我饿了你就给我吃这个？” 　　“酒后来份关东煮，挺好的。”沈秋自己晚上也没吃饭，刚才看到那边有便利店，就进去买了。 　　然后顺手给赵景杭也来了一份，毕竟是大少爷，她可不想他肚子饿得心烦意燥，又拿她出气。 　　“试试，等胃里不空就不难过了。”沈秋咬了口牛肉丸，说道。 　　赵景杭每一回喝多了都是被司机送回家，然后倒头睡在房间里。 　　这还是第一次喝多了坐在路边，被喂这诡异的吃食。 　　赵景杭盯着沈秋看：“这东西能吃吗？你从哪里给我捞起来的。” 　　沈秋又想翻白眼了，但还是强行耐心道：“少爷，这是边上那个便利店买的，放心吧，没毒。” 　　赵景杭冷淡地哦了声，拿起一根，左右翻看了下。 　　沈秋看着大少爷侦查似得，觉得有点好笑。 　　“真没毒，这么怕，不然你吃我验证过的？” 　　沈秋暗搓搓嘲讽他跟个皇帝似得，没人给他试毒他就不吃路边冒出来的东西。 　　但其实就是个揶揄，所以当赵景杭还真把她手上那份拿走，把他自己那份塞到她手里时，她愣住了。 　　“准了。”赵景杭直接拿起她的那份，咬了两口。 　　沈秋：“……” 　　赵景杭见她呆着没动，瞥了她一眼，“怎么不吃，哦，你真下毒了。” 　　沈秋这下是真控制不住，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我到你身边是来保护你，不是暗杀你。” 　　估计是今晚喝醉了，赵景杭竟然觉得这奇奇怪怪的东西真的很好吃，也觉得，眼前这个不安分的保镖顺眼了好几分。 　　“哦，暗杀啊……小野猫。” 　　沈秋顿了下，迷惑地看了他一眼。 　　赵景杭嘴边一抹懒倦的笑意：“叫你呢。” 　　沈秋：“少爷，我叫沈秋。” 　　“哦，沈……野猫。” 　　行吧…… 　　赵阎王喝多了，想叫什么都行。 　　—— 　　酒店重逢过后，陈诗琦给沈秋打了电话。 　　沈秋接了，接通后，她安静地听着对面的人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然后，等到对面那人停顿的空隙，她淡淡说了句：“再骂告诉赵景杭”。 　　果然，陈诗琦立刻消了音。 　　陈诗琦被一保镖压过，气愤过头，险险忘了，赵景杭是个护短的主。 　　他冷血无情没错，但当你在他的庇佑之下时，除了他自己本人，没有人可以欺辱。 　　而现在，沈秋显然就是他正在庇佑的人。 　　而沈秋是懒得解释那么多，她知道，陈诗琦这种人已经误会且认定的事，不是她可以去扭转的。 　　她想，既然已经被戳上印，那干脆就拿赵景杭的名号用一下，省得后续还有什么麻烦找她。 　　这段日子下来，赵正源也电话过她。 　　沈秋如实告诉了他赵景杭的事，不论好的坏的，一概拖出，包括他在娱乐场所为所欲为的事。 　　但赵正源听罢并没什么波动，只说，阻止他做触犯底线的事。 　　沈秋挂了电话后细细想了下，这个触犯底线应该是杀人放火那一类吧。 　　十月中旬，赵景杭有个项目出国，所以沈秋难得有了一个为期三天的小假期。 　　“明天我生日，既然你放假，一起去吃饭吧。”方筱筱站在她房间门口，开心地说道。 　　自打上次两人的关系破了冰，方筱筱在她面前完全放开来了。 　　“不了吧，你跟你的朋友们一块就好。” 　　“哎呀，你也是我朋友呀。”方筱筱道，“放心啦，我就叫了两个朋友，加上我们两个才四个人。其实我朋友不多，我也是想热闹一点。” 　　“但是——” 　　“去嘛去嘛，我手里正好有四张学生家长给的券，我跟你讲啊，这券是一家意大利餐厅的，超级无敌贵的，平时根本不可能去。”方筱筱道，“正好生日，又正好有特惠券，我要去放血一波！” 　　沈秋长这么大以来，身边没有同龄朋友，像方筱筱这样单纯可爱的小女孩，她从来没打过交道。 　　原本她是该拒绝的，可看着方筱筱雀跃的样子，听着她说“朋友”两个字，她后来竟然点了头。 　　隔天，方筱筱便带着她出门了。 　　方筱筱今天盛装打扮，小裙子，贝雷帽，整一个小甜妹。 　　沈秋工作期间穿得都是衬衫西裤，非工作日的时候，她从来怎么舒服怎么穿。今天出门，她扣了一顶帽子，穿的是宽松的黑色卫衣和牛仔裤。 　　不过沈秋人高，身材好，简单衣服穿起来也跟衣架子似得。 　　“秋，你发现了没。”等地铁的时候，方筱筱突然凑近她说道。 　　沈秋：“什么？” 　　“好多人看我们两个，你边上那两学生，就那两个女孩子，你看你看，还看。” 　　沈秋顺着方筱筱的示意看去，果然和不远处的两个女孩子对上了视线，那两姑娘看到她看过来，吓了一跳，赶紧转开了视线。 　　“怎么了。” 　　方筱筱嘻嘻一笑，“是因为你帅。” 　　沈秋：“……” 　　方筱筱是认真的，沈秋今天正好穿着比较中性。而她又高高瘦瘦的，气质清冷，帽檐那么一压，是真的帅。 　　沈秋无奈道：“我又不是男的。” 　　“嗯……你长得也不像。”方筱筱道，“不过还是帅！你看我们俩今天好搭配，你要是男的，咱们直接凑对了。” 　　沈秋看了眼方筱筱，轻笑了声。 　　方筱筱愣了下：“……难得看你笑。” 　　沈秋：“是么。” 　　“是啊，我是说真诚的笑！不是装的那种。”方筱筱说，“你可以常常笑呀，你笑起来很好看。” 　　…… 　　地铁轰鸣声到了，方筱筱拉着沈秋走了进去。 　　两人坐了半个小时一号线，转了一条线，又坐了十分钟七号线，这才到了餐厅附近。 　　方筱筱另外两个朋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四人见面后，一同往里走去。 　　方筱筱说的这家餐厅环境确实很好，也确实高档昂贵。 　　但即便如此，沈秋也没想到这么巧，会正好在这里撞见赵修延。 　　他今晚应该也是来吃饭的，迎面走来时他看到她了。 　　两人视线碰撞后，他先停住了。 　　“来吃饭？” 　　方筱筱等三人突然看到一大帅哥停下来跟沈秋说话，都意外地望向她。 　　沈秋也没想到赵修延会跟她打这个招呼：“嗯。” 　　赵修延很淡地笑了下：“景杭昨天飞英国了吧，你怎么会在这。” 　　沈秋解释道：“这次不用跟。他说，我放假。” 　　赵修延嗯了声，看向她边上的三个人：“朋友？” 　　沈秋：“是……” 　　赵修延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那我先过去了。” 　　“好。” 　　赵修延走了，方筱筱看着他的背影，难掩激动：“认识的啊？好帅！这是你谁？！” 　　沈秋回头，看了眼走到靠窗位置坐下来的赵修延，轻抿了下唇。 　　怎么说。 　　她也不知道她该说他是她的谁。 第13章 　　天花板上奢华低调的灯光安静地落在餐桌上，光线不算明亮，能将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尽收眼底。 　　沈秋坐在靠窗的位置，安静地看着众人，有人问她话时，她才会搭一两句。 　　方筱筱知道她不是个爱聊天的人，所以也不介意，嘻嘻闹闹地跟朋友们聊着天。 　　菜一道道上来，吃完又好好拍了照片后，晚餐算是结束，一行人准备离开。 　　“你好。”方筱筱招呼服务员。 　　穿着西装马甲的服务员走过来，微微俯身：“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方筱筱说：“我们这买单。” 　　服务员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您这桌赵先生已经买过单了。” 　　方筱筱疑惑：“啊？什么赵先生。” 　　服务员朝不远处赵修延坐过的那个位置示意了下：“方才坐在那边的赵先生。” 　　方筱筱和另两个朋友瞬间都看向沈秋，沈秋微微一顿，对服务员道：“谢谢。” 　　服务员点了下头，离开了。 　　“沈秋，你朋友真大方，这一桌很贵啊。”坐对面的女生说道。 　　方筱筱也是惊呆了：“是啊，我还寻思着用这个特惠券可以打三折呢……这就付啦。” 　　沈秋沉默片刻，只好道：“有机会请回来，走吧。” 　　但沈秋知道，不会有这个机会。 　　回程又用了将近一个小时。 　　到家后，方筱筱还是没忍住，问道：“秋，你们当保镖是不是特容易遇到很厉害的朋友啊。” 　　沈秋：“不会遇到朋友。” 　　“啊……那刚那个赵先生是不是你之前的雇主？他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 　　“他不是我的雇主。” 　　方筱筱好奇道：“那他到底是你的谁？” 　　也许是今晚遇到了赵修延，也也许方筱筱今天说了“两人是朋友”。 　　沈秋下意识的，有了点回忆的欲望。 　　“小时候认识的。” 　　方筱筱瞪圆了眼睛，立刻就道：“原来你家也很有钱？！” 　　“不是，在福利院认识的。” 　　方筱筱眨巴着眼睛，呆住了：“嗯？” 　　沈秋平静道：“他以前和我一样，都被人丢在了那里。后来他被他亲生父亲带走了，再后来，我也被领养了。很多年前的事了。” 　　方筱筱没想到沈秋有这样的过往，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磕巴了会才说：“原来是，是这样……你们一直以来有联系吗。” 　　沈秋看着方筱筱，停了好久才道：“从未。” 　　“那你们长大后是怎么遇到的。” 　　沈秋想了想，说：“我现在的保护对象是他亲戚，之前有一次在他家里遇到他了。” 　　方筱筱：“你们在他家认出对方了吗？！哇塞！这是什么言情剧情啊！太戏剧了吧！” 　　“戏剧吗。” 　　“嗯！久别重逢两眼泪汪汪！”方筱筱脑子的言情雷达开始了，小时候同甘共苦却意外分离，长大后相遇，这就是典型的久别重逢戏码！ 　　方筱筱：“而且他长得好帅！今晚默默结账的样子简直不要太man。诶，那遇到后应该有联系了吧，是不是有什么发展了呀。” 　　沈秋倒了杯水，神色很淡：“没有联系，也没有你说的戏剧。” 　　“为啥，是因为生疏了？我以为，你们这么遇上会很激动，毕竟有很多共同回忆嘛。”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回忆。”沈秋看着缓缓波动着的水，说，“过去的一切，现在的他不想、也不必回头看。” 　　—— 　　第二天，沈秋去了一趟商场，给方筱筱补了个生日礼物。 　　买完生日礼物，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又买了一些日用的东西和吃的，给夏知他们送了过去。 　　赵景杭的飞机是第三天晚上十点钟落地，沈秋知道行程，去机场接机。 　　“少爷，您是要回家还是去哪里？” 　　长时间在路上的缘故让赵景杭的脸色有点阴郁：“大半夜不回家，还要去哪。” 　　沈秋眉梢轻轻一挑，有些服气。 　　赵大少爷大半夜在外面骄奢淫逸的日子还少吗。 　　“好的，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哦。” 　　和赵景杭同行的助理先行回去了，沈秋让司机往家的方向开。 　　上车后，赵景杭没有再说话，因为他心情不是很好。 　　这次出国，他是和赵正源一起去一个项目现场考察，本来也没什么事，但两人在一块，总会提起去世的母亲还有母亲生前经营的公司。 　　那家公司对赵景杭来说意义非凡，他一直以来都想把它拿到自己手里。可现在公司在赵正源手上，也因此，他才受制于赵正源。 　　赵景杭低气压的时候，边上的人基本都能感觉出来，更别说沈秋这样总待他身边的。 　　她不想招惹他，坐得也尽量离他远一点。 　　“停车。” 　　司机往后视镜上看了一眼，赶忙在路边停下。 　　沈秋知道他要整什么幺蛾子了，安静地等待着。 　　果然，下一秒就见大少爷指了下车窗外，冷淡道：“你下车，过去买。” 　　沈秋看了眼他指的便利店：“买什么？” 　　赵景杭：“你上次买的那个，吃的。” 　　沈秋反应了下：“关东煮？” 　　赵景杭嗯了声。 　　大少爷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沈秋心里是这么想着的，但并没有说任何忤逆的话，开门下了车。 　　深夜便利店里还有几个加班回来的上班族在吃东西，沈秋在“欢迎光临”声中走了进去，到了关东煮边上，给赵景杭挑吃的。 　　“欢迎光临。” 　　两分钟后，自动门又发出了声音。 　　沈秋随意瞥了一眼，却见是赵景杭进来了。 　　他今天因为长途坐飞机，衬衫西服都换下了，穿了件黑色宽松的卫衣。 　　他很适合穿黑色，那张脸在黑色的衬托下愈发白皙精致，只是一双眼睛冷气十足，让人产生不了任何亲近感。 　　可即便如此，还是勾得窗边吃东西的人频频回头看。 　　“这个不要，不好吃。”赵景杭走到沈秋边上，冷声道。 　　沈秋放下了手里那串豆腐：“你怎么过来了。” 　　赵景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过来了，这就跟他路过这看到那天那家便利店，就叫停了车一样，很莫名其妙。 　　赵景杭眉头浅皱了下，说：“看你有没有下毒。” 　　沈秋：“……” 　　“这个也不要，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别放进来。”赵景杭又开始对她的选择指手画脚了。 　　沈秋干脆放下，问：“那您想吃哪一个，自己选。” 　　赵景杭两手插兜，并不愿意解放双手：“丸子，牛肉的，海鲜的，还有个凹凸不平的。” 　　……少爷是丸子控。 　　沈秋意识到这点，便把原本拿过来的串串全都换下来，再把他指定的那些填充满整个容器。 　　“你好，这边加汤。”结束后，沈秋示意服务员。 　　服务员接过：“辣还是不辣？” 　　沈秋看向赵景杭，赵景杭道：“微辣。” 　　服务员多看了眼赵景杭两眼，道：“好的。” 　　服务员开始往里加汤，赵景杭在遇到沈秋之前从没吃过这个，也没见过这东西是从这里拿出来的，他看着那汤，眉头又开始皱了。 　　“你们这个汤底，多久换一次。” 　　服务员似乎没想到眼前的帅哥突然问这个，啊了声。 　　赵景杭：“不是一锅一换？” 　　“呃……我们每天都会换的。” 　　赵景杭：“有卫生许可证？” 　　服务员：“……有的。” 　　“这东西谁做的，速食？还是当天做？” 　　服务员表情已经从“这个客人好鸡儿帅”渐渐转变成了“这个事逼是要惹事吧”。 　　“先生，我们店是连锁，你放心吧。” 　　赵景杭不屑一顾：“连锁就很安全吗。” 　　服务员：“……” 　　沈秋一脸黑线，在赵景杭还在继续找茬的时候，赶紧付了钱，接过关东煮，扯着赵景杭的胳膊就往外走。 　　赵景杭猝不及防，差点被她拽倒，他看着紧紧拽着自己衣服的手指，有些错愕，“你干什么？” 　　然而眼前的女人根本不理他，而且还对他用了九成力，一个劲把他往外拽。 　　“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终于出了便利店，沈秋深吸了一口气，回头，“听见了，少爷。” 　　“听见了你拉着我做什么。”赵景杭冷着脸说，“我还不能对我消费的一家店问一些问题？五星餐厅都要对顾客的问题做出解答。” 　　沈秋：“……这不是五星级餐厅。” 　　“所以他更有必要对我的问题进行回答。” 　　沈秋觉得今天赵景杭没吃错药，他在找茬。 　　看，多正常，多有他的味道。 　　沈秋心里一叹，选择顺着：“行，您说的对。” 　　赵景杭眉头微压，俯身盯着她：“你这幅装模作样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还是觉得我说的有问题？” 　　“……” 　　“沈秋，付你钱当我保镖，不是让你来这给我表演’忤逆’两个字怎么写的。” 　　沈秋暗自吸了一口气，行。 　　他付了钱。 　　都是钱。 　　她不跟钱过不去！ 　　勾唇，微笑。 　　沈秋狠狠拿起一串丸子，轻轻递到了赵景杭前面：“我没有意见，少爷，请吃吧。” 　　眼前女人在笑，是熟悉的虚假。 　　但便利店里的光透过落地玻璃散在了她脸上，却将她不答眼底的笑意晕得莫名娇俏了几分。 　　赵景杭目不转睛地看着，心里的烦躁突然就消散了些。 　　他觉得，那晚一身血污撒娇的小野猫，好像又回来了。 　　“拿高点。”赵景杭开了口。 　　沈秋没动。 　　赵景杭也不恼，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 　　沈秋微愣：“你……” 　　话没说完，只见赵景杭微微倾身，直接侧头把她手上拿着的丸子咬掉了。 第14章 　　叮。 　　欢迎光临。 　　身后不远处的便利门开了，方才在里面吃夜宵的两个女孩子走了出来。她们的视线在赵景杭和沈秋身上转完一圈后，对视了眼，嬉笑艳羡着离开了。 　　可一边走，还一边往回看。 　　沈秋注意看到旁人的视线，要把手抽回来，但他扣住她的手腕，扣得用力。 　　这个姿态，是她在喂他吃东西，是像小情侣的暧昧。 　　“乱动什么。”赵景杭声色微沉，却又带着点散漫的调子，听着很招人。 　　沈秋想，这样的声线加这张脸……难怪性格这么糟糕，还能惹女人前仆后继。 　　“少爷，一定要这么吃吗。”沈秋问。 　　赵景杭垂着眸看她，眼前人脸色略显迷惑，淡茶色的眸子一瞬不瞬，无奈的样子让人愉悦 　　。 　　于是赵景杭的嘴角也就真的弯了下，他松开她的手，拍了下她的脑袋，懒倦道：“拿着，去车上吃。” 　　说着，转身就往停车的地方去了。 　　沈秋顿了下，望着他背影。 　　怎么觉得，赵阎王心情突然变好了。 　　上车后，继续往家里开。 　　后座上，沈秋端坐着，右手捧着关东煮，左手时不时被左边的人使唤，给他递吃的。 　　赵大少爷是要把“绝不解放双手”这件事贯彻到底了，靠着椅背，悠闲自得。 　　车子开了将近二十分钟，到后面，赵景杭也不乐意再吃了。 　　于是沈秋端着孤零零的一串牛肉丸和一堆竹签，从车上下来。 　　“您回来了。”梁姨听到声响，照例在门口等着，她接过赵景杭的行李箱，给他拿了双拖鞋。 　　赵景杭换了鞋，没有停留，径直往楼上走去。 　　“少爷，给您做个夜宵吧。” 　　“不用。” 　　梁姨见赵景杭长途跋涉回程，便不打扰了，转头问沈秋：“那给你做个夜宵，这么晚也饿了吧？” 　　沈秋道：“不用了梁姨，我晚上吃过饭。” 　　“吃……这个？”梁姨看了眼她手上端着的东西。 　　沈秋：“不是，我在家里吃的，这个是少爷吃的。” 　　梁姨顿时瞪圆了眼睛：“是吗……哪买的？” 　　沈秋：“便利店。” 　　“啊？你买这个给他吃啊。”梁姨小声道，“他吃了？不生气吗。” 　　沈秋莫名：“他自己点名要的，怎么会生气。” 　　梁姨听完是更惊讶了，毕竟赵景杭吃东西很挑，像这类在外面可以买到的速食，他根本不会碰并且会很嫌弃。 　　怎么会突然要吃…… 　　沈秋把手里的东西丢进了垃圾桶：“梁姨，也不早了，您也睡吧，我先上楼了。” 　　梁姨回过神：“诶诶，好的。” 　　—— 　　第二天，沈秋陪着赵景杭去了趟施工现场。 　　万胜集团房地产做的风生水起，旗下地产分公司也有几家，赵家小辈这一块上各自掌舵分了一杯羹。 　　现如今赵国兴写遗嘱在即，没有一个不想在老爷子那拿到更多的份额，而拿份额的前提，自然是自己也够资本。 　　没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懈怠，不管是赵修延、赵子耀等人，还是表面上更加恶劣不羁的赵景杭。 　　因为晚上还要去一个酒会的缘故，从施工场地回来后，赵景杭换了身衣服。 　　晚上酒会的主承办方是尹家，负责人是尹兴程，赵景杭的朋友。 　　尹兴程把酒会办在了一个小山庄里，独门独户，场地很大。 　　来的年轻人偏多，除了有权有势的富家子弟外，还有一些被富家子弟们带进来的人，有网红，也有一些明星演员。 　　说起来，这场酒会更像是派对，没有那么多老派的流程，大家在里头，各找各的利益，各有各的圈。 　　沈秋随着赵景杭进来后，赵景杭被人众星拱月，她便退离了些，在能看到他的位置驻足。 　　也就是在这时，她遇到了陈诗琦。 　　其实遇到她她并没有很意外，做陈诗琦保镖的那段时间，她也会出入这样的场合。 　　陈诗琦喜欢这种社交，也喜欢这样的获利方式。 　　“有点能耐，还在他边上。”陈诗琦今天打扮得很妖冶，端着个大明星的架子，漂亮也是真漂亮，“沈秋，我可真没想到，你这人还有这种心思。” 　　沈秋知道她对她的看法已经成形，她懒得解释，更不在乎。只是目光紧随着赵景杭，答道：“还行。” 　　沈秋很淡定，跟陈诗琦以往认识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以前陈诗琦认为自家保镖这样很好，可现在只觉得刺眼。 　　“你了不起什么，他要是真看得上你，你现在还当个保镖？”陈诗琦冷笑了声，“不过是拿你当个消遣。” 　　沈秋嗯了声：“你也是消遣，咱们半斤八两，就别互相伤害了。” 　　陈诗琦：“你……你跟我比？” 　　沈秋看了她一眼：“不是跟你比，我的意思是，他是个混蛋，都只是拿别人消遣。” 　　陈诗琦顿时脸色都青了，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噗哈哈哈——” 　　突然，身边传来一阵笑声，沈秋和陈诗琦闻声回头，见着一个二十出头，穿着白色小礼服的女孩站在那里笑。 　　在这的人都非富即贵，陈诗琦虽不悦，但不敢冒然怼人：“你是谁？” 　　沈秋看了陈诗琦一眼，果然赵景杭对女人敷衍至极，不然她怎么连赵景杭的妹妹都没见过。 　　赵青梦已经抬脚走了过来，但是她并没有回答陈诗琦话的意思，径直走过来揽住了沈秋的胳膊：“就知道今天能在这看到你，天天推我的邀约，被我逮到了吧。” 　　沈秋：“赵小姐，我是真的抽不开身，抱歉。” 　　“我知道我知道，我哥离不开你呗～”赵青梦拖长了语调，暧昧非常。 　　赵小姐？我哥？ 　　陈诗琦突然反应过来了，她知道赵景杭有个妹妹的……虽没见过，但眼前这个女孩子大概就是了。 　　陈诗琦面色微变，很快笑说：“啊，原来是青梦妹妹，老早就听说过你了，一直没机会见到。” 　　赵青梦脸色变得也极快，“谁是你妹妹。” 　　陈诗琦微微一僵。 　　赵青梦冷哧了声，道：“来这里认妹妹，你够不够格。” 　　陈诗琦面子挂不住了，可眼前这人的身份她哪敢硬碰硬：“是，我不够格……我是想着你是景杭的妹妹，所以我才这么叫。” 　　“我是我哥的妹妹跟你叫我妹妹有什么联系？”赵青梦嫌弃地看着她，说话毫不客气，“你别是真以为自己跟我哥有什么吧？你也配？” 　　“你——” 　　“自我认识可真不清晰。”赵青梦嘟囔了句，拉着沈秋往别处走，“换个地方，这里晦气。” 　　沈秋随着赵青梦往边上去，她现在都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陈诗琦气得要当场暴走了。 　　沈秋不动声色地看了赵青梦一眼，小姑娘年纪不大，表面上看着是真的单纯无害。可不愧是赵家的人，不爽不满的时候，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你可真好玩！刚才还说我哥是混蛋啊，你不怕他知道吗。”赵青梦不怼人时，又是张可爱脸了。 　　沈秋惊叹于她变脸的速度，说：“对着陈诗琦说的，我开玩笑的。” 　　“哈哈哈是吗，我知道你不是开玩笑啊，本来嘛，我哥就是混蛋。” 　　“……” 　　赵青梦：“没事啦，我不会告诉哥的。我就喜欢你这种直接的人，像小明星那样的，作都作死了。” 　　沈秋淡淡笑了下，没多说什么。 　　“诶！二哥！”赵青梦说着，突然朝不远处抬了下手。 　　沈秋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香槟桌边上，看到了赵修延。 　　他今天穿了正装，身姿颀长，清俊明朗，眼尾一颗小痣染在笑意之上，听到赵青梦的声音时，抬眸看了过来。 　　“怎么了。” 　　赵青梦走到了他边上，“没怎么，刚才没看到你，几点到的。” 　　“十分钟前。” 　　赵修延说罢看了眼沈秋，轻点了下头。 　　“二哥今天真好看～” 　　赵修延：“行了，别嘴贫。” 　　“哪有啊。” 　　“青梦今天也很漂亮呀。”边上其他客人搭了一句。 　　赵青梦转头看到是个熟人，连忙凑了过去，“诶！临哥！好久没见你了啊，上哪去了。” 　　“这段时间不是在国外嘛，你呢。” 　　“我一直都在这里啊。” 　　…… 　　赵青梦突然找别人聊天去了，那当下就只剩下沈秋和赵修延面面相觑。 　　沈秋垂眸：“赵先生。” 　　赵修延嗯了声，“跟景杭过来的？” 　　“是，他在那边。” 　　“好。” 　　边上的人各有各的交流，也各有各的事做。沈秋其实觉得自己应该转头就走，但又觉得，那样有点突兀。 　　她想了想，抬眸间，正好又和赵修延的视线撞上。 　　赵修延：“你……” 　　沈秋：“那天……” 　　两人同时开了口。 　　赵修延笑了下：“你说吧，什么？” 　　沈秋目光停在了他的笑容上，不管是不是长大了，他笑起来的样子都跟以前无数个时刻一样。 　　“我说，上次在那家餐厅你给我们桌付了钱。”沈秋道，“那天是我朋友生日，她说不合适，想请回来。” 　　赵修延：“不用，只是随手。” 　　“……噢。” 　　“那几个都是你朋友？” 　　沈秋摇头：“跟我一起坐得那个女孩是我现在的室友，另外两个是她朋友，我不认识。” 　　“嗯。”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原来是遇到熟人了？”正在沈秋想要离开的时候，突然，一个带着嘲讽的声音插了进来。 　　沈秋心口一跳，顿时回了头。 　　只见赵景杭走了过来，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小保镖，工作很到位。” 　　沈秋抿了下唇，退到了赵景杭身后。 　　“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赵景杭垂眸看着她，声音很淡，这么近的距离，只有他们两个听见。 　　沈秋：“什么？” 　　“少跟赵家其他人走得那么近，你当我的话耳边风？” 　　沈秋：“不是，刚才是因为青梦小姐……” 　　赵景杭沉了声：“摆清楚位置，站边上去。” 　　“……是。” 　　沈秋退边上后，赵景杭看向赵修延，后者举了下杯子。 　　赵景杭面色淡淡，手里的香槟杯跟他的碰了下：“看不出来，你跟我保镖还很熟。” 　　赵修延看着前方，面不改色：“不熟，但上次打过麻将不是吗。” 　　赵景杭无所谓地哦了声，心中却是不爽。 　　刚才他找沈秋没找到，看了一圈竟然看到她擅离职守，在跟赵修延说话。 　　她目不转睛跟他说话的画面，看得他浑身不舒服。 　　而沈秋也知道赵景杭不高兴了，默默往边上让了些，生怕他找茬。 　　“沈秋，喝酒吗。”这时，赵青梦朝她挥了下手。 　　沈秋摇头。 　　赵青梦也不勉强，和友人一块走到桌边，拿了杯香槟。 　　派对富丽堂皇，白色长桌上摆着的都是各种好酒，其间还有一个由香槟杯搭起来的高塔。 　　此时高塔后，陈诗琦看了眼正和旁人说话的赵青梦，冷笑了一声。 　　死丫头片子……仗着自己是赵家的人，就对她随意谩骂！ 　　“你好，需要红酒吗。”不远处服务员拿着托盘里的红酒走了过来，陈诗琦看了香槟高台一眼，眉梢微微一挑…… 　　另外一边，赵青梦正和友人说笑着，但就在她跟友人一边聊天一边品酒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香槟台背后传来一个惊呼声。 　　赵青梦蓦地回了头，只见酒桌那一边，一个服务员似乎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然后整个人连着手上的托盘一起，扑向了香槟塔！ 　　“啊！” 　　此时，站在香槟塔附近有很多人。 　　离得最近的，除了赵青梦和她边上的朋友，还有赵修延、赵景杭，和一个正同赵景杭说话的男人。 　　赵景杭听到声响回了头，看到那些东西倒下来的时候，他自然就要往外走。 　　但比他更快的，是一直观察着周围的沈秋。 　　余光中，赵景杭看到她扑了过来。 　　那一瞬，赵景杭的第一个念头是想让她滚开，可他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沈秋身影袭来，以极快的拉走了…… 　　赵修延。 第15章 　　沈秋警惕性高，自然比别人更早注意到服务生被绊了一下，她在惊呼声中往前扑去，电光火石之间，只拉住了一个人，用力往外一拖—— 　　其实这一刻她什么都没想，只是下意识的，习惯性的，不让他受伤。 　　桌上那半人高的香槟塔轰然倒塌，香槟杯破碎，酒液四溅。 　　赵青梦尖叫了一声，被边上友人护住了脸，但是她的白裙子却被香槟溅透，狼狈万分。 　　周边顿时躁动了起来。 　　沈秋拽着眼前人的胳膊，心口砰砰跳动，但抬眸看到被她拉过来的人沉默又带着些许惊异的目光时，她愣了一下，回神，猝然松开了手。 　　“没事吧？都没事吧？”尹兴程闻声匆匆跑了过来，看到一地狼藉，恼怒地看向那个吓白了脸的服务员，“你怎么回事？！” 　　服务员颤颤巍巍地站着：“先生，我，我刚才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走路不看？！知道今天什么场合吗？” 　　“对不起……” 　　尹兴程深吸了一口气，但因知道这会不是训人的时候，就赶紧让服务员先滚，再让下面的人过来处理残局。 　　周边人或多或少都被溅到一点，但更多的，是赵青梦和她边上的友人，还有……赵景杭。 　　尹兴程看赵景杭的衣服都被溅湿，一个头两个大，在自己的场子上让这位主出了这事，简直是重大事故。 　　“景杭，没事吗？进去换个衣服吧。”尹兴程走到他身边。 　　然而说完后，他发现赵景杭并没有理会他，只是一言不发，目光阴沉看着他家那小保镖。 　　尹兴程方才不在现场，也没看到具体发生了什么，所以只是迷茫。 　　“怎么了？” 　　赵景杭二话不说，上前就拎住了沈秋的后领。 　　他轻松把她拖到了自己身侧，看向赵修延。 　　赵修延目光却是平静，“景杭，还好吗。” 　　关心的场面话，赵景杭听多了。 　　所有人跟他讲场面话他都能受着，但赵家这几位，他还真受不了。 　　虚伪得没边。 　　赵景杭嘴角轻扬，眼底却全是冰冷，他盯着赵修延，话却是对沈秋说的：“你最好挖空你的脑袋，给我一个解释。” 　　赵修延眉头微微一皱。 　　赵景杭却不再停留，揪着沈秋就往别墅方向走去。 　　尹兴程见赵景杭肯先离开，心里稍安，安抚众人：“不好意思啊各位，这里马上处理干净，大家继续。” 　　“兴程哥，你手底下的人也太毛手毛脚了，要不是临哥今天在我边上，都不知道我会不会受伤呢！”赵青梦气呼呼道。 　　尹兴程：“真的不好意思了青梦，你快去换衣服，我让人安排。” 　　“不用，我自己解决。”赵青梦哼了一声，走到赵修延边上，“二哥，你吩咐人去我家里取，我不要别人给我衣服！” 　　赵修延的目光从那两人的身影上收回来，嗯了声。 　　赵青梦见他脸色淡淡，也朝沈秋离开的方向看了眼，突然道：“二哥，你跟那个沈秋有一腿吧。” 　　赵修延：“胡说什么。” 　　“没胡说啊，那不然刚才她在干嘛？她是三哥的保镖，竟然先救你。” 　　赵青梦见赵修延不搭她的话，想了想，又觉得有一腿不大可能，毕竟沈秋的身份，跟赵修延也搭不上边。 　　“行吧，那如果你们没有一腿，就是她对你有意思。” 　　“说够了吗。”赵修延似乎是不耐烦了，沉了声，“你还换不换衣服？” 　　赵青梦愣了下：“啊？换，换啊。” 　　“那就在这等着，我去叫人。” 　　赵修延不接她的玩笑话，赵青梦也就识趣地住了口。 　　别看赵家这几个哥哥，她似乎跟赵修延是最好的，但实际上，她觉得自己跟赵修延是最远的。 　　赵景杭还更能让她有亲近感些，反正，赵景杭坏也坏得明显。 　　不像赵修延，跟团迷雾似得。 　　—— 　　庄园酒会在院子露天处举办，往里走一些是一座别墅，别墅后院，是个小花园。 　　沈秋被赵景杭一路拽了过来。 　　其实在看到赵景杭的那一刻，沈秋也知道自己惹事了。更知道自己没有遵守一贯的保镖准则：不让雇主受一点伤害。 　　虽然，这会赵景杭身体上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沈秋：“少爷，我……” 　　“你不把我放在眼里，是吧。”走到小花园，赵景杭松了手，把人丢在花坛边。 　　沈秋险险站稳了，立刻道：“不是。” 　　赵景杭：“说说看。” 　　沈秋：“什么？” 　　“你什么意思。 ” 　　赵景杭站在原处，面无表情地看着沈秋。 　　他虽然脸上没怒色，但沈秋能感觉到他压着的怒气。方才他没在现场发火，完全是在给尹兴程面子而已。 　　沈秋心中忐忑，想了想，说：“其实您的位置不会被酒杯砸到，安全是有保障的。” 　　“哦，是吗。” 　　“是的，我确信。” 　　“有安全保障就行了？”赵景杭骤然掐住了她的脸颊，“我怎么记得你在当陈诗琦保镖的时候为了不让她被溅就溅我一身，忠诚得不管不顾。怎么，现在我成你主子，你就变了？” 　　沈秋吃疼，艰难道：“那不一样，那一次陈诗琦是要被砸，会受伤我才拉她，不是单纯要被溅到。” 　　赵景杭气笑了，他抬高了她的脸让她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少跟我狡辩这个。我和赵修延站一块，你先拉他，谁给你的胆？！” 　　确实，她错了。 　　今晚是她最大的失误。 　　她怎么能去拉赵修延…… 　　沈秋只好开始狡辩：“他是您的亲人，我，顺手。” 　　“顺手顺到直接把我忘了？” 　　“……” 　　“啧，那你怎么不顺手帮帮我另一个亲人赵青梦呢，她站的位置应该更严重。” 　　“赵小姐身边有人了。” 　　赵景杭眼中席卷而来的是狂风暴雨：“沈秋，继续说，我看你还有多少借口掩盖你的心思。” 　　沈秋心口倏地一跳：“……什么心思。” 　　小保镖真能装啊。 　　果然在打麻将的时候就看上赵修延了。 　　赵景杭想到这少有的心烦意燥，要不是现在按捺着，他都想直接把这个女人当场埋了。 　　沈秋：“您站的位置确实不会有危险。但害您衣服脏了，我很抱歉。我去帮您找身衣服。” 　　沈秋拉开他的手，想往别墅里走。 　　“站住！”赵景杭呵斥住人，嘲讽道，“用不着你帮我拿，你给我就在这站着。我没说结束，你就一直站着。否则，你别想再继续做这行。” 　　“我——” 　　“还是，你希望我把你背后那个什么福利院，一锅端了。” 　　沈秋愣了下，倏地抬眸。 　　他怎么知道福利院……她已经是被收养的身份，资料上写的也是有家有父母的人。 　　赵景杭看她眼神，道：“怎么，调查你会很难？你赚钱，难道不是都给那边转？” 　　沈秋冷了眼：“这是我的隐私，不属于你能调查我的范围内。” 　　“用不着你来告诉我范围在哪里。”赵景杭道，“你现在是我的手下，你只要知道这一点。” 　　沈秋心口重重一沉。 　　别人这么说她可以不信，但赵景杭就是个没心的疯子，他做什么事根本不计后果，而且以他的身份地位，背地里就算真的使了小动作，也不会有人能管得上。 　　福利院，夏知他们……真的会因为她被影响。 　　“赵先生，衣服已经让人准备了。”不远处，尹家的家佣走了过来。 　　赵景杭气上心头，看都没再看沈秋，转身就走了。 　　—— 　　所有人都在别墅前的院子里活动，只偶尔才会有几个服务员穿过花园前的长廊。 　　沈秋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她知道今天已经惹了赵景杭，再敢不听他的命令，她之后一定有得罪受……就算她自己没事，夏知他们也会被牵连。 　　沈秋抬眸看了眼夜空，叹了口气。 　　好像不该来这里，可其实，她也并没有得选。 　　前院有掌声响起，隐隐约约笑声也传来了。 　　沈秋站在小花园里，听不清，但她知道，那是另一个世界的奢靡繁华。 　　而赵修延，也在那个繁华圈里。 　　方才拉他的手，好像就是小时候在福利院，每次他们拉起对方的手跑一样，只是想帮对方，想对对方好…… 　　可是，那是过去，她今天多此一举。 　　沈秋脑子有些乱，繁杂过后，也度过了一个多小时。 　　脚已经有些发麻了，但赵景杭没有出现。服务员来来去去收取东西，沈秋隐约听路过人的话，是前院的活动结束了。 　　但不是所有人都离开，有那么一部分人又转移到了别墅里，喝酒玩乐。 　　所以，她的惩罚还没结束。 　　又过了一会，夜空墨色加重，乌云逐渐浓稠。 　　沈秋垂眸盯着地面，突然豆大的雨珠落在了她的额头。她愣了一下，抬眸往天上看，下一秒，密集的水珠一颗一颗地落了下来。 　　还没一分钟，她的衣服就全湿了。 　　走廊里有服务人员走过，但没有一个人敢停下。 　　他们都知道，沈秋招惹了别墅里最不好惹的那位公子哥。 第16章 　　入了秋, 温度已经全面降了下来。 　　沈秋穿了衬衫和女士西装外套，标准的保镖装, 原本不算厚重，但被雨淋过之后，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西装外套都似乎重了好几斤。 　　雨越下越大，雨珠像小石子般砸在脸上，疼，更是冷。 　　一步之遥。 　　和有遮蔽的走廊只有一点距离而已。 　　只要她往里走一些, 她就不用被雨淋，更不用在这里瑟瑟发抖, 但是，她始终没有抬脚。 　　这个世界上，她能将之冠于“重要”两个字的事物并不多, 福利院里夏知他们是其中之一。 　　她打从心里不想跟赵景杭低头，可是她表面上，就是需要跟他低头。 　　沈秋想，不过是淋一场雨。 　　这样过后她所认为的重要的事还在原位, 那就行了。 　　走廊上的服务员还在来来往往，花坛地势低一些，已经积了一层水。 　　他们看着完全湿透了的沈秋，叹息了声, “诶，会不会出事啊, 送把伞吧。” 　　“你疯了, 要送你送, 我可不敢。” 　　“就一小姑娘……都淋了这么久了, 她都有些站不稳了。” 　　“可是，她得罪的是那位——” 　　两服务员窃窃私语，没提那人名字，却都心知肚明。于是原先说要送伞的那个服务员声音也小了下去…… 　　迫切需要温饱的人，不敢去做英雄。 　　不远处楼房之上的窗户里，一个男人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下落，神色清冷。 　　“赵景杭会任由她淋下去，他不会把人命当命。”男人身边一个中年人说道。 　　男人没做声，只看着雨中那个身影。 　　“少爷，您看，我们要不要——” 　　“不必。”男人转了身，“走吧。” 　　“可是她……” 　　“赵景杭的脾性，你现在去干涉，她只会更惨。” 　　…… 　　另外一边，别墅地下。 　　尹兴程当年看上这个庄园，有极大一部分是被这个地下板块吸引。 　　这里的面积很大，冬暖夏凉，被他改造成了一个私人娱乐场所，吧台酒架，电影荧幕……吊顶还是繁星式的水晶，关了灯，像处于夜空之下，一抬头便是万里星空。 　　此时，酒会没散的一些人便聚集在这，喝酒玩乐，唱歌的唱歌，游戏的游戏，又是一片纸醉金迷。 　　吧台边，酒保把给赵景杭调的酒推了过去。 　　赵景杭今晚在酒会上基本没碰酒，但来了这之后，喝了不少。 　　主要是气的，好好的日子被一小保镖堵心，怎么想怎么恼火。 　　“你一个人在这喝很久了啊，过来啊，唱歌呢。”尹兴程过来拉赵景杭。 　　赵景杭没动：“自己玩去。” 　　尹兴程：“缺了你可没味了，走吧，那边人都巴巴望着你呢。” 　　赵景杭跟尹兴程从小就是同学，在某种程度上，他会给尹兴程一些面子。 　　今天是尹兴程的局，他又这么说了，赵景杭便站了起来。 　　唱歌那块区坐了好些人，俊男美女，画面亮眼。 　　赵景杭坐下后，尹兴程便示意一漂亮姑娘过来倒酒，那姑娘早早等着了，立刻坐到了赵景杭边上。 　　“景杭来啦，你点你点。”边上人巴巴送上话筒。 　　赵景杭把话筒推给边上人，随意道：“我唱有什么好听的，你唱。” 　　边上的姑娘眼睛一亮，“好呀，你想听什么。” 　　赵景杭语气淡淡，有点不耐烦：“会唱什么唱什么。” 　　姑娘：“那我会唱的可多啦～” 　　尹兴程笑：“景杭，你可真会点人，人正好是歌手，厉害着呢。” 　　姑娘轻笑了声，眼睛盯着赵景杭：“也没有啦……那，我就随便唱一首了。” 　　尹兴程：“行啊，唱首情歌，咱们景杭哥哥爱听情歌。” 　　“可以呀。” 　　赵景杭闻言看了尹兴程一眼，嫌弃之意很明显。 　　尹兴程挑眉回应，看热闹不嫌事大。 　　“李子晋那混帐东西不在，你当起热场观众了是吧。”赵景杭道。 　　尹兴程：“今天在我这，我不得让你开心啊。” 　　赵景杭：“他人呢，之前不是还看见他在这。” 　　“估计是怕了你了，上次那事之后，人可是见着你都绕道。”尹兴程说，“不过他刚才讲得很好听，说外面下大雨了，他得送人回家。” 　　尹兴程暧昧地笑了声，“喝那么多酒，还送人回家，我看是带回自己家吧。” 　　“下雨？”赵景杭眉头皱了下。 　　尹兴程：“嗯，下了，怎么。” 　　地下奢靡场隔离了外界的一切，包括天气。 　　赵景杭突然起身，什么也没说，径直往电梯方向走去。 　　“喂，景杭——” 　　尹兴程诧异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刚点了歌要唱的姑娘也愣住了，“走了吗？” 　　尹兴程奇怪道：“也不知道干嘛去。” 　　—— 　　赵景杭从电梯里走出来的那一刻，听到了外面瓢泼大雨的声音。 　　他疾走了两步，但想起什么，又缓了下来。 　　就沈秋那目中无人的劲，她哪里真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寻常时候都敢拿他爸来压他了，怎么又会乖乖地站在那淋雨。 　　估计，连站都没站，早就找个地方坐下了。 　　赵景杭紧抿着唇，有些心烦意燥。 　　也不知道是在燥那个不听话的小保镖，还是燥自己神经质，听到下雨的时候，竟然还去找她添堵。 　　这么想着的时候已经到了花园的走廊，迎面走来了两个服务员，见着他后恭敬地退到了边上。 　　也就是在他们让开的时候，赵景杭看到了不远处露天下站着的身影。 　　雨无止尽地下着，走廊檐上像挂下了珠帘。帘外的人浑身都湿透了，微低着头，整个人都像融在了风雨里。 　　这个角度他看不见表情，只突然觉得那个女人像个纸片人，好像再来一阵风，她就要被吹倒了。 　　赵景杭愣了下，怒从心起。 　　他疾步走了过去，停在了雨帘内，冷着脸看着眼前的沈秋：“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 　　大概是总算听到了人声，她有些迟缓地抬起头来。 　　未沾粉黛的一张脸，雨水冲洗下，肉眼可见地苍白了几分。 　　可那双眼睛却依然是清冷锋利的，越过雨帘看过来的时候，仿佛能渗透人心。 　　赵景杭心口重重一跳，握紧了拳头。 　　“结束了吗。”她声音低哑，却足够让他听到。 　　赵景杭眯了眸：“什么？” 　　“惩罚结束了吗。” 　　赵景杭脸色更冷了几分。 　　沈秋见他没说话，精神一松。她想，这意味着结束了。 　　可整个人卸了精神上那股力后，后知后觉的疲倦和痛苦也一层一层涌了上来，她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可才迈出一步，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已经失控地往前倒去…… 　　“赵先生！” 　　原先那两个服务员没走，眼看着站在雨里的那姑娘倒下，也眼看着，赵景杭冲出了走廊，一把把地上的人捞了起来。 　　他们都知道赵景杭是自家老板尹兴程的贵客，丝毫不敢怠慢，赶紧跑了过去。 　　赵景杭已经把沈秋拦腰横抱起来了，他抱着人回到了走廊里，就这短暂的时间里，他也被雨淋湿了。 　　“需要帮忙吗？”服务员道。 　　赵景杭黑着脸看了人一眼：“下雨不会给人送伞？” 　　服务员一愣：“啊？” 　　赵景杭：“聋了还是瞎。” 　　两服务员面面相觑，总算知道赵景杭什么意思了。 　　感情，这大少爷是在怪他们没有给雨中这姑娘送伞……可是，让她站那罚站，不让人进来的不是他自己么！ 　　按照往日听闻的赵大少爷作风，他们哪敢管他的事啊。 　　“呃，这，这个……” 　　赵景杭没耐心听他们支支吾吾，打断道：“带我去干净的卧室，再让人找身衣服过来。” 　　“好的！”服务员道，“您请跟我这边来。” 　　服务员往前走去，赵景杭把沈秋抱着怀里，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走廊另一边，赵修延站在出口处，目光遥遥地落在匆匆离去那人的背影上。 　　“这是……亲自过来把人抱走了？”赵修延身后跟着的中年男子惊讶道。 　　赵修延没说话，可眸中是有些错愕的。 　　“少爷，赵景杭不会看上她吧。” 　　“走吧。” 　　“那他们……” 　　赵修延却不再停留，也没说什么，转身便往来处走去。 　　—— 　　服务员把赵景杭带到了二层，这里是客房，尹兴程早前已经让人准备了几间房间，以便让喝多了的客人休息。 　　服务员带完人后，转身去找衣服去了。 　　赵景杭抱着沈秋进来，把人直接放在了床上。 　　“冷……”刚才在他怀里的时候就感觉到她在发抖，现在躺在床上后，她是抖得更厉害了。 　　赵景杭转身按了制热空调，又坐回了床边。 　　“该听话的时候不听话，不该听话的时候，比什么都听话。” 　　“我冷……”沈秋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低声说着自己最直白的感受。 　　“傻子一样淋了这么久，你不冷谁冷。”赵景杭见她抖得厉害，一把将她拽了起来，两三下就把她的外套脱下，丢在了地上。 　　接着，伸手去解她的衬衫纽扣。 　　但解了第一颗就顿住了。 　　外套里是白色的衬衫，湿透后，衬衫接近半透明。 　　她软若无骨地靠在他身上，弧线有致，肩带半现，领口露出一小片白皙细嫩的肌肤泛着淡淡水光，透着诡异又诱惑的性感。 　　赵景杭唇角慢慢绷紧，默了片刻，又把人丢回了床里。 第17章 　　空调打开后, 房间的温度慢慢升了上来，赵景杭感觉到了热意，可床上的人却依然在发着抖。 　　赵景杭看得烦躁, 起身去了门口：“人呢？！” 　　方才那两服务员匆匆跑了过来：“先生, 衣服来了, 都是新的。” 　　赵景杭拿过衣服：“就你们两个？没女的吗。” 　　服务员愣了一下：“啊？” 　　赵景杭蹙眉：“没女的谁给她换衣服。” 　　服务员反应了过来，没叫女生过来, 一方面是他们刚才真的吓傻了, 另一方面, 他们以为赵景杭亲自抱着人上来，两人之间……应该是有点什么。 　　换衣服可能都不需要女孩子。 　　“我马上去叫！您稍等！” 　　“……” 　　几分钟后，女家佣匆匆赶到了, 进门给沈秋换衣服。 　　尹兴程听到手底下人传了消息，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赵景杭站在二楼的走廊里，靠在栏杆往下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景杭。”尹兴程走了过去，“什么情况。” 　　赵景杭心情不好，声音有些沉：“没什么情况。” 　　“不是，我听他们说你刚才跑出去，把你身边那个淋雨晕倒的小保镖抱回房间了。”尹兴程打量了他几眼, 他外衣和头发上都有些湿润，显然淋过雨，看来, 是真的了。 　　赵景杭冷声道：“那就是智障。” 　　尹兴程见过赵景杭变着法折腾看不爽的人, 但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折腾了人之后竟然自己生闷气。 　　他难掩心里惊讶, 说：“哪是智障, 是怕你……你让人在那罚站, 人怎么敢走。” 　　赵景杭嘲讽道：“以前我可没见她这么听话。” 　　尹兴程：“这不好吗，你不就希望她听你话。” 　　赵景杭漠然，他是想驯服她，让她乖乖听话。但是今天看到她真的站在雨里一动不动，他只觉得暴怒。 　　尹兴程难得见他这样，奇道：“你这样把人抱回来……怎么，是心疼了。” 　　赵景杭看了他一眼：“赵正源的人，不弄回来，难道让她死在那？” 　　赵正源的人多了去了，放在他身边的保镖也不止沈秋一个，可之前那些，哪个让赵大少爷操心过死不死的问题。 　　尹兴程笑了下，顺着道：“也是也是，诶，所以她现在醒着的吗？” 　　“没有。” 　　尹兴程：“那我让医生来看看，下面人说那小保镖淋了很久，估计要生病的。” 　　“……” 　　赵景杭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尹兴程拍了下他的肩：“我去安排，走了。” 　　—— 　　沈秋是真的发了烧。 　　整个人滚烫，呼吸都浑浊了起来。 　　她能感觉到自己很不舒服，但是眼皮如千斤重，只能在梦里徘徊，怎么都醒不来。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有丝丝凉意能够沁入肺腑，让她觉得好了许多。 　　醒来时，她看到了自己床侧放着的点滴架，还有天花板四周昏黄低调的夜灯…… 　　“你醒了？”边上有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接着，她就听到了脚步声，是那个女人出去了，隐隐约约听到人声传来，“……告诉……人醒了。” 　　沈秋的头还是昏昏沉沉的，但她清楚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在房间里，说明，赵景杭还有点良心，没把她随便丢在什么荒郊野岭。 　　“还以为你就这点水平，淋个雨，人都要死过去。”还没一会，沈秋就听到那个熟悉又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 　　沈秋往门口方向看了眼，见到赵景杭走了进来。 　　房间灯光调得很暗，赵景杭长得高，逆光站在床边时面容完全在阴影之下。 　　看起来，就是个冷面阎王。 　　沈秋厌恶这个人的只手遮天，也厌恶他的为所欲为，可她脸上却不能对这些厌恶有所明显表现。她不再去看他，只盯着天花板道：“没死，确实让您失望了。” 　　赵景杭随意在床边坐下，笑了声：“今天这么乖站着，下雨了也不躲，就因为福利院那几个小屁孩？” 　　沈秋一顿，脸上的漠然有些绷不住，“您可以威胁我，但是没理由把无关人员牵扯进来。” 　　赵景杭眉梢微挑，觉得自己还真喜欢她面色维持不了淡定的样子。 　　看来，让人去简单查一番是对的。 　　他也没想到这人都已经从福利院里被人领养出来了，还在给那些没人要的小孩打钱。 　　“没理由吗。”赵景杭幽幽道，“把赵正源的监视器占为己有，这就是理由。” 　　沈秋：“目前为止，我并没有汇报任何有损你利益的事给他。” 　　“那是因为你也没找到。”赵景杭垂眸，指尖轻触在她手背的输液针上，“万一什么时候，被你找到了怎么办。” 　　“你父亲只是让我注意你，别让你做违法乱纪和伤害自己的事。”沈秋道，“只是这样而已，所以少爷，麻烦你别把苗头对向一群小孩。” 　　“是吗，那就看你表现了。” 　　沈秋心里逆鳞被触，一阵心烦，“你简直——” 　　“简直什么。”赵景杭笑意顿收，阴沉沉地看着她。 　　沈秋撇过头：“没什么，我休息了，请您出去。” 　　赵景杭伸手把她的头扭了回来：“我都没说要走，你就给我下逐客令。“ 　　生病本来就不舒服，偏偏赵景杭不依不饶，沈秋也来了气，“那你说现在怎么办？不走，你在这看我睡觉，还是一起睡觉？” 　　“……” 　　气氛诡异的沉默了片刻，赵景杭看着自己手里的那张脸，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在邀请我跟你一起睡觉？” 　　沈秋：“？” 　　赵景杭没说话，还真是在等她的回答。 　　沈秋被看得有些匪夷所思：“你应该能知道，我要表达的不是那意思。” 　　赵景杭顿了顿，松开了手，皱眉转开了视线：“就你这病怏怏的样子，我还没那意思。” 　　说着，像是十分嫌弃什么似得，径直起身离开了。 　　“……” 　　沈秋无言以对，但他走了，她也是松了口气。 　　她觉得有赵景杭在边上，她的病能重上十倍。 　　—— 　　沈秋在这里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烧退了，但是人还是软绵绵的，一副病态。 　　宾客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沈秋由家佣领着到餐厅的时候，只见着尹兴程、赵景杭，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姑娘。 　　说是不认识，是现实中的不认识，电视上，沈秋还是见过这个女人的，是个歌手，有过几首热门的歌曲，不过具体叫什么，她有点忘了。 　　“沈秋，人还好吗？”尹兴程见着她，很是贴心地问了句。 　　沈秋站在了一旁：“谢谢您关心，我没什么事。” 　　尹兴程：“那过来坐下吃饭吧。” 　　她一保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用了，你们用餐就好。” 　　“没事，今天你也是我的客人。”尹兴程看了赵景杭一眼，“是吧景杭。” 　　赵景杭管自己吃午餐，看似很随意地哦了一声，“让你吃你就吃，那么多废话。” 　　尹兴程又朝沈秋招了下手：“坐吧。” 　　几个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沈秋只好选了个离赵景杭最远的一个位置坐下。 　　“妹妹，看你这脸色不太好啊，喝点鸡汤补补。”对面坐着的女歌手起身，十分积极地给她舀汤。 　　沈秋：“谢谢，我自己来吧。” 　　女歌手：“没事我帮你。” 　　昨天的事早传遍他们这些人了，赵景杭亲自去雨里把自己那小保镖给抱了回来，明眼人都觉得其中有猫腻。 　　女歌手就是这些明眼人之一，所以赵景杭的人，讨好一下也是应该。 　　吃完饭后，赵景杭和尹兴程去书房谈事。 　　他们谈的时间有点久，沈秋人不太舒服，便找了个小沙发坐下，等赵景杭结束。 　　“沈秋，你叫沈秋对吧。我看你好像还是不太好，要不要去叫医生再给你看看啊。”坐了一会后，中午一起吃饭的那个女歌手走了过来。 　　沈秋摇头：“谢谢，不用了，烧已经退了。” 　　“好吧。”女歌手说着，直接在她边上坐下了。坐下后，转头打量着沈秋。 　　沈秋被看得有些不舒服，问了句：“还有什么事吗。” 　　女歌手，“也没什么，就是想问……赵景杭对你这么好，你们是不是在一块啦？” 　　沈秋愣了下，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自己是幻听了：“在一块？对我好？” 　　“对啊，他们说，下那么大的雨，他直接跑出去把你抱回来了。而且昨天医生去看你的时候，他也一直在房间里待着呢。” 　　昨天晕倒前，她是看到他了。 　　但是是他把她抱回到房间的？ 　　沈秋有些意外，但与此同时，也觉得好笑。 　　怎么这些人看到这里，会觉得他对她好？他们都不看源头的吗，是赵景杭威胁她，让她别动弹的。 　　果然，大少爷边上的人脑回路都不太正常。 　　“所以是不是在一块了？” 　　沈秋：“……没有。” 　　女歌手哦了一声，觉得没在一起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你还是有戏的，加油啊。” 　　沈秋：“有什么戏？” 　　女歌手：“近水楼台先得月呀。” 　　沈秋了然，哑着声道：“哦，没什么戏的。你自己好好加油吧。” 　　女歌手：“为什么啊？” 　　沈秋冷漠道：“我又不喜欢他。” 第18章 　　对那女歌手而言, 赵景杭边上的女人不喜欢他，是个很离谱的事。 　　当然，这个喜欢指的不是正常意义上男女的喜欢, 而是对于金钱利益的渴望。 　　赵景杭不是个好伺候的主, 在他身边虽然如履薄冰, 但能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都有赌一把的心思。 　　女歌手昨晚也有那样的心思, 但是, 被沈秋给截断了。 　　她很遗憾，但也不算太亏，因为昨晚一夜，搭上了尹兴程。 　　这也是今天她能出现在餐桌上，现在还能跟沈秋聊两句的原因。 　　“我以为……你不是一般的保镖。”女歌手讪讪道。 　　沈秋扯了下唇角：“我就是一般的保镖。” 　　有脚步声近了, 两人停下了对话，回头的时候，看到赵景杭脸色阴沉地走了过来。 　　女歌手连忙站了起来。 　　赵景杭看都没看她, 路过沈秋边上，目光一斜，冷冰冰道：“起来，去开车。” 　　沈秋起身, 道：“开不了车, 我让司机过来了。” 　　赵景杭停住, 回头便气冲冲道：“没缺胳膊少腿，怎么开不了车了？！” 　　沈秋面不改色：“头晕, 这样开车的话我怕让您死在路上。” 　　女歌手：“……” 　　赵景杭往回走了几步, 停在了沈秋面前：“你现在对我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沈秋眉头轻拧, 直视着赵景杭：“不是, 我只是实话实说。抱歉，我现在是真头晕，我是为您安全着想。” 　　依然是淡定唬人的小保镖，但大概因为病了一场，她并不如以往锋利。 　　眼神倦怠、脸色苍白，竟莫名有了点楚楚可怜的味道。 　　赵景杭方才走出来的时候听到她说话了，简洁明了又直击人心的六个字：我又不喜欢他。 　　那带着迷惑和嫌弃的口吻让他顿时心烦意燥，原是想撒火的，可现在看到她的神色，突然又没了那心思…… 　　“到哪了。”赵景杭的怒火活生生被自己压了下来。 　　“什么？” 　　赵景杭没好气道：“我说司机。” 　　沈秋看了眼时间：“大概还有五分钟就能到了。” 　　赵景杭没再说什么，径直往外走了。 　　沈秋很快跟了上去。 　　女歌手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客厅拐角处，沉吟了番，疑惑道：“这么看起来，不像只是保镖而已呀……” 　　—— 　　沈秋的性格和说话的语气语调总会过于直白，所以很容易让别人以为她是在对什么事不满。以前在陈诗琦那，就有因为这个事让她生气过。 　　但沈秋总改不过来。 　　不过，别人相处久了也会知道，她只是直白了而已，其实说的是大实话。 　　沈秋不知道自己今天直白的说了那么几句又让一个外人想入非非她跟赵景杭的关系了，她懒得去想那么多，上了车后，昏昏欲睡，强行撑着，才能让自己维持表面的正常。 　　车开到中途，突然，她的手机响了。 　　沈秋看了眼来电，挂了。 　　但来电的人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她挂断了就停，而是重新又打了一个。 　　这种情况，一般是有急事了。 　　沈秋看了眼边上正闭目养神的赵景杭，按了接听键，低声应了句：“喂。” 　　“姐姐，你现在能接电话吗。” 　　“能，你说。” 　　“是这样的，天扬出事了，他跟人打架打伤人了，那人父母来学校了，他们要让老师开除天扬！姐姐，怎么办啊……” 　　沈秋精神顿时一震，“打架？开除？” 　　“老师让叫家长，可是……我不敢跟林妈妈讲。” 　　沈秋：“好我知道了，你管自己去上课，我去解决这事。” 　　“嗯！” 　　沈秋挂了电话，转头要跟赵景杭说的时候，发现方才还在小憩的人已经掀开眼帘看着她。 　　沈秋抿了抿唇，说：“少爷，我想请半天假。” 　　赵景杭淡淡道：“干什么去。” 　　沈秋：“我……我弟弟学校有点事，老师叫家长。” 　　赵景杭冷笑了声：“你算哪门子家长。” 　　“我想请假，可以吗。” 　　沈秋难得没呛声，甚至语气中还带着明显的急切。 　　赵景杭笑意微敛，懒懒道：“哪个学校。” 　　沈秋：“四中。” 　　“哦，老杨，四中。” 　　司机道：“好的少爷。” 　　沈秋愣了愣，说：“前面让我下，我可以自己去。” 　　“你别是以为我想送你吧。”赵景杭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给你半个小时解决，我就在校门口等你。” 　　沈秋：“可是——” 　　“晚上还有事，我没给你准假。” 　　沈秋心里着急于周天扬的事，赵景杭虽然不准假，但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想着去了再说。 　　“好，我尽量。” 　　车子调了个头，一路飞奔，开到了四中门口。 　　沈秋一刻没停，开了车门就往里跑。 　　周天扬高二了，老师的办公室在办公楼三楼。沈秋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鼻青脸肿的男生和一对怒气冲冲的父母。 　　周天扬站在另外一边，脸上青了两块，但看着没有那个男生严重。 　　“你就是周天扬的家长吗？”班主任老师知道周天扬的家庭背景，她以为今天会是福利院负责人来，所以看到沈秋走进来时，有些意外。 　　沈秋：“我是他姐姐。” 　　“啊……姐姐啊。”班主任估摸着可能是福利院的新工作人员，便说道，“是这样的，今天在走廊上，天扬和吕鹏打了起来，据同学们说，是天扬先动的手，而且你看吕鹏这伤很严重啊。” 　　吕鹏母亲大声道：“是啊！你看这人把我儿子打的！老师，这事不按照我们刚才说的解决我们可不走，你们是远近闻名的好学校啊，怎么能出这么一个暴力狂！这种人，必须得开除！” 　　班主任安抚道：“您先别激动，天扬同学平时是个好学生，他……” 　　“怎么，成绩好就好了？品德你们都不看啊！你们学校有这种人在，谁还敢把孩子送进来，我告诉你，这件事，我一定会在家长协会里说，我看大家什么想法！” 　　四中家长协会里任职的家长在社会上都有头有脸，吕鹏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身居高位，哪里容得了刺。 　　“行了你也别吵了。”吕父拦住了妻子，对着沈秋道，“这事要有交代，我儿子不能白受伤。” 　　所有人都看向了沈秋，沈秋皱了眉，走到了周天扬前面。 　　她看了眼他的耳朵，那里原来的助听器已经没了。 　　于是沈秋让他看着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周天扬听力问题是小时候就有的，日常没有助听器他几乎听不见声音，不过他可以看唇语：“姐，他骂我，还把我助听器摔坏了，那是你给我买的。” 　　“所以你打人了？” 　　“我想去拿助听器，他打了我一拳，然后我……我太生气，我还手了。” 　　“诶你这个人，怎么还说谎，当时在场学生可说了，是你先动的手！” 　　周天扬一心在沈秋身上，根本没听到别人怎么说，沈秋便重复了一遍：“她说在场的人说是你先动的手，是吗？” 　　周天扬立刻摇头，道：“不是，他们几个都听吕鹏的，只会站在他那边。” 　　吕鹏：“周天扬！你可别血口喷人啊！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先打你的。” 　　沈秋回过身，看着那个男生，质问道：“那你抢他的助听器，又是为什么。” 　　“我，我哪里抢了，我只是好奇好吧，我多问了两句，谁知道他突然就生气了啊！” 　　周天扬拉了下沈秋的手臂：“姐，我没有说谎。” 　　沈秋回头看他：“我知道。” 　　“知道什么，这就偏袒你家小孩了是吧。” 　　沈秋知道这所学校很多学生都有很厉害的背景，周天扬努力考进来的，因为没有父母和听力问题，经常被这群富家子弟欺负。 　　其实，沈秋心里是有忐忑的，因为有权有钱的人只手遮天的力量，她感受到过。 　　沈秋安抚地看了眼周天扬，道：“老师，事情还需要查证，我们不会就这样接受处罚。” 　　“天扬的姐姐，这事其实我们已经查完了，吕鹏的伤，还有其他同学的证词……”老师很是为难，又对吕鹏家长道：“那个，开除是个大事，吕鹏妈妈，两孩子的问题还没到那么大，你们是不是先和解一下，我们——” 　　“绝不和解。”吕鹏父亲不满地开了口，“你把校长叫来，这种学生，我绝对要开除。” 　　“学校你开的？口气这么大。”突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处传了过来。 　　众人闻声皆看向了来处，看到那里站的人时，皆愣了一下。 　　沈秋也怔住了，当下便问道：“你怎么来了。” 　　赵景杭没回答沈秋的话，管自己走进来，再泰然自若找个位置坐下了：“再给你一次机会，和不和解。” 　　赵景杭长得就是一张高高在上的脸，很随意的语调愣是让他问出了威胁的味道。 　　吕鹏父母一时间竟被唬住，回过神后，吕母震怒：“你谁啊？” 　　赵景杭眸子微掀，指了下沈秋，淡淡道：“她爹。” 　　沈秋：“……” 　　班主任：“啊？那个，您也是周天扬的……亲属吗？” 　　赵景杭想了想：“就算是吧。” 　　吕鹏母亲指了下赵景杭：“什么叫算是，这是我们两家的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手。” 　　“你再指一下试试？” 　　吕鹏母亲：“……” 　　“这是我的人，所以这事，我还能插插手。”赵景杭起身，随手把一脸莫名的沈秋往边上扯了扯。 　　“我最后问一遍，和不和解。” 　　“你——” 　　赵景杭：“不和解的话，你这个没用的儿子可要拿上书包走人了。” 　　吕鹏父亲惊怒：“威胁我？你谁，这学校还你说了算？！” 　　“哦，巧了。”赵景杭微微一笑，“还真是我说了算。” 第19章 　　“赵总, 您怎么来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口匆匆走进了一个人，只见他直接往赵景杭那走去, 笑着伸了手, “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我刚差点准备出去。” 　　赵景杭敷衍地跟来人握了下手，“有点事，让你来处理一下。” 　　“您说，什么事？” 　　赵景杭看了眼班主任老师, 老师愣了片刻，连忙道：“校长，是这样的……我之前跟你打电话说过, 关于我们班的周天扬同学和吕鹏同学的事……” 　　校长看看两个学生, 立刻明白过来了。 　　之前因为他们手里有着“人证”，也因为吕鹏父亲的身份地位……所以他知道这事后并没有再查证什么的意思, 只让老师给吕鹏父母一个交代。 　　谁知道, 半路还来了个赵家少爷。 　　他哪里想得到周天扬这学生还有个这么大的后台。 　　“这个事啊，还是得从长计议。”校长沉吟了番，说道。 　　吕鹏母亲一听就不乐意了：“怎么还从长计议啊, 不是都说好了吗，他无故打人！要开除处分的！” 　　校长正色：“怎么就说好了，吕鹏妈妈, 据我了解，周天扬同学可不是这样的学生，这件事我们要好好查查。” 　　吕鹏父母面面相觑, 不明白怎么早前校长都没发话, 现在这个男人一来, 他突然就义正严辞地要彻查这件事。 　　吕鹏父亲：“校长，你这是——” 　　校长给吕鹏父亲使了个眼色，然后朝赵景杭抱歉地笑了笑，说了句稍等，拉着吕鹏父亲就出去了。 　　办公室里除了赵景杭，其他人都一头雾水。 　　周天扬碰了碰沈秋，低声道：“姐，这是你男朋友？” 　　沈秋听到这话，着实一个激灵：“不是，是雇主。” 　　周天扬诧异道：“那他为什么在这，为什么帮我？” 　　沈秋也疑惑地看了赵景杭一眼，说实话，她也不知道。 　　昨天他还在威胁她，要把周天扬所在的福利院端了，今天却出现在这，帮他们。 　　正思索着，校长和吕鹏父亲从外头进来了。 　　吕鹏父亲一进门就笑意盈盈地给赵景杭递了张名片，那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转变。 　　“原来是赵总，今天的事实在是抱歉了，这是我的名片……久仰大名，一直想见您来这，但是——” 　　“事情先解决了。”赵景杭也没接他名片，淡淡道，“你说呢。” 　　吕父忙道：“当然，当然得解决了。刚才校长也跟我说了，周天扬同学一直是很优秀的学生，我儿子顽劣，也不知道怎么欺负人家了，不然也不会被打成这样。” 　　一旁的吕鹏都听呆了，“爸！” 　　“你给我闭嘴！”吕父呵斥了一声，又跟赵景杭道，“您刚才说的对，我们这边有错在先，不该咄咄逼人，这事啊，我们和解，开除确实太严重了。” 　　吕母：“老公，你这……” 　　吕父制止地瞪了她一样，然后对吕鹏道：“吕鹏！赶紧给我道歉！” 　　吕鹏没想到对自己宠爱有佳的父亲这会突然转变了态度，他脸色极差地看向周天扬，难以置信短短几分钟里，风向完全变了。 　　吕父：“臭小子！还不道歉，欺负人还有理了。” 　　吕鹏见父亲神色严肃，意识到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男人不简单。 　　他是真没想到，这个福利院出来的、没爸没妈的聋子竟然留着一手，还是他爸都得听话的那种…… 　　“我，我……” 　　“说啊。” 　　“……对不起。” 　　周天扬听不到声音，但是能看到吕鹏的嘴形。 　　他完全呆住了，没想到学校里的恶霸竟然在跟他道歉。 　　“校长、老师，麻烦你们了，吕鹏我就先带回去了，之后有什么问题，我们一定配合。” 　　班主任也没想到事情突然变成这样，愣愣道：“诶，好的。” 　　吕父不敢多呆，跟赵景杭告了个别后，立刻拉着妻子和孩子走了。 　　出了办公室后，吕鹏的委屈也藏不住了：“爸，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吕父阴沉着脸：“以后离周天扬那小子远点！你再敢动他，我要你好看！” 　　吕鹏：“……” 　　吕母：“不是，你凶孩子干嘛呢，那人到底谁啊。” 　　“我不凶他我们家可就完了！那是赵景杭。”吕父心有余悸，拉过妻子沉声道，“万胜集团的赵景杭，那就是个疯子……千万不要惹了他。” 　　—— 　　吕家人走后，校长又热情地跟赵景杭聊了阵，说要陪他吃饭。 　　赵景杭哪需要一个老家伙陪吃饭，当下就要走人。 　　“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走到门口，他回头看沈秋。 　　后者昨天刚病了一场，现在看着脸都白得要透明了，赵景杭看得万分嫌弃，不耐道：“说了给你半个小时，你已经超时了。” 　　沈秋走了上去：“我还要想再超两个小时，可以吗。” 　　赵景杭：“？” 　　“我弟弟助听器坏了，他需要新的。” 　　赵景杭眸子微眯：“你还真不把我的工作当回事啊。” 　　“今天你没有行程。” 　　赵景杭：“我没有行程你就可以到处晃了？” 　　沈秋无言以对，最希望她别跟着他的人不就是他自己么……现在干嘛好像非得她跟着似得。 　　“姐，你要走了吗。”周天扬上前拉了下她的手，拉过之后，愣了下，惊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啊，我看你刚才脸色就不太对，你是生病了吗？” 　　沈秋：“我没事。” 　　“可是你……” 　　“跟老师请个假，我带你去配新的助听器。” 　　“下次吧，你都生病了还带我去配什么。” 　　沈秋不满道：“你这事还能拖？请假去。” 　　“不去，你自己先去看病啊。”周天扬担忧道。 　　“我说了我没事。” 　　“可我这事也没那么要紧……” 　　…… 　　赵景杭眼看着两人在门口争了起来，他不耐烦地站着，目光缓缓落在少年紧紧牵着沈秋的手上。 　　眉头一皱，伸手就把沈秋往边上一拽：“让司机带他去，我要去星辉，你跟我去。” 　　沈秋被拽得一个踉跄，错愕地看向他。 　　这人这个时间点去什么星辉？白日淫喧啊。 　　沈秋耐着性子，说：“少爷，我弟弟听不见。” 　　“我知道他听不见，他不是会唇语吗，司机还带不了他？”赵景杭道，“这么大一人，不至于没了你就不行吧。” 　　周天扬见赵景杭发了火，赶紧道：“姐，我可以的。这个哥哥没了你不行，你还是跟他去吧，工作要紧。” 　　赵景杭冷笑了声：“小孩都比你懂事。” 　　沈秋：“……” 　　最后，还是司机带着周天扬打车走了。 　　赵景杭坐上了驾驶座，因为他说沈秋脸白得更鬼一样，他还不想路上出车祸。 　　沈秋不用开车自然是高兴的，上车后她坐在副驾驶上，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醒来的时候，驾驶座上已经没人了。 　　车竟然停在了赵景杭家的车位上。 　　不是去星辉吗，怎么到家了…… 　　沈秋发现车钥匙还在车上，于是她拿上钥匙，开门下了车。 　　“沈秋，醒了啊。”梁姨见她进门，迎了上来。 　　沈秋还处在刚醒的迷茫中：“他人呢。” 　　“一个小时前就到家了，现在在书房呢。”梁姨道，“他说你在车上睡着了，我说我去喊你，他说你睡得跟……哦，就是睡得很沉。我想着你应该是累了，所以我就一直等你醒。” 　　梁姨很贴心的没有把赵景杭“睡得跟死猪一样”复述出来，但沈秋大概能猜到。 　　只不过……沈秋朝书房方向看了一眼，心里隐约有些怪异。 　　他怎么突然转性了。 　　“你是生病了吗？脸色不太好看。” 　　“昨天有点发烧，不过已经好了。”沈秋道，“梁姨，我想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如果他有事，请您通知我。” 　　梁姨：“诶，好的，你休息去吧。” 　　沈秋回了房间，吃了点尹兴程那的医生开的药。 　　药劲上来后，她窝在床上，又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长，到后来，她是直接被饿醒的。醒来后拿过手机，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屏幕上还有三条信息。 　　第一条是周天扬发来的，说他已经配好了助听器，回到了学校。 　　第二条是方筱筱，她问她最近回不回去，她学了一道新菜。 　　第三条是……“家”。 　　只有三个字：【还好吗】 　　沈秋盯着那个备注看了会，回复了：【最近挺好的，放心。】 　　“家”很快回复了：【嗯】 　　这是她搬出来后，难得的交流。 　　但这短暂的交流后，沈秋也知道对面不会再给她发什么了。于是她回复完周天扬和方筱筱的消息后便下了楼。 　　楼下客厅的吊灯灭了，只留了边上的暖光灯。 　　梁姨也回房间去了。 　　沈秋没有去打扰她，去了厨房，在冰箱里找到一些食材，准备给自己下碗面吃。 　　“你在干什么。” 　　过了一会，就在沈秋给自己搅拌已经快做好的面时，听到身后传来了的声音。 　　她立刻回了头，等看到是赵景杭，下意识的警惕心便回落了些：“我饿了，想吃点东西。” 　　鸡蛋面香味已经飘了出来，赵景杭往前走了几步，往锅里瞥了一眼。 　　沈秋见他还在边上看起来，礼貌性一问：“你吃吗。” 　　赵景杭没出去应酬的晚上是没有吃夜宵的习惯的，但眼前人突然看着他问了这么一句，他嫌弃之意还没表露，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点了头。 　　沈秋先是愣了一下，她只是随口那么一问，没想到赵景杭这个挑剔鬼还真的要吃，她只好道：“那我再下点……” 　　赵景杭面色矛盾地别扭了下，哦了声，转身出了厨房。 　　没几分钟后，沈秋就把两碗面端出来了。 　　“不够里面还有。”她说。 　　赵景杭大爷地接过筷子，接着两人一人一边，在桌子对角线的位置上各自进食。 　　沈秋吃到一半，抬眸看了赵景杭一眼。后者感觉到视线，望了过来，“看什么，要我夸两句？” 　　沈秋：“那倒不用，我做的肯定没有梁姨好吃。” 　　赵景杭淡淡道：“那是必然。” 　　沈秋：“但，还能吃吧？” 　　赵景杭用筷子挑起一块鸡蛋：“勉强，鸡蛋太老了，菜也煮太久了，还有你放了什么料，味道很重，不好吃。” 　　沈秋不指望赵景杭嘴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就像她从来不指望赵景杭是个好人，哦不对……正常人她都没指望过。 　　可是—— 　　“今天谢谢你。” 　　她还是说出了口，虽然他不是好人，但是他今天做了件对她而言好的事。 　　赵景杭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下。 　　沈秋面不改色，说：“我是说今天我弟弟学校的事，谢谢你，还有开车回家，也谢谢你。” 　　“去学校是因为我觉得你半个小时解决不了，我懒得等你。至于开车回家，星辉的局取消了而已。” 　　赵景杭是皱着眉说的，他觉得这是最好的解释，因为他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怎么就这么闲得慌。 　　为什么要进学校，为什么觉得她生病还跑来跑去很碍眼，为什么要借口说星辉有局又把她带回了家…… 　　他大概就是闲着了。 　　沈秋听完他的话，却是点了点头。 　　她相信，十分相信。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赵阎王没有任何理由那么做。 第20章 　　对沈秋而言, 一码事归一码事。 　　被雨淋被“虐待”，她能在心里把赵景杭骂个底朝天。 　　但今天的事，如果没有他的话, 天扬很可能真的会被退学。不管是什么原因，赵景杭帮了她是事实。 　　“少爷, 我吃好了。”吃干净最后一根面，沈秋放下了筷子。 　　她看到赵景杭碗里还有一大半的面, 看来，她做的真的不合大少爷的胃口。 　　不过很奇怪，也十多分钟了，他既然吃不下，为什么没走。 　　“您还要继续？” 　　“继续什么, 很难吃，倒了。” 　　大少爷今天的挑衅来得有些迟啊…… 　　沈秋这么想着，走上前帮着把他的碗筷收拾好，进了厨房。 　　这场病, 蔫了沈秋整整两天。 　　后来恢复了精力, 她才重新回到赵景杭的日常中。 　　接下来这段日子, 赵景杭有些忙碌, 来来去去, 除了会议就是应酬。沈秋也是跟着他到处转，顺便在某个工作之余，给赵正源汇报一下赵景杭的行踪。 　　这天, 是某个项目敲定的日子, 会议结束后, 赵景杭下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赵景杭本人也总算落了点空闲。 　　但刚走出公司, 他就接到了赵家老爷子的召唤。 　　赵景杭是肉眼可见的不耐烦，不过到底是老爷子，他还是让沈秋开了车，送他去了赵家老宅。 　　自赵老爷子回国到老宅住之后，赵家的人从以往一年到头见不到三四次到现在一个月都得见三四次。 　　今天在老宅的人还挺多，赵景杭是来得最迟的，沈秋跟着他进了大厅后，看到里头除了老爷子外，坐着几个年轻的男女。 　　老爷子坐在上位，边上坐着赵青梦，而赵子耀和赵修延坐在沙发侧边，赵子耀的对面，还坐了一个陌生的女生。 　　女生长得娇俏甜美，正同赵老爷子说着话，逗得他直乐。 　　赵景杭的出现打断了这个和谐的画面，老爷子赵国兴指了指陌生女生边上的位置，说：“你不迟到就不舒服是不是，坐。” 　　“工作上有事耽搁了，爷爷，身体怎么样。”赵景杭这会是人模人样了。 　　赵国兴瞥了他一眼，“有你这个不省心的在，还死不了。” 　　赵景杭笑了声：“让您不省心能给您续命，那也值了。” 　　“……少贫嘴。”赵国兴道，“最近都没看到你，很忙吗。” 　　赵景杭：“还好。” 　　“城南那块地还没拿下？” 　　赵国兴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人心思各异。 　　赵景杭看了对面的两人一眼——赵子耀冷哼了声，转开了视线。赵修延倒是平静，他眼睛都没抬，只专注于眼前茶具。 　　赵景杭眼眸微凉，笑说：“爷爷，竞争有点大啊。” 　　“确实很多企业都在看着。”赵国兴道，“所以不论你们哪家子公司拿到都好，对万胜地产而言，都是一剂强心针。” 　　万胜地产下面几家子公司，看着都是万胜的，但其实各自为营。 　　老爷子说是说谁拿到都好，但其实，是一个考验。 　　城南那块地利益无边，拿到手就是一个重大筹码，所以赵景杭、赵子耀、赵修延三个人，眼睛都在盯着。 　　“爷爷说的是，不论我们哪家子公司拿到都好，反正最后受益的都是我们集团。”赵子耀说。 　　赵景杭嘴角微微一扬，不接话。 　　这种虚伪的话，说了他都嫌恶心。 　　赵国兴：“嗯，子耀说得对。” 　　赵子耀：“当然了爷爷，爷爷喝茶吧。” 　　“好。” 　　赵国兴接过了茶杯，抿了一口后，突然道，“对了景杭，今天梁悠来这看我，她是你梁伯伯的女儿，你们还是小学同学，还认得吧？” 　　赵景杭进门就看到这里多了个陌生人，只是他懒得问也不在乎，现在听到老爷子这么说，才哦了声：“小学同学啊，记得吧？” 　　沈秋站在侧边的位置，全程都能看到赵景杭的表情，而此刻，他脸上分明写着“这谁”两个字。 　　这人，真的很敷衍。 　　赵国兴：“嗯，记得就好，悠悠这段时间回国，正好，你带她到处玩玩吧。” 　　赵老爷子不会随便让自家孙子带谁，这意思，其实很明显。 　　赵景杭微微一顿，这会才正眼看了那女人一下，神色莫辨。 　　而那个叫梁悠的女生却是十分热情，她一脸高兴道：“景杭，以前我们还是同桌呢，不过你那时候喜欢欺负人～总是欺负我。” 　　赵景杭缓缓勾了唇：“是吗，那是我的错，抱歉。” 　　“你知道错就好啦。”梁悠笑道，“那你接下来可得好好带我玩一圈，补偿一下才行。” 　　赵景杭懒洋洋地往后一靠，不吱声。 　　赵国兴眉头一拧：“景杭，听到没，这段时间带悠悠好好玩。” 　　赵景杭脸上带着的是笑意，可眼底却是寸缕凉意：“玩玩啊……好的，爷爷。” 　　—— 　　过了一会，赵国兴因为要休息就离开了，场上只剩下几个年轻人。 　　几人各自玩手机、喝茶，也不怎么聊天，倒是梁悠叽叽喳喳的，缠着赵景杭，一个劲地说话。 　　“沈秋！”赵青梦最先坐不住了，起身走到沈秋边上，小声道，“哥忙着泡妞呢，咱们聊聊天呗。” 　　沈秋看了赵景杭一眼：“但是……” 　　“哎呀没事的，反正都在家里，走吧走吧。” 　　赵青梦丝毫不给她拒绝的空间，扯着她的手就往外走。而她说是聊聊天，结果却是把她拉到了休闲室麻将桌边。 　　沈秋：“……” 　　大小姐是真爱麻将。 　　“你教教我嘛，怎么算牌啊，我最近老输，手气可差了。”赵青梦说。 　　沈秋：“这个有点考验记忆力。” 　　“是么，那我记忆力也不错的，你都怎么记的？” 　　沈秋捏过一个麻将，还没开口，就听到后面传来了赵子耀的声音。 　　“爷爷偏心也偏心得离谱了吧，就这样把梁悠给赵景杭相上了？什么都赵景杭先，梁家都是他先！” 　　赵子耀的嘴巴在看到里头的沈秋之后停住了，但后来想了想估计也不在乎赵景杭知道他怎么说，就更大声地道，“也不知道梁悠瞎了什么眼，竟然还真粘赵景杭。” 　　沈秋面不改色，只当听不见。 　　赵青梦道：“四哥，三哥长得好看呀～” 　　赵子耀坐一旁坐下，冷嗤了一声：“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啊。” 　　“可不吗，这叫老天爷赏饭吃。”赵青梦转向同赵子耀一块进来的另一个人，“对吧二哥。” 　　赵修延没答，只是在麻将桌旁坐下：“怎么，你又要打麻将？” 　　一说起打麻将，赵青梦可不想聊其他事了，“打呀打呀，咱们这正好四个人，来嘛。” 　　赵修延：“好。” 　　沈秋看了赵修延一眼，她想，上次在尹兴程那“她先救他”的事，他应该是不高兴的。毕竟她是赵景杭的保镖，先救他，本身就很奇怪。 　　而且，那事也让赵景杭怀疑她跟他有什么了，这不是他们想要的。 　　“不了小姐，我还在工作中。”沈秋拒绝道。 　　赵青梦：“刚才不是说了吗，在家里也什么关系，你坐下，要是三哥找你麻烦，我帮你。” 　　沈秋不为所动：“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赵青梦眉头一压：“站住！” 　　她起身绕过桌子，把她往椅子上按，“哎呀求求啦姐姐，你最棒了，就玩一局嘛。” 　　赵青梦小小个的，用着蛮劲拉她，沈秋怕有什么动作伤着她，只好先半顺从地坐下了。 　　而赵子耀看沈秋坐下，有些犯怵。 　　因为上次她在麻将桌边大杀四方的样子他还历历在目，但是这会赵青梦非得玩，他不好表现出自己怂了…… 　　“好啦，大家坐好，开始开始。”赵青梦坐回位置，兴奋地按了启动按钮。 　　麻将桌里刷刷开始运作了。 　　沈秋拧了眉，刚想再找个借口起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某人不高兴的声音。 　　“才一会没见你就跑来打麻将，工资给你白领的？” 　　沈秋暗道倒霉，很快从位置上站起来：“不是的。”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赵景杭走了过来，不满道，“不看着我反而坐这里来，我有什么事你还管不管？” 　　沈秋：“……” 　　“是青梦非拉着她玩，你不用怪她。”突然，赵修延开口说了句。 　　话音刚落，众人瞬间都看向了他。 　　沈秋也是，她的惊诧之情溢于言表。赵修延怎么突然替她说话了……之前，他都不会的。 　　赵景杭是更惊诧，且惊诧里还带了愤怒。 　　方才进来时看到沈秋和赵修延坐在一起打麻将就想起了上次酒会她毫不犹豫选择先救他的样子，很扎眼！ 　　而现在，赵修延竟然还开口维护她？ 　　赵景杭气极反笑，说：“她是我手下，我想怎么怪还要外人来管？” 　　赵修延放下了手里的麻将，抬眸看他：“我只是实话实说。“ 　　“是吗？” 　　两人都没说重话，但明眼人都能感觉到其中暗潮汹涌。 　　赵青梦还从没见过赵修延和赵景杭当面刚上，轻咳了声，尴尬道：“哥哥们不要吵架，是我，确实是我非拉着沈秋打麻将的，那啥，三哥，沈秋还你好啦，我不打了嘛。” 　　赵景杭自然不希望沈秋继续，他看向她，想听她也说两句好话。可目光所及之处，却是看到她正望着赵修延，像是十分惊喜于他开口护着她。 　　赵景杭冷笑了声，直接把人拎了过来：“不打最好，你给我过来。” 　　沈秋骤然回过神，被赵景杭拽住了后领，走路都歪了道。 　　“景杭，你这是……”梁悠是跟着赵景杭一块进来的，这会站在边上，愣愣地看着两人。 　　赵景杭手没松，勾了勾唇，道：“刚才不是说想出去逛，既然这样，现在就去。” 　　梁悠方才明里暗里想让他陪自己出去玩，但没想到刚才他还没什么兴致，现在突然就想去了。 　　“好呀好呀。” 　　赵景杭松开了沈秋，眼神极冷，“你跟着。” 　　梁悠看了沈秋一眼，心里计较着她是个女人，便道：“她一个女孩子跟着能干嘛，不用了，我们俩去就好了。” 　　赵景杭：“你不用小看她，她一个人，可以干十个。” 　　沈秋：“……” 　　—— 　　说是逛，其实没去什么景点景区，而是大少爷带着大小姐，在商场里穿行。 　　大小姐很喜欢逛街，更喜欢买买买，这会带着可移动的钱包，逛得更自如了。 　　沈秋跟着他们从这家店穿到那一家，再从那一家走到另外一家，手里的袋子越积越多，越积越重。 　　这会，他们从一家包店出来，进了一家服装店。 　　大小姐一眼瞄过去，挑了好几件衣服，然后，开开心心地去了试衣间。 　　沈秋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等着，脑子里想得是不久前的赵修延。 　　她还在想，他为什么开口帮她说话。 　　“下次再跟赵修延眉来眼去，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她想得太入神了，赵景杭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她都不知道。 　　沈秋抬眸看到赵景杭冷冰冰的脸色，往后退了一步，“少爷，我没有眉来眼去。” 　　“你当我瞎？” 　　沈秋觉得他是真瞎：“……当时我只是刚坐下，我都没想打麻将。” 　　赵景杭又习惯性掐住她两颊抬高了她的脸，看她的表情，也看她讲话的真实性。 　　沈秋脸被挤成一团，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不过少爷，你是很讨厌赵修延吗。” 　　赵景杭不喜欢听到她嘴里冒出这个名字，皱眉道：“他是什么好东西吗，我要喜欢他？” 　　“你们之前有打招呼，我以为你们关系还不错，所以我才平常心对他，不像对赵子耀。”沈秋说得认真，还一脸真诚。 　　赵景杭听着这话是舒服了些，松开了她，说：“十几岁才被他爸带回来的私生子，没多久就一点一点把赵修远压得死死的，你觉得，他能简单？” 　　赵修远是赵家孙子辈里最年长的，也就是老大。但沈秋来赵家老宅，从没有见过他。因为他现在常年在国外，原本他手里的业务，现在都在他同父异母的赵修延手上。 　　“……原来是私生子。”沈秋很配合的表现出一个嫌弃的表情，纵使她早就知道，他来自何处。 　　赵景杭见她这幅神色，心情莫名又好了些。 　　“景杭！我换好啦，好看吗？” 　　就在这时，梁悠从换衣间里出来了。 　　她换了一身蓬蓬裙，很少女，很可爱。 　　赵景杭瞄了一眼：“哦，好看。” 　　敷衍又没诚意。 　　然而梁大小姐却是开心得很，立刻就说买单。 　　买完单出了门，梁悠把手里的袋子往沈秋前面一递：“拿着吧。” 　　沈秋手里满满当当全是购物袋，手指都被勒得生疼。 　　但听到梁悠的话，她还是艰难地伸出了一根食指。 　　梁悠毫无负担地往她手指上一放，“拿好了啊。” 　　沈秋是想拿好，可这蓬蓬裙比她想象中得要重，梁悠放上来的时候，她一个没勾住，手一抖，滑了。 　　于是她不仅掉了蓬蓬裙的购物袋，这只手其他购物袋也砸了几个在地上。 　　“你怎么搞的啊，不是叫你拿好了吗！”梁悠立刻不高兴了，她低头看到其中一个还是墨绿色袋子后，更是火大，“诶，你把这个也掉了啊，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这里面是刚才买的镯子呢，会坏的。” 　　沈秋：“抱歉梁小姐，我马上收拾。” 　　“笨手笨脚的，都不知道你在干嘛。”梁悠气呼呼道，“快点提起来，我检查一下那个镯子坏没坏。” 　　沈秋淡淡说了声好，弯腰去捡地上东倒西歪的各个袋子。 　　赵景杭全程看在眼里，低眸时，看到沈秋乖乖提袋子，也看到了她手心被袋子勒出的好几道红痕。 　　“景杭，你这个保镖怎么提个袋子都不行。诶，你为什么不叫个男生，男生比较……啊！” 　　梁悠惊呼了声。 　　因为，赵景杭突然把沈秋还没来及的拿起来的购物袋狠踹了一脚。 　　沈秋动作一滞，抬眸看他。 　　梁悠也呆在了原地，愣了两秒，才拉了下赵景杭的衣袖。她张了口，刚想说句什么，突然见身边的男人凉凉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你没手吗，自己不会拿？” 第21章 　　这个时间点商场里的人不少, 橙色的购物袋被一脚踹开落到不远处，里面的盒子掉了半截出来，引得来往人侧目。 　　沈秋微有诧异, 直起身，等待赵景杭的指令。 　　她不知道赵大少爷为什么突然发火。 　　跟她一样迷茫还有梁悠，她不知道今天一整天事事顺着她，给她买了好多礼物的赵景杭怎么突然就沉了声色, 仿佛换了副面孔。 　　“不想逛了，带你去我常去的地方喝点东西吧，怎么样。”赵景杭变脸速度是真快, 上一秒冰凉的好像要用眼神把人冻结，这一秒又懒散了, 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梁悠啊了声, 都没反应过来。 　　赵景杭却似乎并不在乎她的答案, 他看向了沈秋, 说：“让店里的人把这些东西送到梁小姐家里去。” 　　沈秋：“……好。” 　　赵景杭：“然后你就去开车吧, 我们去星辉。” 　　沈秋：“？” 　　赵景杭是混账玩意。 　　沈秋深刻地认同这一点。 　　不然，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相亲对象往夜场里带, 还让自己身边坐满漂亮姑娘。 　　沈秋默不作声地在不远处站着，看着巨大包厢中间沙发上的赵景杭时, 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这种酒池肉林的局赵景杭轻易就能组起来, 她看着他和尹兴程他们喝酒聊天，边上坐了穿着性感的莺莺燕燕们。 　　而这群莺莺燕燕里，还有穿着漂亮裙子，脸色极其难看的大小姐梁悠。 　　赵景杭真的是混账玩意。 　　沈秋又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遍, 与其同时, 也在奇怪, 为什么刚从国外回来的梁大小姐就非要赵景杭呢，就因为是小学同学吗？还是被赵景杭的外表迷惑了。 　　也是，赵景杭这个人，靠那副皮囊就可以骗很多小姑娘。 　　“不吃点东西？还是喝点酒，你可以选果酒，不会喝醉。”赵景杭闲适地同和他隔了一个女人的梁悠说话。 　　梁悠抬眸看着边上各式各样的女人，眼睛都气红了：“你什么意思。” 　　赵景杭眉梢微微一挑：“什么什么意思？” 　　“你把我当什么！” 　　在商场的时候赵景杭说了那一句重话让她惊了一下，但后来他说带她找他朋友一起玩，她想着他这么快就让她去认识他熟悉的人了，心里还是开心的，所以也没把在商场的事当回事，高高兴兴就来了。 　　可没想到，她来了之后，似乎完全变成了个透明人，沦为了跟这里所有陪酒女一样的人！ 　　早前家里让她选相亲对象，她不顾自家哥哥说的话，非要跟赵景杭，因为她觉得那些世家子弟里，他最好看。而且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她可不信赵景杭会随意对待她。 　　她父母也是看上了赵家家大业大，就应了她的，去跟老爷子那边交涉。 　　可最后没想到，哥哥说的是真的，赵景杭真的是个混蛋！ 　　梁悠像再也受不住了，一下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赵景杭！我爸是谁你不知道吗，你以为我跟她们一样，是来陪酒的吗！” 　　“我说让你来陪酒了吗？”赵景杭懒散道，“你不是让我带你逛逛这个城市，这里也是城市的一部分。” 　　“你！” 　　“怎么，不满意？”赵景杭支着脑袋，微侧着头，那模样是冷漠又俊朗，“不满意的话，你可以跟爷爷说说，换个人带你。” 　　包厢里还有清幽的歌声在空气中萦绕，所有人都八卦地看着梁悠和赵景杭，沈秋也是，不过她可不是八卦，她早知道来了星辉，后续可能会怎么样。 　　“赵景杭，你等着！” 　　梁悠再不能在这待下去，气呼呼地转头走了。 　　包厢里静了一瞬，但很快又哄闹了起来。 　　“我靠这梁家果然是上头有人的，口气可真大。景杭，她刚才让你等着，哈哈哈哈。”边上人乐道。 　　赵景杭抿了口酒，没搭话。 　　尹兴程：“不过这毕竟是你爷爷满意的，你怎么带她来这？这不故意给人难堪吗，怎么，她惹你了？” 　　赵景杭放下了酒杯，看了不远处的沈秋待的位置一眼，但后者已经不在了，刚才梁悠跑出去的时候，她也跟出去了。 　　“还好。” 　　“什么还好啊，我看她肯定就是惹你了，不然你怎么会这么不给梁家脸面。”尹兴程道，“诶，是不是这姑娘用家里关系让你带她，你不高兴了。” 　　赵景杭冷笑了一下。 　　他当然不高兴，他最厌恶的，就是家里那群人只凭自己的意愿往他身上按东西。 　　不过比起这个，更让他不爽似乎是……今天在商场，她旁若无人地使唤他家的小保镖。 　　—— 　　沈秋在梁悠跑出去的时候就跟出来了，“梁小姐，我安排司机送您回家。” 　　梁悠怒气回头：“装什么好心！我自己会回家！” 　　“还是我让司机送吧，您一个人站这不安全。” 　　“我安全得很！”梁悠的脸是娇俏可爱型，所以和此时狰狞的表情融在一块，显得很不和谐，“你是什么东西，给我滚，一个臭保镖！滚开！” 　　梁悠现在是气极了，什么大小姐涵养的样子都不想装了。 　　赵景杭身边的人，她一个都不想看到。 　　沈秋被人骂的经历可真不少，这些还真不痛不痒。 　　于是在梁悠上了出租后，她记了下车牌号，转身上楼，重新回到了包厢。 　　她进门的时候赵景杭就看到她了，朝她勾了勾手。 　　沈秋走了过去，但他身边坐着人太多，她都没法走近，远远地站住了。 　　赵景杭拧了下眉，“让开。” 　　前一秒还觉得自己可以坐在赵景杭身边的美女在这一秒被打回原形，在赵景杭的眼神下，默默往外又挪了好远。 　　“过来。”赵景杭对沈秋说。 　　沈秋在一票肤白貌美大长腿的注视下，内心毫无波澜地走了过去，但她并没坐下，只微微弯下了腰道：“梁小姐已经自己打车回去了，车牌号我记下了，需要派人去看一下她是不是安全到家吗。” 　　“她要死要活，跟我什么关系。” 　　头顶的灯光冒着微蓝的色泽，印进他瞳孔里，是清隽绝美，也是透心冰凉。 　　是料想中的答案。 　　沈秋道：“但她今天是跟您出来的，老爷子知道您相亲失败的话……” 　　赵景杭：“手没残吧。” 　　沈秋话音一顿：“什么？” 　　赵景杭手上拿着手机，用手机挑了下她的手腕，淡淡看了眼：“恢复能力不错。” 　　沈秋莫名，可再想说什么，赵景杭已经没管她了，转头跟尹兴程说话去了。 　　歌声绕梁，沈秋只好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片刻后，她又看向了不远处的赵景杭，他嘴边擒着一抹笑意，微侧着头跟边上的友人说话。肉香酒气之中，活脱脱一副纨绔子弟形象。 　　不过，他刚才叫她过去去干什么？ 　　她的手？ 　　沈秋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原先被一堆购物袋绳子勒出来的痕迹已经消失了。 　　—— 　　梁悠不是一般人，能被赵老爷子亲自挑中，推给自家孙子，那也是跟赵家有几分门当户对的。 　　于是这晚的事被老爷子知道后，赵景杭被叫回去臭骂了一顿。当时赵子耀和赵青梦也在，赵子耀脸色那叫个幸灾乐祸。 　　“赵景杭真他妈浪费，不喜欢梁悠早说啊，还接这个相亲盘干什么，让给我不行啊。”赵子耀走出来的时候，笑呵呵地跟赵青梦说。 　　赵青梦：“梁悠自己喜欢三哥才过来的，还非要三哥陪她玩。让给你……她又不喜欢你。” 　　赵子耀脸色一变，“没眼光，死活贴上去难怪要被赵景杭甩。” 　　赵青梦眉头拧了下，心里也有些奇怪。赵景杭不喜欢梁悠一点不奇怪，他会故意为难人更不奇怪，但这次是爷爷推的人……即便再不满，也应该会做表面功夫。 　　这梁悠是怎么惹人了，三哥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从赵家离开后，赵景杭脸色看着有点臭，也是，被骂了一顿，心情怎么都不会好。 　　沈秋见他这样，有点担心接下来几天他因为心情不好迁怒她。 　　但好在后续几天，因为城南那块地皮的事，赵景杭跟那边的人接触，又是饭局又是会议，忙得很，也没空折腾她。 　　这天，从一场饭局下来，已经是深夜。 　　从酒店包厢出来后，沈秋带着赵景杭坐电梯，去地下车库。 　　说是“带”着，因为赵景杭这次喝了不少。 　　叮—— 　　电梯门打开了。 　　地下停车库莹白灯光覆盖，寂静一片，走路声都有轻微回响。 　　沈秋扶了下赵景杭的手臂：“还好吧。” 　　赵景杭：“嗯。” 　　“车在前面，您搭着我吧。” 　　赵景杭其实人是清醒的，也完全走得稳路。 　　但看着她操心的样子，心里觉得很舒坦。 　　于是也不想跟她客气，直接把手臂绕过她肩头，压在她身上。 　　沈秋被压得差点矮了半截，这人……是真重。 　　“你一个女人，为什么做保镖。”赵景杭突然问了句。 　　沈秋半抗着人往前走，说：“赚钱。” 　　赵景杭懒懒道：“做什么不能赚钱，细胳膊细腿，没看出你适合做保镖。” 　　“这样就不适合了？我可以一个干十个，这不是您说的吗。” 　　赵景杭笑了下，好像也是，这女人，狠起来也没边。 　　“赚钱为了你那聋子弟弟？” 　　“……” 　　赵景杭道：“你跟他也没血缘关系吧，这么帮着。” 　　沈秋脚步微顿：“有血缘关系才会帮吗。” 　　这问题的答案，赵景杭清楚得很。 　　他微微挑了下眉，说：“也是，但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人，帮什么。” 　　沈秋：“我们有关系，我们是一起从幼年时期活过来的。” 　　沈秋用的词是：活。 　　而不是一起长大。 　　赵景杭看了她一眼：“所以，这些人就对你很重要？” 　　沈秋默了默：“很重要。” 　　赵景杭听到这个答案，有点不爽。 　　“那要是有一天出事，要从我和你一起活过来的伙伴之间选一个，你选谁。” 　　沈秋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问这种问题……果然还是喝多了。 　　赵景杭冷声：“你有点职业道德，选择救谁还用我说？” 　　沈秋懒得跟一醉鬼说话了，用了劲，把人快点往前面带。 　　赵景杭：“问你话——” 　　“没听见？” 　　“沈秋，我看你是胆子肥了。” 　　吵死了。 　　沈秋按压着想要把人直接丢下的冲动，“你能不能——” 　　正常点。 　　然而，她话还说完，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稀稀稀疏疏的脚步声，很快，有很多人。 　　沈秋停住，骤然回了身。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六、七个男人，口罩黑帽，往他们这里走。 　　赵景杭也看到了，他眸子微眯，还没下一步动作，就看到边上的人护在了他身前。 　　人不高，气势却傲。 　　“少爷，你先走。” 第22章 　　深夜的地下停车场寂静而空旷, 即便那六、七个人已经刻意放低了声响，但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的脚步也像投入了一颗惊雷。 　　这群人，来者不善。 　　但沈秋提示完之后, 意识到赵景杭还站在她身后没动。 　　“还不走？！” 　　赵景杭依旧没挪动的意思：“你不走？” 　　沈秋一顿, 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表情十分无奈, 深看的话, 还有一丝嫌弃。 　　你不走，我怎么走得了。 　　赵景杭皱眉：“看什么。” 　　沈秋没法了，叹了口气，拉起他的手便道：“跑——” 　　赵景杭：“……？” 　　他不走, 那她只好拉上他跑，不然，还是会伤到他。 　　耳边呼啸的是地下的冷风，身后是密集凶猛的脚步声。 　　沈秋拉紧了赵景杭的手往前冲：“左边！” 　　“车停哪了。”赵景杭跟着边上的女人奔跑，极速中，还抽空低眸看了眼自己被握紧住的手。 　　“就在前面, 老杨在车上！” 　　停车场也不算大, 远远的, 沈秋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车旁还有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在抽烟。 　　是老杨。 　　“老杨！”沈秋喊了一声, 惊了前头的中年男人。 　　老杨瞬间熄灭了烟，等他背过手抬眸, 看到浩浩荡荡一群人往他这冲的时候, 身后的烟头直接掉在了地上。 　　“？！” 　　“操, 给我站住！” 　　身后的人已经快追上来了, 沈秋把赵景杭往老杨身上一推, “上车，带他走。” 　　然后反身就是一脚，将冲在最前头的那个用力一踹！接着，又拦住了要往赵景杭那跑的人，扣住他的手腕，狠力把他的手腕一折—— 　　“啊！” 　　短短几秒钟里，骨折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老杨咽了口口水，立刻把赵景杭往车里推，“少爷，快走快走！” 　　赵景杭顿了一秒，伸手就要去拉沈秋，但来不及。 　　前面扑上来的人多，沈秋头都没回就冲了进去，像一个屏障一样，把他们拦在他们的车外。 　　赵景杭怔了怔：“沈秋！” 　　沈秋：“快上车！” 　　她一脚揣翻一个，又和攻击她的另一个缠上了。 　　赵景杭眯了眯眸，推开老杨：“沈——” 　　“少爷！快上车！您的安全最要紧！” 　　赵景杭自然知道他的安全要紧，可方才那一刻，看到那个女人丝毫没有停顿的身影，他的心脏几乎都停了一拍。 　　他承认他是喜欢折腾她，喜欢看到她被他欺负还不能发作的样子。 　　但是……他更知道自己不喜欢，甚至是厌恶，别人对她有任何动作。 　　“快上车！”老杨死死拦住赵景杭，“她能跑掉的。” 　　“滚！” 　　—— 　　这群人不是专业保镖，但却是业余的打手。 　　人多势众，沈秋一个人在这里也完全落不到好处。 　　一脚踢空后，迎面强壮的男人一记拳头就挥了过来，沈秋抬手一挡，手臂被狠砸了一下，发出一阵古怪破裂的声音。 　　沈秋直接被重力撞到在地，右手手臂生疼，她当下就出了一身冷汗。但她只皱了下眉头，便立刻抽出了裤腿处的小刀…… 　　“她有刀，小心点！”有人说着就要上前桎梏住她。 　　沈秋从地上起来，已经准备好了还手的动作，但就在这时，边上突然一阵疾风—— 　　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刚才喊着的那人胸口被一脚踹中，直接飞了出去。 　　沈秋：“……” 　　她错愕地转头，看到应该进车里的人此刻正站在她的边上。 　　他阴沉着脸，眼神像在杀人。 　　“你……我让你跑了啊。”沈秋警铃大作，也没空想赵景杭为什么又回来了，立刻站到他前面去。 　　“一边去。”赵景杭直接把人从自己面前拎开，“还真觉得自己能一个干十个？” 　　沈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能让你全身而退。” 　　赵景杭：“我不需要。” 　　“？” 　　大少爷果然是喝多了吧。 　　“快，上！”这群人的目标就是赵景杭，见他又折回来，这下目光都不在沈秋身上了，立刻往他那看。 　　沈秋：“少爷，你最好……” 　　“安静。” 　　赵景杭懒得跟她多说了，那些人冲过来后，他直接把离他最近的那人手臂拿住，一个冲顶膝…… 　　停车场凄白的灯还在头顶亮着，一声凄厉的声音久久回响。 　　沈秋眉头微微一跳，手里的刀松了。 　　接着是手刀侧击、横踢、后手直拳……沈秋错愕地站在原地，看着赵景杭干净利落的动作在她眼前一一闪过。 　　慢慢的，对面这么多人竟然不是他的对手了。 　　纵观全场，沈秋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惊异到后来的静默，她练过一段时间空手道，所以这些基本的空手道招式，她很熟悉。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常年身边不离保镖，仿佛只是空有皮囊的纨绔大少爷，竟然会有这一手。而且看他凌厉的姿态和流畅的动作，一点也不业余…… 　　甚至，比她这种受过系统训练的还更胜一筹。 　　十多分钟后，哀嚎声一片…… 　　沈秋清晰地听到了比自己更惨十倍的骨折声。 　　“走，走啊。” 　　“靠！” 　　那群人压根没料到赵景杭这么能打，被揍得惨烈之后再扛不住，赶紧驾着彼此跑路。 　　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沈秋靠着墙，看到了不远处那个男人回过身。 　　他逆着光，慢条斯理地把西装外套的扣子重新扣好，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 　　也许是手臂的疼麻痹了她的反应，也也许是方才的场景惊了她的思绪，男人走到她身前的时候，沈秋觉得有点恍惚。 　　“没事？”他开口先是这个。 　　沈秋愣了一下：“……没事。” 　　赵景杭走近了，走近且更清晰地看到她的脸后，他才发现她的脸色在这灯光的照耀下，异常苍白。 　　赵景杭刚松下来的心顿时一揪，烦躁道，“你是傻子？” 　　沈秋：“什么？” 　　“这么多人也上，你是不是傻子。” 　　沈秋没想到冲锋陷阵还要挨骂，反驳道：“你有危险我上有什么问题？我是在帮你争取离开的时间。” 　　“那你考虑过自己没有。” 　　沈秋怔了怔，眉头轻蹙。 　　她从来都是在保护别人，考虑自己？这种话对她而言，过于陌生。 　　“我不能让你有任何危险。”沈秋道。 　　“你——”赵景杭心口怒火骤然烧起，可看到她苍白的脸，又愣是发不出来了，只能冷着口气道：“哪里疼？” 　　“什么？” 　　赵景杭：“我问你哪里疼！” 　　沈秋被吼得心口一颤，但她的习惯让她下意识掩藏：“没哪里疼。对了，刚才那群人会不会再叫人回来，我们先走吧——” 　　“手疼是吗。”赵景杭打断她。 　　沈秋：“……” 　　“又不是哑巴，疼就说出来。”赵景杭低眸看了眼她一直护着的右手，说，“去医院。” 　　“可那些人——” 　　“他们要是敢再回来我就让他们爬着出去！”赵景杭彻底没了耐心，“所以现在你给我去医院，别废话。” 　　沈秋自小到大，受过的伤数不胜数。 　　年纪小的时候在福利院里被欺负，长大后也一直跟“危险”打交道。她很习惯于受伤，也习惯于受伤之后的自我消化。 　　习惯到，接近于麻木。 　　她从来没有听过谁问她“疼不疼”，更没有人告诉她说，疼是要说出来的。 　　夜晚的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更重了，走廊凉风阵阵，闭了灯的深处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阴冷气息。 　　沈秋在医院里做了检查，右手毫无疑问骨折了，于是接下去就是复位、固定…… 　　这一系列事用了挺长时间，她完全弄完，吊着手从里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凌晨一点。 　　夜班的医院寂静无声，除了护士站里坐着的一个护士，只有走廊边上，唯一站着的赵景杭。 　　第一个问她会不会疼的人，是总把她往死里折腾的赵阎王。 　　沈秋觉得异常诡异。 　　“都好了？”赵景杭见她站在那没动，走了过来。 　　沈秋抬眸看他，打了一场架的赵景杭脸上擦了伤，衣服也有些凌乱，但他分毫不见狼狈，还有种血性的好看。 　　果然，还是一张脸占了优势。 　　沈秋点点头：“好了。” 　　赵景杭碰了下她的绷带，“还疼吗？” 　　沈秋又是一愣，她很快摇了头。 　　赵景杭拧眉：“说真话。” 　　沈秋道：“是真话，现在没感觉到疼了。” 　　赵景杭盯着她看，确认她没在嘴硬，这才转身往出口走，“那就回去吧。” 　　沈秋跟了上去，“你额头有伤。” 　　赵景杭抬手摸了下，“……” 　　沈秋：“刚才怎么没处理。” 　　“我忙前忙后给你安排人，有什么空处理？”说完见沈秋奇怪地看着他，赵景杭顿了顿，又冷冷道，“忘了。” 　　沈秋：“……那现在去处理一下。” 　　“不用了。”赵景杭道，“小伤，自己回去上药。” 　　老杨方才报了警，但地下车库的事，明显是有人提前准备好的，那的监控都给人处理掉了。 　　老杨一无所获，开了车回来，在医院门口等着。 　　赵景杭也料到是这样，这件事他心里有数，上车后也没说什么，只让老杨先开车回家。 　　深夜的马路十分空旷，只偶尔有车从边上错过。 　　沈秋侧眸看了眼赵景杭的额头，他那里微微发青，还有点血丝。 　　“车里有小药箱，先上一下药吧。”沈秋想，他在自己眼皮底下受了伤，是她的失职，她应该多操心两句。 　　赵景杭看了她一眼，“哪里。” 　　沈秋回头，从后车座上拿下了一个小医药盒：“之前就备着的，可以简单消毒。” 　　赵景杭哦了声，往她这边稍微倾了下身：“那你来吧。” 　　说完自己又意识到她手伤了，“算了，你手残。” 　　“没事，左手可以。”沈秋开了药箱，把简易的消毒棉签取了出来，“少爷，您的头过来点。” 　　赵景杭没动，目光落在她脸上。 　　这会她正拿着棉签，目光专注且诚恳，跟方才在地下车库的眼神完全不一样，那时是锋利又狠绝的。 　　赵景杭想，她总有很多反差，也总有让他心烦意燥的能力。 　　沈秋见他没动，重复了遍：“过来点。” 　　赵景杭神色莫辨，还是只看着她。 　　沈秋抿了下唇，默念着今晚是自己失职，所以耐心又拔高了几阶，想再重复一遍。 　　但在她要开口的时候，赵景杭动了。 　　他挪了过来，可不是止一点，而是整个人都往她位置上靠了过来。 　　沈秋呼吸一滞，抬眸间，只看到一拳距离，他的眼睛。 　　琥珀色瞳眸，泛着一丝微光。 　　“这么近满意吗？”他垂眸盯着她，淡淡问道。 第23章 　　天气愈发冷了, 车窗外晃过的行人又是羽绒服又是围巾，每个人都裹得像个粽子。 　　可一窗之隔，车里暖气缭绕, 与外面的潮湿阴冷仿佛两个世界。 　　赵景杭上车时脱了外套, 这会里面只着一件白色衬衣, 靠过来的时候, 似乎都带着他本身自有的温度。 　　沈秋愣了下, 往外挪了挪, 说：“不用这么近, 我够得到。” 　　赵景杭盯了她片刻, 嘴角微微一扬：“你怎么事这么多, 一下一个说法。” 　　沈秋觉得赵景杭最擅长的事就是倒打一耙，而她现在最擅长的就是, 不计较他的倒打一耙。 　　于是她也不反驳他了，用带了消毒药水的棉签给他擦拭额头的伤口。 　　刺痛是必然的, 她看到赵景杭皱了眉头。 　　“您身手不错。”沈秋一边动作一边道。 　　提到这个，前排的老杨也看了眼后视镜, 他跟了赵景杭好几年了，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 赵家这位矜贵的少爷，竟然这么能打。 　　赵景杭却是平静：“好好上药。” 　　沈秋顿了顿，说：“能问一下几段吗。” 　　赵景杭抬眸看了她一眼，无所谓道：“能打人的段。” 　　“……确实。”沈秋见他不说就知道不该多问了，只道，“以您的身手, 好像都不需要保镖。” 　　“怎么, 羞愤欲死, 想辞职了？” 　　沈秋：“不是……我只是好奇。” 　　“不找保镖，每次都我上？”赵景杭道，“他们也配吗。” 　　沈秋沉吟了声，觉得有道理。 　　就赵景杭这个臭脾气，到处树敌，如果不是背景够硬，他估计每天都要被人追着打。 　　每次都自己上的话，也挺累的。 　　“今晚那些人是谁，您有数吗。” 　　赵景杭道：“警察都没数，我有什么数。” 　　赵景杭说得轻松，好像真的一点都不清楚，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但沈秋却觉得，他就是表面上这样，如果真的查不出对方是谁，他现在一定不是这个表情…… 　　“行了，你话怎么这么多，药上好了没有。” 　　“马上。” 　　沈秋丢了第一支棉签，换了只新的，帮他再涂一遍。 　　就在这时，车上响起了手机来电音。 　　是从沈秋那传来的，是她的手机，就在衣服边上的口袋里。 　　沈秋这会一只手受伤吊着，另一只手帮赵景杭涂药膏，还真腾不出空闲接电话。 　　而且，她的手机平日很少有来电，尤其是在这么晚的情况下。 　　难道是…… 　　“家？” 　　赵景杭两根手指捏着她的手机，把它从她的口袋里抽了出来，“你家里给你打电话？接不接。” 　　沈秋眼神微微一变，但很短暂，“不用接。” 　　赵景杭又看了眼屏幕上的备注。家里的人要么就备注一个名称，直接备注“家”也是够神经的。 　　“没限制你，你接吧。”赵景杭说。 　　沈秋目不斜视：“先帮您上完药吧。” 　　赵景杭哦了声，也不好心了，直接松了手。 　　手机又落回到沈秋口袋里。 　　半分钟后，沈秋涂完了最后一点，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 　　回到家后，梁姨看到沈秋和赵景杭都挂了彩，大惊失色。 　　她说自己明天正好因为家里有事要回老家去了，怎么两个人正巧这个时候受了伤。 　　沈秋简单说了下事情经过，也告诉她赵景杭没有其他问题，这才让梁姨安下心。 　　梁姨一年到头很少请假，所以这次请假，赵景杭也是给她放了整整两周时间。 　　第二天，梁姨很早就离开了。 　　沈秋醒来后用左手别扭地洗漱了下，下了楼。 　　今天赵景杭已经起床了，且西装革履，穿戴整齐，沈秋是知道他的行程的，今天上午他有个重要会议。 　　“早。”沈秋路过客厅，停住，“您早上吃了吗。” 　　赵景杭坐在沙发上，左手拿着个ipad看资料，听到她的声音抬眸，目光先是落到了她的伤手上。 　　“过来。” 　　沈秋：“怎么？” 　　“坐着。”赵景杭示意的是他边上，沙发的位置。 　　沈秋走了过去，但是并没有按着他的意思在他边上坐下，而是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了，问了句：“梁姨不在，需要我给你安排早餐吗。” 　　“你会做？” 　　沈秋微顿：“不太方便。” 　　“你也知道你不方便。”赵景杭又专注于他的ipad去了，淡淡道，“等着，早餐有人送。” 　　赵景杭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了，沈秋没有再说话。 　　十多分钟后，门铃响了，接着，有人直接按了密码锁进来。 　　是赵景杭的工作助理，他把早餐在餐桌上放下，再把里面的餐具都收拾了出来后，人就退了出去。 　　“过来吃饭。”赵景杭放下了平板，坐到餐桌边。 　　梁姨之前做早餐的时候，两人也一起吃过，所以沈秋也没拒绝，像往常一样，坐在赵景杭的对角线，离他最远的那个位置。 　　赵景杭拿餐具的空档，看到对面人的位置，眉头一拧：“坐那么远，还要我给你端过去？” 　　沈秋说不是，补充道：“我自己来。” 　　“来什么，坐过来。”赵景杭有点不耐烦，把他边上的椅子踢了下，示意她就坐那。 　　沈秋只好又站起来，挪到了他边上，坐下。 　　助理买的是中式早餐。 　　沈秋不是左撇子，也不善于用左手拿筷子，所以就拿了勺子和粥，一口一口吃起来。 　　赵景杭看了她一眼。 　　她吃饭的声音很低，几乎没有存在感。其实她这个人，刻意的时候，存在感就是很低的。 　　赵景杭还记得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那时如果不是她的雇主要受伤，她会一直把自己掩藏起来，一点踪迹都不露。 　　她周身似乎有个屏障，将她自己武装得严严实实，也将她伪装冷静老成，无所不能。 　　可其实，她又只是二十出头。 　　上次看她资料，二十四？跟赵青梦那小丫头片子差不多大，可却半分没有那个年纪的女生该有的活跃感。 　　她清冷，还带着刺人的锋利感。 　　赵景杭不是刻意要去看她，但看了几眼后，有些移不开目光。 　　这人是带刺，尤其是打人的时候…… 　　但也有不带刺的时候，比如那晚喝醉酒趴在他腿上，也比如现在……乖乖吃早餐的样子。 　　只剩左手，乖顺中，还带着一点平常看不到的笨拙。 　　挺逗。 　　赵景杭看着看着，破天荒得心软了，他嘴角很浅地勾了下，说：“沈秋。” 　　“嗯？” 　　赵景杭，“勺子放正。” 　　沈秋看向他，不明所以。 　　赵景杭见她没听他的，直接夹起一个鸡蛋丢进她的碗里。 　　沈秋微怔，低眸看了眼粥上的鸡蛋。 　　“吃，看什么。”赵景杭说。 　　他今天……心情很好么。 　　沈秋有些惊讶，因为赵景杭这一举动，实在新鲜。 　　沈秋：“……少爷。” 　　赵景杭：“嗯。” 　　“粥是甜的。” 　　赵景杭瞥了她一眼。 　　沈秋轻咳了声：“蛋是咸的。” 　　赵景杭蹙眉：“所以我叫你把勺子放正，放你勺子上。” 　　“哦……没事，我可以不吃。” 　　“我让你吃你就吃。”赵景杭屈指在桌面上点了一下，“还要吃哪个。” 　　“啊？” 　　“吃哪个。” 　　沈秋眉头微微一跳，背有些绷紧了。 　　这菜里，没下毒吧。 　　可赵景杭今天却是难得耐心，“光吃甜粥也不嫌腻。” 　　说着，直接管自己了，把菜往沈秋勺子里夹。 　　于是沈秋在赵景杭的视线紧逼下，不得不把他夹过来的东西吃了。 　　然而吃完后，他还给她夹。 　　一边吃，一边夹，且不允许她拒绝。 　　这样就导致最后，沈秋一个早餐吃了十二分饱，胃涨得难受。 　　可除此之外，其他什么事都没有。 　　赵景杭竟然没给她下毒，只是单纯地……给她夹菜。 　　“我先去公司了，你自己在家里待着。”赵景杭自己也吃好了，起身准备离开。 　　沈秋也跟着起来：“那我这几天先回去了。” 　　“让你待着。”赵景杭去客厅拿上了平板资料和手机，回头对她说，“晚点会安排一个人过来照顾你，有事跟她讲。” 　　说完，赵景杭转头便离开了，完全没有要等沈秋意见的意思。 　　砰—— 　　关门声传来。 　　整间房子突然就静了下来，沈秋一个人站在餐桌边上，神色有些茫然。 　　他说什么……照顾她？ 　　为什么。 　　沈秋不能明白赵景杭为什么转了性，想来想去最终也只能归结于，他大概因为某些事，心情很好，所以，对身边的人突然也很好。 　　但是她并不习惯真的有什么人来照顾她，所以她还是回了自己租的地方，到家后，给赵景杭发了短信，告知了一声。 　　今天正好周末，方筱筱放假在家，沈秋回来的时候她刚刚才睡醒。 　　“你手怎么了啊？！”方筱筱看她吊着手臂，担心道，“你又受伤了啊，严不严重？发生什么事了？” 　　沈秋并没有一五一十地说，怕吓着方筱筱，只道雇主碰到点野蛮人，她和人家推搡之间不小心撞到手臂。 　　方筱筱又是摇头又是叹息：“你干嘛做这行呢你说，多危险啊一个女孩子。” 　　沈秋笑了下：“没那么严重，放心。” 　　方筱筱：“还好我这两天在家，可以帮帮你……诶你吃饭了吗，我现在要出去买点早餐，要不要给你带。” 　　“不用，我吃过了。” 　　“好，那我马上回来，你先休息啊。” 　　“嗯。” 　　方筱筱出门了，沈秋窝在沙发上休息了会。 　　叮—— 　　过了会后，手机传来消息声。 　　沈秋拿过手机，用左手解了锁。 　　竟是很久没有动静的“家”，它给她发了微信：【有空吗。】 　　沈秋坐了起来，没有犹豫，直接把电话播了回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沈秋喂了一声，说：“昨晚发生了一点意外，我当时还在工作，所以没接。” 　　对面静了半晌，沈秋以为对方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于是打算详细点说。 　　但她刚要开口，就听到手机那边传来了那个熟悉的男声。 　　“见一面吧。” 第24章 　　今天方筱筱起床晚了, 到楼下的便利店时，里头的包子都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她最讨厌的梅干菜包。 　　于是她没买包子, 拿了货架上的一包吐司, 拎了袋温热的豆浆就回去了。 　　开门进去的时候, 她看到沈秋正在打电话。但沈秋没怎么开口，见她回来, 跟对面说了句“知道了”, 就把电话挂了。 　　“你跟谁打电话呢？又是你那个保护对象？”方筱筱不满道，“他不会这样还叫你回去上班吧。” 　　沈秋摇头：“不是, 是我家里人。” 　　“你家里人啊。”方筱筱有些惊讶，因为跟她相处了这么久, 从来没见过她家里人、也没见过她和家里人打电话。 　　方筱筱记得之前沈秋说过，她小时候是被领养的。所以方筱筱一直以来的猜测就是，她跟领养的家庭没那么亲，所以才很少联系。 　　“是要来看你么。”方筱筱问。 　　沈秋淡淡道：“没有，就聊了两句。” 　　“你手伤成这样他们知道吗, 怎么不来看你, 这都不担心啊。”方筱筱是有些义愤填膺的, 因为她觉得既然领养了，那也要做到关怀。 　　沈秋见方筱筱一脸不满，轻笑了下：“看我一下, 我手就能好吗。” 　　“不是……那心里舒服呀，这不是应该有的关心嘛。” 　　沈秋顿了顿，看了眼自己的伤手。 　　方筱筱看她这幅不太明白的模样, 有些气愤又有些心疼。 　　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在外面怎么样了肯定都需要家里人的关心, 可沈秋……好像完全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一样。 　　“哎算了……秋，你要是需要我帮忙，尽管喊我啊。”方筱筱知道她从小的情况，便多说也不方便了，只道，“一定喊我啊，你这样肯定干啥都不方便。” 　　沈秋点头：“好，知道的。” 　　沈秋从小到大都没有同龄朋友，方筱筱是难得一个让她产生一些信赖感的朋友。 　　她这次回来，其实想得也是方筱筱在家，她会方便一些。 　　后来，两人就这么在家待了一天。 　　晚饭时间，方筱筱叫了外卖，她们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外卖的到来。 　　叮咚—— 　　门铃在二十分钟后响了。 　　“今天外卖这么快啊，不是显示要四十分钟嘛。”方筱筱惊讶着，起身去开门。 　　她只开了个门缝，正好可以让外卖进来的宽度。 　　“谢谢啊。”方筱筱伸手出去。 　　然而，外卖人并没有把外卖递给她，方筱筱疑惑了下，把门又开大了些：“你——” 　　话还没完全说出口，就在看到眼前的人时戛然而止了。 　　她们住的小区是二十多年的老小区，不算破，但毕竟历史久远，一切看着都有陈旧的味道。 　　门外感应灯也是，忽明忽暗，有时候还直接不亮了。为此方筱筱还去找过物业，女孩子住的地方，回来没灯哪有安全感。 　　但物业迟迟没来修，所以这个灯还是这样，闪烁变幻。 　　现在，那盏忽明忽暗的灯就挂在外面站着的男人的头顶，从上洒开，在男人的眉骨下落着一层浅浅的阴影，将之勾勒得更加深邃立体，仿佛像座雕塑。 　　方筱筱呆在了原地，直到外面的人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眼门牌，“沈秋住这？” 　　方筱筱骤然回过神：“啊？啊……是，是啊，你哪位。” 　　外面那人都还没有回答，沈秋就已经应声走到了方筱筱身后。 　　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个人时，她跟方筱筱一样，也先愣住了。 　　“让你在家里待着，你这是什么意思。”外面那人双手插着口袋，眉目凛冽，语气不善。 　　方筱筱讪讪，回头看了眼沈秋。 　　沈秋把她拉到了身后，问：“少爷，是有什么急事吗。” 　　赵景杭皱眉：“问你话，先回答。” 　　沈秋只好道：“我……家里方便点，我朋友在。” 　　赵景杭：“你朋友还能任劳任怨？不是说给你安排人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赵景杭说到这有些火大，他今天开会就开了一天，终于结束后助理告诉他，安排人去了家里但是家里没人。 　　他猜测着她大概是回自己的住处了，本来也不想管，可回到家没看到人，原先就积攒的不满莫名其妙就溢了出来。 　　不看到人，他心里不爽。 　　“我只是觉得，给我安排人照顾我有点奇怪。”沈秋想了想，说，“谢谢您，我在家里养伤就可以。” 　　赵景杭冷笑了一声，“你在这能养什么伤，破破烂烂，自找苦吃。” 　　方筱筱在边上偷偷摸摸地听着，听到这句的时候，感觉胸口中了一支毒箭。 　　这里也不破吧！只是小区老了点而已啊啊啊！ 　　“那，那个什么，要不进来说话，站着多累呀……”方筱筱大概知道外头这人是谁了，小心翼翼地说了句。 　　赵景杭垂眸看了她一眼，对沈秋道：“谁都比你有眼力见。” 　　沈秋：“……” 　　方筱筱干干一笑，把门开大了：“请进请进，秋你招待一下啊，我给你老板倒杯水。” 　　说罢，方筱筱赶紧跑厨房去了。 　　小客厅的电视还在放着综艺节目，赵景杭走进来，环视了一周，最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沈秋坐在了侧边位置，她看得出，赵景杭的脸色已经被嫌弃两个字堆满了。 　　也是，这客厅还不如大少爷的浴室大，他是要嫌弃。 　　“水来啦。”两人沉默地坐了会后，方筱筱端着水出来了，“您喝。” 　　赵景杭哦了声，冷淡道：“谢谢。” 　　方筱筱连忙摆手：“不客气不客气。” 　　两人的沉默变成了三人的沉默，空气中都泛着尴尬的味道。 　　方筱筱看向沈秋，一个劲地给她使眼色，沈秋却也迷茫，她斟酌了下，刚想再问两句的时候，门铃又响了。 　　方筱筱：“可能是我外卖……我去拿一下哈。” 　　门外确实是外卖，可却不是她的外卖。 　　方筱筱看着屋外站着的两名穿着黑西装的人，再看看他们手里提着的食盒，默默回头看向了赵景杭。 　　赵景杭淡定得很：“进来吧。” 　　“好的先生。” 　　外头两男子微笑着，把食盒里的吃的都摆在了桌上。餐厅的餐桌不大，一下子就给这些精致的饭菜填满了。 　　摆完后，两男子朝赵景杭微微鞠躬示意，又退了出去，还贴心地给带上了门。 　　方筱筱这会的眼神已经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了，从沈秋的工作情况来看，她想象中的赵景杭就是一个没良心的大坏蛋，可……坏蛋怎么还往员工家里送吃的？？ 　　“发什么呆，吃饭。”赵景杭看了沈秋一眼，起身坐到了餐桌边，他毫不客气的模样，仿佛这里就是赵氏分家。 　　沈秋眉头微皱，走到了赵景杭边上：“这些饭菜您什么时候叫的。” 　　“我没吃饭，还不能叫个外卖了？”赵景杭沉了声，“坐下。” 　　沈秋和方筱筱对视了一眼，方筱筱一个激灵，立马说：“我突然发现我还有个工作没好！我先进房间处理一下啊！你们先吃，不用管我！” 　　沈秋：“诶……” 　　方筱筱跑得飞快，一下子就把房间门关上了。 　　沈秋默了默，暗叹了口气。 　　“坐下吃饭。”赵景杭不在乎方筱筱要干嘛，他只要看到沈秋吃饭就是了。 　　而沈秋知道赵景杭那性子，既然说是吃饭，那就是来吃饭，他是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于是，她还是选择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坐下后，沈秋看了眼餐具，她的餐具是叉子和勺子，没有筷子。 　　她微微一顿，扫了眼餐桌上的菜。然后就发现这些菜的形状或者状态都是可以用叉子或勺子弄起来，很适合她这种单手的人。 　　沈秋心口微微一跳，觉得现在这个画面，说不出的奇怪。 　　“吃完跟我回去。”赵景杭已经悠闲地开始吃了，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沈秋到：“梁姨不在家，我不方便。” 　　赵景杭：“不是说了吗，安排人照顾你。” 　　沈秋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越累越多了：“……不用，麻烦。” 　　赵景杭拧眉，不满道：“你这个室友不用上班？她照顾你就不麻烦了？” 　　沈秋：“但这样自在。” 　　“在我那怎么不自在了。”赵景杭直接丢了筷子，嘲讽道，“我怎么记得，你之前非要跟我边上，时时刻刻要盯着我的人不是你吗，这会跟我说不自在了。” 　　沈秋仿佛就在等他说这一句一般，目光一冷，毫不犹豫地开口道：“那少爷，之前不想让我跟着，不想被我监视的人是你，为什么现在一定要把我接回去。” 　　电视上分明还播着搞笑综艺，可餐桌这边的气氛却冻到了冰点，一点玩笑的意味都没有。 　　赵景杭看着她，没去回答什么，只道：“跟不跟我回去。” 　　沈秋捏紧了手里的叉子，她心里隐约知道了点什么，但是，她没敢确认。 　　因为太匪夷所思。 　　“这几天我想在家修养。”最后，她答道。 　　叮咚—— 　　又是门铃声。 　　方筱筱在房间里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 　　她原本是不想出来打扰赵景杭和沈秋，可她又实在是太饿了，这次的门铃是她的外卖员按的，她必须出来拿。 　　方筱筱硬着头皮开了房间门，然而打开后，只见到餐桌边沈秋一个人在吃饭，赵景杭已经不在了。 　　方筱筱跑去开了门，拿完外卖回身，立刻问道：“人呢，你老板人呢。” 　　沈秋：“走了。” 　　方筱筱：“走了？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走了，不是一起吃饭吗？” 　　沈秋顿了下，回想起不久前赵景杭听到她的答案，什么也没多说，直接起身走人的样子。 　　她感觉到他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的那种。 　　“他让我跟他回去，我说我要在家里休假，所以，他走了。” 　　方筱筱看了眼一桌的美味佳肴，在餐桌边坐下来：“那么……他是气你不跟他回去。” 　　沈秋：“大概是吧。” 　　方筱筱轻吸了一口气：“大晚上的跑来找你，给你订了一桌吃的，还要带你回家安排人照顾你……你这是保镖，还是女朋友？” 　　令沈秋震惊的问题被方筱筱直接拎了出来。 　　沈秋抿了下唇，看了她一眼。 　　方筱筱同样震惊：“啊这……他喜欢你啊？” 　　沈秋眉头皱了，她用叉子叉了颗丸子，放在眼前看了看。她记得，赵景杭吃关东煮的时候最喜欢吃丸子……牛肉丸海鲜丸各种丸，他都喜欢。 　　不过，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沈秋是这么觉得的，但又回想起了被人追打的地下停车场，深夜的医院，也想起了今早在他家的早餐……原本就已经感觉到赵景杭这系列行为很奇怪，现在……更奇怪了。 　　方筱筱见沈秋沉默的样子以为她是默认了，一脸激动道：“我靠，你们这什么情况，你不是说你老板可坏可没良心了吗！我看不尽然吧！他很好啊！又有钱又贴心长得还这么帅！这谁受得了。” 　　沈秋点了点头，说：“是有一大堆人受不了。” 　　方筱筱一噎：“喜欢他的人很多？他很花心啊？” 　　喜欢他的人很多确实，但花不花心她不知道。 　　但大概是不花心的……因为，他应该也没有什么心。 　　感兴趣的时候可能会逗一逗，但如果没兴趣了……看陈诗琦就知道了，赵景杭冷血如阎王。 　　“要是花心咱可不要了啊。”方筱筱又道，“富家公子哥一时兴起的喜欢，不稀罕！” 　　沈秋微微侧了头，是在思索。 　　不管是什么样的喜欢，其实，她现在疑惑的只有一点。 　　那就是—— 　　为什么喜欢她。 第25章 　　一桌子的菜都没怎么动过, 方筱筱看着饭盒上的logo，毅然决然地抛弃了自己那寒酸的外卖，吃起桌上这堆美食。 　　都送上门了, 就这么放着多浪费。 　　叮—— 　　桌上的手机响了, 是沈秋的，方筱筱随意看了一眼, 看到她的手机屏幕上写着“家”一个字。 　　“你家里人来电话了。”方筱筱说了句。 　　沈秋嗯了声, 接了起来。 　　方筱筱没听见对面说了什么，只看到沈秋表情淡淡，甚至有些严肃。 　　她除了最后嗯了声之外, 没有说其他任何话, 就挂了电话。 　　方筱筱道：“怎么了？” 　　沈秋：“我出去一趟。” 　　“啊？现在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 我家里人经过, 我去看看。” 　　方筱筱立刻放下了筷子：“那叫你爸妈上来呗，我清理一下！” 　　沈秋顿了下，拒绝了：“不用了, 他就停一会, 你继续吃吧, 我很快回来。” 　　方筱筱：“好吧……你手小心点啊。” 　　“嗯。” 　　今天外面下过一场雨, 空气中湿漉漉的，带着南方特有的湿冷感。 　　方筱筱坐在暖和的家里，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外，想着，这么冷的天, 干嘛不到家里来, 奇怪…… 　　沈秋穿了一件外套就出门了, 围巾没带，冷风直往脖子里灌。 　　但她这会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匆匆按了电梯下楼后，直往小区南边的小湖边走。 　　上一回她接了电话，他说，见一面，就是今晚。 　　但她今天见赵景杭来家里，便发了消息说今晚见面取消。 　　没想到，他还是过来了。 　　沈秋走着走着逐渐小跑了起来，临近小湖边的时候，她远远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于是她脚步渐缓，平复下呼吸，走了过去。 　　小区的住户们都喜欢在北面的活动场上走动，所以夜晚的小湖边仅有这么一个人。 　　眼前的人也听到了脚步声，回过头来。 　　路灯隐隐绰绰，他站在荧白的灯光下，眉目柔和，清俊温润，只余眼底深处似结了一层冰。 　　“来了。” 　　他开了口，眼尾那颗小泪痣跟他人一样，很淡。 　　沈秋嗯了一声，说：“我不是发消息告诉你了吗。” 　　“我看到了。” 　　“那你怎么……” 　　“从公司出来的时候看到赵景杭开车过来了。” 　　沈秋愣了一下，“噢，他是走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不是说了见一面，我没改时间。” 　　“好。” 　　沈秋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莫名觉得有点恍惚。 　　上一次这么说话，是在临市的家里，半年前了。 　　后来她搬了出来，自己租房，就再没跟他这么面对面说过话。 　　不对……还是有的，在赵家老宅，在麻将桌上，在尹兴程的酒会……他们都说过话，不过，不是以现在这种口吻这种方式。 　　白衣男人，也就是赵修延，他往前走了两步，低眸看了眼她缠着绷带的手。 　　“他弄的？” 　　沈秋注意到他的视线，摇头：“是那天在地下车库遇到了一群人，找赵景杭的，打架的时候伤的。” 　　“对方是谁。” 　　“不太清楚，赵景杭还没跟我说。”沈秋道，“但是那天晚上，是赵景杭把那些人打跑的。他……身手不错。” 　　赵修延眉头轻蹙，“是吗。” 　　“你在赵家这么久，你不知道吗。” 　　赵修延淡淡道：“赵景杭藏得深，我要是知道那么多，就不需要你去他身边了。” 　　赵修延对赵景杭的了解不多，应该说，整个赵家的人对他都一知半解。 　　因为赵景杭这个人不像赵子耀，赵子耀的想法写在脸上，能力也都在表面，不足为惧。 　　但赵景杭不一样，他看着分明是个浪荡的纨绔子弟，阴晴不定，为所欲为。可是，他的眼里也有很重的野心，他能管理好他的手下人，也能做好自己想做的事……他只是看着纨绔。 　　所以赵修延知道，这次爷爷回来，赵景杭是他最大的敌手。 　　“城南的事怎么样了。” 　　“还没有大的进展，只是最近赵景杭跟那边的人吃过几次饭，在停车场被围那天，也是刚从饭局上下来。” 　　赵修延看着湖面，“陈峰跟他走得很近，看来城南那块地，他势在必得” 　　陈峰是城南那块地的负责人之一，赵修延之前也跟他牵过一次线，吃过一顿饭。 　　沈秋：“是吧，但是他们吃饭的时候我们都在外面，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赵修延回头看她：“想办法知道他给陈峰的报价单。” 　　沈秋犹豫了下，说：“他的电脑和平板在房间或者在他自己手里，那些资料我可能碰不到。” 　　赵修延：“尽力而为。” 　　“……嗯。” 　　在赵景杭之前，沈秋也做过一些任务，她帮着赵修延解决过或大或小很多事，后来赵修延用自己的能力让他在他父亲面前脱颖而出，慢慢碾压过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赵修远。 　　而让他父亲对赵修远彻底失望的那件事还是沈秋调查出来的，她将赵修远挪用项目款把钱用来赌博输了精光的资料整理打包发给了当时所有项目关系人…… 　　他父亲知道后大发雷霆，后来，直接把那项目转到了赵修延手上，赵修远也被“发配”到国外的一个小分公司。 　　赵修延做的很多事都是“一定”，只有在赵景杭这，他说的是尽力而为。 　　沈秋想起她最开始从家里搬出来，赵修延给她做了一系列虚假的简历。 　　他让她去了陈诗琦身边。 　　没人知道，她应聘了陈诗琦的保镖，为的是赵景杭。因为当时陈诗琦和赵景杭走得最近，可谁知道，她刚入职，这两人就分开了。 　　沈秋没法，只好先待在陈诗琦边上，等待时机。 　　两个多月后，等到了，她和陈诗琦合同到期。而万胜集团的李副总像赵正源推荐了她给赵景杭做保镖。 　　至于李副总为什么会推荐，并不是她真的在他身边做过保镖，而是，他有把柄捏在了赵修延手上，替他做件事罢了。 　　不过，推荐了也不一定能成。 　　但如果李副总这环没有扣上，他们还会想其他的办法，反正兜兜转转，最后，她都会被送到赵景杭身边。 　　不为赵正源，为的是，赵修延。 　　天隐隐又有雨水下来，赵修延看了眼她的穿着，说：“回去吧。” 　　沈秋轻抿着唇，没说话。 　　赵修延没做停留，转身要往不远处停着的车走去。 　　“阿延。” 　　赵修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她。 　　沈秋神色有些不解，说：“那天在赵家，你为什么突然说那句话。” 　　沈秋相信赵修延知道她在说什么，那天赵青梦非拉着她打麻将，赵景杭怪罪，他替她说了句话。 　　没有人知道他们相熟，他们也在外人面前，扮演着陌生人。 　　他不希望她让赵景杭觉得她向着他，所以那天会生气她在香槟倒下来的时候，先救他。可奇怪的是，既然要尽量拉远距离，为什么打麻将的时候却说了那么一句。 　　赵修延站在原处，目光平静：“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说。” 　　沈秋皱了眉。 　　赵修延看了眼四周的环境，突然道：“赵景杭竟然会大半夜来这里找你，还让人带了晚餐。” 　　沈秋：“他……” 　　“他喜欢你，是吧。” 　　沈秋垂眸，沉默了良久才说：“不知道。” 　　过了会又补充道，“他不会喜欢谁的。” 　　赵修延：“但他现在对你有兴趣。” 　　沈秋愣了下，“所以那天，你是故意的。” 　　赵修延并不隐瞒，对沈秋，他从来没有隐瞒：“是，我试试而已。不过结果很明显，他因为你对我有明显敌意，他在吃醋。” 　　沈秋却不这么认为，赵景杭不是吃醋，吃醋这个词，太重了。 　　他对她，顶多是有点兴趣。 　　之前他生气，应该是本身对赵修延有敌意，然后才讨厌她跟他有接触。 　　“那现在我还要在他身边吗。”沈秋问他。 　　赵修延：“为什么不。” 　　“可他——” 　　“他喜欢你更好。” 　　“……” 　　“让他信任你。” 　　—— 　　雨彻底下大了，沈秋回到出租房时，发丝有些湿意。 　　方筱筱已经吃完东西在收拾了，见她回来，问了句：“你家里人走了吗？” 　　沈秋换了拖鞋：“走了。” 　　“这么快……你们家在哪。” 　　沈秋：“临市。” 　　这一次，沈秋没有说谎。 　　她的家一直在临市。 　　十二年那年，她被领养了，领养人名义上是一对夫妇，但实际上，真正把她从福利院带出来的，是赵修延。 　　她只见过那对夫妇一次，从福利院出来以后，她一直在临市，跟赵修延一块生活。 　　但说是一块，其实，赵修延在临市很少，因为他回到赵家也没两年，要上课要学习，有很多很多事忙。 　　而她也是一样，她也要去上课，要去学很多东西。 　　她努力学生存，学技能，学着让自己做一个有用的人。 　　赵修延身边跟着的李叔总是说：小秋，要好好长大，做阿延的一把刀。 　　她想，小时候的她是很努力了，为了做阿延的一把刀，为了不再被丢掉，她花了很多很多的力气。 　　长大后，帮他，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赵修延对她而言，有点像上司，但更是亲人。 　　外套也有些湿了。 　　沈秋回到房间，艰难得把衣服换了下来。 　　“诶，你换衣服啦？你怎么自己换，没告诉我一声。”方筱筱见她换了一套衣服出来，不满道。 　　沈秋道：“没事，能换。” 　　“你怎么这么爱逞能……”方筱筱摇摇头，说，“对了，你家人看到你手伤怎么说啊。” 　　沈秋愣了下，回想刚才赵修延的话。 　　他刚说什么来着……对了，他问她手是不是赵景杭伤的。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过她从小到大在训练场摸爬滚打，受的伤太多了，这也正常吧。 　　“没怎么说，让我好好照顾自己。” 　　最后这句，是沈秋自己补充的。 　　方筱筱纳闷地看了她一眼，这下对沈秋的养父母不满程度是更深了，嘀咕道：“那你家里人还不如你那老板呢，你老板都知道你会不方便，还要把你带身边请个人好好照顾……” 　　她说的不大声，但沈秋都听得清。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桌上还没收完的菜，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 　　赵景杭是个坏人啊。 　　可他要对人好的时候……就像梁姨说的，他也没有那么坏。 第26章 　　沈秋的手是轻微骨折, 需要吊着手臂至少两周。 　　自那天赵景杭从她家离开后，后来整整一周的时间，他都没有给她任何消息, 或任何指令。 　　沈秋就这样在家休养了一周时间, 第二周周一的晚上，她接到了一个电话让她出门，但这次，不是赵景杭，而是赵青梦。 　　沈秋走到小区外的时候, 看到了赵青梦那辆招摇的绿色跑车。 　　她敞着篷，坐在驾驶座上朝她招手。 　　路上的行人和进出小区的人不断回头看她，她视若无睹，依然在大冬天里肆意张扬。 　　沈秋走到了车旁：“赵小姐, 你找我有什么事。” 　　赵青梦伸出食指碰了下她的伤手：“哇……哥说你伤残在家我还不信, 原来是真的啊。” 　　沈秋：“是。” 　　赵青梦：“不过你不用难过, 那家伙也被打了一顿，比你严重多了。” 　　那家伙？ 　　谁指使的已经找到了？ 　　沈秋问道：“是谁？” 　　“你说找人打我哥的人是谁吗。” 　　“嗯。” 　　赵青梦朝她勾了勾手, 沈秋微微俯身, 听到赵青梦小声说：“是梁悠……她哥, 估计是梁悠回家后跟她哥哭诉了，然后她哥哥就气不过。” 　　也是，梁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大小姐被人“欺负”, 肯定不满。 　　但就是因为有头有脸, 赵景杭那么做, 不怕出事吗。 　　沈秋刚这么想着, 赵青梦就道：“我哥暗地里找人查出来的, 然后呢，也学着他找了一帮人把他揍了一顿。不过你放心吧，梁悠他哥肯定不敢招摇，反正这事也是他做在先，三哥不过是替你报仇罢了。” 　　报仇…… 　　沈秋想，即便是没有她，那人敢这么挑衅赵景杭，也是要被揍一顿的。 　　赵青梦：“哎呀不说这个了，最近没在哥边上看到你都怪想你的，来来来，上车。” 　　沈秋不知道这大小姐又要干什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查了下你的人事档案，这还不简单。”赵青梦道，“你就快上车吧，今天可不是工作时间啊，跟我走没毛病。” 　　沈秋：“不会，又要打麻将吧。” 　　“你怎么知道！” 　　“……” 　　“快啦，我最近手气好好，我要赢你！” 　　沈秋无奈地笑下了：“赵小姐，你看我现在像是能打麻将的样子吗。” 　　赵青梦看着她吊着的手臂沉默了两秒，打了个响指：“能，我给你配个丢牌的，你指挥就行。” 　　“…………” 　　赵青梦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某种程度上跟赵景杭很像。 　　沈秋被半拉半拽上了车，一个小时后，她就莫名其妙地坐在了星辉一号，赵青梦的包厢里。 　　包厢分为了两批人，一批在外头喝酒玩闹，一批在里头摆了麻将桌，悠闲地搓麻将。 　　这麻将局是赵青梦组起来的，沈秋和赵青梦对坐，两边坐的则是两帅哥。因为她手残，她边上还被安排了个丢牌的“未成年”。 　　她认为是“未成年”，因为看着实在是很小，但赵青梦说，他早成年了，就是皮肤好，显年轻。 　　没过多久，在赵青梦热情满满的姿态下，麻将桌就刷刷启动了起来。 　　沈秋打麻将这事还是跟赵修延边上的李叔学的，以前赵修延不在临市的时候，李叔在家里会悄悄跟附近的邻居打麻将消遣，李叔是打麻将高手，沈秋偶尔没训练没读书的时候，会在旁边看一会，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几局下来，沈秋大部分还是赢，但偶尔也会放点水，让赵青梦赢一下，不然小姑娘哀嚎得实在“可怜”。 　　“二排第三颗，三万打出去。” 　　边上的“未成年”点头，替沈秋拿了牌丢出去。 　　“抓牌。”沈秋提醒道。 　　“未成年”连忙去拿牌，拿回来的是六万，自摸，胡了。 　　“未成年”一脸惊喜：“我们又胡了啊。” 　　“嗯。” 　　“你好厉害啊姐姐。” 　　“未成年”叫姐姐叫得很顺口，沈秋觉得她也能受着，虽然赵青梦说他已经二十多了，可她看来他还是比她小。 　　“没有，是你手气好。”沈秋淡淡道。 　　“那也是你厉害比较重要。” 　　“行了你们别再夸来夸去了，赶紧给我下一局！我刚已经在听牌，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赵青梦气得要死，沈秋笑了下，刚想提醒“未成年”去按麻将桌按钮，手机响了。 　　沈秋看到来电的时候，有些惊讶，因为赵景杭已经很久没给她打电话了。 　　她马上接了起来。 　　“喂。” 　　“在哪。”赵景杭问。 　　沈秋想，这会跟他说她在星辉应该有点离谱，因为她是拿了他的伤假，休息在家的。 　　但沈秋也不想撒这个无谓的慌，就说：“跟朋友在外面。” 　　“朋友？外面？”赵景杭笑了声，冷飕飕道，“你怎么不说的具体点。” 　　“……” 　　“沈秋，跟我说在家修养，转头就在星辉这种地方出现，你是不是在骗假期。” 　　沈秋一愣，下意识回了头。 　　于是，她还真就这样看到了赵景杭。 　　原来喝酒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方才还在玩闹的那群年轻男女在看到赵景杭从门外进来后，一下子安静如鸡。 　　今天赵青梦在这里他们都知道，所以看到赵景杭的第一眼，就觉得他是来找妹妹的。 　　但这也很罕见，因为他们都知道赵青梦在外头玩的时候从来不跟自家哥哥一块。反正，他们跟赵青梦这么久，就没见过赵景杭出现过…… 　　赵青梦见沈秋回了头，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赵景杭的时候，她也愣了下，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个招呼。 　　“哥，你怎么来了，没人跟我说你今晚在这呀。” 　　赵景杭今天是不在这里，听到尹兴程打电话跟他说在星辉看到沈秋的时候，他还在一个小时路程外的酒局里。 　　局还在中途，可他心思已经不在那了，所以还没结束他就离开了。 　　赵景杭走了过去，看了眼赵青梦，但并不想理会。 　　然后，目光就落在了沈秋左边，那个年轻男人身上。 　　手都没好全，就赶着出来和男人打麻将了。 　　他的保镖，还真是有点东西。 　　“姐姐，还打吗？”沈秋边上的小男生也没发觉气氛不对，只是开口问问自己还需不需要按按钮。 　　沈秋：“……等会。” 　　“嗯好。” 　　赵景杭听到这声姐姐，脸都黑了，一下子把沈秋从位置上提了起来。 　　沈秋：“嘶……” 　　“这就是你说的跟朋友在外面啊。”赵景杭眼底泛冷，嘴边噙着慎人的笑。 　　沈秋抿了下唇：“本来是在家里，但是赵小姐来了，所以后来我就跟她出来了。” 　　“你是我的人，还是她的人。”赵景杭道，“她让你出来你就出来。” 　　赵青梦眨巴着眼睛，没敢插嘴，这很明显，她家这位哥哥在生气。 　　沈秋则深深看了赵景杭一眼。 　　原本是想反驳，想说既然是假期，为什么不能跟别人出来。但看到赵景杭怒意在濒临爆发的边缘徘徊，她选择没有说，而是道，“抱歉。” 　　赵景杭松了扯着她衣服的手：“滚出来。” 　　说着，转身就往门口去。 　　沈秋回头看了赵青梦一眼，赵青梦摆摆手，让她赶紧跟上去。 　　这要是不跟上去，最后倒霉的不就是她了嘛。 　　两人走后，包厢里也炸开了锅。 　　“靠！青梦，还第一次看你哥来我们这诶！” 　　“怎么回事啊，我以为是来找你的……刚那个女的不是你带来的朋友吗，你哥也认识她啊。” 　　“看刚才那样子，不简单哦。” 　　赵青梦摆摆手：“行了闭嘴，你们谁出来一个，替上来。” 　　“不是，说说嘛，刚才那姑娘跟你哥什么关系啊？” 　　赵青梦笑了下：“不明显吗，看到我哥刚才的脸色了吧。” 　　“女朋友？” 　　“这个……估计还没。”赵青梦沉吟了声，道，“啧，麻将打得好的女人果然比较聪明。” 　　—— 　　赵景杭身高腿长，走路很快。好在沈秋也是个高挑的，小跑了几步，跟上了。 　　但赵景杭并不打算说话，冷着张脸，走到门口后，直接坐上了车。 　　沈秋停在了车门外，望进车窗里。 　　“您慢走。”她站了片刻，淡声道。 　　“怎么，还要进去？”赵景杭转头看她，“一下是赵修延，一下是未成年的小白脸，你这口味变得挺快。” 　　沈秋：“你误会了吧，我现在是要回家。” 　　“站住。”赵景杭示意了下边上的位置，“上车。” 　　沈秋看着他，一时没动。 　　赵景杭拧眉，说：“你的假期结束了，就现在，上车。” 　　沈秋没料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赵景杭，不过遇到他之后他会发火，她是知道的。 　　这人，向来没有好脾气。 　　沈秋上车后，赵景杭让司机往家里开。 　　后来一路，便是沉默。 　　沈秋看着车窗外车来车往，思绪其实是有些凌乱的。以前她做的所有任务，不管是什么，对她而言不涉及感情，都是简单的。 　　可到了赵景杭这里……她觉得突然复杂了起来，那些关于喜不喜欢的丝线缠绕在一块，全是她陌生的结。 　　没多久后，他们到了家。 　　梁姨不在，两人进屋的时候家里空荡荡的，也没有人来递拖鞋了。 　　赵景杭开了鞋柜拿了拖鞋换上，沈秋要去拿的时候，自己脚下已经被丢了一双。 　　赵景杭扔得歪七扭八，扔完后，人就走了。沈秋看了他一眼，把她的拖鞋换上了。 　　赵景杭把外套脱下随意往边上一丢，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开了电视，按了个频道，也不知道有没有在看。 　　沈秋走过去在边上坐下，说：“少爷，今天晚上的事抱歉，我下次不会随便跟赵小姐出去。” 　　赵景杭见她认错快，心里稍微是舒坦了些，但脸上依旧冷冷的：“跟未成年玩有意思吗？” 　　沈秋：“赵小姐说，都是成年人。” 　　“她说你就信。” 　　沈秋：“……应该吧。” 　　赵景杭话里依然带讽刺：“应该……小男孩很有意思？” 　　问了两遍。 　　沈秋看了他一眼，想起了赵修延说的，吃醋两个字。 　　她觉得有些离谱，但还是解释道：“没有意思，他只是因为我手拿不了麻将，所以才坐我边上。” 　　赵景杭：“哦。” 　　“真的，不信的话您可以去问赵小姐，是她安排的。”沈秋停了停，又道，“我倒是有点庆幸您过来了，我也不想玩，但是不知道怎么拒绝赵小姐。” 　　赵景杭想起刚才那个画面就觉得眼睛疼，但沈秋这么说，他脸上的寒意是褪了不少。 　　“下次直接不要接她电话。” 　　沈秋：“可以吗？” 　　赵景杭：“为什么不可以。” 　　“好，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赵景杭冷冷地嗯了一声，虽没说什么，但沈秋知道，他大概是消气了。 　　沈秋松了口气，起身。 　　“你又要去哪。”赵景杭问道。 　　“我晚上没吃东西就出来了。”沈秋问道：“家里有吃的吗。” 　　赵景杭直接说：“梁姨不在，没吃的。” 　　“哦……”沈秋遂放弃，转身就想上楼，但没过几秒，就听到身后的人带了点不耐烦的口吻，说，“叫外卖，要吃什么。” 　　沈秋微微一愣，回了头。 　　赵景杭：“问你呢，吃什么。” 　　沈秋想了想，突然说：“可我不想吃外卖。” 　　赵景杭：“？” 　　“我想吃关东煮了。”沈秋看着赵景杭，那一瞬，是试探，也是得寸进尺，“少爷，我们出去买吧。” 第27章 　　方筱筱说, 赵景杭喜欢她。 　　赵修延也说，赵景杭喜欢她。 　　但其实，她不觉得赵景杭会喜欢她。她只觉得可能是某一环出了问题, 让赵景杭突然对她有了兴趣。 　　所以，她在试图了解为什么, 也在试图挑战赵景杭的耐心。 　　沈秋站在茶几边上，看着赵景杭卷着嫌恶和不满的眼神时，心口微微一松。 　　还好，他还是没有耐心。 　　他对她真的不是喜欢。 　　“刚才在路上怎么不说, 大半夜的你折腾谁。”赵景杭把手上的遥控器往边上一丢，皱眉看着她。 　　沈秋：“我就突然想吃, 没事, 也可以不吃，我上楼了。” 　　她转身往楼梯方向走, 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站住。” 　　沈秋回了头, 只见赵景杭已经起身了, 他就站在她不远处，右手握着一把车钥匙。 　　沈秋刚松下的心又绷了起来。 　　“发什么愣，给你二十秒穿鞋, 超时不去了。”赵景杭目光淡淡, 可若有似无间, 又是纵容的。 　　沈秋垂了眸，脑子有那么一个瞬间是空白的。 　　她突然想起，曾经在陈诗琦身边时, 她说过的话。 　　她说, 赵景杭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对她是好的, 因为要什么给什么。 　　原来，是这样的。 　　他喜欢的时候，对人确实是好的。 　　沈秋哦了声，又重新走回玄关处，换了鞋。 　　两人去了车库，赵景杭自己开车，沈秋就坐在了他的副驾驶上。 　　最近的便利店只有十分钟的车程，很快，赵景杭就把人带到了“关东煮”特有地。 　　冷风萧瑟，沈秋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眼睛都被吹得有些睁不开。 　　但赵景杭长的高大，走到她边上的时候，她的风就被挡了一大半。 　　“大半夜跟你一样的神经病不少。” 　　便利店24小时，靠窗的位置上，坐了挺多在吃夜宵的人。 　　沈秋嗯了声，说：“老百姓都这么吃，少爷见不惯也不用讽刺人。” 　　赵景杭睨了她一眼：“讽刺又怎么了。” 　　沈秋：“……” 　　行，没怎么，赵阎王怎么样都行。 　　“欢迎光临。” 　　自动门打开，又是熟悉的声音。 　　这次赵景杭轻车熟路了，径直走到了关东煮那边。 　　“自己跟他说吃什么。”赵景杭道。 　　沈秋点头，对服务员说：“你好，我要萝卜，海带，蟹棒，虾球……还有豆腐。” 　　“好的，您稍等。” 　　沈秋看了眼赵景杭：“你要么。” 　　赵景杭敷衍地嗯了一声。 　　服务员：“先生，你要什么？” 　　赵景杭没答，只看了眼沈秋，沈秋莫名，还以为赵景杭没听见，说：“他问你，你要什么。” 　　“我没聋。”赵景杭蹙眉，“我吃什么你不知道？你保镖当的还算够格吗。” 　　沈秋想，她这是当保姆吧。 　　她无奈地转头跟服务员说：“你好，各类丸子来一串。” 　　服务员：“诶，好的。” 　　沈秋手伤不方便，赵景杭只好勉为其难解放双手，拿着关东煮往外走。 　　“外面冷，就在这吃吧。”沈秋说。 　　赵景杭：“这？你说那木板前？” 　　“那是桌子。”沈秋说，“回车里也不方便，我手不好拿，就在这吃吧，行吗？” 　　赵景杭脸色是万分嫌弃，但沈秋说得也有道理，以前在车里吃是她替他拿着，现在她手伤了，总不能让他帮她拿着，不像话。 　　于是最后，他黑着一张脸，在便利店靠玻璃的位置前坐了下来。 　　沈秋肚子是真饿了，坐下后，拿起虾球就吃了起来。 　　赵景杭今天并没有多想吃这玩意，但大概是身边的人吃得太香，他竟也被勾起了一点食欲。 　　“诶！下雪了啊。”突然，另外一边坐着吃东西的人惊喜地指着外面。 　　沈秋抬眸看了眼。 　　不想，还真的看到了细细密密的雪花。 　　路灯下，无数白色冰晶缓缓飘下，落在地上，悄无声息地消失。 　　南方冬天也很少下雪，方才还在吃东西的两个女生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出去，拿出手机对着夜空拍照了。 　　沈秋看着她们在门口伸着手傻笑，嘴角微微一扬。 　　“你笑什么。”赵景杭目光落在了她脸上。 　　沈秋收敛了：“没什么。” 　　“你也想出去玩？” 　　“没有，外面太冷了。”沈秋放下叉子，缓缓道，“小时候才会这样。” 　　赵景杭看着她，问道：“你小时候跟那群小鬼在一起也这样玩？” 　　赵景杭说的是福利院的人。 　　沈秋微微一顿，垂了眸：“下雪的时候，偷偷出去玩过。” 　　赵景杭扯了下唇角：“偷偷，看来是你带着的吧。” 　　说起过往，沈秋有些出神，她淡淡道：“不是，是天扬想玩，我并不想去。” 　　“为什么。” 　　“怕被发现，也怕被打。” 　　赵景杭笑意顿敛。 　　明明她现在是这种刚硬性格的人，但他却莫名能想象出她小时候胆小的样子是怎么样的。 　　“既然这么怕，为什么又偷偷去了。” 　　沈秋想了想，说：“我不在，他们更容易被发现。” 　　自己害怕，却又担心别人，所以让自己也陷在危险之中。 　　赵景杭独来独往，兄弟姐妹之间过于疏远，对他而言，这是他完全陌生的情感，他无法共情。 　　但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此刻并不嫌恶这种“无私”。 　　“好了，我吃完了，少爷你呢。”沈秋不知道自己刚才干嘛突然跟赵景杭说这些，干净利落地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赵景杭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不吃了，走吧。” 　　“嗯。” 　　两人从便利店里出来的时候，雪又下大了些，按着这个量，明早起来，有可能看到一地白银。 　　沈秋看了眼赵景杭的背影，见他没回头，便伸手接了下雪。 　　几片雪花落在她的掌心，可没一会就化了，但好在，又有源源不断的落下来。 　　“不是说冷，你现在在干什么。”赵景杭回头发现后面的人偷偷摸摸地接着雪，有些好笑。 　　沈秋很快收了手，她摸了下鼻子，说：“好像也不是特别冷。” 　　赵景杭看了眼她头顶的落雪，说：“真想玩是吧，去车上拿雨伞。” 　　“没有啊。”沈秋小声道，“拿伞……那还有什么意思。” 　　“不拿伞？你要是再弄出个感冒工伤，不要再来我这求病假。” 　　是不耐烦的语气，可任谁听，都有操心的味道。 　　沈秋心口又是一跳，抬眸看他时，他已经打算往车的方向走。 　　他竟然真要去拿伞。 　　“等等。” 　　赵景杭刚走了一步，大衣外套边缘就被人扯住了。 　　他回了头：“怎么了。” 　　后面那人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很微妙的，赵景杭也停住了，没有再动。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雪还在飘，可两人之间，却似乎有了一层屏障。 　　外界不明所以，只有他们心知肚明。 　　“少爷，问你个问题。” 　　赵景杭垂着眸，他的睫毛很浓，雪花落在上面，透着眼底平静的热烈。 　　沈秋往前走了一步，缓慢而直接：“你是不是喜欢我。” 　　赵景杭眉梢微微一跳。 　　沈秋眼里带了探究：“是吗。” 　　起了阵风，赵景杭的呼吸里，带着白色雾气。 　　“你觉得呢。”他反问。 　　沈秋觉得棘手。 　　赵修延说，赵景杭喜欢她是个好事，他认为她这样可以得到他的信任。 　　但其实，沈秋不太能理解。 　　赵景杭喜欢一个人，就会信任一个人吗。 　　不会的吧。 　　赵景杭游戏人间，哪里真的有心。 　　“我觉得好像有一点。” 　　她说的很冷静，甚至带着丝疑惑。 　　总之，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面红耳赤。 　　赵景杭沉默片刻，哦了声：“知道了。” 　　什么就，知道了。 　　“走吧，你不冷，我冷了。” 　　微妙的氛围戛然而止，赵景杭拍了下她落了雪花的脑袋，转头就往车的方向去。 　　沈秋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会，这才跟了上去。 　　—— 　　后来一周，因为她还伤着的缘故，她并不能跟在赵景杭边上，所以即便她是在他家，一天里也几乎见不到他。 　　而且，好像一切并没有什么变化。 　　雪夜那天的问题平淡到，沈秋差点以为只是一场梦，她没有问，他也没有答，他根本就没有对她感兴趣。 　　沈秋再一次正常进入到赵景杭的工作和生活，是在周末手臂拆完石膏后。 　　她从医院出来便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去往赵景杭所在地。 　　而这天晚上，赵景杭是刚才一场饭局上出来，由老杨开了车，送他去了星辉。 　　赵景杭前脚刚到星辉，沈秋后脚就到了，她是看着赵景杭进了包厢的，她也没叫他，只是安静地跟了进去，站在了包厢里头门口的位置。 　　“景杭，你怎么这么慢啊，我酒都醒好了。”今晚是尹兴程组的局，包厢里，酒色弥漫。 　　赵景杭走了过去：“催什么，当我跟你一样闲吗。” 　　“你可别瞎说啊，我不闲，我也就今天才空一点。”尹兴程让了位给他，说完后，朝不远处站着的沈秋看了眼，说，“你这小保镖好了啊。” 　　赵景杭顿了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了沈秋的身影。 　　这一周，他早出晚归，没怎么看到她。 　　不过他知道她今天去医院拆石膏，她给他发了消息报备。 　　“嗯，好了吧。”赵景杭收回了目光。 　　“好好一姑娘，跟着你，生活可真是处处惨烈。” 　　赵景杭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尹兴程笑了下说：“哦，说错了，人也不是一般姑娘，是保镖，受伤呢……也是必然。” 　　受伤是必然。 　　这话听着，好像也不是很舒服。 　　赵景杭指腹摩擦着红酒杯壁，听着尹兴程的话，目光却又重新到了沈秋身上。 　　包厢不是所有地方都有光亮，她就隐在昏暗的地方，和那片阴影融为一体，几乎让人看不见。 　　这一周，其实他有故意不去见她的意思，是冷着她。 　　但是现在看到她又觉得，也不知道这是冷着她，还是冷着自己了。 　　“小赵总，要加酒吗。”突然，眼前横进来一个人。被拦了视线，这下，是完全看不见了。 　　赵景杭微微一顿，抬眸看向来人。 　　大着胆子过来的女人见赵景杭目光停在她身上，心脏一阵跳动，她微微俯身，调整着最好的角度，事业线和美貌齐上……要给他倒酒。 　　然而就在她紧张着的下一秒，酒瓶口被拦住了。 　　女人微怔，一张娇俏的脸蛋，我见尤怜。 　　“我说要了吗。”赵景杭漠然道。 　　女人咽紧了嗓子：“那您，您要吗。” 　　“不要。滚。” 第28章 　　赵景杭现在是单身, 这点，在场人都知道。 　　所以使点小伎俩想让他对自己留点印象，也很正常。 　　只是, 美女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撞到人枪口，还惹得他不高兴了。 　　尹兴程坐边上，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看了那美女一眼, 示意她到旁边去。 　　美女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听话地走开了。 　　“沈秋。”尹兴程边上有唱歌的话筒, 他突然拿起来唤了声。 　　赵景杭拧眉，转头看了尹兴程一眼，后者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说：“我叫她过来玩玩，一个人在那边没意思。” 　　说着, 抬手对沈秋招了下。 　　沈秋听到了, 她看到尹兴程坐在赵景杭边上，自然以为是赵景杭有事叫她。 　　她走了过去，问道：“少爷, 有什么事。” 　　赵景杭看着她，往后靠着：“没事。” 　　沈秋：“……” 　　尹兴程道：“有事有事, 玩游戏少人，你来。” 　　沈秋微微一顿，看了眼边上的人。美女一堆, 哪缺人了。 　　尹兴程去了另一侧, 给沈秋让了座, “你来这坐。” 　　这里, 就挨着赵景杭了。 　　沈秋觉得每次坐这里, 都没有什么好事。 　　“发什么呆，不坐？”赵景杭掀着眸子看她，懒倦的语调淡淡的，在这样的环境下，莫名有些缱绻的味道。 　　沈秋犹豫了下，还是坐了过去。 　　可说是玩游戏，但坐下后，沈秋也没见着他们要玩什么游戏。 　　边上女孩子叽叽喳喳说着话，是在讨论什么化妆品和包包。 　　而尹兴程和赵景杭两人也不像来玩的，谈的内容，是生意上的。 　　“诶，吃吗。”突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 　　沈秋转头看去，发现是个女孩子。 　　她记得她，之前有一次，就是这个女孩子被李子晋利用，给她递了张卡，让她去某个包厢…… 　　沈秋：“不吃，谢谢。” 　　“噢。那我吃一点，好饿。”女人挖了一口蛋糕，期间又看了赵景杭一眼。见赵景杭没看这边，才小声对沈秋说，“你叫沈秋对吧？我叫莉莉，上次的事谢谢你啊，还好你帮我说了那么一嘴，我才没事。” 　　“哦，不用。” 　　“用的，要不然不知道你家少爷会不会放过我呢……”莉莉心有余悸，上次她差点被李子晋那混蛋害惨了。 　　“诶，没想到你还在他身边，我之前听人说，他身边的保镖待不过三个月。” 　　沈秋嗯了声：“我也没想到，你还会出现在这里。” 　　莉莉眨巴着眼睛，得瑟道：“那是，兴程哥让我来的，最近我跟他很好。” 　　这么一说，沈秋就明白了。 　　难怪这个叫莉莉的还敢在赵景杭面前出现，原来是有尹兴程护着，毕竟赵景杭多少会给尹兴程一点面子。 　　“不过，仔细想想你待这么久也正常。”莉莉用肩膀小幅度撞了她一下，低声道：“原来他喜欢你。” 　　沈秋默了默，问她：“你从哪里知道。” 　　莉莉幽幽一笑：“这还不明显吗～” 　　明显，吗。 　　沈秋又迷茫了。 　　“莉莉，我又输了，你来你来，帮帮我～”包厢里头是个娱乐区，好几个人在那玩游戏，有人跑了过来，拉了拉莉莉。 　　莉莉又来拉沈秋：“你会飞镖吗，你一定会对不对，咱们玩去。” 　　跑来的那人道：“行啊，再加个外援，肯定能赢她们！” 　　莉莉：“沈秋，走吗？” 　　两个姑娘长得都很漂亮，这会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一脸乞求。 　　沈秋有点抵不住女孩子娇滴滴求她的样子，转头看向赵景杭。 　　赵景杭那边正好也听到了，见她转过来询问他的意思，嘴角微微一扬：“想去玩？” 　　沈秋：“方便吗。” 　　赵景杭似乎心情不错，点了头：“去吧。” 　　莉莉和另个女孩一脸笑意：“走啦走啦。” 　　沈秋点了下头，就这么被拖了过去。 　　娱乐区这边已经集着几个女孩子了，见她们过来，嬉笑道：“你叫莉莉来玩啊？她技术可差了好不好，我看你又要输我一顿饭了！” 　　“不可能，还有沈秋！沈秋也是我外援！” 　　沈秋一身简单的女士西装，头发及肩，清清冷冷，跟边上娇滴滴的一群女孩子格格不入。 　　“她很厉害么。” 　　“当然了！”莉莉强势地应下，但回头看向沈秋，又有些忐忑，小声道：“你这个厉害不？” 　　沈秋顺着莉莉的视线看了眼不远处的飞镖盘，“我试试。” 　　“嗯！” 　　尹兴程和赵景杭还在聊事，聊着聊着，突然发生这边的人都不见了，全都集中到了娱乐区那块。 　　尹兴程朝那边看了眼，笑道：“你这保镖，有点东西啊。” 　　赵景杭也看了过去，只见不远处，众人正簇拥着一个面色冷静的女孩，投射飞镖。 　　她站的比寻常人远得多，但这么远的距离，她却能百发百中，正中红心。 　　“哇！！！又中了！好厉害好厉害！” 　　“沈秋你好厉害啊。” 　　“你是不是专业的，好帅！” 　　…… 　　一群裙子、热裤的女人簇拥着一个西装女人，眼睛里冒着粉红泡泡。 　　赵景杭微微侧了头，有些匪夷所思地看着沈秋。 　　“这么看着是有点帅啊，看来，你还会有女情敌噢。”尹兴程道。 　　赵景杭眸光微敛，看向尹兴程。 　　尹兴程勾唇一笑：“没说错吧，你看上她了啊。” 　　赵景杭这种人，对一个人好一点很简单，给钱给权，有无数人想往上扑。可让他去纵容一个人却不容易，尹兴程觉得，赵景杭现在就是在纵容沈秋。 　　赵景杭听罢哦了声，没否认。 　　尹兴程了然，他早在那天自己办的酒会上就察觉到了一点。 　　“不过，为什么呢？”尹兴程有些好奇道。 　　沈秋可以说漂亮，但是赵景杭的身边，漂亮的可实在太多了，所以这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什么为什么。”赵景杭是在反问，但其实，隐约也是在问自己。 　　他知道自己对沈秋有意思，这点，他没有否认过，但是为什么……确实有点找不到理由。 　　尹兴程：“我说，为什么看上她。” 　　赵景杭沉默半晌，说：“新鲜吧。” 　　尹兴程：“嗯？” 　　赵景杭看着不远处人群中的女人，淡淡道：“难道你不觉得很新鲜？” 　　—— 　　沈秋又轻易中镖了，因为这次她是闭着眼的，边上的姑娘们是更激动了。 　　“好厉害！！沈秋你教教我，教教我教教我。”莉莉拉住她的手晃，“你怎么做到百发百中的啊。” 　　沈秋：“练习。” 　　莉莉：“练多久啊？” 　　沈秋不记得时长，但类似于这种技能，要万无一失，确实需要练习很久。 　　“短时间内可能做不到。” 　　“没事啦，你就告诉我什么诀窍。” 　　“我也要，沈秋，你教我怎么拿～” 　　“我先啊。” 　　几个女孩子争先恐后要挤到沈秋前面。 　　沈秋站在原地，正有些茫然的时候，突然有人扣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往后一拉。 　　她猝不及防，重心没稳，一下子撞到了那人身上。 　　“挺受欢迎啊。”赵景杭低眸看着她，幽幽道。 　　沈秋一手被他拉着，一手撑在他的胸口，拉远了距离。 　　赵景杭道：“走了。” 　　沈秋：“……去哪？” 　　“回去了，不然去哪。” 　　“哦。” 　　赵景杭看了在场人一眼，方才还吵吵闹闹的众人这会的目光都落在沈秋的手腕上，但看到赵景杭望过来，她们又默默转开了视线。 　　赵景杭并不在乎，直接拉着沈秋走出了包间…… 　　掌心和人心不一样，是干燥温热的。 　　沈秋试图往外抽离，但赵景杭似乎并不让她如愿。 　　“少爷，你手——” 　　“喝多了站不稳，扶着。” 　　命令的口吻，但沈秋是真没看出来，他哪里喝多了。 　　而且他这样，不是他扶着她，而是牵着她。 　　星辉没有人不认识赵景杭，一路上，多得是人跟他打招呼。 　　而打完招呼后，不免多看沈秋一眼。 　　沈秋被看得浑身怪异，她不能适应被人这样牵着。 　　于是，她停住了脚步，可刚试图挣开的时候，她看到不远处走来了几人，其中，有她很熟悉的。 　　赵修延今晚在这请了一些客户玩，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赵景杭和沈秋。 　　他微微一顿，站住了：“景杭。” 　　赵景杭也有些意外，不过他跟赵修延向来明面上是没直接起过冲突的，所以也就停了下来，应了招呼。 　　但两人其实并没有什么话可以讲，赵景杭只道：“挺巧，还能在这碰到你。” 　　赵修延淡淡笑了下：“是。” 　　赵景杭：“先走了。” 　　赵修延目光落在了赵景杭扣着沈秋手腕的手上，但又不动声色地挪开了：“好。” 　　侧肩而过。 　　沈秋在那瞬间，侧眸看了赵修延一眼。 　　但赵修延却并没有看过来，他同旁边的人说着话，很快就走远了。 　　于是她也没有再回头，跟着赵景杭离开了。 　　—— 　　“小秋和赵景杭都牵上手了？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人已走远，赵修延边上的李叔才回头看了眼，讪讪说了句。 　　赵修延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下。 　　李叔：“少爷，这样会不会不好。” 　　赵修延：“什么。” 　　“小秋啊……赵景杭那家伙对女人应该很有一套，小秋会不会真的喜欢上他啊。” 　　“不会。” 　　赵修延说得很快，几乎是立刻就出口的反应。 　　李叔愣了下，又有些认同地点点头：“也是也是，这不太可能。” 　　沈秋十二岁被赵修延从孤儿院接出来后，一直在临市住着，那套房子在赵修延名下，平日里除了赵修延外，也就一个家佣和李叔自己在。 　　李叔在的时间比赵修延还多，所以沈秋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 　　沈秋这个人，很聪明，学什么都很认真很努力，最终也都能达到优秀。 　　但是她性子很淡，对身边人都没有多话。 　　唯一能看到她情绪变化，大概也就是赵修延来家里的时候。那时她才会多说两句，才会偶尔露出笑来。 　　日子久了，曾经的小姑娘也渐渐长大。 　　其实，李叔一直没说过，之前看着沈秋和赵修延站在一块的时候，郎才女貌，他的脑子里有冒出过某个念头。 　　但是……也仅仅是冒出过念头。 　　他是知道的，再多的不适合想，也不可以想。 　　—— 　　沈秋跟着赵景杭从星辉门口出来的时候，被迎面而来的寒流攻得一颤。 　　“少爷，麻烦放下手。” 　　赵景杭没理她，自顾自去拿手机。 　　沈秋又往外拽了拽，但他扣得比什么都紧，刚才一路她都没能挣脱开。 　　“少爷，放手……” 　　“赵总，请你放手。” 　　“……赵总？” 　　“赵景杭。” 　　听到名字，赵景杭好像才听到她说话，回头看她。 　　此时，他的手机屏幕显示已经拨通了，是打给司机老杨的。 　　“你是不是对我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赵景杭说道。 　　沈秋拧眉：“我已经叫你好几遍了。” 　　赵景杭：“我打电话，你急什么。” 　　沈秋抬了下自己的手：“我也不跑，你拉着我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赵景杭笑了下，突然把通话掐了，直勾勾看着她。 　　赵景杭认真看人的时候，眼底像有勾子，勾人，也勾魂。 　　沈秋是有抵抗力，但她还是得承认，赵景杭这人长得过于妖孽，你说他哪不好都行，就是不能说他的脸。 　　“那天你问我的问题，我好像还没答。”有张好脸的某人开口了。 　　“什么。”沈秋说着打了个寒颤，刚才下车直接进了星辉，暖气十足，外套也就放在了车里，现在就这么站在这，内里的西装完全不顶事了。 　　赵景杭见她鼻子冻得通红，松了手。他把大衣外套脱了，随意地盖在了她头上。 　　沈秋愣了一秒，往下拉。 　　“那天你不是问我是不是喜欢你？”赵景杭说。 　　暖意从四周涌来，沈秋闻到了外套上独属于赵景杭的味道，曾经被她暗喻，掩盖疯批味的淡香。 　　她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抬眸看着他的眼睛。 　　“对，我问了。” 　　赵景杭微微俯了身，看了她半晌，只说了两个字：“是吧。” 　　饶是心理有预期赵景杭对她有点意思，但真的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沈秋心口还是一紧。 　　她难得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于是学着他，如他上回一样，轻描淡写说：“……哦，知道了。” 　　赵景杭直起身，面上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沈秋说：“你不会强迫我跟你在一起吧。” 　　赵景杭笑意微敛。 　　他从来没有在男女之事上，有强迫人的乐趣。所以，他在雪夜那天知道她没那意愿，也没多说什么，转头就走了。 　　但是现在沈秋这么一问，他竟然第一个念头就是，她如果敢跑，强迫着绑在身边也不是不行。 　　“我看起来像有这种爱好的人？”赵景杭忽略了心里那个下意识的想法，反问。 　　沈秋当然不敢说是，只道：“没有，但是这个事……我得考虑。” 　　放在过往任何一个时刻，沈秋遇到这种事，当下第一反应，自然是远离。 　　她不相信“喜欢”这件事，更不知道，被喜欢，该作何反应。 　　但现在……她不能远离。 　　赵景杭也没意外，沈秋这答案在他预料之中。 　　“好啊，你想吧。”赵景杭笑了下，可眼里分明是不加掩藏的强势，“实在想不出来的话，我就把你辞了，让你再也找不到工作，什么都不用再想。” 　　沈秋一噎，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这种威胁，会不会太过明显。 　　赵景杭丝毫不觉得自己恶劣，伸手拽住了她肩上的外套，说：“穿好点，再敢感冒休假，你就死定了。” 　　“……” 　　—— 　　后来低温了整整一周，之后，终于渐渐有回温的趋势。 　　这天早上，沈秋洗漱完从房间里出来，下楼的时候，她听到了赵景杭房间方向的开门声，他也起床了。 　　沈秋停在楼梯上，回了头。 　　果然，没一会赵景杭就下来了。他的衣服还没换，真丝衬衣睡袍，面容素白，带着刚起床的一丝慵懒。 　　“少爷，早。”沈秋退到边上，让他先下。 　　“哦，早。”赵景杭从她面前走过，又停住，“你站这干什么。” 　　沈秋：“让你先走。” 　　赵景杭满意于她这个答案，伸手在她头顶随意那么一揉，“挺乖啊你今天。” 　　沈秋的发顶一下子成了一个凌乱的漩：“……” 　　“别卖乖了，下来，吃饭。” 　　沈秋伸手整了下乱糟糟的头发，跟在了他身后：“好。” 　　这一周来，两人的关系如常。 　　其实沈秋倒也想过做点什么，就能像赵修延说的，让他更信任自己。但是……她觉得别的什么她都能干，可“美人计”这种事她实在是空白。 　　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更喜欢，所以，只能暂时什么都不做。 　　梁姨见赵景杭起床，很快在厨房做了早餐出来，沈秋又坐在他斜对角的方向。 　　“今天早上您要去万胜总公司开会，会议时长大概一个小时。”沈秋一边吃，一边跟赵景杭对今天一天的安排，“中午你可以回家休息，下午三点多有个视频会议，到时候您助理会上门，在家里即可。” 　　赵景杭：“知道了。” 　　沈秋：“早上我会跟您一块过去，但下午您全程在家，所以我想请假一个下午。” 　　赵景杭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抬眸看她：“你又要干什么。” 　　“今天是天扬生日，我想去福利院一趟。” 　　赵景杭想起那个小聋子了：“哦，今天不上课？” 　　“今天周六。” 　　赵景杭嫌弃道：“那群老头天天周六开会，真是有意思。” 　　沈秋嘴角微微一勾。 　　赵景杭眼睛尖得很：“你笑什么。” 　　沈秋只是觉得，赵景杭也有被压着的时候，这件事本身就很好笑。 　　不过她是不敢说的，只问道，“没……少爷，下午我能不能请假。” 　　赵景杭放下了筷子：“我能说不能？” 　　“您有权利。” 　　“去吧。” 　　沈秋微微一怔，惊讶于赵景杭这么好说话。 　　“之后几天不准再请假。”赵景杭淡淡道，“少拿着我对你有兴趣这件事在这偷懒。” 　　正准备给赵景杭添点牛奶的梁姨猛得一顿，差点把杯子给翻了。 　　“抱歉。”梁姨赶紧回过神，稳住了手。 　　赵景杭却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让人惊讶：“早点回来。” 　　沈秋：“……是。” 　　—— 　　下午，把赵景杭送回家后，沈秋去往福利院。 　　自搬出来后，她来过福利院几次。但搬出来前她都没怎么来过，因为赵修延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她再跟这里的人接触。 　　曾经幼年的她急于逃脱黑暗，紧紧拉住了赵修延的手，离开了。 　　所以她一直对天扬、夏知他们很愧疚，是一种，背叛了他们的愧疚。 　　长大后她一直偷偷补偿，即便，赵修延不喜欢。 　　“姐！”沈秋进门的时候，夏知先看到了她，夏知今年高三了，原本该在学校的，但天扬生日，她还是赶了回来。 　　“知知。” 　　“就知道你会来。”夏知挽住了她的手，“快进来吧～我们都等你了。” 　　福利院里的小孩换了一波又一波，但沈秋熟悉那几个，一直在这里。 　　福利院现在的负责人林妈妈认识沈秋，因为最近这三、四年来，沈秋给福利院捐了一些钱，尤其是这夏知、天扬、米米那三个孩子，沈秋花了很多心血。 　　林妈妈也知道，沈秋是这家福利院改革重组以前的孤儿。她来的时候福利院之前那群人都已经被换掉了。但她了解过，福利院以前的那批人都不干人事，当年的孩子们受了很多苦。 　　所以她心里对沈秋也是有些心疼的。 　　“小秋啊，你可来了啊，还带这么多吃的。”林妈妈热情地把她招呼进去。 　　沈秋道：“这些给小孩子们分一下，还有这个，是我给天扬的礼物。” 　　“这样啊，真是谢谢你了。” 　　“没事，天扬是我弟弟。” 　　因为过生日的缘故，今晚的晚餐很丰盛。 　　周天扬吹完蜡烛后，年纪小的孩子们都等在一旁，等着分蛋糕。 　　“姐姐姐姐！外面那些东西也是你买的吗，好多啊，都是送给我们的啊。”切蛋糕之际，去厨房拿筷子的周米米走了进来，很惊喜地说道。 　　正忙着切蛋糕的沈秋疑惑地回头道：“什么？” 　　“外面那些人送来的啊，你买了什么啊，那么大个。” 　　沈秋皱眉：“我买的不是已经拿进来了。” 　　周米米道：“没有啊！那个帅哥哥说，是你送的！” 第29章 　　周米米是周天扬的妹妹, 因为肾脏有问题，她需要透析，也不能像正常小孩一样去上学。 　　但是她性格很开朗，说话总是咋咋唬唬的, 很会逗人。 　　现在她突然这么大声地吆喝, 屋子里的小孩好奇心爆棚, 全都跑了出去。 　　夏知：“什么帅哥哥？” 　　周天扬接道：“她眼里谁都是帅哥哥好吧, 有什么好问的。” 　　周米米不服：“才不是，这个是真帅！超级帅！比电视上的明星还好看。” 　　夏知狐疑，也忍不住往外走了：“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夏知姐, 跟我去看！” 　　院子外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沈秋放下了手里切蛋糕的刀，心里知道了答案。 　　可又有几分不敢信。 　　毕竟……他怎么会来。 　　可从屋里出来, 看到在一群小孩的围观下, 面上隐隐露着些许不耐的赵景杭，沈秋是不信也得信了。 　　“你怎么来了。”她问道。 　　赵景杭听到沈秋的声音，很快朝她示意了下右腿边上缠着的小男孩：“沈秋, 把这个鼻涕虫拉走！” 　　“晓志，不许没礼貌啊。”林妈妈从里面出来，看到这场景后立马上前抱走了那个话都还说不明白的小孩, “不好意思啊先生, 不好意思。” 　　赵景杭嗯了声, 难得脾气是收敛着了。 　　沈秋看了眼周边来来去去搬东西的工作人员，走到赵景杭身边：“这些是什么……您在干什么？” 　　“今天不是那小鬼生日？”赵景杭微微颔首, “所以我过来看看。” 　　周天扬一听, 眼睛都亮了：“哥, 这些都是送我的？” 　　沈秋看了周天扬一眼，怎么就“哥”了。 　　赵景杭淡淡道：“嗯，送你了。” 　　周天扬有些难以置信：“可，可这么多东西……” 　　“那就跟别人分。”赵景杭说罢对林妈妈道：“应该都是日常可以用到的东西，捐给福利院。” 　　赵景杭其实也不太知道这些箱子里头都是什么，因为他只是告诉了助理，让他安排好适用于福利院的东西和给小男生的生日礼物。 　　林妈妈愣了下，立刻道：“先生，谢谢您了，请问您叫什么名字，我记一下。” 　　福利院偶尔也有人来资助东西，但是这么突然到访的还是第一次，而且……看样子都是价值不菲的电器，是真的刚需。 　　赵景杭听到林妈妈的话，拉了下沈秋，熟稔地用手勾在了她肩上：“不用记，我是她……朋友，记她名下就行。” 　　林妈妈见两人这姿态，恍然大悟，“这样，明白了！明白了。” 　　沈秋：“……” 　　“那我们现在要吃晚饭了，先生，您一起进来吃吧。”林妈妈说。 　　沈秋看了他一眼，想着大少爷怎么会愿意在这吃饭，再说，刚才他被小孩缠着，眼底那点不耐烦也不是假的。于是她张口便想替赵景杭回绝，然而没想到的是，赵景杭快了她一步，“哦，好啊。” 　　沈秋：“？” 　　——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工作人员般完东西后，离开了。 　　赵景杭被林妈妈招呼进屋后，夏知、周米米、周天扬三人极有默契地跑到了沈秋身边。 　　“姐，什么情况？”周天扬道，“你跟哥在一起了？” 　　夏知：“你叫什么哥……认识？” 　　周天扬：“认识啊，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姐姐的老板让人带我去换助听器吗，老板就是他啊。” 　　夏知有些惊讶：“姐姐，你跟你老板……在一起了？” 　　沈秋一脸黑线：“没有。” 　　“怎么没有。”周米米学着刚才赵景杭的样子，伸长手搂沈秋的肩膀，“他都这样你了，还因为你给咱们这送了这么多东西。” 　　夏知：“是啊。” 　　沈秋：“情况有点复杂，以后再说……” 　　周米米嘿嘿一笑：“很合适啦，姐姐，他长得太太好看了。” 　　沈秋把周米米的手从她肩上拉了下来，“别闹了，进去吧，还过不过生日了。” 　　“哦！好的！我进去再看看准姐夫！” 　　“……” 　　沈秋一行人进门的时候，那边已经在切蛋糕了。 　　赵景杭坐在一群孩子之中，桌前，也摆了一块小蛋糕。他现在这副样子，戾气锐减，和他平时的形象相差太多，很像带小孩的幼儿园老师。 　　沈秋脚步微顿，嘴角没忍住，轻扬了下。 　　大少爷要是知道进来以后这要被一群小鬼围着，还要跟他们一起吃蛋糕，一定不进来坐。 　　“小秋，坐这。”林妈妈把赵景杭边上的位置特意留了出来。 　　沈秋也没说什么，走过去坐下来。 　　林妈妈道：“小秋，你朋友你来招呼一下，我去照顾孩子们吃饭。” 　　沈秋：“好，林妈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诶诶，好的。” 　　除了天扬他们是比较大的孩子之外，其他小孩年龄差不多都在十岁以下，有的吃饭还不能自己解决。 　　沈秋把眼前的蛋糕叉子拿起来，挖了口蛋糕：“您想离开的话就说，随时可以走。” 　　赵景杭侧眸看了她一眼：“怎么看出我想离开了。” 　　沈秋：“你喜欢这个地方？” 　　“你来这，难道是因为你喜欢这个地方？”赵景杭反问。 　　沈秋微微一怔。 　　当然，她是最不喜欢这个地方的人。 　　每次来到这里，她脑子里，都会出现从前那些她不想回忆的画面。 　　她来这，只是因为这里有她记挂的人。 　　赵景杭见她没答，说：“等会你要走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沈秋：“嗯？” 　　“我等你。” 　　“……哦。” 　　赵景杭的温情对沈秋来说，就跟晴天下冰雹一样，突兀又诡异。 　　她很不适应，但是也很好奇。 　　“少爷，你要是对一个人感了兴趣，就会对她很好吗。”沈秋吃了口蛋糕，草莓的甜味在舌尖化开，很甜。 　　赵景杭往后一靠：“什么意思。” 　　沈秋说：“不得不说，您最近对我挺好的。” 　　赵景杭哦了声：“然后？” 　　沈秋诚恳道：“然后就谢谢您对我感兴趣吧。” 　　赵景杭嘴角微微一勾，靠近了她一些，“我可以对你更好。” 　　沈秋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点：“……这样就够了。” 　　赵景杭眸子微微一眯，有些奇怪：“这样就够了？沈秋，你对‘好’这件事，是不是要求太低了。“ 　　在赵景杭的观念里，每个人都有所图。好这个词就应该应用在金钱、人脉或者各种各样的礼物上。 　　不是说，没有对一个人“不好”，就叫“好”。 　　“可我没有什么要求。”沈秋说，“平平淡淡的，其实就已经够好了。” 　　赵景杭笑意微敛。 　　“那孩子好像还不会吃饭。”沈秋眼睛望到了不远处，突然说，“他们顾不过来了，我过去一下，你自己坐会可以吗。” 　　赵景杭看了眼不远处吃得满桌都是小孩：“……哦。” 　　沈秋得到了同意，起身走了过去。 　　赵景杭坐在原地，还是没有吃东西，只是目光淡淡落在沈秋的背影上……平平淡淡？那是什么要求。 　　“诶帅哥。”突然，沈秋原先的位置坐下了一个女孩子，“你好帅哥，我叫周米米，我是沈秋姐最疼爱的妹妹。” 　　赵景杭的视线从沈秋那收回来，看了她一眼：“肾脏不行的那个？” 　　周米米点头，一点也不介意赵景杭的直接：“是呀，就是我。原来姐姐这都跟你说了，你们关系真的很好啊。” 　　赵景杭自然不会说，这些东西，是他当初让人查的时候查出来的。因为沈秋的钱有很大一部分，用在了这个叫周米米的女孩的病上。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追姐姐的？”周米米一脸八卦地问道。 　　赵景杭幽幽道：“她说在一起了？” 　　“哦，那倒没有。”周米米道，“所以还没在一起？你没追到是吧。” 　　赵景杭这辈子就不知道“追”字怎么写，但他对沈秋有控制不住地关注，是他自己也无法瞒着自己的。 　　所以，他觉得他现在跑这里来，也算“追”吧。 　　“她这么个怪人，不好追。” 　　周米米道：“姐姐才不是怪人，她只是脾气比较……比较冷淡而已。” 　　赵景杭眉头微挑：“所以，从小到大都这样？” 　　“我记事起是这样，但是姐姐对我们很好的。” 　　“哦？怎么个好法。” 　　周米米想了想说：“以前那个院长叔叔不是好人。阿姨也不是好人，总是骂人……有时候我们被骂的时候，姐姐总会护着。所以啊……其实她最经常被打骂。” 　　赵景杭一愣，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好在姐姐十二岁的时候被领养，总算不用被欺负了。我还记得，她走得那天，我哭得可伤心了。”周米米支着脑袋，说，“但长大后我就知道了，那时候我不该伤心，我应该替姐姐高兴的……听夏知说，姐姐总是因为小时候跟别人离开这件事对我们有愧疚。你说，这有什么愧疚的呀，她对我们已经够好的了。” 　　不远处的身影在给一个小孩喂饭，虽是脸色淡淡，但显然是有耐心的。 　　周米米看着沈秋的背影，说道：“你要是真的喜欢姐姐，可要对她好哦，要很好很好才行。可不能跟那哥哥一样……” 　　赵景杭：“那哥哥？” 　　“米米！你干什么呢，林妈叫你去给晓志拿蛋糕，你拿这来了？”夏知突然过来，把周米米拉了起来。 　　周米米：“啊……我，我给忘了。” 　　“那还不快去。” 　　“噢！” 　　周米米被拎起来，夏知瞪了她一眼，这才转头对赵景杭说：“赵先生，您先吃点吧。或者您喜欢吃什么，我去厨房给您看看。” 　　赵景杭：“不用了。” 　　“好，那您有什么需要，到时候再叫我。” 　　同在福利院长大的小孩，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个性。 　　赵景杭从前觉得，沈秋的狠劲就是因为自己本身有点能力所以才目中无人……但现在看来，那狠劲是小时候在那样的环境里，慢慢养起来的。 　　—— 　　周天扬的生日宴结束后，沈秋留在福利院帮着大家一起做清洁。一直到最后全部整理完，她才在大家的目送中，从福利院里出来。 　　“姐姐，下次有空要过来看我们啊。”周米米依依不舍道。 　　沈秋回了头，看着熟悉的那几人站在那望着她，心口微微一抽：“嗯，进去吧。” 　　“姐姐再见……” 　　周米米他们在用力地跟她挥手。 　　沈秋抿了抿唇，没多看，回头往外走去。 　　天已经彻底黑了，路灯的尽头，是空空的一片。 　　沈秋轻叹了一口气，有些茫然……其实，每次都会有这种感觉。 　　她好像有家，又好像没有。 　　好像有亲人，但好像……亲人都没法在身边。不论是夏知他们，还是赵修延……其实，他们都有各自的路在走着。 　　总归是孤独的。 　　热闹过后，路的尽头并没有人在等着。 　　“满意了吧。”突然，身边走上来一人，一手搭在了她肩上。 　　沈秋侧眸，看到了赵景杭。 　　他对她勾了勾唇，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明朗璀璨，他说：“满意就跟我回家。” 　　沈秋愣了下，心口微微一跳。 　　路的尽头没有人。 　　可路边，却有个疯子陪着。 第30章 　　磨砂黑的车辆在路面上飞驰而过, 将城市边缘的福利院远远抛在了身后。 　　楼房建筑在时间的流逝中越拔越高，灯红酒绿、霓虹闪烁，慢慢涌入车窗。 　　“你还有个哥哥？”后车座，赵景杭突然问道。 　　沈秋微愣, 转头看他：“什么？” 　　赵景杭说：“那个很吵的小姑娘提到你家里的哥哥, 你有哥哥？” 　　沈秋眸光微闪, 挪开了视线：“算是吧。” 　　“养父母家的？” 　　沈秋不知道赵景杭听到了些什么，只道：“问这个做什么。” 　　赵景杭想到方才周米米说的，她小时候的那些事，心里有些燥意。 　　他想，他还是不喜欢他家小保镖被欺负的感觉。 　　“领养你的那家人是不是对你不好。” 　　沈秋：“是米米跟你说什么了？她性子活跃偶尔乱说话, 你不用听她瞎说。” 　　“是吗。” 　　沈秋看向窗外，“我家里人没有对我不好。” 　　“没有对你不好, 那对你很好？” 　　沈秋沉默半晌, 淡淡道：“对我而言, 把我从福利院带走，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好。” 　　以周米米现在的年纪来看, 沈秋还在福利院的时候，周米米五岁还不到。 　　那么小的孩子却记得以前如何不好, 说明，那时候的成长环境是真的恶劣。所以在她看来, 把她从那里拯救出来确实是最大的好。 　　赵景杭皱了眉：“你……” 　　“今天晚上我们要去哪里？”沈秋打断了他。 　　赵景杭见她这意思, 就知道，这个人并不喜欢谈及以前的那些事。 　　他也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更何况, 他也不喜欢别人来跟他提小时候。 　　于是没再继续, 只道：“刚才不是说了, 回家。” 　　沈秋点头：“好。” 　　到家后，沈秋回到房间，给夏知打了电话。 　　夏知告诉她米米除了提到一嘴“哥哥”外，没有提到任何其他的事，于是沈秋也放心了些，并嘱咐不准再提及任何跟赵修延有关的话题。 　　关于赵修延，沈秋很久没有见了。 　　以前还在临市时，虽不常见面，但她会经常给他打电话，说自己的近况。但自打搬出来以后，她连电话都没有打了。 　　不是她不愿意打，而是她要如他所说，把他当成陌生人。 　　再一次见到赵修延，是在两日后的赵家老宅。 　　老爷子赵国兴犯了心脏病被抢救了一通，从医院回来后，小辈们都去了老宅探望。 　　送赵景杭到了老宅，沈秋便在楼下花园旁的走廊里等着。十多分钟后，她看到了赵修延和赵子耀从走廊对面走来。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麻将之神啊。”赵子耀站在她前面，上下扫了她一眼，“好久不见了，还在赵景杭身边呐。” 　　连赵子耀都知道赵景杭身边的人待不了多久，沈秋着实是个意外。 　　但沈秋并不想跟赵子耀有牵扯，只朝两人点了下头，便看向了别处。 　　可赵子耀又站到了她眼前去：“干嘛不说话？赵景杭不在就哑巴了？” 　　沈秋抬眸：“您有事吗？” 　　“没事啊。”赵子耀想了想，“哦不对不对，有事。” 　　赵修延：“赵子耀，走了。” 　　“等等等等，我有事跟她说呢，你先走吧。” 　　赵修延看了沈秋一眼，说：“爷爷今天这样，你别惹事。” 　　赵子耀冷笑了声，说起赵国兴他就生气，今天这老爷子竟然单独叫赵景杭进房间，其他人都没这待遇。 　　什么意思……还偏爱他不成。 　　赵子耀越想越气，所以见着赵景杭的人，自然想出气。 　　“我听说赵景杭为了你，还找人打了梁悠他哥啊。” 　　沈秋面无表情：“有这回事吗，您不要随便把罪名按在他身上吧。” 　　“哈哈哈哈，你说我安罪名在他身上？你这小保镖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这么偏赵景杭，够忠诚的啊。” 　　沈秋嗯了声：“确实，毕竟是他保镖。” 　　赵子耀目光顿寒，阴森道：“赵景杭给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向着他，不然……你跟着我吧，我也可以对你很好的。” 　　赵子耀的手覆在了沈秋手臂上，缓缓地往上滑，暧昧非常。 　　赵修延眉头轻皱，刚想说什么，余光已经看到有人过来了。 　　“你找死？”赵子耀的手滑到沈秋的手肘时，被人扣住，狠力往外一掰。 　　赵子耀：“啊——” 　　赵景杭从身后过来，丢开他的手，随即把沈秋往身后一拉。 　　赵子耀吃痛，护着手腕：“赵景杭！” 　　“再碰一个试试。” 　　赵子耀：“靠！老子碰怎么了，不就一保镖，怎么，还真是你女人了？” 　　赵景杭抓着沈秋的那只手拉到了前面，漫不经心：“嗯，是啊。” 　　赵修延：“……” 　　赵景杭：“我的人，你再碰一下，知道什么后果。” 　　赵子耀一噎，想怒怼回去，但想起赵景杭那些肮脏见不得人的手段，又咽了回去。 　　“好笑，你以为真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啊，我稀罕碰？” 　　“哦，最好是。” 　　嘴上横，身体却诚实。 　　赵子耀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梗着脖子瞪了沈秋一眼，却没敢再说什么了，转头就走。 　　赵景杭见碍眼的人离开，问道：“没事？” 　　沈秋摇头。 　　赵景杭捏住她的手腕：“平时不是横得很？现在你在干什么，不打？” 　　“他是赵家少爷，我怎么打。”沈秋反驳。 　　赵景杭：“现在知道不能打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把他打趴的就是你。” 　　沈秋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少爷，那不一样，那次他要伤你，我是出于保护你。” 　　赵景杭微愣，随即撮了下她的脑门，“没保护我的情况下也能打他。” 　　沈秋：“……我还不想得罪他。” 　　“你已经得罪了。”赵景杭不满道，“以后想打就打，出了问题算我的。” 　　是完全的偏向。 　　沈秋喉间一紧，抬眸第一眼，下意识看的是赵修延。 　　后者已经在边上看完一整出了，见她视线挪过来，淡笑了下，对赵景杭说，“爷爷怎么样了。” 　　赵景杭：“没怎么样，睡了。” 　　赵修延：“嗯，那就好。” 　　赵景杭无心在赵修延身上，拉起沈秋就往另一侧走去：“回家了。” 　　沈秋：“你不在这吃饭？” 　　“在这能吃好饭？”赵景杭道，“回去吃。” 　　“噢……” 　　赵景杭：“下次要是再让我看到你被人欺负，工资也别要了。你在丢谁的脸？” 　　沈秋真是莫名其妙，耐心解释：“少爷，在您安全不受威胁的情况下，我不会一点事就打人。” 　　“你还给我顶嘴？” 　　沈秋：“……我什么时候顶嘴了。” 　　“现在。” 　　沈秋咬了咬牙，眼里隐隐起火：“那我该说什么？” 　　赵景杭：“什么都别说。” 　　“那到时候你又有话说我了。”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赵景杭见她明显有了点情绪，人又愉悦了，他就喜欢看她不再冷静的样子。 　　赵景杭嘴角微微一勾，说：“行了，走快点跟上，腿短吗。” 　　沈秋轻嘲：“是比不上你。” 　　“还跟我犟？” 　　“……” 　　不远处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身影也随之不见。 　　赵修延在原地站了会，眉头微微一拧。 　　赵景杭对沈秋的态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隐隐约约间，沈秋也是。 　　说不出是哪里…… 　　他只是觉得，和以往的她比，此刻她的情绪似乎过于鲜明。 　　—— 　　后来一段日子，天越来越冷了，罕见的，雪又下了几场。 　　新年即将来临，赵景杭因为他爷爷的吩咐，去了国外的住所帮他处理一点事情。沈秋有了几天假期，回到了出租屋。 　　方筱筱也放寒假了，她想在回家前做一顿大餐和沈秋一块吃，所以拉着她去超市买了许多食材。 　　回家后，方筱筱在厨房里备菜，沈秋便在一旁帮忙清洗蔬菜。 　　就在这时，口袋的手机响了下。 　　沈秋看了一眼，把手机又塞了回去：“筱筱，我出门一趟。” 　　“啊？要多久，我还做饭吗。” 　　“我马上回来。” 　　方筱筱：“哦哦，那行。” 　　沈秋到玄关随手拿了件羽绒服穿上，出了门。 　　她没有走出小区，而是来到了小区湖边，天气冷，湖面已经有了层薄薄的冰。 　　“阿延。” 　　走到湖边便看到了那个身影，方才手机上是赵修延发了消息，让她出来一趟。 　　赵修延回了头，看到她头顶有零星雪花，伸手把她衣服自带的帽子给她扣上了。 　　“怎么没带伞。” 　　“雪也不大，你不也没带。” 　　赵修延说：“车就在边上，我等会就走。” 　　“哦……”沈秋把帽子调整好，问道，“你今天来是什么事。” 　　赵修延侧眸看着她：“没什么，路过，来看看你。” 　　沈秋微愣，沉默了会才嗯了声，问道：“你最近有去临市吗。” 　　赵修延：“有些忙，没有回去。” 　　“哦。”沈秋道：“对了，这几天我有假，我可以回去吗。” 　　赵修延：“赵景杭已经给你放到过年了？” 　　“没有，但这段时间他也没什么活动了，所以不用总是跟着。” 　　“回去是有什么事？” 　　沈秋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看到他明显是疑惑的神色，很快就放弃了：“没事，就是感觉很久没回去了。” 　　赵修延道：“你不在，临市的房子也没人待。李叔现在都在我身边，所以你也不用回去。” 　　“噢。” 　　“你，跟赵景杭在一块了？”赵修延突然问。 　　沈秋知道他问的是：是不是假装跟他在一块了。 　　“没，上次就是说给赵子耀听的。”沈秋道。 　　赵修延看了她一会，嗯了声。 　　沈秋本来已经在想，跟赵修延解释一下，说她没办法很好的利用“赵景杭喜欢她”这事来获取什么。 　　可后续，赵修延并没有再问。 　　他今天来这，似乎确实只是来看看她。于是沈秋也松了一口气，只是默默站在他身边，看着结了冰的湖面。 　　很安静，但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一直是这样安静。 　　小时候在福利院的时候是，长大后在临市的时候，也是。 　　很习惯，也很默契。 　　在湖边站了一会后，赵修延便打算离开了。 　　“阿延，这两天我真的不可以回去吗。” 　　赵修延：“赵景杭如果突然要找你，你能及时赶回来吗？” 　　沈秋其实想说，赵景杭这几天在外面，不会回来。但迟疑了一会又没说出口，在某些方面，她总有很多犹豫。 　　赵修延拍了下她的脑袋：“马上过年了，到时候再回去吧。” 　　沈秋点了点头。 　　“我先走了。” 　　“好。” 　　雪又有下大的迹象了，冰晶飘飘荡荡，从她眼前滑过。 　　赵修延的身影远了。 　　可沈秋却似乎不放弃什么似得，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看。她想着，他会不会想起什么，然后回头告诉她，要不这两天还是回去吧，他陪她过。 　　但是，大概不会有了。 　　因为他应该忘记了，后天，是她的生日。 　　在临市的时候，生日是她为数不多的，期待的日子。 　　因为寻常的节日类似于春节、中秋，赵修延都会在赵家，他也必须在赵家。 　　但生日不是别人的重要日子，是她独有的。 　　她记得十五岁那年，赵修延听李叔说了一嘴那天是她的生日，于是当天晚上，他给她买了礼物，也给她准备了蛋糕。 　　这件事，她一直一直记着，也觉得那天的自己很开心很开心。 　　那种感觉很难忘，导致她后来的每一年都期待着赵修延能再给她过生日，但他很忙，并不是每一年都正好在临市，也不是每一年都能记得。 　　她之前说想回去，其实私心里是想让赵修延记起来，也想让自己再吃到那一份独属于自己的蛋糕。 　　但是……还是算了吧。 　　一个人的生日对他人而言，也不是很重要。 第31章 　　在出租屋里吃完一顿大餐, 第二天，方筱筱拉着行李箱回了家。 　　于是屋里就只剩下了沈秋，她醒来后先是出门跑了会步, 跑完回来, 又整理了下赵景杭年后一个月的正经活动行程。 　　再之后……她便一个人坐在客厅里, 看着电视上热闹的综艺发呆。 　　其实, 她原本是很适应这种一个人的感觉的, 因为一直如此。但估计这近这段时间来身边总是有人, 所以现在突然空白了下来, 她竟然会有些无所适从。 　　孤独的人似乎不该接触热闹，因为热闹过后，只会更孤独。 　　第三天, 沈秋依然在家里待了一天。 　　中午她做了方筱筱留在冰箱里的食材, 晚上没东西吃了, 便点开手机叫外卖。 　　外卖是她经常叫的那一家,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超时了一个小时，外卖还没到。 　　沈秋给外卖小哥打了两通电话，终于在第三通的时候，外卖小哥到了家门口。 　　小哥一身狼狈, 雨衣上满是泥污，头发也一缕一缕的挂在脑门前，他抱歉地对她说突然下大雨，路上摔了一跤，所以来迟了。 　　沈秋接过了外卖, 淡淡地说了声“没事”。 　　外卖小哥又连说了几声对不起, 替她关上了门。 　　潮湿的空气被隔离在了屋外, 沈秋拿着外卖走到了桌旁，打开外卖的时候，里面的饭菜都已经冷了。 　　她沉默地看了一会，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凉透了的肉，透着一股莫名的腥气。 　　叮——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一声。 　　沈秋点开看了眼，是一条短信，竟然是某个app在祝她生日快乐。 　　沈秋突然没了勉强吃这外卖的意思，把盒子又盖上了。 　　肚子空荡荡的，饿得难受，沈秋坐在椅子上，想起了小时候。 　　那个时候就经常挨饿，小时候饿得时候会想，如果有人带她回家，就不会挨饿了…… 　　后来，也确实有人带她回家，不会挨饿了。 　　但是，她好像又开始贪心了，想着吃，又想着有人一起吃。 　　笃笃—— 　　安静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打破了死寂，很突兀。 　　沈秋愣了一下，有些奇怪，现在这个时间点怎么会有人敲门。 　　但她还是走到了门后，拉开了门。 　　“这么慢，你在里面做什么。”门刚打开，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带了点不耐烦的声音。 　　沈秋看着门外站着的黑衣男人，怔在原处：“……你怎么在这里。” 　　赵景杭推开门走了进来，侧肩而过的时候，沈秋都能感觉到他衣服上带着的寒气。 　　“你不是在国外吗？”沈秋回头问他。 　　“回来了。”赵景杭把手里四四方方的盒子放在了桌上，皱眉道，“你在吃什么？” 　　沈秋看向了他放在桌上的东西，因为四周是透明的缘故，里面浅粉色的蛋糕看得一清二楚。 　　沈秋心口蓦地突了一下，“……外卖。” 　　“就吃外卖？”赵景杭眉梢微挑，问道，“沈秋，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原本还是谨慎的心惊，可在他问出这句话之后，突然有些慌乱了。 　　沈秋转开了视线，强行掩饰：“什么。” 　　赵景杭指尖在蛋糕盒上轻点了下：“难道是我看错了，还是说，你简历上的出生年月是假的。” 　　猜测的事得到了验证。 　　沈秋站在原处盯着那个盒子，有些荒唐也有些茫然，“这蛋糕，你是买给我的？” 　　“不然是买给谁。” 　　赵景杭脱了外套，拿起手机，“以为今天到这能吃个晚饭，看来还是得自己点。” 　　赵景杭说着，给常去的餐厅打电话。 　　打完电话回来，见她还傻站在原地，伸手拍了下她的脑袋：“还没说你的生日是不是今天。” 　　沈秋垂了眸：“是。” 　　“你不过生日？” 　　沈秋：“……不过。” 　　赵景杭有些意外，他以为女人就爱大肆过自己的生日。像赵青梦，每年生日，她都操办得像八十岁大寿一样隆重。 　　“过来。”赵景杭朝她勾了勾手。 　　沈秋抬眸看了他一眼，鬼使神差的，听话地走了过去。 　　赵景杭拉着她在桌前，说：“以前没过过就算了，今天必须过。” 　　“为什么。” 　　“不然我白来了。” 　　沈秋是知道赵景杭行程的，他的飞机是明天中午，他也应该是明天中午回来，她都准备好了去机场接他的。 　　可现在，他却突然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是为了她生日才提早回来…… 　　沈秋心中这个念头快速地出现，但也快速被她否决了。 　　她不相信一个人的生日，能让另一个人这么记挂。 　　而且，记挂的这个人还是赵景杭。 　　赵景杭叫的晚餐很快就到了，原先那个外卖也被他丢在了垃圾桶。 　　热腾腾的饭菜摆上了桌面，中央，是那个被打开了的蛋糕。 　　马卡龙系粉，少女心十足。 　　赵景杭见沈秋一直看着蛋糕，以为是在盯它的颜色，于是道：“让助理去蛋糕店取的，我也没想到他拿了这么一个款。粉色，确实不适合你。” 　　沈秋：“那我适合什么颜色。” 　　“红色。”赵景杭幽幽道，“血液的颜色。” 　　沈秋瞥了他一眼：“那这蛋糕很适合你。” 　　“为什么。” 　　沈秋说，“因为少爷长得娇俏。” 　　娇俏。 　　赵景杭眼眸微微一眯，被这两个字震慑到了：“沈秋，你别以为今天生日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听说寿星最大，我今天应该可以为所欲为吧？” 　　女人的眼里缓缓有了笑意，瞳孔亮晶晶的，让人觉得愉悦。 　　赵景杭看了她半晌，突然不想跟她计较了，纵容道：“行，今天你最大。那寿星，要点蜡烛吗，不走这些仪式就把蛋糕切了。” 　　“不行。” 　　“嗯？” 　　“要点蜡烛。”沈秋道，“我想许愿。” 　　沈秋冷感太重，生日也不过。所以赵景杭自然是以为她不稀罕这些，想直接跳过这些繁杂无聊的步骤，把蛋糕切了。 　　但没想到眼前的人突然说要点蜡烛，要许愿。 　　他还真有些惊讶。 　　沈秋伸手：“打火机。” 　　“没有。” 　　对，赵景杭不抽烟。 　　沈秋只好直接把蜡烛拿了出来，去厨房点火，然后再回来插在了蛋糕上。 　　蜡烛燃烧得很快，她闭上了眼睛，开始许愿。 　　赵景杭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这些动作。 　　火光飘忽中，女人的睫毛在微微颤动。他轻笑了下，突然觉得，今天提早结束事情赶回来，是一件很值得的事。 　　“切蛋糕吧。”沈秋许完了，把蜡烛吹了。 　　赵景杭问：“许什么愿了。” 　　沈秋：“不用说出来吧。” 　　赵景杭道：“你不说出来，怎么实现。” 　　沈秋记得别人说，愿望说出来才是不灵。 　　赵景杭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帮着她把刀拆了出来，说：“与其相信那些莫须有的神能帮你实现愿望，不如相信我，愿望实现得还快一点。” 　　沈秋一顿：“你实现不了。” 　　赵景杭：“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实现不了。” 　　沈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知道。” 　　赵景杭拧眉。 　　沈秋却不想再说了，接过刀说：“我帮你切一块，你想吃哪一边。” 　　赵景杭有些恼了：“不吃。” 　　“不吃你买这么大的。” 　　赵景杭：“我爱买就买。” 　　“你生气了？”沈秋道，“今天我生日，你就不要生气了吧，给，请你吃蛋糕。” 　　赵景杭简直被她气乐了：“都说不吃了。而且这是我买的，请我，你还说得出口。” 　　沈秋把蛋糕切了放在了他前面，对他说：“但是你是买给我的啊，那就是我的了。” 　　粉色的蛋糕块泛着一股清甜的味道。 　　赵景杭是真的不喜欢吃蛋糕，也是对她斩钉截铁地说“他实现不了”这事生气。 　　但这会望着眼前目光炯炯看着他的人，口中那句拒绝也是突然说不出口了。 　　这只野猫，是真会拿捏人。 　　而沈秋见他没再拒绝，把小勺子放到了他手边，然后坐下开始吃饭。 　　吃了一口热腾腾的饭菜后，饥饿感是更加强烈了。 　　沈秋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明明坐着边上的人是她应该讨厌的人，也是她应该当成敌人的人，可是，她却觉得是温暖的。 　　温暖的源头是“赵景杭”还是“有人陪这件事”，沈秋已经分不清了。 　　她只是觉得，原来感觉孤独的时候，有人陪着的感觉这么好，即便那个人，他可能也只是一时兴起。 　　—— 　　吃完东西是晚上八点，赵景杭看了眼时间，说：“走吧。” 　　沈秋：“去哪。” 　　“买生日礼物，趁商场还没有下班。” 　　沈秋愣了下：“不去。” 　　赵景杭：“那你要怎么样。” 　　赵景杭的下一步动作太过自然了。 　　沈秋看了他半晌，问道：“你以前给别的女孩子过完生日，下一步都是带她们去逛街吗。” 　　沈秋其实是真心实意地问这个问题，因为她觉得赵景杭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耐心真的很充足。 　　赵景杭：“我没有给别人过过生日。” 　　“啊？” 　　赵景杭皱了下眉，他确实没有给谁过过生日，昨天也就是突然想起了之前在沈秋简历上看到过的她的出生日期。 　　今天脑子一热，就飞了回来。 　　自己做的冲动，回头这么一想才发现，原来真是第 一回。 　　“你什么眼神。”赵景杭明明是在嫌弃着，可下一秒开口，话音却又像是在解释，“真没有，我只这么过过一次。” 　　沈秋愣了好一会，才道：“那你今天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 　　“你……特意提早回来，就为了这事。” 　　赵景杭眉头一压：“不重要？” 　　沈秋喉间一哽，只觉积压了几天的情绪好像盛满了空气的气球，终于在这个临界点，砰的一声破了。 　　心口在气球的破裂中震颤，她轻吸了一口气，才轻声道：“重要……挺重要的。” 第32章 　　赵景杭小时候的每场生日, 母亲都会给他在家里开个温馨的家庭小派对。 　　但自十一岁那年，母亲服了大量安眠药死在家中后，便没有人再给他过那种生日。 　　后来的每一场, 隆重非凡, 但都参杂了很多别的东西。 　　他已经不再稀罕过生日，但其实在他心中, 生日这件事有特别的意义。 　　所以, 他也认为是重要的。 　　沈秋说完后抬眸看他, 眼底清亮，水光已经在巨大的心跳声中被掩藏：“我不想出门，也不想买礼物。” 　　赵景杭：“那想干什么。” 　　“你陪我吧。”沈秋几乎是毫无停顿地说道。 　　这话一出, 两人都是一愣。 　　赵景杭的眼眸缓缓暗了下来：“你说什么。” 　　大概是真的怕了一个人, 沈秋突然什么都不想了, 只顺从这一刻自己的意愿。 　　过生日啊, 可以放肆一回吧。 　　“我说, 今晚你陪我吧, 我就要这个礼物。” 　　赵景杭微微颔首，声音有些发干：“玩这么大？” 　　沈秋蓦地笑了下：“嗯, 就玩这么大，少爷，你就说你陪不陪吧？” 　　赵景杭看着她笑, 嘴角也忍不住弯了下：“随你。” 　　十分钟后，沈秋收拾好了饭桌上的残局, 做到了小客厅沙发上，放了一部年代久远的电影。 　　是爱情片, 方筱筱之前说很好看, 那时两人一起看了三分之一, 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停掉了。 　　这会沈秋不知道看什么，就把它捡起来重新看。 　　“坐。”沈秋拍了拍边上的位置。 　　赵景杭在看到她笑的时候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他也没排斥，径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你还看这种东西？” 　　沈秋：“之前跟室友一起看了一点，想看看完。” 　　赵景杭把两人之间的毯子拿起放到一旁，肩膀相抵，他懒懒地靠着。 　　“你不喜欢看吗。”沈秋问。 　　赵景杭：“你别告诉我，你喜欢看。” 　　沈秋想了想：“筱筱说，电影里可以看到现实中没有的，爱情的甜蜜。” 　　“爱情的甜蜜。”赵景杭一字一顿，颇觉得有趣的样子。 　　沈秋转头看他：“你身上有爱情这个东西吗？” 　　赵景杭亦转头看她，因为看电影的缘故，关了客厅主灯，只剩下电视屏幕的光芒笼在两人的身上，画面切换，光也随着影绰。 　　也不知是光线太暧昧，还是情绪太暧昧，赵景杭一时竟有些晃神。 　　他的视线从她的眼睛缓缓挪到了她的嘴唇，呼吸变得很缓：“你觉得呢。” 　　沈秋：“我不知道。” 　　“你有吗。” 　　沈秋沉默半晌：“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我真不知道。” 　　他们离得很近，她说话的时候，呼吸都能触碰到他的皮肉。 　　赵景杭一时间心猿意马，抬手便去触碰她的嘴唇。 　　指腹温热，是热烈汹涌的前奏。 　　沈秋微微一顿，抓住了他的手腕：“想喝点什么吗。” 　　她有意识地打断了这片旖旎。 　　赵景杭盯着她看，眼神危险。 　　但她不肯松手。 　　赵景杭眉梢微挑，蓦地轻笑了下，坐了回去：“水。” 　　沈秋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但她知道，刚才那一秒，赵景杭想动真格。 　　“我给你拿。” 　　赵景杭不是什么好人，他为所欲为的时候，没人能阻拦。 　　但沈秋发觉，他在男女之事上，并不强迫。 　　—— 　　回来后，两人便没有再多说什么，真的坐在一块看起了电影。 　　电影有些长，加之是缓缓的节奏，看到最后，沈秋眼皮子有些打架。 　　就在她强制性地张了张眼睛，想要打起精神的时候，突然，肩膀微微一沉。 　　是赵景杭的脑袋枕到了她的肩上，大少爷已经比她更快，先被这个电影无聊到睡着。 　　沈秋轻笑了下，转头看他。 　　这个角度，她看到了他浓密的睫毛、吹弹可破的肌肤，还有淡色的唇。 　　是得天独厚的一张脸，轻易能让人迷失。 　　于是她没有让自己继续看，轻手拿过边上的毯子，盖在了他身上。 　　窗外风雨又起，淅淅沥沥的雨水声打在窗沿上方，寻常觉得孤寂，这会，却觉得惬意而温暖。 　　沈秋没有挪动赵景杭的意思，继续看向电视屏幕。 　　但大概是太舒服太放松了，电影还是没看完，她也睡了过去。 　　赵景杭醒来的时候，脖颈有些发酸。他动了下脑袋，才发现自己的脑袋被沈秋枕着，而他则靠在了她的肩上。 　　赵景杭怔了片刻，伸手扶住了她头，自己坐直了，再把她缓缓放下，让她睡在了自己腿上。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赵景杭把身上披着的毯子盖在了沈秋身上，低眸看着她的睡颜。 　　上一次这个角度看她，是从李子晋那出来，她伤痕累累酒精上头，已经没了意识。 　　完全不同的情景，人的心境也完全不同。 　　上一次他想干什么来着，好像只想把她丢出去。 　　但这一次…… 　　赵景杭看着看着，最开始那盈盈作祟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酒足饭饱，又是美人在怀，反应也不由自身。 　　赵景杭的手指落在她的脸颊上，最后停在她的唇上。可腿上的人似乎不太舒服，动了下，皱了眉头。 　　“……” 　　不动还好，乱动更无奈。 　　赵景杭撤了手，随意地抱怀，皱眉看着她。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有点难熬。 　　赵景杭逐渐没了耐心，在最后看了眼手机屏幕，看到他想要的数字时，他俯下身，手指在她脸侧轻点了下。 　　“走了。” 　　说着，赵景杭把人放在了沙发上，自己则起身拿上了外套，从家里出去了。 　　这时正好十二点，生日刚刚过完。 　　屋内寂静一片，电影结束后的屏幕只余一片蓝海。门响过后，沙发上的沈秋睁开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他说话了。也感觉到，方才他低头时，额前一瞬即逝的温软。 　　—— 　　因为快过年了，街上陆陆续续出现了喜庆的红色。 　　合同上她的过年时间也开始了，这段假期里，沈秋不用跟着赵景杭。 　　以往每年过年她都是在临市过的，那里有个阿姨在，赵修延有时候在赵家吃完了饭，也会回来。 　　对她而言，那里是家，别人往回走的时候，她也是习惯性地往那边去。 　　回去前，她去了趟赵景杭那，因为她放了一台笔记本和一些资料在房间，她想要带走。 　　“沈秋，来了啊。”梁姨早早知道她今天要过来，告诉她自己去买了很多吃的，让她晚上在家里吃。 　　沈秋：“梁姨，我下午三点的车，来不及吃饭了。” 　　“这样啊。” 　　“嗯，谢谢您，我现在需要去收拾一下东西。” 　　“诶，好吧。” 　　沈秋抱歉地对梁姨点点头，往楼上走去，回了自己房间。 　　“这么着急回去。”门口突然传来了赵景杭的声音。 　　沈秋回了头，看到赵景杭倚靠门边。 　　“嗯，不是放假了吗。” 　　上次生日过后，两人也见过面，是沈秋同他去参加了一个活动。 　　两人还是原先的关系，但某种程度上，又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一样。 　　赵景杭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沈秋把东西都装进了包里，走到了他面前：“初三，到时候你要去一趟工程现场，我白天会到，接你出发。” 　　那就是要离开五天。 　　赵景杭心里快速地计算了下……他知道不算长，但想想却有些烦躁。 　　“知道了，走吧。” 　　沈秋：“走？” 　　赵景杭抬了下手，沈秋这才看到他手里拿了车钥匙。 　　赵景杭：“去高铁站，你不是要出发了吗。” 　　“……嗯。” 　　临市是个小城市，从本市出发去那边，高铁一个小时就够了。 　　赵景杭开车送她去了高铁站，停下车后，去后备箱把她的行李箱拿了出来。 　　沈秋看着他动作，说道：“之前都是我在拿行李箱。” 　　赵景杭哦了声，把行李箱推到了她边上：“之前你是保镖，你不拿谁拿。” 　　沈秋奇怪：“那现在我不是你保镖吗。” 　　“给你放假了，现在不是雇佣关系。” 　　沈秋：“行吧。” 　　“但以后，也不是不能给你拿。” 　　沈秋复抬眸看他，后者抬手，就跟上次看电影的时候一样，轻点了一下她的脸颊，动作轻，却是万分旖旎，“你跟我之间，换种关系就行了。” 　　他的指腹微烫，带着一种侵略的意味。 　　沈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在看他眼底到底陷了多少。 　　“哦。”她良久后，淡淡应了声。 　　赵景杭笑了下，心情颇愉悦，“好了，先走吧，时间快到了。” 　　沈秋点点头，拉着行李箱转身。 　　“沈秋。” 　　但刚抬脚走了一步，身后的人突然又叫住了她。 　　沈秋回了头，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男人的身影笼罩住。 　　赵景杭完全把她锁在了怀里。 　　沈秋怔怔地靠在他的胸口，四肢在一瞬间完全僵化。她想说什么，但却只能隔着耳边的布料听着男人的心跳声，砰砰，砰砰……陌生而深切，好像将她完全缠在了这里。 　　“离别要给个拥抱。”头顶传来男人懒倦又悠远的声音，“你老师怎么教你的，这都不懂。” 第33章 　　人流随着电梯缓缓而下, 在站台上，陆陆续续按着号码排起了长队。 　　沈秋拉着银灰色的行李箱站在了05号的队伍后面，她的前面, 是一对嘻嘻闹闹的小情侣。 　　“好冷啊, 车怎么还不来。”女孩小声地埋冤了句。 　　男孩一听，立刻拉开衣服：“来这来这。” 　　女孩嘿嘿一笑，窝了进去：“你衣服拉好点，漏风啦。” 　　“这样？这样是不是很暖和。” 　　“唔……还行吧。”女孩娇嗔道。 　　动车轰鸣声由远至近, 沈秋转开了视线, 望向了铁路那一头。 　　那样，是会很暖和。 　　方才, 他也不过只是将她拥在怀里而已，她就已经感觉到了四面八方涌来的暖意…… 　　沈秋想到方才那个画面, 轻舒了口气。 　　可她发现, 不管这会自己怎么调整，整个人都还是紧绷的状态。 　　也不知道，自己还在紧张什么…… 　　—— 　　一个小时后，沈秋下了高铁, 到达临市。 　　春节的缘故, 高铁站人满为患，沈秋从人群中出来后找了好一会, 才看到来接她的人。 　　“小秋, 这边。” 　　李叔站在阶梯上, 朝她招了招手。 　　沈秋快步走了过去：“李叔。” 　　“诶。”李叔道, “辛苦了, 我来拿吧。” 　　李叔接过了她的行李箱, 沈秋说了声谢谢, 朝车辆方向看了眼，问道：“阿延没来？” 　　李叔：“都要过年了，这几天他哪里有空在这里。” 　　说完后看了眼沈秋，又补充了一句，“不过除夕在老宅那边吃完饭，应该就会来一趟，他母亲老家在这里，你也在这里，他总是喜欢回来的。” 　　“嗯。” 　　赵修延的母亲是他父亲年轻时的意外，那女人有了赵修延后偷偷生下了他，最终却因为他父亲再没有出现郁郁而终，赵修延最后也沦落到了孤儿院。 　　沈秋知道赵修延是恨他父母的，恨父亲的滥情和无情，也恨母亲在那种情况下，还要把他生下。 　　可是，沈秋知道，小时候的他没有选择……不论是去孤儿院，还是被怨恨着的父亲从孤儿院领走。 　　至于他的母亲，他嘴上说着恨，但年幼时的依赖和温暖，也让他不得不爱着那个女人。 　　“小秋，你最近还好吧。”车已经往家的方向开了，驾驶座上的李叔问道。 　　李叔原先是赵修延父亲的部下，但自赵修延被带回赵家后，他一手照顾着。到了现在，李叔其实已经完全是赵修延的人了。 　　沈秋看着车窗外，说：“我挺好的。” 　　“赵景杭脾气阴晴不定……但据说，他最近对你很好。” 　　赵修延知道的事，李叔都知道，所以她也没瞒着：“还行。” 　　李叔：“难得，赵景杭这人对旁人可没好脾气。” 　　沈秋微微一顿，脑子里又出现了不久前高铁站前的赵景杭。 　　那样子的赵景杭，她也不曾见过。 　　李叔道：“这下容易了，走近赵景杭，可以帮咱们少爷多做点事了。” 　　沈秋没答，她沉默良久，又望向了窗外。 　　赵修延把她从黑暗中拉了出来，他给了她新的生命、新的生活，这么多年来，她视赵修延为自己最亲、最重要的人。 　　以往任何时候，他需要，她都会帮他，从不看是对是错，也无所谓是对是错。 　　而这一次…… 　　会是一样的吗。 　　李叔把她送回家后，便回了自己的家，他家也在临市，过年放假，自然不会待在这个别墅里。 　　这样一来，别墅里只剩下沈秋和一个特意留下来照顾她几天阿姨。 　　【到家了？】 　　才刚收拾好行李没多久，沈秋就收到了赵景杭的消息。 　　沈秋坐在床边，看了许久，才回复了一个字：【嗯】 　　对面没有再发消息过来，而是直接甩了个电话。 　　“什么时候到家的。”赵景杭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 　　沈秋道：“才刚到半个小时。” 　　赵景杭：“哦，现在干什么。” 　　沈秋起身走到了窗外，这里视野好，可以看到一片修剪精致的园林。 　　“刚刚收拾了行李。” 　　“现在呢。” 　　“收拾完了。” 　　赵景杭突然笑了一声，半恼火地质问道：“沈秋，你就不能多说两句话，一问才有一答吗。” 　　沈秋拧眉：“……你要我说什么。” 　　赵景杭：“自己想，绞尽脑汁给我说一段。” 　　沈秋本不擅长跟人家聊天，赵景杭这么逼迫着，她更是不知道说什么：“今天天气不错？” 　　赵景杭：“……还有呢。” 　　沈秋干巴巴道：“我刚才到站的时候，人特别多……大家都回来过年了吧。” 　　赵景杭乐了：“废话。” 　　“我说了你又说我废话，不说你又逼我说。”沈秋也恼了，“大少爷，那我挂了。” 　　“你说你脾气怎么就这么大，以后要是真跟我有点什么，还不得爬我头上来？” 　　沈秋无言了：“……” 　　赵景杭：“说点好听的就让你挂。” 　　沈秋：“什么好听的。” 　　“自己想。” 　　沈秋真的要被整卡机了，甚至突然有种冲动，直接告诉赵修延，这任务她不接了，她伺候不了这位大少爷。 　　“说。” 　　沈秋：“……没想好。” 　　“我等你想。” 　　赵景杭什么时候这么闲了。 　　沈秋紧捏着手机：“我……” 　　“小秋。” 　　开着的房间门突然被敲了下。 　　沈秋回头，看到是阿姨上来了，阿姨道：“吃饭了。” 　　“马上来。”沈秋松了口气，对手机那头的人说：“你听到了，我要吃饭了，挂了。” 　　“你嘴巴可真难撬开。” 　　语气不善，隔着电波都能感受到赵景杭现在一定是一张臭脸。 　　沈秋却莫名心情很好，她嘴角忍不住扬了下，说：“少爷，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说着，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从楼上下去后，阿姨已经摆好了她的碗筷：“小秋，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嗯？”沈秋疑惑抬眸。 　　阿姨道：“难得看你笑，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沈秋愣了下，她笑了吗。 　　阿姨：“是不是赵先生要回来了。” 　　阿姨在这里做佣好多年了，她是知道沈秋的，每年在家的时候，也只有赵修延要来家里，她才有愉悦的情绪。 　　沈秋笑意顿时收敛了，她拿起了筷子，道：“李叔说，他除夕会来。” 　　“好好，那就好。”阿姨道，“那我后天就给你们把除夕饭做上，做完了我再回家。” 　　“嗯，谢谢您。” 　　阿姨也是本市的，忙完后，也要回家过年。 　　除夕这天，阿姨买了很多赵修延喜欢吃的东西回来，下午就开始在厨房里忙活。沈秋闲着没事，也帮着她在厨房里备菜。 　　晚上五点多，菜肴都已经做好了。 　　阿姨赶着回家，临走时告诉她，赵修延到了的话，有几道菜热一下，马上就可以吃了。 　　沈秋把菜都安置好，打开电脑坐在客厅里，一边看些资料，一边等赵修延。 　　期间，夏知他们给她发了短信，因为他们都知道赵修延不喜欢沈秋和他们联系，所以这种节假日他们都不会她打电话，怕赵修延在身边。 　　沈秋一一回复了他们的新年祝福后，继续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七点。 　　李叔说，赵修延六点会到，现在已经超时了。 　　今天下了雪，本地新闻说，路面已经有了积雪。 　　沈秋看了眼窗外茫茫雪色，放开了电脑，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个消息，问他是否安全。 　　一分钟后，赵修延给她回了电话。 　　“今天路上都是雪，开车小心。”沈秋刚接上，就说了句。 　　赵修延：“吃了吗。” 　　沈秋顿了下：“还没。” 　　赵修延声色有些抱歉：“今天我赶不过去，你先吃饭吧。” 　　沈秋愣了下，很快嗯了一声：“好。” 　　其实，沈秋方才已经料想到了。毕竟过去的很多年，这一天，大多是她一个人过的。 　　但，总归是期待过的，说不失落也不可能。 　　不过她明白，赵修延已经不是阿延，他的世界里，有很多很多，她已经看不懂的东西。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了，挂了电话后，沈秋起身，去厨房热了一道自己喜欢的菜。 　　然后就着这个菜，坐在餐厅里，安静地吃着。 　　嗡嗡——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 　　沈秋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放下了筷子。 　　“喂。” 　　“晚上出来走一圈，你爸妈不会有意见吧。”电话里，赵景杭懒懒的声线传了过来。 　　沈秋愣了一瞬：“什么意思？” 　　“半个小时后就到你家，到楼下来。” 　　沈秋：“我……家？” 　　赵景杭：“嗯，但路有点难开，可能更久一点，你自己看着办吧。” 　　饶是沈秋反应迅速的脑子，这会也卡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赵景杭说的意思。 　　“你是说，你来临市了？” 　　赵景杭那边有很轻的音乐声，听起来，是车响。 　　“你简历上写的地址总没错吧。” 　　沈秋完全呆住了：“可今天是除夕，你来做什么。” 　　“家和万事兴的戏码演完了，我还不能走？”赵景杭。 　　“……那为什么是这？” 　　赵景杭轻笑了声，再开口时，语调里似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是啊，为什么是这……大概是，我身边缺保镖了吧。” 　　—— 　　路是真的有些难开。 　　挂了电话后的沈秋很快去找了把车钥匙，把停车库的车开了出去。 　　她简历上的地址，是她“养父母”的地址，但是，是从未养育过她的，名义上的“养父母”。 　　一路上，沈秋都在飙车，有种不要命的味道。 　　她心口怦怦直跳，她知道自己现在在紧张，紧张得呼吸都凌乱了。 　　可这还不太要紧，更要紧的是，她觉得自己又开始分不清了。 　　她到底是在紧张赵景杭发现那个家里没有她，还是单纯的因为……赵景杭此刻的出现。 　　车子拐过小路，进了停车场。 　　沈秋快速地停好车，一路狂奔，跑到了简历上的小区门口。 　　雪花不停地往下飘，沈秋鼻子都冻红了，可整个人却因这一路的焦灼，热得快爆炸开。 　　她轻舒了几口气镇定了下，面向着左边道路，看着车子即将行来的方向。 　　等会……她要说什么？ 　　赵景杭这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沈秋。” 　　正在她脑子一片混乱的时候，突然，身后出现了熟悉的声音。 　　沈秋倏地回了头，只见小区右边的人行道上，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站在那里。他手上撑了把黑色的伞，整个人似乎都要融到了黑夜里。 　　可那张脸，却生生凸显，与雪色争辉。 　　沈秋心口徒然一跳，竟发了怔，呆站在原地。 　　小区人行道旁的树都落了白色雪霜，他走过来时，黑伞边缘滑到了枝稍，发出微小的声响。 　　身影渐近，路灯照着他的模样，眉目更是清晰。 　　沈秋看着他一路走了过来，站到了她面前。 　　他在伞下打量着她，突然伸手拍了下她头发上的雪花，笑说： 　　“这么大雪不带伞，就这么着急来迎接？” 第34章 　　他的伞停在了她的头顶, 将雪花挡在这一片方圆外。 　　耳边是微弱的风声，一切对她而言，突然变得有些恍惚。 　　沈秋抬眸看着他, 说：“你不是开车过来的吗。” 　　赵景杭：“是开车, 但是你们这小区硬气得很，不让进，所以我停附近停车场了。” 　　他们可能停在同一个停车场了，幸运的是, 没有撞上。 　　沈秋松了口气：“好吧, 你现在想干什么。” 　　赵景杭没答，问道：“你爸妈都在家？” 　　沈秋停顿了下：“这个时间点, 不在家还能在哪。” 　　“在家有什么意思。”赵景杭道，“走吧, 带我逛逛。” 　　沈秋迟疑了：“……这么冷的天，有什么好逛的。” 　　赵景杭哦了声，微微俯身：“那你这意思, 是要让我去你家里做客了？” 　　“……去逛逛吧。” 　　赵景杭得到满意的答案, 站直了, 说：“行, 你带路, 这偏僻的地方我没来过。” 　　临市不如一线城市繁华, 但怎么的也是个小城市, 跟偏僻两个字完全不挂钩。 　　但赵大少爷估计觉得除一线外, 其他都可以用偏僻形容。 　　“去步行街吧，不远, 走十五分钟。”沈秋问道, “可以吗？” 　　“随你便。” 　　“好。” 　　沈秋走上了步行道, 赵景杭撑着伞跟了上去。 　　两人并肩而立，一高一矮，风雪中，竟难得都缄默了。 　　赵景杭不想过多解释今晚过来的原因，他为所欲为惯了，想要的、想做的，随心而去。 　　而沈秋不想多问他过来的原因，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她无言的只是自己多余的心跳。 　　“很冷？”步行道尽头是红绿灯，赵景杭停住后听清了她的呼吸，有些颤意。 　　沈秋穿得不少，但今天温度实在太低，走在路上，冷风刺骨。 　　“还好。” 　　赵景杭：“看看。” 　　沈秋疑惑抬眸：“看什么。” 　　“手。” 　　沈秋不明所以，抬了下手。而下一秒，她的掌心就被一双手覆盖住了。 　　赵景杭手很大，手指很长，骨节有力漂亮，将她的完全包裹住了。 　　沈秋怔住，下意识就要往外抽，但他却已经将她完全扣死，塞回到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手这么冰，你告诉我还好。”赵景杭垂眸嫌弃，“沈秋，你这嘴硬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 　　好暖。 　　好像手面上的一层冰渐渐被化开，暖意顺着脉搏往上涌，涌到胸口，引起一阵心悸。 　　沈秋紧抿着唇，生理上下意识排斥着这种悸动感……可是真的好暖，这一瞬，她心理贪恋起了那个温度。 　　沈秋面色微变，说：“我确实还好，我不冷。” 　　赵景杭笑了声：“哦，好，是我，我冷行了吧。” 　　“……” 　　他抓着她没放，绿灯亮了，他就这么牵着她往马路对面走去。 　　沈秋看着他的侧脸，轻叹了一口气，最终也没有再抵抗了。只这么由着他包裹着她，手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 　　沈秋记得，那小区的位置离步行街不远。但到底不是真的在那住，她还是预估有误了。 　　最后，两人足足走了半个小时，才见到张灯结彩的步行街。 　　但难得的是，挑剔的赵景杭并没有埋怨。 　　“这里什么东西好吃。”赵景杭问。 　　沈秋虽然曾经一直在临市生活，但她很少有机会能出来玩，“我不知道。” 　　“你天天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知道这里什么好吃？” 　　沈秋想，赵景杭指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是关东煮。 　　“都是垃圾食品，你不是觉得这些不健康吗，还吃什么。” 　　赵景杭拧眉：“我让你给我买的时候你说这些，之前没让你给我买，你非把垃圾食品往我面前送，你有点意思啊。” 　　沈秋听出他暗藏的讽刺了，只好道：“行行行，你不嫌弃就好，我给你买好吧。” 　　“去。” 　　步行街有条专门卖小吃的分支街，但因为是除夕夜，来往人流并不大。 　　沈秋看了看，停在了一家臭豆腐面前。 　　“老板，来一份。” 　　“诶好嘞。” 　　沈秋拿出手机要扫码，但单手不好操作，她看了眼自己还在赵景杭口袋里的手，说：“我付钱，你先放手。” 　　赵景杭顿了下，好像也才记起自己真的就拉着她的手走了一路，“哦。” 　　手从他口袋拿出来后，外面的冷意跟他里面的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竟有些不适应。 　　沈秋轻呼了一口气，扫码付了钱。 　　“很臭，你就给我吃这个。”赵景杭后知后觉，又开始挑剔了。 　　沈秋：“不是你说的吗，让我推荐好吃的，我觉得这个不错。” 　　“沈秋，你现在就故意玩我吧。” 　　沈秋看着他的脸色，有些好笑：“没啊，这个真的好吃。” 　　“是的小伙子，这可是正宗臭豆腐，跟长沙最有名的那家是一模一样的，你可别不信，很好吃的。”店主乐呵呵地说道。 　　赵景杭哦了声，看着依然嫌弃，不过他没有掉头走掉。 　　“好了小姑娘，拿着吧，叉子给你。” 　　“好，谢谢。” 　　沈秋端了那一碗过来，递到赵景杭前面，“吃吧。” 　　赵景杭：“就在这？” 　　沈秋：“这里没有桌子给你坐，就这样吃。” 　　赵景杭什么时候还站在路边端着碗吃过东西，脸色变了又变，黑如锅底。 　　沈秋就喜欢看他这副样子，忍着笑给他递了一块，“都这样吃的，入乡随俗吧少爷。” 　　赵景杭嫌弃之意又重了几分，可看着沈秋伸手递给他，看着，是喂的意思了。 　　他勉为其难地低头凑了过去，但张嘴的时候已经离得很近了，吸了一鼻子，差点要被臭晕。 　　“沈秋！” 　　沈秋一颤，差点把手里的东西都吓掉了：“又怎么了啊。” 　　赵景杭蹙着眉：“这么臭的东西，你确定能吃。” 　　沈秋这下是真的没忍住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道：“我真的确定！你烦不烦啊，到底吃不吃。” 　　赵景杭面无表情看着她笑，看着看着，嘴角却又忍不住扬了下。 　　他很快收敛住了，强行冷着脸道：“你先吃。” 　　沈秋：“好，我先吃，我试了毒您再吃，好吧。” 　　“算你懂事。” 　　…… 　　小吃街的这些特产小吃，都不是从前赵景杭会碰的食物，他对卫生挑剔得很，觉得这些吃了就能中毒。 　　可偏偏，现在乐此不疲吃着的人，也是他。 　　赵景杭知道自己现在有些过了头，但看着边上的人，却舍不得回头。 　　而沈秋本以为，今晚会跟过去的那些年一样，平平无奇，空洞到整间屋子只有自己心跳的声音。 　　但，今年多了一个赵景杭。 　　她清楚地知道，他只是她的一个任务，而她可能也只是他的一个消遣。 　　可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却在觉得，即便有一些东西是虚的，今天至少不会失落。 　　她经常自我强调一个人是常态，不必孤独。却又总是偷偷贪恋着，不属于自己的温暖。 　　—— 　　在步行街走了一圈，也吃了一圈，赵景杭从一开始的探究嫌弃到后来的张嘴就咽。 　　最后两人从步行街出来的时候，都已经吃撑了。 　　回程的路上，依旧是赵景杭撑伞，只是这次，沈秋率先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赵景杭：“送你回去，我再去开车。” 　　沈秋：“你今晚住哪。” 　　“去你家。” 　　沈秋惊异地看了他一眼。 　　赵景杭笑了声，懒懒道：“至于吗这么怕，我不去你家住，我等会开车回去。” 　　“回去？你今晚不住临市。” 　　她以为，他大晚上的过来，肯定是要在这边的酒店住一晚的。 　　赵景杭：“明天有事，现在不回去，来不及。” 　　“那你还……” 　　沈秋想说，那你还来。 　　可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千里迢迢过来，又千里迢迢回去，他原来真的只是要在这个特别的晚上见她一面，仅此而已。 　　回去的路程好像又长了些，也不知道是谁延缓了步伐。 　　可最后，还是要到终点的，他要回去，她也要撒完这个慌，回到那个没有人的家里。 　　走到小区门口了，赵景杭把伞递到了她手里：“进去吧。” 　　沈秋抬眸看他，没接：“你自己用吧，我很快就到。” 　　“让你拿着就别废话。”赵景杭把伞塞到她手里，“假期结束了早点订车票，别给我拖拖拉拉。” 　　沈秋：“……我从来没有拖拖拉拉，拖拉的是你。” 　　比如，起床。 　　赵景杭眯了眯眸子：“你不跟我抬杠会死是不是。” 　　“会。” 　　赵景杭真是给她气得一办法都没有，伸手拍了下她的脑袋：“吵死了，回家去。” 　　说罢，自己转身就往人行走道的另一边去了。 　　今晚这一场雪，真的毫无消停的意思。 　　赵景杭的肩膀很快就落了一层白，沈秋看着他的背影，太阳穴一抽一抽的，有些疼。 　　回家去吗，可她的家里，什么都没有啊。 　　她突然，不想回去了。 　　很不想。 　　是感性趋势，还是冲动，亦或是害怕……沈秋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脑子在想什么，甚至自己都还没有想清楚，身体已经做了行动。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飘在了外面，在上帝视角，看着自己突然快步朝赵景杭走了过去。 　　赵景杭听到脚步声回了头……于是她就站在了他身后，乱了呼吸节奏。 　　“怎么了。”赵景杭拧眉问她。 　　伞下那个人眸子，灿若星辰。 　　沈秋深吸了一口气，说：“不想回家了，送你回去吧。” 第35章 　　除夕的路上车辆稀少, 这个时间点，几乎没有人在外奔波。 　　赵景杭的车子为这条漫长的道路增添了一点色彩，只是路上雪多, 他开得比较慢。 　　“要不要换我开？”副驾驶座上，沈秋突然道。 　　赵景杭笑了下：“这种路况，你开车那速度是想让我们两个死在这里吗。” 　　沈秋一噎：“我也可以开很慢的好吗。” 　　赵景杭并没有很相信她：“行了，好好坐着。” 　　“哦。” 　　赵景杭瞥了她一眼, 后者可能有点不服, 这会, 正转着头看着车窗外。 　　而不久之前，她那双眼睛, 是只盯着他看的。 　　赵景杭想起方才她拿着伞急匆匆走到他身后的模样，心又有些软了。 　　他没有多问那一刻她为什么说，不想回家，因为他觉得自己大概能猜得出来，这种日子谁会不想回家, 除非那个家自己不喜欢。 　　赵景杭明白这个小野猫跟他一样, 有家不想回, 只想远离。 　　所以, 他乐于带走她，更乐于继续跟她待在一块。 　　“这雪到底要下多久……”从临市回程要三个小时，上高速前的这段路本就有些崎岖, 现在下了雪, 更是难开了。 　　“你不是喜欢下雪吗。”赵景杭问。 　　沈秋：“没有啊。” 　　赵景杭：“那天在便利店外, 想玩雪的不是你？” 　　沈秋被撮破心思, 轻咳了声：“偶尔见一次是挺新鲜, 但这些天一直下, 就一般了。” 　　赵景杭：“你还真挑。” 　　沈秋心想最挑的人是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沈秋：“你急着回去，明天有什么事？” 　　赵景杭道：“开会。” 　　沈秋：“可明天是初一。” 　　“国外那班人并不过中国节日。” 　　沈秋反应了过来：“喔，也是。” 　　车内放了点轻音乐，虽然开得很慢，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也没感觉时间难捱。 　　“果然去偏僻的地方路也难开。”赵景杭嫌弃道。 　　沈秋：“那是因为下雪……平时这条路挺好开的。” 　　“你平时难道开车来回？不是坐高铁？” 　　沈秋：“……偶尔坐过车。” 　　其实，她更多是坐车，因为跟赵修延和李叔一块。 　　反正来来去去，也没听过李叔说这条路不好开，今天不好开，真的只是因为下了大雪。 　　沈秋往窗外看了看，导航显示，还有一公里左右就可以上高速了。 　　“等会就好了，要到高速口了。” 　　话音刚落，沈秋看到了不远处，使来了一辆货车。第一眼还觉得没什么，毕竟离得远，看不清晰，但近了后，她发现了不对劲。 　　而在开车的赵景杭比她更早察觉不对。 　　在这样的路上，货车速度过快了！马上它前面就有个小拐角，这样下去，它肯定会打滑。 　　“那个车——” 　　“沈秋！坐稳！”赵景杭厉声道。 　　沈秋心口一紧，都还来不及再开口说话，就见那辆卡车在拐弯处打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们冲了过来！ 　　货车显然刹不住车！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上一秒他们还悠闲地听着歌，这一秒却撞上了车祸。 　　那卡车太重太大了，赵景杭知道直面撞上的话他们必被撞碎。 　　他寒了脸，千钧一发之际打了方向盘，与卡车的车厢部位摩擦而过！ 　　车轮在地上摩擦出诡异的声音，卡车却还没有停得住的意思，将他们的车猛力往外推—— 　　巨大的冲力让车内的两人面色顿白，可这种天气、这种路况，还在卡车冲力之下，再好的轿车也避无可避。 　　“啊——”沈秋短暂惊呼了一声，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和失重感袭来！ 　　砰！ 　　车子在被撞下路面之后直接往山路底下滚，最后闷闷一声响，卡死在山谷树丛处。 　　这一撞把沈秋都撞懵了，她眼前黑了许久，才依稀听到了耳边有人叫她的声音。 　　“沈秋，沈秋！醒醒！” 　　沈秋艰难地让自己清醒，终于在挣扎过后看清了边上的人。 　　“赵景杭……” 　　“你没事吧？”赵景杭眼眸漆黑，额间有了血色。 　　“我还好。”沈秋微微瞠目，盯着他额头看，“流血了，你没事吧。” 　　赵景杭眉头浅皱了下：“没事。” 　　两人对视着，这一瞬，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命运的莫名其妙。 　　“有没有哪里疼？”赵景杭沉默良久，问了句。 　　“还好……这是什么情况。” 　　沈秋摸了摸胳膊，抬眸看向前方，这一看她才发现玻璃前树枝丛生，什么都看不清。 　　于是她转头就想看自己边上车窗。 　　“别看！”赵景杭斥道。 　　然而沈秋已经转了头，这边只有个树干，所以她从树干逢中，清晰地看见了底下悬空。 　　于是沈秋明白过来了，他们的车从上面被撞了下来，大难不死地卡在了这里。 　　“……” 　　沈秋缓缓回头看向赵景杭，赵景杭以为她吓傻了，刚想安抚一句，就听到她说，“少爷，你是乌鸦精转世吧。” 　　赵景杭没想到这女人这时候还能突然来这么一句：“你说什么。” 　　“你刚才在路上说，我们要死在这里，结果实现了。” 　　赵景杭的话整个一卡，要被她气死：“……这不是还没死！” 　　沈秋：“我觉得，也快了。” 　　“你最好闭嘴。” 　　沈秋哦了声，选择不晦气了。 　　不过，刚才那一撞，其实她全身都疼，跟散架了似得：“那货车什么情况……” 　　“打滑了。”赵景杭低眸在弄他的手机，可是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让我找到那辆车他就死定了。” 　　沈秋没好意思说我们可能会死在他前面，只道：“报警了吗，让人来救我们。” 　　赵景杭：“等你说，天都亮了。“ 　　“……哦。” 　　“没信号，你看看你的。” 　　沈秋拿起自己的手机，“也没有。” 　　赵景杭把手机丢在了操控台上：“好了，那等死吧。” 　　沈秋无奈：“……不让我说这个，你自己说这个干什么。” 　　赵景杭嗤笑了声：“怕了？” 　　沈秋往后靠着，轻叹了一口气：“就这么死了……也太惨了。” 　　嘴上说着死很惨，可脸上却没有惧怕的神色。 　　从始至终，她似乎都没有露出过怕的意思。 　　方才直面死亡时的冲力让赵景杭肾上腺素飙升，可在这一刻冷静过后，倒觉得有些好玩。 　　“你不怕死？”他转头，直勾勾地看着她。 　　沈秋想了想：“我……怕的吧。” 　　“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怕。” 　　“你才不怕吧。” 　　赵景杭忽得一笑：“怕，非常怕。不过想起死的时候还能拉个人垫背，又舒服了点。” 　　沈秋顿时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少爷，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怎么尽想着送我去死。” 　　“没说送你去死。”赵景杭微微倾身，额边一丝血渍在夜色下，异常刺目，“这不是要一起死吗。” 　　“……” 　　沈秋知道现在这个处境很危险，她相信，赵景杭也清楚。 　　可是他却也没露出半分慌的样子，所以说他这个人，其实很恐怖。 　　“会有人来救我们吗。”沈秋感觉有风吹过，前面的枝叶在疏疏作响。 　　赵景杭：“看情况。” 　　“……应该会有吧，总能有人发现你不见。” 　　赵景杭：“大概。” 　　沈秋又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一点信号。他们这会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寄希望于卡车司机报警和赵景杭的人发现。 　　而她自己……她今天消失不见，应该不会有人知道。 　　夏知他们都发过短信祝贺了，所以今天不会再联系。 　　李叔和家政阿姨都回家过年了，各自温馨。 　　阿延他应该很忙，肯定是没空再问她今晚怎么样的。 　　所以，如果她今天死在这里，要明天或者更晚才能被他们知道了。 　　也不知道，他们知道她去世了，会是什么心情…… 　　“你在想什么。”赵景杭问。 　　沈秋回了神，下意识便道：“我在想，我死了会不会有人难过。” 　　赵景杭微微一怔。 　　沈秋转头看他：“你死了一定有很多人难过。” 　　赵景杭拧眉：“比如？” 　　沈秋：“比如……你爷爷？” 　　赵景杭笑了下：“我爷爷自己都快死了，管我死不死，他有的是接班人。” 　　“你父亲呢，或者你其他亲人。” 　　赵景杭眼底有些了冷意：“我死了，我父亲大概率能从外面再找出一个儿子来。至于其他亲人，你不会指赵子耀他们吧？他们不放烟花庆祝都是客气的。” 　　沈秋哦了一声，竟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有点离谱了……他是高高在上的赵家大少爷，她竟然觉得他跟她一样可怜。 　　“沈秋，你又在想什么。” 　　沈秋回过神，摇了摇头：“没，我在想，车熄火不制热了，开始冷了。” 　　…… 　　“裹上。” 　　不一会，迎面盖上一件外套，很厚重，也很温暖。 　　沈秋拉下了衣服，看到是赵景杭把后座自己的大衣外套丢给了她。 　　他方才开车脱去了外套，这会里面穿得也不算厚。 　　而沈秋此刻穿着外套都能感觉到冷意，更何况是他现在这样。 　　沈秋：“你自己穿吧。” 　　“不是喊冷，裹好。”赵景杭不满道。 　　衣服上是他的味道。 　　沈秋垂了眸，那瞬间有些迷茫。 　　没人来救他们的话，他们会死，不是掉下去摔死，就是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下，冻死。 　　但是看现在的情况，失温冻死的可能性估计更大…… 　　“我觉得我们继续待在这，会越来越冷。”沈秋说。 　　赵景杭：“我知道。” 　　沈秋：“那这衣服……” 　　“你别再有人来救之前冻死就行。”赵景杭转头看她，道，“你刚才不是问，你死了会不会有人难过吗。” 　　“……嗯？” 　　赵景杭慢悠悠地把衣服给她塞紧了，语调里带着丝不正经的纨绔味：“有，我会难过。” 第36章 　　话里含了笑, 可听起来，却是认真的。 　　沈秋看了他一眼，嘴角轻抿，心里流过一道很缓很柔的情绪, 让她鼻子酸了下。 　　她微低了头, 下巴缩进他的衣服里, 很轻地嗯了声。 　　十多分钟后, 雪渐渐停了, 但温度还是一如既往的低。 　　没了空调暖气的车卡在风中瑟瑟发抖，沈秋裹在厚大衣里，依然觉得寒气透骨。 　　“赵景杭。” 　　“嗯。” 　　“我好点了，不是特别冷。” 　　“……你倒是很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沈秋是在说瞎话, 那是因为她知道，他只比她更冷。 　　其实, 她确实不怕死。 　　当车被撞下来，她看着空荡荡的山谷，她第一个念头是, 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方才看到有人把衣服塞到她身上，听到他说, 她死了他会难过，她突然贪恋起了生。 　　她不想死了, 也不想赵景杭死。 　　“我能动吗。”沈秋突然问。 　　赵景杭身体在生理性的发抖，他克制不住, “动什么。” 　　“我是说, 这个车应该卡得挺牢的, 我动的话, 它不会往下掉。” 　　赵景杭皱眉：“这里是不可能爬上去的。” 　　“我没想爬。”沈秋看向他, “你腿伤了吗。” 　　赵景杭莫名：“没有，怎么了。” 　　“那就好。” 　　赵景杭也不知道好什么，只听到她说完后她那边稀稀疏疏有了声响，他侧眸看了过去，只见沈秋把她披在身上的外套掀开了。 　　赵景杭沉了脸：“你想冷死吗。” 　　说完后，发现沈秋并不是把衣服丢他身上，她半站了起身，转身把衣服披在了背后。接着，一脚跨过驾驶位和副座中间的控制台，面对着他，整个人坐到了他的腿上。 　　陌生又熟悉的味道迎面而来，赵景杭呼吸几乎都要停滞：“你——” 　　“我不想冷死，你也别就这样冷死。”说着，她拥了过来，两只手将衣服扣在他的身侧，将他裹紧。 　　赵景杭呆怔住了，一时竟忘了反应。 　　而沈秋原本脑子里是求生的欲望，可真的坐到他腿上，伸手抱住他的时候，突然发现，也不能完全只是想着“活”这件事了。 　　因为这姿势，过于亲密。 　　她是不适应的，但是，她想救他，就像他也想救她一样。 　　沈秋抿了抿唇，硬着头皮继续下去：“盖好……不然我怕最后要跟尸体坐在一起。” 　　用刀伤人不眨眼的小保镖，怎么会怕尸体。 　　赵景杭嘴角微微一弯，伸出了手。 　　他在自己的大衣里抱住了沈秋的腰。 　　“不用怕，我不会死。”他低声道。 　　“嗯……” 　　他搂过来的那一刻，沈秋感觉到周身是冷的，因为赵景杭的体温太低。 　　可当他的手揽过她后腰，她的耳根却在冰冷的温度下烫了起来。 　　她从未和人这样相拥，更从未和人这样，一起面对死亡。 　　“你能闭眼吗。”诡异对视了片刻后，沈秋说道。 　　赵景杭眸光微深：“靠我肩上，别看着我。” 　　“好……”沈秋侧了头，靠在了他肩膀处。 　　果然，这个角度她不用和他四目相对，只能看见他的下颌线，像刀削一样精致。 　　两人紧紧相拥，虽然还是有些冷，但赵景杭的身体总算是回了点温。 　　沈秋往前挪了挪，让衣服再将他盖紧些。 　　“你别动行吗。”赵景杭微沉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 　　沈秋想说，她只是要让衣服把两人盖紧点，可话还没开口，就感觉到了自己坐着的地方，某个东西诡异复苏，强势地膈着自己。 　　“……” 　　“…………” 　　沈秋僵在了赵景杭肩头，片刻后，她往外挪了挪，干巴巴地道：“我以为你快冷死了。” 　　赵景杭闷哼了一声，克制不住乱了呼吸：“那也是快死，还没到死的地步。“ 　　沈秋无言：“……那怎么办。” 　　赵景杭身体很不舒适，不管是冷，还是撞下来受得伤。可怀里的女人是她，还是以这种姿势，他没反应才是有问题。 　　“不怎么办，不然还能再这里办一办？” 　　沈秋威胁道：“我会把你丢下去。” 　　赵景杭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不用你丢，车都能自己晃下去。” 　　“……” 　　赵景杭要表达的是他如果真要强上，两人挣扎打斗间都能把车搞下去。 　　但这话说出来，听起来好像有了别的意思。 　　“操。” 　　脑子里冒出了画面，赵景杭低骂了句瞥过了头，鼻息都想远离她。 　　沈秋沉默片刻，说：“但现在你好像更热了点，这样有助于我们不失温？” 　　赵景杭：“……闭嘴。” 　　“哦。” 　　沈秋耳后薄红，不过，两人都知道她说出了一个问题。 　　失温。 　　再这么下去，他们即便是互相取暖，也会失温。 　　可无奈的是，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赵景杭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 　　沈秋也总算放了心，窝在他怀里取暖。 　　相拥而度，时间过得很慢很慢，好像在一点一点地凌迟他们。 　　后来，两人在一块都抵抗不了冷意了，沈秋觉得身体有些发麻，体力也莫名流失。 　　她微睁着眼睛看着车窗外黑漆漆一片，心想，她可能真的死在这里了…… 　　“赵景杭。” 　　“嗯。” 　　“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 　　“米米在等肾脏，夏知和天扬都快要上大学。”沈秋道，“所以，我的卡你帮我给他们……里面有钱，你取出来给他们。你这么有钱，应该不会拿我的钱吧……” 　　赵景杭：“……不帮。” 　　“帮一下也没关系吧……我好歹是因为你车技不佳才死的。” 　　赵景杭皱眉：“你是疯了吗，是卡车司机车技不佳……” 　　“反正……他们需要我帮忙，其他人……”沈秋声音低了下去，“其他人不需要，他很厉害，他可以自己……” 　　赵景杭不知道在她眼里，其他亲人是哪些人，他只知道，她的声音有些弱了。 　　“沈秋，你先别睡觉，说说吧……” 　　“说什么……” 　　“你的过去。” 　　沈秋强行睁着眼睛，也许是因为死亡逼近了，她觉得，有点诉说的欲望。 　　反正都要死了，说一点也没关系吧。 　　“我的过去你知道的，你不是查了吗，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只查了一点，不详细，你说说吧。” 　　“哦……那个地方，我很讨厌……”沈秋停顿了下，说，“也很害怕。你应该不懂，每一天都胆战心惊是什么感觉……里面那些人啊，其实只是披着做好事的名，在没有合适的人来领养之前，我们每一天都很难捱……” 　　赵景杭：“他们怎么对你的。” 　　沈秋张了张口，想说，可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 　　原以为都要死了她就可以说出口，可是……每一次，每一次想起来，她都觉得浑身发冷。 　　“我记不清了……反正，所有人都该死……”沈秋道，“他们不是真想做福利院，他们只是靠这个在买卖……不过后来还好，那些人的罪行被发现了，他们都被关起来了，再后来……福利院有了新的阿姨、新的负责人……夏知他们都能好过了……” 　　“但是你是在这之前被人领养的。” 　　“是啊，那时我好想离开，我好像逃出那个地方……所以有人要把我带走，我好开心……也很感谢……” 　　“可你后来过得有很好吗。”赵景杭觉得并没有，不然，她为什么除夕夜会不想待在家里。 　　“比小时候好很多很多了……小时候……挺可怜的。” 　　赵景杭嗯了声，手在她背后小幅度地顺了下，像在安慰：“那小时候很难捱时，都在想什么。” 　　“我啊……想挺多的，想有爸妈，想吃很多好吃的，想有人带我去游乐场玩，想坐旋转木马，想看一场很大的烟火。也想游玩结束了，有人能开开心心地带我回家……”沈秋眼里有了湿意，她闭了闭眼，将它忍了回去。 　　她轻拍了赵景杭一下，“说说你吧。” 　　“什么？” 　　“就说说你……”沈秋喃喃道，“赵景杭，有爸妈的感觉，是不是特别好啊。” 　　赵景杭心口一抽，抱紧了她：“应该是吧。” 　　沈秋闭上了眼睛，声音很低：“什么叫应该。” 　　“我不知道。” 　　“好吧……” 　　两人沉默了会，赵景杭下颚轻靠在她额上，道：“沈秋，再说。” 　　“说什么。” 　　“后来。” 　　“后来……不是轮到你说了吗。” 　　赵景杭：“我让你说就说……说完整。” 　　“这种时候还这么霸道。”沈秋吐槽了句，但又低声说了起来，“反正后来就上课了，学空手道学拳击……学了很多可以保护自己保护别人的东西，我自己选的，我不想再被动了……哦对了，我记得你空手道很厉害……我以前学的时候觉得很累……” 　　“学多久。” 　　“学了好多年吧。” 　　沈秋开始说起自己学空手道的一些事，说老师对她有多狠，说她受过几次伤，说到后来，她都觉得自己好能讲，好像这一个晚上，她把自己过去那么多年的话都说完了。 　　末了，沈秋淡笑了下，“学的过程差不多就这样，你呢。” 　　“……” 　　没有人答应她。 　　沈秋微微一怔：“赵景杭？” 　　还是没有人说话。 　　沈秋笑意顿失，缓缓从他的肩头起来，看向他的脸。 　　窗外隐约有了月光，微弱的月光下，他看到他脸颊一侧结痂的血，也看到了他闭着眼睛，苍白的脸。 　　沈秋下颌紧绷，心口处瞬间像灌了风，呼啸着搅动着，比刚才更冷了。 　　从始至终他都语气平淡，她没有听出半分他虚弱的意思，她以为……他挺好的，至少，比她好。 　　可她忽略了他的伤，也忽略了在她坐过来之前，他也冷了很久。 　　“你别死啊……”沈秋咽紧了喉咙，“赵景杭，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他没有反应，一动不动。 　　沈秋微颤着手去摸他的脖颈，可是她手都冻僵了，她甚至都感觉不到什么。 　　她轻吸了一口气，趴回到他身上，努力地裹紧了他，试图给他最后一点温暖……可是，她自己也好冷，她暖不起来了。 　　眼眶发热，沈秋感觉到眼角有了湿意。 　　真奇怪啊。 　　他应该是她最讨厌的一个人…… 　　可最讨厌的人要死了，她却觉得好难过。 第37章 　　人死后会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 会不会有投胎转世这一说。 　　沈秋拥着赵景杭，迷迷糊糊中, 脑子里出现了很多很多的画面。 　　她看到了曾经在孤儿院偷偷哭泣的自己，看到了幼年时期哭闹不休满面惊恐的米米，看到了懂事的夏知，看到了因为听不见而被欺负的天扬……也看到十六岁的阿延把她带走时说，不许再哭，要变强…… 　　最后，她还看到了赵景杭, 看到他给她过生日, 看到他牵着她走在雪地里，还看到他告诉她说，可以说疼…… 　　都说人死的时候, 脑子里会想电影一样, 回放过往。 　　沈秋想，这大概就是她的回光返照了。 　　而这些片段过后，她也真的没有了意识。 　　就那么陷入黑暗中，同赵景杭一起。 　　—— 　　沈秋是真没想过，她还能有再醒来的时候。 　　所以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她整个人都处于迷茫的状态。 　　“醒了？医生！医生！这边人醒了！”耳边有人声惊呼, 接着, 是错乱的脚步声。 　　沈秋感觉到有人靠近了, 在对她进行检查。 　　“没问题了，只是人还有些虚弱, 再休息休息就好了。” 　　“太好了, 谢谢医生。” 　　沈秋觉得声音有些熟悉, 她闭了闭眼, 再睁开的时候，总算能看清人了。 　　“梁姨？” 　　“诶，是我，感觉怎么样？” 　　沈秋：“我在医院？” 　　“是啊。”梁姨道，“自把你救回来，你都睡了两天了。” 　　两天…… 　　等等。 　　自把你救回来……你？只是你吗。 　　沈秋意识到什么，挣扎着要坐起来。 　　“怎么了？你先躺着，别乱动。” 　　沈秋抓住了梁姨的手，着急道：“他呢？赵景杭呢？” 　　梁姨叹了口气：“少爷可比你严重多了。” 　　沈秋心口一紧：“还活着吗？” 　　“啊？活着？当然，当然还活着了。”梁姨道，“不过当时我到医院看到人的时候，真以为要……哎，不过还好，还活着。” 　　沈秋骤然松了口气：“他现在在哪里，你怎么在我这？” 　　梁姨说：“少爷那边有人照顾，出了这事，这几天赵家那边来看他的人很多，刚才房里还有人呢，所以我就来你这，照顾你。” 　　“现在访客都走了吗。” 　　“应该吧。” 　　沈秋：“我去看看。” 　　说着，她掀开被子就想下床。 　　“等等等等！”梁姨拉住了她：“医生说你还虚着呢，少爷那边没事，你先照顾着自己。” 　　沈秋知道，梁姨不会骗她。 　　可是她满脑子都是在车里她所看到的他样子，他闭了眼睛，面色苍白，感知不到呼吸了。 　　她没法安下心，她必须去确定一下赵景杭没有死才行。 　　……她迫切得，想去看他一眼。 　　“沈秋，沈秋！”梁姨拿她没办法，只好道，“诶好吧好吧，我扶你，你别乱来。 ” 　　“好，谢谢您。” 　　赵景杭的病房离她的病房有两个房间的距离，因为是私立医院vip房间的缘故，这条走道上没有人来人往。 　　安静的走廊上，此时也就不远处站了两个男人，其中年轻的那个，是赵修延。 　　他大概是刚和旁人一起看完赵景杭出来，此时正打算往这边走。 　　于是，沈秋抬眸便跟他的视线对上了，她微微一愣，但没停留，因为此时她心里着急于另外一件事。 　　“刚才那人是和景杭一块出事的保镖吗。”同赵修延一块来的长辈问了句。 　　赵修延眉头轻皱了下，回了头。 　　可那个背影走得很快，明明需要人扶着，却强行行动着。 　　她在着急？ 　　“是。” 　　“啧，听说车被拉上来的时候，这姑娘死死抱着景杭，脸都冻青了。不过，好在两人最后都没事。” 　　赵修延：“……” 　　长辈道，“你说景杭除夕夜怎么去了临市，大雪天的，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赵修延面色不改，手却不自觉握了拳。 　　“我也不清楚。”最后，他淡淡道。 　　—— 　　沈秋走进赵景杭房间的时候，赵景杭刚打算让人去说一声，阻止那群来看望的人。 　　他昨天醒的，到今天都不知道见了多少波人了，很烦。 　　不过，他没想到下一个来看他的人，是沈秋。 　　看到她的那一刻，赵景杭眼睛微微一亮，“醒了？” 　　他的声色还有些沙哑。 　　沈秋走到了他床边：“你没事吧。” 　　赵景杭额头缠了绷带，看着有些严重。 　　“我看着像没事吗。”赵景杭上下扫了她一眼，问梁姨说，“她是刚醒？” 　　梁姨：“是的。” 　　“刚醒你带她过来干什么。”赵景杭不满道。 　　梁姨有些尴尬：“医生说沈秋醒了就行，没其他什么事……少爷，我刚才也劝过了，但是沈秋她着急，非得过来看你一下。” 　　赵景杭愣了愣，心情突然就愉悦了起来，也没了责怪人的心思：“哦，是吗。” 　　梁姨：“真的，沈秋也就是担心您的安危，她刚才啊——” 　　“梁姨，您帮我拿张椅子吧。”沈秋打断道。 　　梁姨顿了下：“诶诶，好的。” 　　梁姨拉了张小沙发过来，扶着沈秋坐下了。 　　沈秋坐下后，看着赵景杭还觉得有些恍惚。 　　对别人而言，这事两天过去了。但对她而言，其实就是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上一秒还在赵景杭的怀里，看着他冷冰冰的仿佛已经死了一般。 　　所以这一秒对她而言，有些不真实。 　　“她吃过东西吗。”赵景杭问道。 　　梁姨：“还没呢。” 　　赵景杭：“那你们准备点吃的给她。” 　　“行。” 　　说着，梁姨和原先在病房里照顾赵景杭的那个人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你着急来看我？” 　　“你哪里有问题。” 　　两人同时开了口。 　　沈秋停滞了下，撇开了视线：“我，我想知道你死没死。” 　　赵景杭勾唇：“怎么，这么希望我死了。” 　　“没有。”沈秋垂眸看着雪白的被子，缓缓道，“我怕你死了。” 　　“为什么。” 　　“在车里的时候你把衣服给我了，如果你冻死了，就是因为我。” 　　赵景杭眸色微深：“只是因为这样？” 　　沈秋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紧了，她觉得应该要因为这样，她不想对他有愧疚感。可是她心里却也知道，还有别的…… 　　她不希望他死，不仅仅是因为她怕愧疚。 　　“过来看看。”赵景杭知道在她嘴巴里问不出什么，所以也不问了，朝她勾了下手。 　　“干什么。”沈秋不知道他要干嘛，但还是倾身，靠得他近一些。 　　“你没别的哪里不舒服吧。”赵景杭抬手覆在她脸侧，指腹在她肌肤上摩擦而过，像在擦什么稀世珍瓶，很缓也很细致。 　　沈秋心口一跳，偏了下头：“我没什么……” 　　“要是不舒服要说，不要让我知道你又藏在心里什么都不讲。” 　　“哦。” 　　气氛有些微妙。 　　沈秋眉头很轻地皱了下，转开了话题：“对了，那个卡车司机是什么情况。” 　　赵景杭放下了手：“还有能是什么情况，那晚他怕沾上人命跑走了，所以才没有人报警。” 　　“那我们……” 　　“我失踪了自然有人知道，手下的人后来来了。” 　　“哦。” 　　“沈秋。” 　　“嗯？” 　　“那天你说的话，我听到了。”赵景杭突然说。 　　沈秋微怔，那天她实在是说了太多话了，以至于她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赵景杭说的是哪些。 　　赵景杭见她有些茫然，笑了下：“没想到自己是个话唠，是吧。” 　　沈秋：“……” 　　赵景杭意味深长道：“不过感觉倒是不错，其实你是可以多说话的。” 　　沈秋有些别扭地转开了视线：“那天我是怕你睡过去，所以才在一直在讲。” 　　“是啊，所以我可不得谢谢你吗。”赵景杭怕了拍病床边的位置，“上来躺躺。” 　　沈秋：“……什么？” 　　赵景杭看着她，有些玩味：“在车里你都已经直接骑我身上了，现在在边上躺躺又怎么了。” 　　他的话轻易把她扯回到那个画面，那时他们相拥相依，紧紧的，抱出的是生死相依的味道。 　　沈秋意外于，她想起那个画面，心口是暖的。 　　“少爷，你都动弹不了了，就别搞这些花里胡哨了吧。” 　　赵景杭脸色微黑：“谁说我动弹不了了。” 　　沈秋按了按他的被子：“消停点，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赵景杭一下拉住了她的手腕：“你给我站住。” 　　“你不休息吗。” 　　赵景杭：“在这陪我。” 　　沈秋指了指自己：“你是不是忘了，我刚醒，我也是个病人。” 　　赵景杭怔了下，有那么一瞬间，还真忘了，他就想看着她，就想让她在自己身边。 　　“所以我不是让你上来我这躺躺。” 　　“不躺……挤。”沈秋拉开了他的手，扶着床沿起来。 　　“诶诶诶，我来我来。”梁姨此时正好交代完餐食回来，看到沈秋要起身，连忙过来扶她。 　　“梁姨，我想回去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诶，好的。”梁姨道，“少爷，那我带沈秋回病房了。” 　　赵景杭没有理他，沉着脸看着沈秋。 　　沈秋被看得无奈，说：“你生气了啊？” 　　赵景杭：“你说呢。” 　　“那……我不躺是因为我怕动的时候伤了你伤口。”沈秋软了声，说， “少爷，都是为了你好，你乖一点，别生气了行吗。” 　　赵景杭面色微变：“……你这什么口气，哄小孩？” 　　沈秋点点头，直白道：“用这种语气说话小智就不哭闹，会听话了。” 　　小智？ 　　她在说福利院那个三岁小孩？？ 　　赵景杭眯了眯眸：“你——” 　　“有用吗？”沈秋轻笑了下。 　　赵景杭看到她嘴边的笑意，话音一滞。 　　沈秋：“梁姨，我们走吧。” 　　梁姨的眼神快速两人之间快速一转，低下头，眼里忍不住染上了笑意：“诶，好的。” 　　人走了，门也被关上了。 　　赵景杭靠在床上，看着沈秋离开的方向许久，突然笑了下。 　　哄小孩……是有点用。 第38章 　　因为两天没进食, 沈秋的身体很虚。 　　从赵景杭病房出来后，她就有些站不住了。梁姨让她靠着自己，把她给带了回去。 　　回到病房后, 梁姨把餐食给她安排好。沈秋说了声谢谢, 低头吃起东西来。 　　“除夕那天晚上, 少爷是去你家找你了吗。”梁姨坐在一旁, 吃到中途的时候，她问了句。 　　梁姨在赵景杭面前时从来不问这些, 不敢，也觉得不妥当。 　　但其实她心里是好奇的，因为平日在家跟沈秋能说上话，所以这会也忍不住问了。 　　沈秋喝了口粥，淡淡嗯了一声。 　　梁姨确定了后显然有些激动：“我就觉得你们两个有什么……我都没见过他这样, 原来他真的喜欢你。” 　　沈秋：“他这样算是特别？” 　　“当然了。”梁姨小声道，“你觉得他这样性子的人会做这种浪漫的事吗, 沈秋，我觉得少爷特喜欢你，真的。” 　　沈秋默了半晌，微微捏紧了手里的勺子。 　　“而且啊他早就过来看过你了。” 　　沈秋疑惑：“看我？” 　　“是啊, 他比你早醒的, 一醒来就要看你怎么样，怎么都劝不住，最后我们只好把他带过来, 他看了一眼, 确定医生说你没大问题这事是真的后, 才又回去的。”梁姨道, “他当时很紧张……我在他家很多很多年了, 反正，第一次看到他那表情。” 　　沈秋看着眼前热气氤氲的热粥，心脏像被人捏住了，一点一点，慢慢发胀。 　　她很不容易相信别人，可是又很容易受了别人的好……从小到大，“好”这个东西对她而言太少了，所以有人真心在乎她的时候，她是受不住的。 　　其实，她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赵景杭会选择对她好，为什么喜欢她，又为什么在死亡面前，会选择把她护在身后。 　　同样不明白的，还有赵景杭的朋友。 　　第二天，尹兴程来了医院，他带了一堆吃的，自己在边上吃，让赵景杭自己看着，损得不行。 　　赵景杭听到边上稀稀疏疏的声音，不耐烦道：“你他妈要吃出去吃，在这里嚼什么劲。” 　　尹兴程：“啊……闻着太香了是吧？那我也不知道你现在不能吃这些，不然我也不带了。没事我替你吃点。” 　　赵景杭：“滚。” 　　尹兴程难得可以看赵景杭狼狈，但他也不敢太得寸进尺，所以又吃了几口后便放下了筷子，一边擦嘴一边坐到他床边的沙发上。 　　“什么时候能出院？” 　　赵景杭没好气道：“后天。” 　　“喔，那你那个小保镖呢？” 　　赵景杭：“她没受伤，今天就可以出。” 　　“嗯……对了，我听说，你除夕那晚是特意去找她的啊。” 　　赵景杭瞥了他一眼：“你听谁说的。” 　　“这大家都知道了吧，赵子耀那传出来的，说你色迷心窍，还差点死在路上。” 　　赵景杭嗤笑了声：“色迷心窍？他在形容他自己吗。” 　　尹兴程也跟着笑：“我也知道你不是这种人，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大晚上跑那么远去找人家。所以，你那天到底是去干嘛的。” 　　“去找她。” 　　“噗——啊？” 　　赵景杭：“怎么，有问题？” 　　前一秒说色迷心窍的人是谁，怎么这会又真的是去找沈秋了。 　　尹兴程被这个反转弄得措手不及，“不是吧，真的？” 　　赵景杭嫌他烦了：“什么真的假的，没事的话你出去吧，我睡觉了。” 　　尹兴程正处于震惊中，哪肯就这么走了。 　　而且他是真的没法把“除夕夜浪漫找沈秋”的赵景杭和他所认识的赵景杭联系在一块，他惊讶了半天，说：“不是新鲜吗，新鲜到要跟她死一块了？景杭，你这，是不是有点离谱……” 　　赵景杭眉头轻皱，离谱吗？ 　　回头这么一想，可能是有点离谱。 　　但除夕那晚，他确实是脑子一热就开车上路了，而且，这种热度一直到见到她都没能消停。 　　至于车祸，在车里的时候，他其实没有想那么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不希望她死，也绝不要她死。 　　—— 　　沈秋身上没有外伤，在医院躺了两天后，完全没问题了。 　　她比赵景杭先出院的，打算回趟出租房，收拾一下，晚上再去接赵景杭出院。 　　到那后，她简单拿了几件衣服，刚想提着行李出门，门铃响了。 　　这个时间点，能有谁来敲门。 　　沈秋有些奇怪，也没想到开了门后，会看到赵修延。 　　他今天没有发消息告诉她他会来找她，也没有在小区湖边，而是直接来到了门口。 　　沈秋愣了一下，看了眼他身后：“李叔没在吗。” 　　“他还在休假。” 　　“喔……先进来吧。”沈秋放下了行李，给他让了路。 　　赵修延还是第一次来沈秋租的地方，看了一圈后，在沙发上坐下。 　　“身体没事了吗。” 　　沈秋点头：“没事了，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没听你跟我说。” 　　赵修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在医院不方便看你，知道你出院就直接过来找你了。” 　　“嗯……医生说我没事。” 　　“那就好。”赵修延道，“所以，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沈秋知道，他一定会问除夕夜的事。 　　可是，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了。 　　“小秋？” 　　“嗯？”沈秋回了神，“哦……是这样，那天晚上他来找我，去的是养父母的地址。” 　　赵修延拧眉：“他那天特意去找你？” 　　沈秋看了赵修延一眼，心口失衡地跳了下，但她没否认：“是。” 　　赵修延没说话，一双眼睛落在她身上，其实是在意外。 　　他知道赵景杭喜欢沈秋，但是，他没想到赵景杭对她的喜欢超出了他以为的界限。 　　除夕那一晚并不是普通的晚上，那天，他们都在赵宅。爷爷那会没休息，没有人会离开，也没有人敢离开。 　　可那晚他确实见赵景杭走了，原本以为，他是有什么要紧事，却原来是去见她。 　　这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赵景杭，他知道的他，从不为什么人所困。 　　沈秋看到赵修延的眼神，心里有些忐忑，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她心里知道，潜伏在赵景杭身边这件事，可能已经出了问题。 　　赵修延：“他知道些什么了？” 　　“不知道，因为我在他赶到之前先到了那个地方，我们在小区门口见面的。后来，我直接带他出去吃东西了。” 　　赵修延拧眉：“你们去哪了。” 　　“步行街，吃了一些小吃。” 　　赵修延：“……” 　　沈秋：“然后他就准备离开了。” 　　“那你跟他回来，是他要求的？” 　　沈秋摇头：“我要求的。” 　　赵修延：“为什么。” 　　沈秋身侧的手微微捏紧了：“没想太多，只是想着……反正家里也没人。” 　　这个回答可以有不一样的理解。 　　沈秋知道，赵修延能理解到的大概是“她想跟赵景杭关系再近一点，以便更好地获取些什么，所以才跟着他走”。 　　但她自己知道，那天晚上，她想的不是这些。 　　她那时想跟赵景杭走，不是因为她想监视他，也不是她想培养他跟她的关系…… 　　她只是单纯的，想跟他走。 　　冲动着……想给自己留住温暖。 　　“知道了。”赵修延起身，看样子是要离开了，“你现在是要去医院？” 　　沈秋心里隐隐有些话想说，关于赵景杭，也关于她还要不要继续这个任务这件事，但是赵修延来得太突然，一时间，她有些乱了，那些话都没想好。 　　“怎么了？”赵修延见她没回答，问了句。 　　“啊？没……”沈秋想，她也许该自己先想清楚，“没事，我现在是要去医院，他晚上出院，我去接他。” 　　她说的很自然，甚至让人感觉，她对赵景杭很熟稔很关心。 　　赵修延听到的时候眉头不自觉地轻皱了下，但消失得也很快，他知道这是她现在该做的：“好，去吧，我走了。” 　　“嗯。” 　　沈秋送赵修延去了门口，赵修延走出去的时候，又回了头。 　　“小秋。” 　　“怎么了。” 　　赵修延：“赵景杭不是个简单的人，他也从来不会对女人有太多的情感，这些，你知道的。” 　　沈秋微微一怔。 　　赵修延目光幽深，黄昏的走廊里，他半身在阳光下，半身融在阴影里，是在审视她。 　　沈秋抬眸，目光渐渐趋于平静：“嗯。” 　　赵修延走了，沈秋站在原地许久，这才拿了行李准备离开。 　　其实今天，她算是跟他说了谎。 　　沈秋记得，她第一次对赵修延说谎，是几年前有一次偷偷跑回福利院看夏知他们。他之前就告诉过她，到他身边后，再也不要往回看，可她却没放下。 　　后来被他发现，他发了很大的火，那火不仅仅是因为她去了福利院，更是因为她对他说了谎。 　　那一次他很生气，也很久很久没有来过临市见她，所以那次沈秋记忆很深，后来，她就很少再跟他说谎了。 　　当然，除了福利院的事，其他也没有必要跟他说谎。 　　他对她是绝对信任，她其实也是。 　　因为从幼年开始，他们的生命线就几乎是重合着的。 　　—— 　　天慢慢黑了下来，沈秋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半。 　　今天赵景杭的病房外有许多人，都是公司里的下属。此时，他们一个个站在门外，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沈秋走了过去，问了最熟的助理小陈：“这么多人，怎么了？” 　　小陈道：“今天不是出院吗，大家都是来接赵总的。” 　　出个院……搞这么隆重干什么…… 　　沈秋道：“那怎么不进去，都站外面干什么。” 　　“赵总在睡觉，梁姨说，睡醒了再说。” 　　沈秋看了眼时间，早半个小时就该出院了，她原先都以为自己要迟到了，没想到这人在睡觉。 　　“要等多久？” 　　“我也不知道啊，赵总之前说，别吵他。” 　　他什么时候下午也这么能睡了？ 　　沈秋莫名。 　　助理拍了下她的肩：“咳……那个，要不你进去叫一下？” 　　沈秋看了眼等了许久的众人，点了下头：“我试试。” 　　在一众人期许的目光中，沈秋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只开了一盏灯，病床侧边还拉着帘子，沈秋放轻了脚步，走到了帘后，俯身拍了下赵景杭。 　　“少爷，起床了……你！” 　　舒舒服服躺着的人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腕，沈秋吓了一跳，看到赵景杭缓缓睁开了眼，神色不满。 　　“你没睡啊。”沈秋松了口气。 　　赵景杭：“几点了才来？” 　　沈秋：“我不是回去收拾东西吗。” 　　赵景杭坐起来：“不知道我六点出院吗，磨磨蹭蹭。” 　　“磨蹭的人不是你吗。”沈秋指了指门口，“外面一堆人在等你起床。” 　　“我磨蹭因为谁。”赵景杭抬眸看着她。 　　沈秋：“难不成还因为我？” 　　“不然？”赵景杭斥责道，“等你等得天都黑了，下次有点时间观念。” 　　沈秋：“……” 　　—— 　　东西都已经收拾齐整，赵景杭起床后他们便从医院离开了。 　　车子从医院出来，路过城中那片英式建筑时，沈秋听到建筑中央那幢高楼的钟声响起。 　　咚得一声，满是古朴的味道。 　　沈秋转头往窗外看去，出神了一瞬。 　　“看什么。”边上坐着的赵景杭问她。 　　“没什么。” 　　沈秋回了头，车内的赵景杭额头上还贴着绷带，有些扎眼。 　　沈秋突然想，他的脸不会因此有疤痕吧，这样的话，好像有点艺术品被破坏的遗憾感了。 　　”又看什么。“赵景杭见她转而盯着自己，笑了下。 　　沈秋这次是诚实了：“看你的脸。” 　　“哦，看出什么来了。” 　　“看出来生得不错。”沈秋道，“你很会长。” 　　赵景杭这辈子也听过不少夸赞的话了，但还没见过夸得一本正经，还怪里怪气的。 　　“你是在夸人？” 　　沈秋莫名：“不像吗。” 　　赵景杭扯住她的脸：“听起来是像，但被你说出来，不太像。” 　　沈秋去拉他的手：“怎么就不像了……诶你别捏我脸。” 　　赵景杭不搭理她，玩性上来，另一只也手也上了，捏住了另外一边。 　　“放手。”沈秋瞪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赵景杭喜欢看她有情绪，懒懒道：“再夸一句。” 　　“夸什么，松手——”沈秋气得去拽他，结果刚扯一下就听到赵景杭道：“别乱动，我是病人。” 　　沈秋：“……” 　　赵景杭心情愉悦，最后见她脸颊被他弄得都有点红了，这才松了手：“我也没多用劲把，你这什么脸。” 　　沈秋无言以对，转过头，懒得理他。 　　但下一秒，头就被边上那人又转了回去。 　　“跟你说话，看着我。” 　　沈秋：“……说。” 　　赵景杭道：“车祸这件事，你爸妈知道了吧。” 　　沈秋转开了视线，没去看他：“不知道，我又没说。” 　　“你不说他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虽然，我知道你跟他们关系不好，但是你昏迷了两天你的手机也没动静，除夕夜没回去他们也不管。”赵景杭皱眉，“沈秋，你这什么父母，你的死活还没真没人在意了。” 　　沈秋微震，她知道，这一刻，她要回答，要编一个原因。 　　可是，她侧眸看到赵景杭有些担心的眼神，突然发现她说不出口。 　　她竟然，不想说谎。 　　“行，知道了。”赵景杭突然道。 　　沈秋张了张口，刚想问他知道什么了，就见赵景杭伸了手，又捏了下她的脸，不过，这次真的很轻，他说，“别人不在意就不在意了，之后我管。” 　　沈秋愣了下：“管什么……” 　　赵景杭往后一靠，懒倦道：“管你死活。” 　　窗外的奢华建筑渐渐远去，换之高大空寂的梧桐树伫立两旁。 　　车内有很浅的乐曲，纯音乐，悠扬清淡，跟着时间流动。 　　沈秋心口酸了下，很短暂，却很尖锐。 　　旁人皆知，赵景杭没有心，狠起来，让人心颤。 　　她自己也知道。 　　可是，她觉得这一刻是真的。或者说，她愿意相信这一刻是真的。 　　就像在山谷里，命悬一线的时候一样，他要护她是真，她要救他，也是真。 　　—— 　　回到家后，沈秋扶着赵景杭下了车。 　　司机将车停好后便离开了，一整个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梁姨呢？” 　　赵景杭：“回家了，明天过来。” 　　沈秋：“可她今天还在医院。” 　　“梁姨今年过年在她小儿子那过，她小儿子就在本市，因为近，所以出了事才从家里过来。”赵景杭道，“她说明天来家里。” 　　沈秋：“那晚上呢，我一个人可能没法照顾你。” 　　赵景杭：“给你加薪，额外的。” 　　沈秋愣了下，忍不住笑了：“我不是说这个啊。” 　　“你这种财迷，不因为这个因为哪个？” 　　沈秋睨了他一眼：“你晚饭还没吃，我做饭不好吃。” 　　“外卖。” 　　“你现在这样，吃外卖也不好吧。” 　　赵景杭：“那就再说了，反正，吃不死就行。” 　　“也不至于……” 　　沈秋扶着赵景杭上了楼，赵景杭全靠在她的身上了。 　　所幸她有力气，不然，还真般不动这么重一个人。 　　到了他房间后，沈秋又扶着他躺下了。 　　“你去哪。” 　　沈秋刚起身活动了下，就听赵景杭问了句。 　　沈秋：“我给你弄点东西。” 　　赵景杭：“还不饿，坐下。” 　　沈秋朝不远处看了眼，想去拿张椅子，但赵景杭知道她要干什么，直接扯了她的手，把人拉坐在床边。 　　“就这么坐，你又不是没有上过我的床。” 　　沈秋哦了声：“你是说，我来叫你起床，然后你把我按在床上差点闷死的那次吗。” 　　赵景杭脸色微变。 　　“少爷，你起床气真的很重。”沈秋说。 　　赵景杭有丝尴尬：“那你还来硬碰硬。” 　　“可我不硬碰硬，会被你爸辞退的。” 　　赵景杭：“少理他。” 　　沈秋哦了声，“那，现在要干什么？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赵景杭这会没什么事，他就是单纯不想她走罢了。 　　“帮我开投影，放个电影吧。” 　　沈秋知道他躺着无聊，点点头。 　　随意播了个高分电影后，她走了回来，说：“那我先回房间。” 　　“等等。” 　　“怎么了。” 　　“……切点水果。” 　　沈秋这会很耐心：“行，我去楼下弄。” 　　沈秋动作很快，切水果也就是一会的功夫。 　　赵景杭见她在他床边放了水果后又要走，又烦又好笑，说：“沈秋，你房间是有什么黄金非得你回去守着。” 　　沈秋：“没有啊。” 　　“那就坐好，守病人怎么守，要我教你吗。” 　　“……” 　　沈秋知道赵景杭是故意的，也知道，他的用意。 　　她其实就是应该留下的，不论因为什么……可是她方才想得却是离开。 　　好像离他远一点，才不会总去回想除夕那天晚上。 　　“看完电影再走。”赵景杭拉住她的手，把她扯到了边上。 　　他给她让了位，沈秋只好坐到了床边，靠着床头，看向床前的屏幕。 　　这会，主角也才刚刚出场。 　　“水果自己吃。” 　　赵景杭并没有认真看电影，反而是拿了平板在手中，他在医院这么些天，有很多事也积累在手上。 　　沈秋看了他一眼：“不是看电影？你还要处理工作？” 　　“一会就好，你先看。” 　　沈秋嗯了声，眼神下滑，无意看到了平板屏幕上的文件名有着城南两个字。 　　她抿了下唇，转开了视线，拿过水果开始吃。 　　“水果好像不太甜了。”吃了一会后，她说道。 　　赵景杭嗯了声：“年前的。” 　　“……” 　　赵景杭：“坏了吗。” 　　沈秋转头看了他一眼：“你是要我给你试毒，所以才让我先吃的吧。” 　　赵景杭拧眉：“你就这么看我的。” 　　“……这么看你有什么问题？” 　　赵景杭把平板往边上随意一扔：“沈秋，你皮痒了是不是。” 　　沈秋忍不住扬了下唇，“我知道大少爷你能打，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打不过我的。” 　　“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这么猖狂。” 　　沈秋笑意收敛，叉了块苹果往他嘴边递：“抱歉，您请吃。” 　　赵景杭冷哼了声，大爷般地靠着，张嘴。 　　沈秋“乖巧”往他嘴里送，“怎么样。” 　　赵景杭眉头轻蹙：“不甜。” 　　“我刚就说了不甜。”沈秋又问道，“没别的感觉吗。” 　　赵景杭：“什么感觉。” 　　沈秋把果盘和叉子放到一边，腿也不动声色地往床下挪了一只：“刚那个边上烂了你都吃不出来吗——” 　　说完，她另一只脚快速跟上，人就要往床上溜。 　　赵景杭眼尖，一下子拽住了她的胳膊，一个用力，把她整个人拉了回来。 　　“你给我回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才看到。”沈秋逃离失败，想挣扎，但又怕伤着赵景杭身上某处的伤，硬是没敢乱动。 　　赵景杭一条胳膊把人整个锁在他胸口：“我吃之前你就看到了，装什么？” 　　“我刚才……我就是没看到。”沈秋回了头，“真的。” 　　电影还在放着，此刻演到男女主人公第三次偶遇，转角那一刻，两人眼睛都快粘到对方身上了。 　　暧昧的音乐暧昧的气氛，一切好像都到了心动的那个点。 　　赵景杭微侧着头看着怀里的人，须臾间，好想有什么突然从心口窜了出来，烫了一瞬。 　　“哦，是吗。” 　　沈秋认认真真地想点头说是，可玩笑在看到他眼神的那一秒，完全变了味。 　　时间静默了下来，仿佛被空气中萦绕着的不知名甜腥压住了，无法流淌。 　　沈秋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她看到赵景杭的脸有些近了，她看不到他动，但是，她就是感觉有些近了。 　　呼吸，气味，全都近了。 　　“你……” 　　赵景杭：“你现在就是知道，你喂什么我都吃，是吧。” 　　沈秋一愣，心脏重重颤过，一瞬间仿佛也被那股甜味点燃了，是陌生的喉干舌燥。 　　“……不是。” 　　赵景杭深深地看着她，手没有松开，脸却更靠近了。 　　一点一点，像被蛊惑了一般，去靠近她的唇。 　　“唔——” 　　但就在快碰上的那一刻，赵景杭闷哼了声，倏地弓了身。 　　沈秋在他松懈那瞬间立刻把他的手拿开了，从他身上爬起来，下了床。 　　沈秋：“我去再给你切一盘新的吧。” 　　赵景杭被她这一后手肘击得哭笑不得：“操，你给我站住！” 　　沈秋才不肯听，立刻走出了他的房间。 　　房门砰得一声被她关上了，沈秋站在门口，长舒了一口气。 　　她后知后觉地想着刚才那一撞是不是太用力，也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根。 第39章 　　后来, 沈秋并没有真的再切一盘水果回去，而是直接回了房间。 　　赵景杭也没有再喊她回去，两人这会, 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第二天一早, 梁姨回来了。沈秋下楼后, 被她喊过去吃早餐。 　　“少爷醒了吗。”梁姨问道。 　　沈秋低头喝粥：“应该没有。” 　　梁姨下意识问了句：“你不知道吗。” 　　沈秋一顿，抬眸看她。 　　梁姨也愣了下，她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下意识觉得两个睡一张床了，讪讪道：“啊, 我, 我以为你去叫过他起床了。” 　　沈秋摇摇头：“我刚醒。” 　　“好的。那少爷的早餐……” 　　沈秋：“梁姨, 麻烦你送上去给他吃吧。” 　　“诶。” 　　梁姨怕吵着赵景杭睡觉，所以上楼后，先轻轻敲了下门, 然后才推进去看了眼。 　　房间里开了灯，床上也没有人, 梁姨知道赵景杭已经起床了。 　　“少爷。” 　　这时，赵景杭从浴室里走出来：“怎么。” 　　梁姨道：“您是要下楼吃早餐，还是我给你送上来。” 　　赵景杭道：“沈秋人呢。” 　　“在楼下吃早餐呢。” 　　平日里，都是沈秋叫他起床的, 今天却换了人。 　　赵景杭想起昨晚，忽得笑了下：“让她滚上来扶我。” 　　梁姨低着眸没看到赵景杭嘴角的笑意，只是看了眼他走路的姿势，脑子里闪过：这不是好好的吗, 扶什么…… 　　但是赵景杭说话, 她也不敢忤逆, 连忙退了出去, 下楼去叫沈秋。 　　沈秋粥喝了一半，闻言道：“他还虚着的话直接在楼上吃好了，下来做什么。” 　　梁姨：“可能想走走路？最近一直躺床上。” 　　沈秋哦了声，放下了勺子。 　　其实，她是有些不情愿的。但这不情愿说起来也莫名其妙，只是想起昨天晚上有些心虚，想起要见面，更觉得尴尬。 　　不过即便心里很怪异，沈秋还是起身上了楼。 　　敲门进房间的时候，赵景杭正坐在床边穿衣服。 　　沈秋轻咳了声，等他穿好，走过去弯腰扶他。 　　赵景杭一点不客气，直接伸手揽住了她的肩：“扶稳了，我伤更重了。” 　　沈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赵景杭道：“有什么问题，昨天你那一击我肺快吐出来了。” 　　“……” 　　赵景杭起身，仗着身高优势把她压得死死的：“沈秋，你有点能耐啊，跟谁动手呢。” 　　沈秋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昨天那一下她没收住手，对还“虚”着的他来说确实是重了。所以这会，她也是任由他说了，没反驳。 　　“你早上想吃什么，梁姨做了小米粥，你要是想吃别的，还可以去准备。” 　　赵景杭同她一块往楼下走，笑了声：“你转移什么话题？” 　　沈秋垂眸看路：“……我在认真问你问题。” 　　赵景杭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扯了下她的脸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装模作样。” 　　沈秋：“我怎么装模作样了，我问你吃什么早餐。” 　　赵景杭：“我在问你昨晚跟我动什么手。” 　　沈秋一噎：“那也是你昨晚的问题，你先拉着我，你……” 　　“谁先给我吃烂水果？” 　　“……” 　　“你还有理了。” 　　沈秋都快被他绕进去了，走到楼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她还是有理的啊。 　　沈秋眉头一皱，刚想再反驳他两句，突然看到梁姨从玄关处过来了，身后，还跟了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面无表情的年轻男人。 　　沈秋所有的神色在看到别人的那一刻淡了下来，也松开了扶着赵景杭腰的手。 　　“少爷，赵董来了。”梁姨说。 　　赵正源来得突然，梁姨去开门的时候，也没料到门外站着的是他。 　　她一年到头在这里，几乎是没见过赵正源的。她也知道，两父子的关系不好，所以现在看到赵正源，她还有些担忧地看了赵景杭一眼。 　　“你怎么来了，有事？”赵景杭的情绪也是收住了。 　　赵正源走进来后，他身后的年轻男人站到了一边去。 　　沈秋认得那个年轻男人，是赵正源的保镖，她之前见过的。 　　赵正源：“早上要去公司，路过，过来看看。” 　　赵景杭：“哦。” 　　“倒是很久没有来你这。”赵正源说着往客厅方向走。 　　沈秋准备好扶着赵景杭过去了，但赵景杭却松了手，示意她继续去餐厅吃饭。 　　沈秋本来是有些不放心的，但却看到赵景杭放开她后泰然自若地往赵正源的方向走去。 　　沈秋：“……？” 　　“两人可别又吵起来才好。”梁姨走到她身边，小声说道。 　　沈秋：“会吵起来吗。” 　　梁姨：“那可不，反正我每次看见，准吵。哎，不过看今天赵董脸色还好，应该没事。走吧，你先去吃饭。” 　　梁姨拉着沈秋往餐厅走，沈秋走了几步，突然道：“梁姨，他刚才自己走过去的。” 　　梁姨：“啊，怎么了。” 　　沈秋迷惑道：“可他从出院开始就说自己走不稳路，一直让我扶。” 　　梁姨愣了下，随即忍不住笑了：”噗……” 　　沈秋见梁姨笑，也反应过来了，脸色一黑。 　　这人……一直在故意骗她。 　　够无聊的！ 　　—— 　　赵景杭成年后就搬出来了，这些年来，赵正源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对这里并不熟悉，站在客厅的大落地窗前往外看了会，才回头道：“身体没事了？” 　　赵景杭站在他身后，说：“一大早的，你是来关心我的？” 　　赵正源没答，往餐厅方向看了眼，淡淡道：“那个小保镖，直接辞退了吧。” 　　赵景杭眉眼微压，嘲讽地笑了声：“你说放我身边就放我身边，你说辞就辞？” 　　“你要跟什么女人鬼混，我本来也可以不管。”赵正源道，“但除夕那天所有人都在你爷爷那，你走了就为了去见一个女人，还差点在路上把命搭上，赵景杭，你觉得这合理？” 　　“那天的饭也吃了，该说的假话也说了，还留着干什么，继续做戏？”赵景杭冷冷道，“我演完了先退场有什么问题，还是你以为……爷爷那天看着状态不好，会出事，所以在那里等着。” 　　赵正源寒了脸。 　　赵景杭道：“爷爷眼睛跟明镜似得，你本身没什么用在他眼前怎么装孝顺都是徒劳。” 　　赵正源：“哦？所以你爷爷心心念念的城南那块地，你是万无一失了还是怎么的，装都不愿意装了。” 　　赵景杭：“我自然有办法。” 　　赵正源冷笑了声：“最好是。” 　　“你只要记得，我把城南拿下后，你把她的东西给我。别的，不用你来管。” 　　“拿下城南是为了整个赵氏！不是为了你妈那一点破东西。”赵正源斥道，“赵景杭，你给我目光放长远点，要知道我们现在在做什么。” 　　“破东西？”赵景杭攥紧了拳头，“她一生的心血就在那几家公司，怎么在你这就是破东西了，既然是这样，你还牢牢攥手里干什么？！” 　　“跟整个赵家比起来，那些微不足道。” 　　“是，在你眼里确实微不足道，毕竟我妈这个人在你这也是微不足道。她死家里那天，你连去看一眼都懒得。”赵景杭嫌恶道，“人这么懒，抢起家产来倒是勤奋得很。” 　　啪—— 　　话音刚落，一巴掌就重重落下。 　　赵景杭被打得偏过了头，耳膜嗡嗡直响，一股血腥味在舌尖上蔓延。 　　赵正源：“行啊，你不勤奋，那你等着让人踩在脚下吧？！” 　　赵景杭伸手碰了下嘴角，缓缓抬眸看他，眼里像烧了一团火。 　　“少爷……”赵正源的保镖警觉，直接走过去拦在了赵正源前面。 　　赵景杭看了他一眼：“滚，开。” 　　保镖：“这……” 　　“怎么，你还想跟我动手？”赵正源问道。 　　赵景杭满面怒色：“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你算什么东西？！” 　　“你——”赵正源气极，一巴掌又抬了起来，然而这下他并没能挥手，就被一只手牢牢桎梏住了。 　　赵正源狰狞着脸转头，只见沈秋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他冷笑了下，说：“你拦我，你是谁请的你不知道吗。” 　　沈秋抓着他的手没动：“谁请的不重要，我只知道，我保护的人是赵景杭。” 　　赵正源看了她几秒，收回了手，道：“小姑娘，你知道你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就好。” 　　沈秋直视着他：“那您今天是来干什么的，总不是来打人的吧。” 　　赵正源这会理智才险险回了笼，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城南拿下，那点东西，自然转你手上。” 　　语闭，他也懒得再在这里待着了，转头便往门口走去。 　　他的保镖有些警惕地看了赵景杭一眼，见赵景杭没有发难，这才跟上了赵正源。 　　沈秋见人走了，看向了赵景杭。 　　他的脸颊红了一片，看得出来，赵正源打得很重……沈秋方才听到声音才出来的，看到眼前的画面时，她有那么一瞬是没敢相信。 　　她所以为的赵景杭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应该是受尽父母宠爱的。但是……她想，一般的父母应该都不会对已经成年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你没事吧。”沈秋问道。 　　赵景杭看了她一眼，眼底的血红已然收起，淡淡道：“没事。” 　　说完，他便离开了。 　　沈秋微怔，站在原地看他，只见他走进书房，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沈秋犹豫了下，抬脚便想跟上去。 　　“沈秋。”梁姨叫住了她。 　　沈秋：“梁姨，药箱拿来吧。” 　　“先等等，你让少爷冷静一下，他现在是不想有人去打扰的。” 　　沈秋皱眉：“以前有这样过吗？” 　　梁姨叹了口气：“倒是很久没有了，毕竟少爷长大了。但少爷小时候……反正也经常冲突，竟然挨打。” 　　沈秋：“……” 　　“哎，从小没了妈，赵董也压根不会养孩子。” 　　沈秋：“他妈妈怎么去世的。” 　　“说是抑郁了，在家里吞药自杀。还是少爷发现的呢，当时他很小，冲击也是很大的。”梁姨道，“夫人生前也管理着自己的几家公司，都是她自己的心血，少爷想拿回来，所以总跟赵董起冲突。” 　　方才他们的对话她也听了一些，这么一结合，沈秋有些明白了。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一开始会被赵正源桎梏了。 　　原来，他也有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第40章 　　从赵景杭进书房开始, 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沈秋在外面等了许久，还是走到书房门口敲门。 　　但是如梁姨所说，他并不理会。 　　沈秋没走, 隔着门板说道：“早餐你还吃吗。” 　　没人应。 　　沈秋说：“我已经拿过来了。” 　　“……” 　　“在门外。” 　　沈秋真去把早餐和药箱都拿到了边上, 但是，赵景杭也真不开门。 　　沈秋不太安心，便直接让梁姨去把钥匙拿过来。 　　梁姨递过钥匙的时候人还在担忧着：“不然算了吧, 少爷会出来的。” 　　沈秋：“他脸伤了。” 　　“但是你这样，他会生气的。” 　　“没事。”沈秋道, “他生气就说是我拿的钥匙, 不怪你。梁姨，你先离开吧。” 　　梁姨见沈秋坚决, 叹了口气, 只好先走了。 　　沈秋回头，直接开了门。 　　可门才开了一点，就有一个玻璃杯砸了过来, 就砸在旁边的墙上, 接着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滚出去。” 　　赵景杭就坐在办公桌后, 脸色很冷, 一个眼神都没有分过来。 　　沈秋看了眼地上的碎片，把早餐放在一旁, 拿着药箱走了过去，“我等会就走，但是你的脸受伤了, 需要喷一下药。” 　　“不用。” 　　此时冷冰冰的人, 跟早上还跟她说笑的赵景杭, 完全是两个人。 　　沈秋看了眼他的脸颊，还是坚持了：“不上药你的脸会肿起来，会更严重。” 　　赵景杭胸口起伏了下，总算是转头看她，“我让你出去，听不懂吗。” 　　沈秋微微俯身，也有了丝不满：“我说我给你上药，你听不懂吗。” 　　赵景杭：“……” 　　沈秋轻叹了一声，把手里的药箱打开，拿出了消肿消炎的喷雾，“喷一下，等会我再去拿冰块给你冰敷。” 　　说着，她抬手到了赵景杭脸侧。 　　但很快被他扣住了手腕。 　　沈秋眉头轻拧：“赵景杭，你脸上有血丝了，不觉得疼吗。” 　　她几乎没有直接叫过他的名字，她总是披着张“恭敬”的皮，客气又疏远地称呼他。 　　但这一声，不是装模作样，是真的生了气。 　　赵景杭愣了下，松手，转过头。 　　但头刚转过去就被沈秋按着脸挪了回来，赵景杭没想到沈秋还敢直接上手，有些错愕地看着她。可后者已经拿着药，快速在他脸上喷了两下。 　　“你……” 　　“你经常这么弄我脸。”沈秋对上赵景杭的眼神，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赵景杭张了张口，想斥责人，可看到沈秋有些担忧的神色，火气却蹭蹭得往下回落。 　　静默片刻后，唯剩下一声微不可见的叹息。 　　“还想吃早餐吗？”沈秋见他没有发火的样子，问了句。 　　话音刚落，只见赵景杭单手按在她腰后把她往前一带，把她揽到了他身前。 　　沈秋猝不及防地离他很近，面色微微一变。 　　但赵景杭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就这么抬眸看着她，森冷道：“你是想来看我笑话的？” 　　沈秋怔住，说：“我没觉得这是笑话。” 　　赵景杭：“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沈秋没推开他，那一瞬间，心脏像被刺了下，是轻微的麻意。 　　“被人打是好笑的事吗，我从来不觉得。”沈秋低眸看着他，说，“少爷，你知道小时候我每次挨完打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赵景杭回望着，没说话，等到她的下一句。 　　沈秋道：“我每次都在想，好疼……要是有人能帮我止疼就好了。” 　　墙上的钟表一步步走着，轻微又坚决的声音，像在对这个世间做审判。 　　赵景杭收紧了手臂，没由来得一阵心悸。 　　“我现在已经给你止疼了，你应该会舒服一点。”沈秋道，“而且，也不用为了不在意你的人挨饿吧，你昨晚好像就没吃饭。” 　　赵景杭轻吸了一口气，沉默了良久才说：“昨晚你就没给我弄吃的，还好意思提。” 　　沈秋愣了下：“……是你说不饿啊。” 　　赵景杭横了她一眼：“跑那么快，我饿得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你可以叫我。” 　　“房门都锁上了吧，还叫你。” 　　“可是我……” 　　沈秋停了下，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兜兜转转又返回到昨天的事了。 　　不过……紧绷的气氛倒是消失了。 　　“好好好，我的错。”沈秋松了一口气，拍了下他的肩，说，“那我给你拿早餐过来，可以吧。” 　　赵景杭哦了声，松了手。 　　沈秋转身把方才拿进来的早餐拿到了他的办公桌上，“吃吧。” 　　赵景杭指了下边上的椅子：“坐这。” 　　“我吃过了。” 　　“我知道。”赵景杭道，“坐着，等我吃完你端出去。” 　　沈秋硬是被他拉着坐了下来。 　　她知道，这一刻赵景杭应该是想要有个人陪在身边，于是她也就由着他了。 　　但坐下后，眼睛不经意那么一瞥，突然看到了桌上的资料……沈秋眸光微敛，又看了眼电脑屏幕，等看到上面的部分内容后，她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关于城南那边的。 　　大概，报价单等资料都在这里。 　　沈秋垂了眸，突然又站了起来。 　　赵景杭皱眉：“让你坐着，你干什么。” 　　沈秋这次却是坚决没有留下，她往门口方向走去，没有回头：“我去给你拿冰块，你先吃吧。” 　　在给赵修延做的事里，没有一件沈秋是失手的。 　　她知道赵修延过去有多艰难，所以，她也在他前进的道路上，给他添砖加瓦，从未说不。 　　但是，方才在书房的那一刻，明明想要的就在眼前，她却不想去拿，一点也不想。 　　沈秋察觉到了，她最初的目的偏了航。只是更早之前……她一直没敢承认。 　　但到了今天，她不承认也得承认，她的心产生偏差，她不想从赵景杭这拿取什么了……也不想去伤害他。 　　赵景杭对她而言，已经不是一个任务对象。而是一个，可能有了别的意义的人…… 　　—— 　　赵景杭的伤其实已经好了，也可以下床走动，在家休养了两天、脸上也没有什么问题后，他出了门。 　　“一定要去星辉吗，你现在最好不好喝酒。”路上，沈秋还是开口提醒了句。 　　赵景杭：“不喝，但今天尹兴程过生日，去一下就好。” 　　沈秋：“哦。” 　　沈秋说完后，望向窗外，没有再开口。 　　赵景杭看了她一眼，他知道她这个人话本来就不多，但这两天在家，又觉得她话有点过分不多了。 　　“你最近心情不好？”赵景杭问了句。 　　沈秋微怔：“我？没有。” 　　赵景杭：“是吗。” 　　有时候，沈秋觉得赵景杭的洞察力也很可怕。 　　她这两天确实心里有事，因为在书房里看到的那些资料。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真没有。” 　　路上大概还有二十分钟，赵景杭也没多做追问了，闭目小憩。 　　沈秋看了他一眼，拿出了手机。 　　【我辞职吧，我做不到】 　　短短几个字，是她这两天纠结的全部。 　　其实在那天书房自己避开那些资料开始，她就清醒地知道，既然来到他身边的目的已经达不到，就该辞职。 　　因为她和他本来就不是同个世界的人，她不该再在他的身边越陷越深，也不该让自己沉迷在虚假的关系里。 　　只是……要发出这条消息的时候，她很挣扎。 　　挣扎的不是“要不要通知赵修延”这件事，而是挣扎于“辞职”两个字。 　　辞职，意味着从他身边离开。 　　可她发现，自己竟然是舍不得离开的。 　　车子缓缓行驶，车上没有放音乐，是谜一样的寂静。 　　沈秋深吸了一口气…… 　　最终，那消息还是悄无声息地发出去了。 　　—— 　　到了尹兴程的包厢时，里面已经歌舞升平。 　　尹兴程见人进包厢，起身过来：“来了啊，我都还没点蜡烛，可是等着你才开始的啊。” 　　赵景杭皱眉嫌弃：“点蜡烛？你是小姑娘吗。” 　　“晚上小姑娘多，我不得给大家走个过场？”尹兴程说罢看向赵景杭边上的人，“是吧沈秋。” 　　沈秋看了眼包厢里的俊男美女，淡淡笑了下，“今天好像还不是最多的。” 　　尹兴程：“是吗，可能是我们赵大少爷没开口，所以很多美女都不乐意来我的局。” 　　赵景杭愣了下，第一反应是看了沈秋一眼，然而才阴森森地望向尹兴程。 　　尹兴程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下，恍然大悟：“啊……不是，我开玩笑，只是开个玩笑。走走走，进去坐。” 　　赵景杭来了后，尹兴程也就开始了他的生日流程。 　　沈秋饶是来了这么多次星辉，还是不太喜欢处在这个喧闹里。她觉得像以前一样，站在边上当个保镖就好多了……也不知道今天尹兴程怎么回事，一开始就拉着她坐到了中间。 　　于是沈秋趁没人注意，默默往边上挪了几个位置，挪着挪着，就坐到了最边上去了。 　　她松了口气，端了杯水喝。 　　而不远处，赵景杭和尹兴程一样，被人围着，众星拱月。 　　沈秋低眸看着手里的杯子，想着，她该什么时候跟赵景杭说她辞职的事好。 　　“起来。”沈秋正百无聊赖地思索着，突然，手腕被人一拉。 　　她抬了眸，只见原先还在人堆里的赵景杭，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 　　“怎么了？” 　　赵景杭把她拉了起来，带着她便往包厢外走：“带你去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等等，这里结束了吗。” 　　赵景杭：“走个过场就行了，你不是嫌无聊。” 　　“我……也还好。”沈秋低眸看到他紧握着她手腕的手，心里莫名又流过了一丝很缓很轻的难过。 　　她轻吸了一口气，问：“要去什么地方。”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赵景杭甚至都没有让老杨开车，直接把她往副驾驶里一放，自己便开车走了人。 　　沈秋不明所以，但赵景杭说一不二的，她也就没多问什么了，反正不管她说什么，他最后还是会去做他想做的。 　　车子一路飞奔，开了许久后，最后直接往山上开。 　　沈秋感觉到边上环境的变化，有些迷茫：“少爷，你不会是想带我去什么深山老林，直接杀了吧？” 　　“带去深山老林不干点什么就杀了有什么意思。” 　　“……” 　　赵景杭：“干什么。” 　　“我要报警了。” 　　赵景杭笑了声：“行了吧你，少做梦了。” 　　“？” 　　“马上到了，坐好。” 　　车没有往山上开，而是停在了半山腰。 　　车子停住后，沈秋才发现有个餐厅，餐厅沿山崖边而造，伫在这里，几乎可以看到远处整个城市的夜景。 　　赵景杭带着沈秋往里走去，最后在餐厅外面的观景台上停了下来。 　　沈秋站在栏杆前，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住了，她还不知道，原来这个城市边缘有这样一个地方。 　　“很好看。”沈秋说。 　　赵景杭看了眼手表：“快了。” 　　沈秋转头看他：“什么？” 　　赵景杭没说话，看向了虚空处，沈秋顿了下，也跟着他往外看。 　　砰—— 　　突然，远方传来一声巨响，寂静的夜空中瞬间炸开了一朵烟花。 　　沈秋怔住，还没反应过来，就不停有星点窜上夜空，骤然绽放。粉色、蓝色、绿色、紫色……所有的颜色都在发光交错，将漆黑的夜空点亮，美不胜收。 　　沈秋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欣喜道：“怎么会有烟花啊！” 　　赵景杭说：“平时城市里不能放烟花，想看也看不到。” 　　“是啊，所以我才奇怪——” 　　烟花声音连着风的声音，嘈杂了环境。 　　赵景杭站到了她边上，说，“这个地方不在市内了，山下有个广场，也就这个时间可以放。” 　　“可你怎么知道……”沈秋目光不舍地从夜空里收回来，转头望向赵景杭。 　　这一看，她才发现他没有在看烟火，他一直在看着她，茶色的瞳孔里，映着烟花光亮。 　　沈秋的心几乎在这一刻停滞了。 　　砰砰跳动着，没了节奏，也没了规矩。 　　“我记得某些人在死前还心心念念，所以就查了一下。”赵景杭笑了下，“怎么样，还算满意？” 　　砰砰—— 　　烟花还在不断地绽开，将原先还有些昏暗的观景台照得亮如白昼。 　　所以，沈秋也将身边的人看得很清楚，他的眉眼，他的嘴唇，还有他懒倦的笑意。 　　这是赵景杭啊…… 　　一个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将她的心愿记在心里的人。 第41章 　　“很好看。” 　　沈秋望着黑幕中的五光十色, 嘴角轻扬：“跟想象中的一样。” 　　赵景杭看着她脸上那点笑意，心里完全是满足。 　　原本，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最俗最无聊的事, 但这一刻却觉得，这种俗事做着竟然也是有滋有味。 　　他单手揽过她肩头, 说：“乖一点，下次给你看更好看的。” 　　沈秋微微一顿, 转头看他。 　　他亦依然在望着自己。 　　耳边是烟花和山风的呼啸声, 也许是气氛使然, 他低下头来。 　　沈秋看到了他眼底的光亮，像一点星辰。 　　呼吸变得很近, 他的唇几乎都要碰上她的了，唇尖微微一痒，她如梦初醒, 骤然偏头。 　　他的吻落在了她的脸侧，空气似乎静了两秒。 　　沈秋看着崖下虚空处，心跳如鼓, 却也难过至极。 　　她深吸了一口气, 推开了他：“差不多了, 回去吧。” 　　赵景杭沉默地望着她, 在探究。 　　沈秋看他眼神, 就知道他现在不肯走了，她拳头微微捏紧：“少爷, 这个烟火很好看，但是——” 　　“你别告诉我, 但是你觉得你不喜欢我吧。”赵景杭懒懒道。 　　沈秋：“……” 　　赵景杭眼眸微眯, 俯下身看她：“我让你想了这么长一段时间, 你就准备给我这么一个答案啊。” 　　沈秋咽紧了喉咙：“如果是呢。” 　　赵景杭脸色沉了下来：“你怎么叛逆个没完。” 　　烟花秀停止了，半山腰恢复了宁静。 　　一场烟花，让她陷入迷境，也瞬间更加清醒。 　　沈秋心里愈发空荡荡的：“你不是让我想吗，我想完了。” 　　赵景杭：“……” 　　“我想辞职。” 　　赵景杭一愣，眼里顿时冒了火：“你再说一遍？” 　　沈秋根本没有准备在今天说这个事，可是事情好像冥冥中就被推动了，她控制不住事态发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意。 　　“我想辞职。您不是不希望您父亲的人监视着你吗。所以，我主动去辞职。” 　　“你他妈在说什么。”赵景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 　　沈秋依旧觉得难过，那个感觉好像缓不过去，可她还是坚持道：“我只是想辞职了……另外，我也觉得您跟我并不合适。” 　　“不合适？”赵景杭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焦躁了，“这话还轮得到你来说！” 　　沈秋知道赵景杭彻底生气了，可是她也顺不回去了：“是轮不到我来说，但是您不是没有强迫人的乐趣吗，如果我给了答案……是不是可以结束。” 　　赵景杭抓着她的手收紧了，沈秋清晰地感觉到了痛意。 　　而他狠狠地盯着她，眼里是山雨欲来的暴戾。 　　但他又明显是在克制。 　　片刻后，他骤然松开了她，转头就走了。 　　观景台的人因为烟花秀的结束都回到了餐厅，沈秋看着赵景的背影融入到黑夜里，很快消失不见。 　　她脱力般地靠在了栏杆上，心脏后知后觉地涌上了酸涩的痛苦。 　　上一秒还在烟花秀里，在他的眼里…… 　　这一秒，突然什么都没了。过去的所有东西都没了，她跟他之间的那点虚幻的温暖，她亲自扯开了。 　　沈秋突然觉得眼眶有些热，可她很少会哭的。 　　于是她很快转身面对悬崖，用力地睁大了眼睛。 　　她想，那些东西本来就不属于她。 　　这不算失去。 　　从山腰回到出租屋是深夜了。 　　沈秋打车回来的，赵景杭已经不知所踪。 　　回房间后，她坐在床边，拿出了手机。 　　果然，在她发了那个消息后，赵修延给她回了电话。 　　但因为她没有接，所以他最后只发了一条消息过来：【理由】 　　沈秋给他打了回去。 　　“喂。”电话接通了，对面是她熟悉的声音。 　　沈秋靠在靠枕上，重复了一遍她的信息内容：“阿延，我想从他身边辞职，你要东西我没法拿到。” 　　赵修延沉默了两秒，说：“是没法，还是你不想。” 　　沈秋捏紧了手机，“我想辞职。” 　　“你不想，是吗。” 　　答案其实已经很明了。 　　沈秋垂了眸：“嗯，我不想。” 　　赵修延沉了声：“沈秋。” 　　“对不起，这一次是我不能帮你，我——” 　　“你喜欢上他了？”赵修延打断了她的话。 　　沈秋呼吸一滞，张了张口，想反驳，可是她脑子里出现的却是赵景杭的脸，他生气的时候，他开心的时候，他好像不耐烦但其实还是顺着她的时候…… 　　她从未尝过被人喜欢的感觉，也没试过自己说过的话都能被人记住的样子。 　　喜欢上赵景杭，是很离谱。 　　可是这个问题，她真的没办法反驳。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赵修延声色完全冷了下来，“你认为你们有可能吗。” 　　沈秋：“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所以我说了，我要辞职。” 　　她都知道，他们不是同一类人、他们不合适。但是，她也从没想过要不要合适啊。 　　因为她没觉得他们会在一块。 　　“阿延，我真的想辞职了。” 　　赵修延深吸口气，想说什么，可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对劲。 　　都乱套了。 　　“我知道了。”他沉默许久，只能说出这句话。 　　沈秋嗯了声：“那我先挂了。” 　　“……” 　　—— 　　书房外，李叔原本是端着杯咖啡要给赵修延送进去，但还没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一阵东西掉落声。 　　李叔急忙加快了脚步：“怎么了？” 　　一地狼藉。 　　李叔看到赵修延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而桌上的资料全部被他扫在了地上。 　　李叔愣了下，把咖啡放在了桌上：“发生什么事了……” 　　说着又猜测道：“是小秋回电话了？她怎么说。” 　　赵修延冷声道：“她要辞职。” 　　“这时候要辞职？三天后城南可要竞标了。”李叔有些愁，“咱们现在也不能盲目开价，总归是要能优过赵景杭的价格但是又不损害自己利益的。” 　　赵修延垂着眸，看不到他眼里的情绪。 　　李叔望了他一眼，说：“但是吧……这事也还有余地。少爷，也不能怪小秋，你也知道赵景杭这个人很难接近，要获取他的那些资料肯定很难。她撑不住想中断也很正常。” 　　李叔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弱了，因为他觉得有些奇怪。 　　这些事讲道理赵修延很清楚的，李叔也知道赵修延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要让沈秋一定得做到。他有失败的打算，也有沈秋中途断了的打算。 　　所以……为什么她现在要中断这件事，他这么生气？ 　　不应该吧。 　　“少爷，是有别的原因吗？”李叔迟疑着，问道。 　　别的原因，别的原因…… 　　赵修延的拳头渐渐握紧，向来平静温和的眼眸血丝渐起……他狠狠地砸了手边的咖啡，所有的惊和怒都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 　　她竟然，真的喜欢上了赵景杭。 　　—— 　　南城那块地交易在即，所有人都在盯着。 　　后来两天里，赵景杭来往于公司间，经常在开会，但他没有带沈秋。 　　第三天是周日，这天，赵景杭去了老宅，陪赵老爷子吃饭，他喝了点酒。 　　喝完后，甩了个电话给沈秋。 　　沈秋接到电话的时候在自己那，她已经在拟辞职信，准备给赵正源发去。 　　“滚过来。” 　　电话里是赵景杭阴沉沉的声音，沈秋知道自己这会还在任职中，所以也没有拒绝，打车去了赵家老宅。 　　这天到老宅的自然不止赵景杭一个，赵青梦、赵子耀也在。 　　赵青梦是被爸妈催赶着来的，吃完饭后闲不住，到小院里闲晃，正好碰上了刚到老宅的沈秋。 　　“你来的正好，今天厨师做的小蛋糕，味道很不错。”赵青梦拉着沈秋在院里的小亭子里坐下，“一起吃。” 　　沈秋朝里头看了眼：“少爷在哪。” 　　“三哥么，还在饭桌上呢。不用理他，他等会结束了会出来。” 　　沈秋：“你刚不也是在吃饭吗，怎么现在还吃这些。” 　　赵青梦摊摊手：“跟他们在一起，我都吃不下饭了，话里有话，真累人。” 　　沈秋笑了下，这倒是。 　　“所以啊，拿了几个蛋糕过来吃，在这吃东西是舒服多了。沈秋，你陪我吃一点。”赵青梦给她推过来一个蛋糕，“草莓味的，你喜欢吗？” 　　沈秋：“谢谢。” 　　“客气什么啊。” 　　赵青梦在外面吃东西，心情是好多了，一边吃一边拉着沈秋聊八卦。 　　当然，大部分时间是她在说。 　　沈秋心里有事，对那些八卦没兴趣，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了。 　　“饿死鬼投胎吗，刚吃完饭还能吃这个。”蛋糕才吃了一半，沈秋就看到赵景杭走了过来。 　　沈秋心口一紧，站了起来。 　　赵青梦又拉着她坐下了：“哎呀三哥，你能不能不看这么紧啊，我才跟沈秋吃一会东西，你就来找人啊。” 　　赵景杭看了沈秋一眼，拉开椅子坐下：“怎么，打扰你们什么了。” 　　赵青梦：“当然打扰了，打扰我们女孩子的饭后甜点时间。” 　　“好了吗。” 　　赵青梦：“没好！才吃了一半！” 　　赵景杭哦了声，坐着那没走。 　　看样子，是在等。 　　沈秋吃不下去了，又站了起来：“我好了，走吧。” 　　赵景杭看了她一眼，也不理她，起身便往外走去。 　　沈秋朝赵青梦点了下头，跟了上去。 　　赵青梦：“喂你们这群人真是……可恶，不陪我吃算了！我找别人去！“ 　　…… 　　两人去了停车场，今天来的时候赵景杭自己开的车，没有带司机。 　　沈秋拿过他的钥匙，进了驾驶位。 　　赵景杭臭着一张脸坐到了副驾驶。 　　“少爷，去哪。” 　　“你非要辞职，也可以。” 　　沈秋一顿，转头看他。 　　“这周做完，等我安排下个人接替你再说。” 　　沈秋没有想到赵景杭突然这么好说话，点了点头：“可以。” 　　停了停又道：“谢谢您。” 　　赵景杭嗤笑了声，支着脑袋看她。 　　他面生波澜无惊，内里却什么恶劣的想法都冒了出来。 　　是，他确实没有强迫人的习惯。 　　但是也没说不能改这个习惯吧。 　　辞职吗，好得很。 　　跟赵正源解了绑，他正好有其他方式留她在身边。 　　—— 　　次日，是城南的交易日。赵景杭带着底下的人，来到了现场。 　　沈秋也跟着，对她而言，这是她最后工作的几天。 　　城南这边的工作人员看到赵景杭到场，很客气地把他引进了等候厅：“赵总，您先坐，您方的所有资料我们已经提交，请在这稍后。” 　　“好。” 　　等候厅很大，已经有几家有名望的公司的人坐着。 　　这次的竞争确实有些大，但沈秋知道，赵景杭才是这里所有人最大的竞争对手。因为就连赵修延，忌惮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喝什么。”赵景杭很平静。 　　一溜烟的人坐边上，赵景杭开口的时候都以为问的是自己，定睛一看，才知道他问的是他身侧站着的保镖。 　　沈秋看了他一眼：“我不喝。” 　　赵景杭无所谓，朝边上来问的工作人员摆摆手：“咖啡。” 　　“好的您稍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工作人员给赵景杭端来了专门的咖啡。 　　“赵总，您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急急走来了一人，撞上了他，差点要把他手里的咖啡撞撒了。 　　“不好意思。” 　　来人是赵景杭的下属，赵景杭皱眉：“跑什么。” 　　下属面色难看，又跟那工作人员说了声抱歉后才走到赵景杭身侧。 　　“赵总，有问题……” 　　赵景杭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下属呼吸混乱，低声道：“咱们的资料可能泄露了……” 第42章 　　贵宾等候室里各个公司之间坐的都是有距离的, 所以下属说的话外人并没有听见，但赵景杭这边的自己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秋也是，她就在赵景杭边上。望向说话那人时, 已经完全愣住了。 　　泄漏了？ 　　怎么会。 　　赵景杭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但他并没有露出慌乱的样子。这么多人看着，他不可能会慌乱。 　　“说清楚。” 　　“刚才才发现备份里有张报价单遗失了, 怎么都找不到……”下属额头上已经冒汗了，这件事有多严重, 他们这群跟着赵景杭的人都知道。 　　边上坐的人面色已经有些维持不住了：“怎么回事？这么低级的错误也能犯？什么时候遗失的。” 　　下属道：“不，不知道……这份资料明明只有我们这里的人才可以碰，讲道理是不可能的，而且……如果是被有心人拿走的, 说明我们的其他资料也被看了。” 　　那就是说, 有内鬼。 　　“出去。”赵景杭冷声道。 　　下属：“……” 　　“好好找, 调查清楚。” 　　下属：“可是各家竞争对手都快到齐了, 我们的资料和报价也已经上交了，如果他们看了我们的报价再调整自己的，我们不是完了吗……” 　　“赵总会不知道吗！”身后一个经理道，“知道来不及, 但是你现在最好再去找找！看看是不是哪里有误会，说不定没有泄漏！” 　　下属：“是, 是。” 　　下属匆匆又跑了出去, 剩下的人里，一个个面如土色。 　　虽然刚才是说可能有乌龙, 但他们都知道, 这种乌龙几乎不可能, 如果不是有人特意拿走, 文件里的东西是不会不见的。 　　而这次如果失利，不仅仅这么长时间的准备付之东流，对赵景杭在万胜的位置也是个动摇。他们这群跟着赵景杭的，一个都讨不到好。 　　一时间，除了赵景杭，身后的人都面面相觑，是惊慌，也是警惕，他们这群人里，肯定有人背叛了。 　　沈秋看着眼前的场景，也迷惑了。 　　虽然，她一开始的目标也是这样，但是她没有动过手。 　　难道……还有别人？ 　　“景杭啊，好久不见。” 　　就在众人都处于低气压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冒了进来。 　　赵景杭回了头，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他此时面色已经恢复如常，淡淡道：“大哥，是很久不见。你不是在国外。” 　　来人竟然是赵家那位早早被他父亲派出国的赵修远。 　　赵景杭对他的印象不太深刻，在他眼里，这也就是个比赵子耀还蠢的草包。 　　“昨天刚回来，这不，让我爸赶来和赵修延一起到这凑个热闹。” 　　赵修远说着走了过来。 　　赵景杭并不想跟他闲聊，刚想开口说他们的位置在另外一边时，就听到赵修远很惊讶地道：“你竟然在这里？！” 　　赵景杭不明所以，抬眸看他，却发现他面露怒色地看着……沈秋。 　　沈秋也怔在了原地，刚才看到赵修远那瞬间她的心几乎就停了一拍，她没有想过，赵修远会出现在这。 　　赵修远是认得她的，当初收集他赌博情报的事，他们打过照面，而且后来，他也知道她是赵修延派去的。 　　“你们认识？”赵景杭皱眉。 　　“认识！怎么不认识，要不是她，我之前能被我爸拎去国外吗。”赵修远说完后看看沈秋，又看看赵景杭，突然露出一个震惊且恍然大悟的表情，“哈，没想到啊……” 　　沈秋背后徒然一凉，但是，似乎一切都来不及了。 　　赵景杭脸色渐渐冷了下来：“没想到什么。” 　　赵修延怪笑了下，靠近了赵景杭，低声道：“你也着了道啊？太惨了，还好你今天遇到我了，不然，你可得要命了……啧，你说我该夸我那个弟弟赵修延厉害，还是该夸这女人厉害呢。” 　　赵修远说的声音不大，刻意没有让旁人去听见，因为他在忌惮赵修延。 　　但是……忌惮归忌惮，他也想搞混赵修延的好事。 　　“景杭，我可告诉，这个女人，绝对是赵修延派来的。” 　　赵景杭眉头微微一跳，第一反应当然是不相信，他看向了沈秋。 　　而沈秋也在他望过来的这一瞬，一颗心凉到了底。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却发现，没有什么可说的…… 　　一切来得突然，她还没来得及退场，就被暴露在了光亮之下。 　　“赵修延？”赵景杭起了身，他问的是赵修远，可眼睛却是望进了沈秋眼里，“这是我保镖，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赵修远压着眼底看热闹的味道，凑到他耳边说：“原来现在是保镖的角色啊……可这女人是赵修延的人啊，从小到大就在他身边。真的，你信我。虽然你跟我关系不怎么样，可我跟赵修延更有仇怨，你应该懂的，我没必要骗你。” 　　言之凿凿。 　　赵景杭脑子里又闪过一遍“赵修延的人”这几个字时，骤然推开了赵修远，戾气顿涨。 　　后面坐着的下属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赵景杭，只觉得自己老板这会的脸色极差。 　　沈秋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捏紧了拳头：“……我可以跟你解释。” 　　“你都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你就跟我解释？”赵景杭听到沈秋这么说，脑子都空白了下，觉得离谱：“难不成你知道他会说什么？” 　　沈秋抬眸看着他，一时间，喉间好像被哽住了。 　　赵修延会说什么，她当然知道，但是……今天不止这个事，她知道加上报价单的事，有些东西脱了轨，失了掌控。 　　“我……” 　　“哎呀，我那个弟弟来了。”沈秋刚想说什么，赵修远就兴致勃勃地朝不远处找了下手，“来得可真巧。” 　　赵修远说得大声，所有人都回头望向了赵修远看的方向，只有赵景杭和沈秋在盯着对方看。 　　“这就是你要辞职的原因？”赵景杭原本就在奇怪她那天为什么突然提辞职，现在结合这些，心口徒然一痛，“在我边上坚持了这么久，到现在辞职。原来是目的达到了，等这一下呢？” 　　“不是！” 　　沈秋知道赵景杭已经把遗失的资料和她联系在一起了，虽然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也知道这会不是他该质问人的场合，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再也做不到淡定如平时。 　　“不是的，我不知道你们丢了东西，我没有拿。我辞职也不是因为我目的达到了，我只是……” 　　“你是赵修延的人，他说的是真的？” 　　沈秋看到赵景杭眼底的暴戾和震怒。 　　她手心微颤，没有出声。 　　见沈秋沉默，赵景杭哑然失笑，突然觉得之前自己做的所有事都很他妈很搞笑。 　　“哦，我的小保镖，原来真能做间谍啊。” 　　他伸手抚在了她颈后，脸上是席卷而来的暴风雨，他死死盯着她，缓缓道，“原来，你真这么敢找死啊？” 　　沈秋微微瞠目，觉得胸口刺痛，她看着他，内心几乎在叫嚣：不是的，没有！她不知道他们丢了东西，她也从未看过报价！起初她是目的不纯，她认这事，但是……但是没有了……她没有做任何伤害他利益的事！ 　　“赵景杭，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沈秋是头一回觉得说话这么困难，她觉得喉咙好疼，像在死命地紧锁着不让她开口，她只能道，“我没有动你们的资料。” 　　“哈，有意思啊。”赵景杭用了力，他在她颈后的手指结间发白，像压着浓重的杀气，“沈秋，你是真能演……” 　　“松手。”赵修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身边，他看着他的手，冷声道。 　　赵景杭侧眸看了他一眼，眼底血红。 　　“赵总，这边已经轮到您公司了，可以进去了。”就在这时，里头的工作人员走了出来，通知赵景杭一行人可以进场进行论述。 　　赵景杭看了眼赵修延，又看了看沈秋，骤得松了手。 　　沈秋微微一晃，倒退了一步。 　　“赵总？”边上的属上前唤了声。 　　赵景杭满面冰冷，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他压了下去：“走。” 　　“是。” 　　赵景杭一行人进了里间，沈秋怔怔地站在原地，神色茫然。 　　“哦，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在这看到她，觉得很惊讶。”赵修远见赵修延望过来，摊摊手道，“谁知道啊，你还安排了她在赵景杭身边……没干扰你的好事吧？” 　　赵修延丝毫不想理会赵修远，他拉了下沈秋，说：“你先出去，接下来的事我处理。” 　　沈秋猛得回了头：“我没有！” 　　赵修延低眸看着她，淡淡道：“我知道。”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出了问题，是吗。” 　　沈秋难以置信地看着赵修延：“是你？” 　　赵修延：“小秋，你先出去吧。” 　　“他身边还有你的人？！” 　　赵修延拧眉：“你现在不用管这些。” 　　沈秋微微瞠目：“你骗我？你在他身边藏了别人，没有告诉我。” 　　赵修延：“你的决定是什么你自己知道，我可以不拦着你，但我要万无一失。” 　　沈秋眸光一颤，“可你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准备了两个方案。” 　　赵修延拧眉，伸手要去拉她：“小……” 　　“我明白了。”沈秋躲开了他的手，心乱如麻，“他会输吗。” 　　赵修延缓缓捏了拳：“你现在已经希望他会赢了是吗？” 　　沈秋：“……” 　　赵修延：“他现在已经知道你是谁，你也已经要辞职了，这次会怎么样，都不关你的事。” 　　—— 　　沈秋时常会想到除夕夜那个晚上，想到两人在小吃街上笑笑闹闹地吃东西，那时的她不像她，赵景杭也不像赵景杭，但是……她却觉得那晚很真实，真实到她觉得自己摸到了赵景杭的内心。 　　也因为这样，她才害怕了，退缩了，想辞职了。 　　她不想去继续这个骗局，所以要去掐断。 　　可大概是进场过于顺利了吧……她并没能如愿退场。 　　最后，沈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从那个候客厅走出来的。只知道自己站在会场楼下的门口位置，脑子一片混乱。 　　心里很难受，不论她做几次深呼吸，依然像针扎一样。 　　赵景杭方才的脸色让她不知所措，她知道赵景杭现在一定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但是，她还是想等他们的结果。 　　也突然很执拗地，想再次告诉他，她辞职不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而是……她已经不想去达到最开始的目的了。 第43章 　　城南这块地归属的重要性所有人都知道, 每家公司都使出浑身解数去获取别人的情报，明里的暗里的，都是手段。 　　赵修远坐在了赵修延边上, 隐约预见了接下来的场面。 　　这回估计赵景杭要栽在赵修延手里了。 　　不过他觉得这也不奇怪，自打赵修延十四岁回到赵家开始，他就觉得他这个弟弟, 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总，您请进。”没坐多久，就有工作人员出来请赵修延的团队进入。 　　走在走廊上时, 李叔说：“少爷，小秋那边您别想太多了，她之后会理解。” 　　李叔很懂察言观色，这么多年下来, 也知道赵修延将沈秋看得重。而这次计划有瞒她的部分, 现在被知晓了, 赵修延心里肯定有不能安生的地方。 　　赵修延闻言想起刚才沈秋离开时的神色，眉头轻拧。 　　而李叔脸上此时已经有了喜色，“这次拿下城南才是要紧事，相信咱们这次一定能成。” 　　赵修延没有接话, 隐隐有些不安。 　　也不知道是因为赵景杭, 还是因为沈秋。 　　半个小时后, 所有团队都坐在了候客厅。 　　赵修延和赵景杭之间只隔了一条走道，但没有人再给对方一个眼神, 他们之间的战役, 一触即发。 　　又过了十分钟, 终于, 城南的负责人出来了, 结果就在他手中…… 　　李叔此时已经放下了心，自拿到赵景杭他们的方案开始，他们就已经胜券在握。 　　然而，就在他喜滋滋地看着对方负责人在上头说了一堆前缀后，突然，看到负责人伸手示意了下……不是示意他们，而是，示意了赵景杭那个的方向。 　　“十分感谢大家……最后，希望我们和赵总能合作愉快……” 　　李叔缓缓眨了下眼睛，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可是城南那边的人，确实是站在了赵景杭前面。 　　李叔猝然起身，他惊异地看了眼和人握手的赵景杭，又看向了赵修延。 　　赵修延还是坐着，他目光淡淡，平静中已经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少爷，这是怎么回事……”李叔难以置信，说，“我们的报价肯定比他们低了，最终能给城南的利益点也绝对比他们高。” 　　赵修延抬了眸，彼时，赵景杭正好回头准备离开。 　　两人的视线在短暂的距离中撞上了，外表不动声色，内里却风起云涌。 　　赵修延攥紧了拳头，只见赵景杭嘴角一扬，轻蔑万分，从他身侧走过。 　　无声已胜有声，这一局，胜负已定。 　　“哈，我还以为你这把赢定了，没想到啊……”赵修远乐得见赵修延败仗，他已经被赵修延压得死死的了，还是希望能有人治得了他的。 　　赵修延道：“果然还是赵景杭啊，修延，咱们这个弟弟，还真不简单。” 　　—— 　　赵景杭没有再看任何人，只往出口处走去，而他身后一群西装革履的人也立刻跟了上去。 　　赵景杭走了一段，突然停了下来，所有人也跟着他停住了，只见他侧眸看向了他那个助理，怪异地笑了下：“你主子在那，怎么，还跟着我？” 　　跟了他几年的助理一怔，脸色骤然变白，“赵，赵总……您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 　　白炽灯下，赵景杭的眉眼似笑非笑，仿佛带了邪气般，洞察人心。 　　助理浑身一抖，几乎卸了劲。 　　跟了这么久赵景杭，他熟悉他的脾性，这一瞬间，助理便知道了，自己偷了资料出去的事原来早被赵景杭知晓。 　　难怪，难怪能赢……难怪刚才在里头的时候资料数据都是新的，他一个字都不知道。 　　原来赵景杭早就有准备，他一直在演，开会的方案是假的，他偷走的资料也是假的！ 　　助理面如土色，可赵景杭却不再说什么，转头就走了。 　　但他知道，背叛了赵景杭，不会有好下场了，即便有赵修延。 　　沈秋也不知道自己在门口站了多久，但好在，还是等到了赵景杭。 　　她看到他从电梯里出来，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已经在面前，沈秋抬了手想拉住他，然而，却眼睁睁看着他与自己擦肩而过。 　　他面无表情，仿佛没有看到她。 　　沈秋心脏重重往下一落，但没犹豫，骤然回身跟上他，在他要上车的时候，拦住了。 　　边上的人都各自回到了各自的车里，司机老杨往后视镜上看了眼，也没有催促。 　　一切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但沈秋知道，其实已经都变了。 　　“任何资料我都没有拿，我没有做过。”她话音里带了罕见的急。 　　赵景杭看了她半晌，突然笑了声：“怎么，这事都结束了，还要继续在我身边潜伏？你跟小陈都挺坚持，对赵修延也都是忠心耿耿啊。” 　　“小陈？”沈秋知道那是他的助理，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另一个人，是赵景杭的助理。 　　“不过，你还是比小陈强。”赵景杭微微俯身，看着她的眼睛，嘲讽道，“至少他早就露出过马脚，而你，也就是到现在我才知道。不过这会你是不是很失望？计划失败，怎么回去复命？” 　　“你拿下城南了？”沈秋眼睛微微一亮，下意识低喃了声，“还好……” 　　“好什么？”赵景杭脸色一黑，骤然拽住了她的衣领把她按在车边，厉声道，“你现在装出这幅样子给谁看？怎么，都已经这样了，还打算继续演？！” 　　赵景杭装出来的平静终于在这刻被他自己撕扯开，他死死盯着沈秋，说：“你真的可以啊，兜兜转转，绕这么大个圈子，原来是为了城南。沈秋，你是不是心里一直觉得我很好笑啊？嗯？看着我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很有意思吧。” 　　沈秋颤了下，眼眶有些热了：“最开始我带了目的，对不起……但是我后来放弃了……赵景杭，我没有觉得我们之间那些事很好笑。我……” 　　沈秋慌乱地在脑子里组织着自己想说的话，她是个话少的人，更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可这一刻，她真的想说，关于他做的所有事，她从未觉得荒唐。 　　“赵修延这个人，确实是有点东西啊。”赵景杭这会压根听不进她说什么，只道，“我身边几年的助理被他偷偷挖去就算了，就连我身边的保镖他都能安排，还能教着她用……美人计？” 　　他伸手摸了下她的脸，说，“美人计用的不错，欲拒还休，玩得够得心应手。你说……你试几次了？帮赵修延骗过几个男人了？” 　　沈秋心口一痛，攥紧了手：“没有。” 　　“没有什么。还想在我这装什么、解释什么？沈秋，别觉得你真的勾得人走不动道，我一时对你感兴趣，你还真敢往我头上爬！” 　　说罢，赵景杭轻笑了声，嘲道：“也就是无聊的一个消遣，没想到，差点把我自己玩进去啊。” 　　耳边似有轰鸣声，沈秋眸光一颤，感觉自己有些听不清了。 　　是啊……她现在在做什么啊。 　　明明已经打算离开他的身边，明明已经要退出他的圈子了。 　　她应该是全然无所谓的啊，所以，她来解释什么呢……他觉得她盗取了机密又怎么样，她一开始本来就是要来做这个的啊。 　　心里那么难过又为什么，他对她可能也只是一时兴趣，她不是早早就有这样的预想了吗。 　　她到底在贪恋些什么，又在回忆些什么。 　　夕阳褪去，天边笼罩上一层淡淡的黑云。 　　司机老杨在前头听到一清二楚，可他只敢在后视镜上瞄两眼，不敢回头。 　　砰—— 　　最后，是车门被关上的声音。 　　“开车。” 　　老杨心口一紧，也不敢说话，连忙发动了车子。 　　明明是“胜利”的日子，一路上，车里的气氛却降到了冰点。 　　赵景杭坐在那里，一动未动，更没有回头。 　　是不想回头还是不敢回头，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别让他再看见沈秋，不然，他会动手掐死她！ 　　老杨熬了一个小时，总算是把赵景杭送到了酒店。今天拿下城南，他的人很及时地定了酒店包厢，作为庆功宴。 　　下了车，寒风涌了过来，浑身都是冰凉。 　　手机震动，是有来电，赵景杭拿起来接起，听到是尹兴程的声音，他刚刚知道了结果，电话过来恭喜了。 　　赵景杭面无表情地听着，最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寒风依然萧瑟，电话断了后，他看到了屏幕上还有一个未接来电，是沈秋的。 　　是他们出发前，在家里的时候她在楼下给他打的。他没接到，于是她就直接上了楼催促，吐槽他动作拖拉。 　　她经常这么胆大的说话，他觉得很新鲜，也很纵容她。 　　所以，这也是其中一环？ 　　赵景杭冷笑了一声，朝酒店里走。可毫无防备的，心口却扯过一丝慎人的巨痛。他蓦地站住了，紧捏着手心的手机。 　　“赵总，你可算到了！我们大家已经在楼上等着你了！”不远处，提前准备着的下属一脸笑意地跑了过来。 　　赵景杭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扯出了一个平静的弧度来。 　　“哦，是吗。” 　　“是啊，全部都在了呢。” 　　但他知道的，这个全部里，再没有那个女人了。 第44章 　　方筱筱今天晚上没有晚自习, 从学校回来后，她买了小区附近的烧烤，打算回家里，一边吃一边看电视剧。 　　走到楼下的楼栋门时, 她看到沈秋也朝这走了过来。 　　她不知道沈秋今天还放假, 高兴朝她招了招手。可沈秋没有看到，她明明是看着她这个方向, 但 　　好像神思都在飘, 压根没有注意到她。 　　“秋！”方筱筱大声喊了句。 　　沈秋眼眸微微一动, 这才发觉。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啊。”方筱筱朝她走了过去，走近后，才发现沈秋的脸色很不好。 　　虽然以前沈秋也常常没有表情，但今天的“没有表情”又跟平时那种不太一样, 方筱筱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觉得她整个人不太对劲。 　　“你，怎么了啊？”方筱筱怔了片刻，问道。 　　沈秋轻吸了一口气, 试图扯出一个笑来，但是她觉得这点力气都没有了：“没事，我有点累了。” 　　方筱筱：“啊, 那，那赶紧上来休息一会吧。” 　　“嗯。” 　　方筱筱对沈秋的工作内容不太了解，只是觉得她总能遇到一些危险的事，所以现在听她说有点累了，便以为又是遇到了什么吓人的事。 　　“你没受伤吧？”送她回房间前, 方筱筱问了句。 　　沈秋摇头：“没有, 放心。” 　　“嗯……” 　　沈秋把房间门关上了, 方筱筱有些担心，但看她也不太想说话的样子，便没有再去打扰。 　　站了一会后，她只好回到客厅，坐在茶几前吃方才带回来的烧烤。 　　吃到一半，门铃响了。 　　方筱筱拿着跟羊肉串，起身去开了门。 　　“你好，沈秋在吗。”开门后，是个男声。 　　方筱筱看着屋外站着的人，呆在原地，嘴巴里的东西也忘记嚼了。 　　门外站着个男人，西装革履，清冷俊朗，是个大帅哥…… 　　而且……这帅哥她见过啊！之前她过生日的时候，不就是他给付的钱吗？！ 　　方筱筱顿时瞪圆了眼睛：“是你！上次在那家餐厅你还帮我付了一桌的钱呢！你是沈秋那个朋友！” 　　赵修延点了下头：“她在家吗。” 　　“在的，房间里呢。”方筱筱回过神，连忙把羊肉串藏到了身后，“那个，需要我叫她吗？” 　　赵修延很淡地笑了下：“好。” 　　方筱筱心里怀着点小激动，匆匆跑到了沈秋房门口敲门，“秋，有人找你，是上次我们在餐厅碰到的，你的朋友。” 　　里头没有回应。 　　方筱筱等了会，转头对赵修延道，“她今天回来的时候不太舒服……可能这会睡着了。” 　　赵修延：“我可以进来吗。” 　　方筱筱短暂地犹豫了下，但她对帅哥可没什么免疫力，再来想着她是沈秋的朋友，也就点头了：“行啊，要不，你坐这等一会。” 　　赵修延说了句谢谢，走了进来。 　　但他并没有坐着，而是走到了沈秋房门口，敲了下门。 　　“小秋。” 　　方筱筱听到他这么叫，眼神快速飘了过去。 　　这听起来……很亲昵啊。 　　也没听沈秋平时提过这个人……这位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他们什么关系？ 　　就在方筱筱脑子一顿乱转的时候，房门开了。 　　沈秋就站在门后，透过开掉的那点门缝，看着门外的人。 　　方筱筱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很自觉，默默往客厅退。 　　“那，你们聊，我先去吃饭了哈。” 　　赵修延朝她点了下头：“谢谢。” 　　“不用不用。” 　　方筱筱走了，小过道里只剩下了赵修延。 　　“给你打了电话，怎么不接。”他问道。 　　沈秋脸色有些苍白：“我想回来休息。” 　　赵修延伸手推了门，沈秋也没阻拦，往后退了一步。 　　“跟我回家。” 　　沈秋抬眸看他：“回家？回临市？” 　　赵修延：“先不回临市，去我那住一段吧。” 　　赵修延说的是他现在自己在这的住所，那个地方，沈秋很少去。 　　“你那不是我家。”沈秋道。 　　赵修延拧眉：“你跟我分这个做什么。” 　　“可那确实不是我家。”沈秋觉得自己心口还是闷得很，整个人都是乱的，她哪都不想去。 　　“我就在这里，你走吧。” 　　赵修延心里冒了火，眼神里是不甘的：“小秋，你在生我的气？” 　　沈秋：“没有。” 　　赵修延多了解她，她这副样子，怎么不是在生气：“你是在气我没有告诉你吗？可如果我之前跟你说了实话，你会告诉赵景杭吗。” 　　沈秋胸口一滞，“你觉得我会吗？” 　　赵修延：“赵景杭早就知道他助理有问题，他一直在演戏，这个你知道吗。” 　　沈秋脸色顿时变了：“我都不知道你把他的助理收做眼线，我又怎么会知道他怀疑他助理？！阿延，原来你对我信任也就这么一点。” 　　赵修延看着她现在颓唐的模样，骤然拽住了她的肩。 　　温和不再，他心里的怒气和怨气好像这一刻也终于承受不住，全部涌了出来：“可你现在就是在为了他难过、为他跟我生气！城南的事是他赢了你明白吗？我做了那么多事也付之一炬，小秋，你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吧，你现在只看到的赵景杭，你的心已经偏了。” 　　沈秋喉间一哽，推开了他：“不管怎么样，我不会因为我的个人情感去背叛你，你不用把我想成那样。我也没有为了他跟你生气，城南的事你不信任我可以，但是如果你有告诉我你有别的计划，我也不会告诉别人。这一点，你不用质疑。” 　　沈秋深吸了一口气冷静，说：“而且现在想想，你不告诉我你有其他计划也正常，毕竟我确实没有拿到你想要的东西，我也做不到，这是我的问题。” 　　赵修延有些僵住，她说了这么多，他却只被“个人情感”那四个字刺痛了。 　　“好，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你现在不高兴，你难过，都只是因为赵景杭而已。”赵修延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下，说，“你真的就这么喜欢他吗？不过才这么短的一段时间！” 　　赵修延紧紧盯着她，只觉有什么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憋闷，窒息，一切都让他想发泄，想怒吼。 　　因为他从来没想过，沈秋的注意力里还会有别人，他早就习惯于她的存在，也习惯于她全心全意，她一直是他的，也只是他的！ 　　“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现在知道你背叛了他，他还会喜欢你吗？！”赵修延努力地克制自己的反应，可还是控制不住残忍地输出，“你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他喜欢的时候当然会对你百般的好，可是他对其他女人也一样可以！小秋，我们之前不是都了解过他了吗，他把喜欢他的女人当人看吗，他能有多少真心？！” 　　沈秋抬眸瞪着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喉咙好像被人掐住了一般，犹如失声的前兆，痛得她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 　　最后只沙哑地说了声：“我没有想那么多，我早就说我要辞职了。” 　　“是，所以你难过什么呢，跟我回去吧。” 　　“我想一个人呆着。” 　　赵修延却觉得她不愿意跟他走，是因为还想去找赵景杭。可他此刻只执拗地想把她带到身边，好像这样，才能证明点什么似的。 　　“你要去找他？是，他现在是赢了，可是他怀疑你了，他能原谅你吗？”赵修延狠声道，“你以为你是他的谁——” 　　“那我是你的谁？”沈秋骤然打断了他的话。 　　赵修延一滞，“你是我的……” 　　“亲人？”沈秋觉得眼眶发胀，可她好久好久都没有哭了，她知道自己现在很难过，可是，却一滴泪眼都流不出来。 　　“我一直告诉自己我们是这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可是……我有时候却又不那么肯定。也许，其实也就是我把你当很重要的人，但在你心里，我不是的。” 　　赵修延一愣：“我身边，除了李叔除了你，再没有更重要更信任的人。” 　　“是吗。”沈秋垂了眸，突然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这么短时间，我会喜欢赵景杭吗。” 　　“……” 　　“不论他是真心还是随意而为，但总归……我第一次感觉到被人喜欢被人在乎是什么感觉，也知道，原来人也可以不孤独。”沈秋皱了下眉，淡淡道，“可能缺什么就很容易陷入什么吧。” 　　赵修延一怔。 　　只听沈秋道，“阿延，其实我觉得有些累了。从小到大，我都是听你的，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但这一次，我想听自己的，可以吗。” 　　…… 　　屋子不大，隔音也一般，更何况，沈秋他们说话的时候门都没关。 　　方筱筱在客厅吃着东西，不免会听到，听着听着，她烧烤也吃不下去了，不知所措地坐在原地。 　　没过多久，她看到赵修延走了出来。 　　他早已没了来时的从容淡定，面色难看，径直从房里走了出去。 　　方筱筱招呼声卡在喉咙了，反应过来后，立刻起身去往沈秋的房间。 　　房间里，沈秋坐在地上，靠在床沿，整个人都陷在了阴影里。 　　方筱筱刚才听到了一点，虽然很迷糊那些事，但还是依稀能明白沈秋和赵景杭出了大问题。 　　“秋，你没事吧。”她小心翼翼地蹲在她的身边，问道。 　　沈秋缓缓抬头，她看了她一眼，眼眶很红很红，但她没有哭。 　　“我没事……” 　　“你都这样了怎么是没事。”方筱筱道，“到底怎么了啊，赵景杭跟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秋想，她跟赵景杭也不算是发生什么大事吧。 　　毕竟……一切都是早就潜在了的不是吗。 　　“沈秋，说话呀。” 　　“没什么，我要离职了而已。” 　　—— 　　方筱筱知道，这件事不是沈秋口中那般轻描淡写就能过去的，因为，她这两天整个人太过低迷，低迷到她都觉得有些吓人。 　　但沈秋不想开口，方筱筱便也不能多问，只是这两天下班都赶回来，也不跟同事出去外面吃了。 　　这天，她下班后从超市回来，走到楼下准备按电梯的时候，突然有只手从她身后探过来，比她早一步按了电梯按钮。 　　方筱筱余光看到了那只手，一边寻思着这人手真好看，一边回头看了眼，看完后，整个人都是一惊。 　　她又默默地转了回去，脑子里已经在快速运转。 　　没多久，电梯到了，身后的人已经走了进去。 　　“不坐？”电梯门在快要关上的时候又被里头的人点开了。 　　方筱筱啊了一声，抬眸就看到电梯里的男人阴沉的目光。 　　她有些心慌，但还是强忍着道：“你是来找沈秋的吗？她，她不在！” 　　方筱筱预感来者不善，虽然，她之前觉得，这个人喜欢沈秋。 　　但话刚说完，方筱筱就看到男人低眸看着她手里提着的东西。 　　她今天买的菜比较多，是两个人的量。 　　“呃……这是我囤货！” 　　里头的男人面无表情，没理她，也丝毫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电梯门缓缓又要关上了，方筱筱知道他没信，他要上去找人了。于是她也不站着了，伸手拦住了电梯，跑了进去。 　　电梯快速上升，方筱筱拿出手机，偷偷给沈秋发了消息。 　　到楼层后，她赶紧走了出去。可后面那人也跟了上来，站到了她身后。 　　“开门。”他开了口。 　　方筱筱拿着手机，等着沈秋回复，但她大概是没有看到手机，没有回她消息。 　　“不开门？需要我让人来撬吗。”身后男人森冷的声音像个没感情的机器人。 　　方筱筱一愣，终于鼓起勇气转头：“撬我们的锁？赵，赵景杭是吧！你这是私闯民宅！” 　　“哦。”赵景杭嘴角微微一动，“那你就开门。” 　　方筱筱：“……” 　　僵持不下，头顶的感应灯也突然灭了。 　　方筱筱吓了一跳，慌乱地去掏钥匙。 　　就在这时，门开了。 　　灯随着声响又亮了起来，方筱筱止了动作，看到了沈秋站在了门后。 　　“秋，他……” 　　“我知道了。” 　　方筱筱嗯了声，默默挪了进去。 　　沈秋站在门后，依然看着还站在屋外的人。 　　赵景杭冷笑了声，眉眼似寒了霜。 　　“滚出来。” 第45章 　　门被沈秋反手关上了, 她走了出来，站在了赵景杭面前。 　　“我已经给赵正源先生发去了辞职。”她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你是说这个吗。”赵景杭把手上拿着的东西摔到了她身上。 　　沈秋接住了，看到上面写着辞呈两个字时, 心口一紧。 　　“之前你说辞职, 我也没有同意，谁让你随便去交辞呈的？” 　　沈秋：“我是向赵正源先生辞职, 这是我跟他的合约。” 　　“哦, 是吗。”赵景杭轻蔑地笑了下, “但是我已经让他驳回了，合同上，你可还有两个月时间，强行解约，要付巨额违约金。” 　　沈秋：“你……” 　　“是不是想说, 赵修延可以帮你还啊？”赵景杭眼眸顿利。 　　他一把把人拽了过来, 压着那股快要迸发的怒意, 说, “你试试，如果你敢让他帮你还, 我一定给你点颜色，嗯……就拿那个小聋子先下手怎么样。” 　　沈秋倏地抬眸看他：“赵景杭！” 　　”怎么了, 不舍得吗。”赵景杭阴森道, “那就乖乖把后面两个月给我做完, 你就是早一个小时走, 我都会把那个福利院铲平！” 　　时间流转, 这一刻, 好像回到了以前。 　　那时她拼命地往他身边靠, 不管他多恶劣，不管他怎么威胁她……此时，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恍惚间，中间那段日子仿佛是不存在的。 　　“我们之间不是已经摊开了吗。”沈秋觉得那股心悸的感觉又上来了，她压了下去，看着他道，“我在你身边是为了什么你也知道了，既然如此……还敢放我在你身边吗。” 　　“你以为你还有什么机会碰那些东西？”赵景杭冷笑了声，“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沈秋的手腕被捏得生疼，心里徒然一丝疲惫：“你想怎么样。” 　　“我会好好想想。”赵景杭狠声道，“不过再此之前，你给我老实点在我边上，我想到了，自然会告诉你。” 　　赵景杭不是个任人宰割的人，许是她在他身边这段时间，得了太多的温柔，所以她差点就忘了，最开始的赵景杭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不会轻易放过她…… 　　这点，她应该要想到的。 　　—— 　　沈秋被赵景杭直接从家里带走了，坐上车的那一刻，她甩开了他的手。 　　赵景杭瞬间抓住了她的肩膀，力道重的几乎要把她骨头捏碎：“你敢下车试试？！” 　　沈秋吃痛，手机都从手心滑走了，她重新拿了起来，递到了赵景杭面前：“少爷，我只是想告诉我室友一声。” 　　赵景杭反应剧烈到司机老杨都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但也就是一眼，他不敢多看。 　　赵景杭威胁道：“你记住你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好，你敢走，我一定会让你在乎的那些人好看。” 　　沈秋：“你有必要一直拿那几个孩子来威胁我吗。” 　　“哦，那拿赵修延来威胁你？”赵景杭靠近了她，笑说，“我看你对他那么忠心，应该舍不得吧。沈秋，你是不是很喜欢他啊？” 　　沈秋猛得推开了赵景杭：“这两个月我不会走，我会把我的工作做完。但是少爷，也请你遵守你的承诺，合同到了就让我走。” 　　“我高兴了自然就同意了。”赵景杭嫌恶道：“你是什么国色天香吗，我还舍不得放你走了？” 　　沈秋：“你现在就没有放我走。” 　　“你以为我是舍不得你吗？！” 　　赵景杭双眼赤红，这两天，他一想起她跟赵修延就控制不住情绪，他知道自己在乎这件事，很在乎！ 　　但有多在乎就有多厌恶，他见不得她再好好地站到赵修延边上去……至少现在不能，光想他都觉得自己要疯掉。 　　所以即便知道她在装了，也还是要把她扣住。 　　赵景杭紧捏了拳头，一字一顿道，“沈秋，别自作多情，真当我多喜欢你吗。” 　　沈秋面色微白，喉间像哽住了，开不了口。 　　车后座的两人剑拔驽张，气氛恶劣到老杨想直接跳车。 　　因为他一直在赵景杭身边的缘故，所以这两天也听到一些风声。原来当时城南那块地的事，竞争对手之间有暗地里的动作，而沈秋，就是那个“动作”。 　　老杨其实是有些难以置信地，因为他跟沈秋也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姑娘，也没看出她对赵景杭有什么问题。不过他又想，生意上的事不好说，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所以他昨天还有些可惜，觉得沈秋那姑娘不会再回来了…… 　　但没想到，今天赵景杭突然让他开车到了沈秋家的小区外面。 　　他们很早就到了，可赵景杭并没有下车，就坐在车上。 　　赵景杭坐了很久，就在他都有些待不住，想问问他下一个目的地的时候，赵景杭突然推门下了车。 　　老杨没有下车，只看到赵景杭朝小区门口走去。 　　一开始他以为赵景杭看到了沈秋，但看了一圈也没看到沈秋的身影，只见到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小个子女生，提着一堆菜走进了小区…… 　　—— 　　最后，赵景杭让老杨开车去了星辉。 　　因为沈秋是从家里被揪过来的缘故，只穿着简单的卫衣和牛仔裤。 　　到了目的地后，赵景杭冷冷道：“下车。” 　　“……” 　　“我没给你放假，你现在是上班时间，明白吗。” 　　沈秋淡声道：“我穿这个下去合适吗。” 　　赵景杭说完扫了她一眼，没好气：“随便。” 　　“好，少爷不介意就行。”沈秋开门下了车。 　　星辉来来往往走着的人穿得衣服都价值不菲，即便是跟随的人，也都是西装衬衣。 　　所以沈秋这么一身简单的装扮在这里显得有些突兀，但是她也并不在乎，反正……赵景杭都不介意，她有什么介意的。 　　走到星辉最大的那个包间时，沈秋如同以往一样，给他开了门。然后自己进去后便站在门里侧边的位置。 　　一切都是她所熟悉的，但是她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兴程，景杭来了！” 　　赵景杭前两天拿下了城南那块地，忙得很，也就是今天尹兴程才逮着他的空隙，要给他来个庆祝大派对。 　　被人提醒后，尹兴程转头看了过去，但看到赵景杭身后不远处还有那个小保镖的时候，他愣了下。 　　赵景杭城南的事他是知道的，其实现在很多人都在传了，说赵景杭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个小保镖是“间谍”。这两天，这件事都被大家拿来当作谈资。 　　所以尹兴程是真的没想到，竟然还在这看到沈秋。 　　“来挺早嘛，我还以为要等你很久。”尹兴程见他坐下了，开口说了句。 　　赵景杭拿起酒杯猛灌了一口，那脸色，实在不像大获全胜归来的人。 　　尹兴程会意，凑到了他边上：“怎么回事啊。” 　　“什么。” 　　“那小保镖啊。”尹兴程道，“她不是那个……你没把她弄走？你竟然还带着，这什么意思啊。” 　　赵景杭冷笑了下：“弄走？凭什么？” 　　要是放在以前，放在其他任何一个人身上，尹兴程听到赵景杭这么说，第一个念头应该是，赵大少爷不允许自己被这么欺瞒，肯定是要好好给这人一点颜色看看，折磨折磨。 　　可放在这个小保镖这里……尹兴程莫名觉得不是。 　　或许不是想折麽人，而是，舍不得让人走？ 　　尹兴程想到这顿时觉得有些惊悚，他讪讪道：“景杭，你不会还喜欢这女人吧，新鲜劲还没过？” 　　赵景杭一顿。 　　尹兴程道：“赵修延的人，你这样放在身边有点危险。” 　　赵景杭眸光微深，转头看了他一眼：“想多了，我留着她，不是为了再用她。” 　　“也是，那可不像你的作风了……”尹兴程给他倒了杯酒，半安慰半玩笑道，“再说了，哪里有过不去的新鲜感，比她漂亮比她好玩的也多了。” 　　赵景杭脸色沉沉，没什么反应。 　　尹兴程拍了下他的肩，意味深长道：“真的，别不高兴。” 　　尹兴程今天并不知道沈秋会来，之前他寻思着赵景杭那么喜欢她，发生了这事估计还是不舒服的，所以就特意叫了很多美女。 　　甚至，有一个还有点像沈秋，不是长得像，是气质，有点清冷。 　　他寻思着，赵景杭喜欢这个款，他就找了这个款。 　　尹兴程抬了下手，把人叫过来了：“颜思，上回叫你出来喝酒你不来，这次既然来了，可别提前走啊。” 　　“放心，没放倒你我不会提前走。”那个叫颜思的女人走了过来，面色淡淡，唇角一抹笑意很勾人。 　　“行啊，诶，我给你介绍一下啊，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赵总，赵景杭。” 　　颜思看了赵景杭一眼，“名字是如雷贯耳。” 　　“那必须的，今天这场局还是为了他呢。”尹兴程又对赵景杭道，“这是我一朋友，家里做装修的，她自己也是个设计师……你那些房子可以找她设计。” 　　赵景杭看了她一眼，哦了声。 　　他没多说什么，但是尹兴程想做什么，两句话他就一清二楚了。 　　颜思在一旁坐下，道：“既然是为了赵总组的局，那今天晚上，还要和赵总比了？” 　　尹兴程：“当然，不过我跟你说啊，景杭的酒量可比我好多了，你嘛，也不一定弄得过他。” 　　“是吗，那就要赵总手下留情了。” 　　“那肯定。” 　　尹兴程说罢看了赵景杭一眼，可后者面色淡淡，没在状态。 　　他凑了过去，低声道：“不像吗。” 　　赵景杭：“像什么。” 　　“这姑娘不像你喜欢的款吗。”尹兴程说着，还朝沈秋那个方向示意了下。 　　赵景杭心口一抽，骤然捏紧了手里的酒杯。 　　他顺着尹兴程的视线看去，看到了沈秋，但是她完全没有在看他这边。只对着墙壁的方向，安静地站着。 　　尹兴程：“啧，我之前还觉得这姑娘喜欢你，可惜啊。你说，那赵修延给她什么好处啊，这么死心塌地的——” 　　“喝什么。”赵景杭打断了他的话。 　　尹兴程看到赵景杭看过来的阴冷眼神，愣了下，赶忙道，“呃，我喝什么都行。颜思，你喝什么。” 　　“就桌上这个吧，这个洋酒挺好喝。”颜思道。 　　尹兴程：“好，那今晚咱们玩大的，要是输了，每局三杯，怎么样。” 　　“行。” 　　周边是嘈杂的热闹声，都是赵景杭所熟悉的。 　　游戏开始后，所有人都围了上来，顺着他一个人，察言观色，就为了他开心。 　　这才是正常的。没有一个像那个女人一样会气他，惹他，背叛他。 　　但是…… 　　赵景杭深吸了一口气，人影绰绰中，还是忍不住看向她的身影。 　　远处的人脸色淡淡，没有挪过来一个眼神。 　　但是他心有不甘。 　　赵景杭垂了眸，攥紧了手。 　　“……我又输了啊，今天运气可不好。”边上叫颜思的女人摇了摇头，感叹了句。 　　赵景杭余光中看到她拿起了杯子。 　　在她要喝下去的时候，他伸出了手，把杯子拿过来，把里头的酒一饮而尽了。 　　周边人一静，顿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起哄声。 　　颜思顿了片刻，笑说：“赵总，愿赌服输，这可是我的酒。” 　　赵景杭转头看她，阴沉不再，蓦地笑了下：“走吧，不喝了。” 　　颜思愣住了。 　　其他人也愣住了。 　　赵景杭微微侧了头，他看着眼前故作清冷淡漠的女人，说：“还是，你不跟我走，要继续留在这玩？” 　　颜思心都空跳了一拍：“我……” 　　赵景杭却也不等她的答案，径直起了身。 　　颜思耳根微红，坐在原地反应了两秒，在赵景杭抬脚前，拉住了他的手臂。 　　一切，昭然若揭。 　　赵景杭眉眼冷了下来，他对尹兴程道：“走了。” 　　尹兴程看在眼里，露出一个意外的眼神：“不是吧……这么快？” 　　“你们玩吧，有事。” 　　赵景杭这个“有事”两个字让人遐想联翩。 　　边上有人朝颜思投去艳羡又嫉妒的目光，毕竟大部分人今天过来为的是赵景杭，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走了，还带走了包厢里的一个姑娘。 　　而尹兴程往后一靠，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啧，有点奇怪啊…… 　　沈秋一直没有往赵景杭那边看，是不想，亦或是不敢。 　　她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也贪恋上了那个人对自己的好。 　　但是……一切都是虚的，她已经失去了。 　　所以她知道，她不该再像之前一样，还有些奇怪的幻想，更不能再去贪恋什么。 　　现在，她不过是要把之前丢下的烂摊子收拾好，等他心满意足没了兴趣，再抽身离开。 　　沈秋站门口处站了很久，她没有去看，但是可以听到声音。 　　突然，那边的声音有些静了下来，她余光看到有人走了过来。 　　沈秋下意识往边上一瞥，看到了赵景杭，也看到了他旁边，挽着他手臂的女人。 　　“让老杨开车去门口。”他走过来，很冷地说了句。 　　沈秋避开了视线：“是，少爷。请问我们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 　　赵景杭走了上前来，他垂眸看着她，笑了下：“你觉得我现在要去哪里。” 第46章 　　意味不明的问题, 却有清晰的答案。 　　老杨把车开出来后，沈秋给两人开了车门，然后她打开了副驾驶, 在老杨诧异的眼神中, 坐了进去。 　　“少爷, 我们去哪。”老杨愣了片刻才问道。 　　赵景杭往后靠着，单手随意地支在车窗上，声色懒倦：“我有点醉了，现在就想休息。” 　　老杨：“那我送您回家。” 　　“不用了, 就近吧。”赵景杭道，“去最近的酒店，今天就不回去了。” 　　老杨不作声，从观后镜上看了眼后座上的人。 　　赵景杭边上那个姑娘, 他从未见过。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完这一眼, 他下一眼看的是他边上的沈秋，莫名的，有种提心吊胆的味道。 　　“我看你今天也喝得挺多, 送你去休息, 没问题吧。”赵景杭说道。 　　颜思顿了下, 意识到他这句话是跟她说的。 　　她转头看他，心理隐隐有些紧张，但开心还是占了大多数。 　　那天尹兴程说要带她来认识赵景杭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有了计较, 她早就听说过他了, 富家公子, 也是地产大亨, 最近还拿下了城南那片区…… 　　她知道，搭上他，对她以后的设计生涯会是一个质得飞跃。或许……不用事业上的飞跃，人生也是一个飞跃了。 　　不过，她从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得这么顺利，她一开始想的只是认识他而已……即便听尹兴程说他喜欢她这种外表看起来清清冷冷的类型，她也没多想会跟他有什么。 　　所以今天晚上，是个惊喜也是个意外。 　　颜思想起方才包厢众人的表情，有些得意：“可以啊，我也想休息了。” 　　赵景杭：“你喝醉了吗。” 　　“有一点点，但是还好。”颜思坐得离他近了些，说，“如果你等会还想喝，我们可以再喝一点。” 　　“喝什么。” 　　“都行。” 　　“混着也敢喝？” 　　“你敢的话我就敢。” 　　“哦，看来你的酒量比某些人好多了，有些人喝点酒，就有两个人格。” 　　“是吗，谁啊？” 　　赵景杭却是不说话了，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副驾驶上……不，应该说，他一直没看过来。 　　分明是在跟她说话，内容甚至是暧昧的，可他却奇怪的，一直没在看她。 　　车子缓缓启动了，老杨往最近的五星酒店开去。 　　一路上，车里都很安静，唯有后座偶尔传来女人很小声的说话声。 　　老杨抽了空，会不动声色地看一眼沈秋。他开车这么久，自然能感觉到沈秋和自家少爷有点不一般…… 　　但是，此刻沈秋并没有任何表情，甚至一个眼神都没往后放。 　　这可是要去酒店啊，少爷还带了女人…… 　　老杨叹了口气，这年轻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多分钟后，酒店到了。 　　沈秋下了车，给后座上的人开了车门。 　　赵景杭和那个女人出来后，她便要重新坐回去，然而刚抬进一只脚，就被赵景杭拎了出来。 　　“谁让你进去的？！” 　　颜思吓了一跳，诧异地站在了一旁。 　　沈秋抬眸看着赵景杭：“少爷，您去酒店，我就不用跟了吧。” 　　“我说不用跟了吗。”赵景杭压着火气，道，“我没说你就别自做主张。” 　　沈秋深吸了一口气：“行，那您吩咐，需要我做什么。” 　　赵景杭看着她这幅冷漠的样子就来气，“有需要会告诉你。” 　　“噢。” 　　“你自己也开一间。”赵景杭丢了张卡在她手里，“随叫随到。” 　　“……” 　　星级酒店一派金碧辉煌，是奢华的高调。 　　开了两间房，竟然还是隔壁。 　　沈秋默不作声地跟在两人身后，上了电梯。 　　没有人说话，就连方才在车里小声和赵景杭聊天的颜思也察觉到了怪异，没有吭声。 　　叮—— 　　电梯到了。 　　前面两人先走了出去，沈秋视线在她揽着他的手上掠过，转开了目光。 　　“二位的房间在这里。”沈秋眼睛都没抬，直接把卡递到了那个女人手上。 　　颜思看了她一眼：“好，谢谢。” 　　“祝您玩得愉快。” 　　赵景杭：“……” 　　沈秋也不多做停留，直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接着刷卡，进门，她头都没有回。 　　赵景杭听着不远处的动静，脸色黑得吓人。 　　颜思这会到了酒店，心里正暗暗紧张着呢，一时也没有注意到赵景杭的脸色，将卡递了过去：“赵总，给。” 　　“不会开门吗。”赵景杭冷冷道。 　　颜思愣了下，连忙拿起卡刷了房门，这会，她才发现赵景杭脸色十分难看。 　　“你……” 　　“进去吧。”赵景杭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颜思抿了抿唇，跟上，关了房门。 　　另外一边，沈秋进了房间，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房间很大，卧室和客厅分开来，客厅里还有个宽敞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半个城市的夜景。 　　【秋……没事吧，在干嘛呢？】 　　手机震动，有消息来了，是方筱筱发的。 　　沈秋走到了房间落地窗前，沉默地站了一会后，给她回了消息。 　　【在酒店，没事】 　　【酒店？？？他带你去酒店？！他想干嘛啊！】 　　沈秋仿佛能看到方筱筱跳脚的样子，低头回复：【送他来酒店而已】 　　方筱筱：【什么意思？】 　　沈秋：【送他和一个女人来酒店，今晚在这待命】 　　方筱筱好一会没回复，再回复时，已经在骂人了：【这狗东西不是喜欢你吗？】 　　不是喜欢你吗？ 　　喜欢你…… 　　沈秋低眸看着屏幕，视线里，竟然起了雾气。 　　是喜欢的吧，之前。 　　她不会忘记的，那场烟火。 　　也不会忘记，他千里迢迢从国外赶回来给她过生日。除夕夜里冒着风雪只为见她一面。还有生死之际，把保暖的衣服让给了她…… 　　很多很多，他们相处了那么久，喜欢她的赵景杭是什么样的，她知道。 　　但是，不会再有了。 　　因为这一切的源头，是一场骗局。 　　她骗了他，而他也不相信她，甚至……他现在应该是厌恶极了她。 　　所以，他故意带了女人出来，当着她的面告诉她，她真的不算什么。 　　沈秋没有再回复方筱筱的消息，她轻吸了一口气，无视心里那股钝痛，在地毯上坐了下来。 　　确实啊……她真的不算什么。 　　—— 　　夜渐渐深了，但城市的喧嚣却没有随着夜色沉寂，甚至有越演越烈的势头。 　　沈秋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只觉得后来迷迷糊糊中，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但似乎……也没有睡多久，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时候，外面天才濛濛亮。 　　沈秋拿着手机，应了一声：“喂。” 　　“睡得很开心是吧？” 　　沈秋睁开了眼睛，清醒了：“您要起床了？” 　　“对。”赵景杭没好气道，“滚过来。” 　　对面挂了电话，沈秋看了眼时间，这会才刚刚六点而已。 　　她从沙发上起来，出了门，走到了赵景杭房间门口。 　　抬手按门铃的那一刻，心有排斥，是不想看到什么。 　　但下一秒又觉得自己好笑，那些，现在又关她什么事。 　　按了门铃后，没一会，有人来开了门。 　　昨晚那个女人就站在门后，她脱去高跟鞋后比她矮了一些，此时正穿着酒店的睡袍，微乱着头发，站在门口看着她。 　　沈秋淡淡道：“现在方便进去吗。” 　　颜思大开了门，给她让了路。 　　沈秋说了声谢谢，走了进去。 　　赵景杭这个房间的格局跟她那个差不多，进去后，看到的先是一个客厅，走过个小走廊，才是卧室。 　　赵景杭不在客厅，沈秋也没有进卧室的打算，就站在了客厅待命。 　　于是，她就这么看着颜思穿着睡袍又走进了卧室。 　　因为她没有带上卧室门，所以沈秋转开视线，看向了落地窗。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才又有脚步声响起。 　　赵景杭终于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穿戴整齐的颜思。 　　“少爷，有什么事。” 　　赵景杭在沙发上坐下，抬眸，冷冷看着她，“送颜小姐回家。” 　　“哦。” 　　沈秋答完，转头就往外走。 　　赵景杭下一句想膈应她的话生生卡在喉咙里，他看着她的背影，脸色铁青。 　　颜思看了他一眼：“赵总，那我先走了。” 　　赵景杭没有理人，颜思也不多话，转头往门口走去。 　　天刚亮不久，两人往地下停车场去的时候，颜思没忍住打了两个哈欠。 　　上车后，颜思给了她地址，眼皮子有些打架。 　　沈秋看了眼后视镜，说：“你先睡一会吧。” 　　颜思：“嗯，我几乎一夜没睡，太困了。” 　　沈秋愣了下，道：“好，到了我叫你。” 　　车程半个小时，把人送到目的地后，沈秋又回了酒店。 　　她去到赵景杭房间的时候，赵景杭已经在吃早餐了。 　　“人送到了？”他问。 　　沈秋：“送到了。” 　　“给她准备早餐了吗。” 　　沈秋拧眉：“什么？” 　　“这么一大早送人，不知道给人买早餐？果然不是专业的啊，保镖这职业，演得也不到位。” 　　沈秋知道他在故意嘲讽。 　　两个月而已，她已经想好不管他怎么样，她都熬过去。 　　可这会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完全压不住自己的火气，“谁说保镖还要准备早餐了？那是助理的活，也就你的保镖要什么都做。” 　　赵景杭一顿：“你现在在跟谁说话？怎么，不用演戏了脾气都不好了。” 　　沈秋接得很快：“你一大早把人女孩子送走，也不管她睡好没有，现在又装什么贴心。” 　　赵景杭气笑了，起身走到了她面前：“你贴心，那你说说看，我应该把她留到什么时候。” 　　沈秋见他走近，皱着眉退后了一步。 　　赵景杭看着她刻意地远离，怒上心头，直接攥住她的衣服把她往身上扯，沉声道，“说啊，哑巴了？” 　　他还穿着浴袍，就跟不久前颜思穿的一样。 　　这么近的距离，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灼热的体温。 　　而这体温，不久前估计还熨贴着别人。 　　沈秋一时间觉得脑子嗡嗡作响，用力推开了他，冷声道：“关我什么事。” 第47章 　　最近几天, 星辉很热闹，美女尤其多。 　　有心人稍微那么一打听，便可以知道一点内幕。 　　听说, 赵景杭这几天晚上一直在星辉玩,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因为以前赵景杭也会来。 　　要紧的是，最近每一天, 他都带了不同的女人离开。 　　于是，引得许多美女前仆后继。毕竟……赵景杭大方得离谱, 那不是赔钱的买卖。 　　这天，依然是星辉。 　　此时最大的包厢里，正放着首震耳欲聋的歌曲，一群人喝多了酒，游戏赌局已经玩得很大。 　　沈秋本来还是在包厢里面站着的, 但后来实在是被吵得不行，便打开了门，从里头出来了。 　　门关上后，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 　　沈秋轻舒了一口气，靠在了门边。 　　“沈秋，你怎么在外面？”才站了没多久，就有人拍了下她的肩。 　　沈秋转头看去, 认出了莉莉, 之前在星辉认识的那个女孩。 　　沈秋：“里面太吵了, 我在外面站会。” 　　莉莉指了指包厢：“赵景杭在里面？” 　　“嗯。” 　　莉莉了然, 吱唔了下, 说：“这两天的事, 我听说了啊。” 　　“什么？” 　　“赵景杭最近玩得很花。“莉莉凑到她边上, 小声道，“听说，昨天有个女孩子跟他走了，拿了一大笔钱。哦对，你就在边上，应该见过的。所以……很漂亮吗？” 　　沈秋想起昨天那个女孩子，自然是漂亮的，也很活跃，在车上的时候不停地说话。 　　沈秋面色淡淡，“挺好。” 　　“啧，男人真是离谱的东西……”莉莉站到她边上，从口袋里拿出了电子烟，“说实在的，我还以为他真的喜欢你。” 　　沈秋心口徒然被刺了一下，不重，但是最软的那块，隐隐作痛。 　　她没接话，转开了话题：“你今天怎么不在他们包厢里。” 　　“你说你们这个包厢吗。”莉莉摇摇头，有柠檬味的雾气从她嘴里出来，她叹了口气，说，“我跟尹兴程分开了，所以……我今天是跟我朋友过来玩的，在302呢，都是女孩哦，你要来的话一起玩。” 　　“不用了，我还在工作。” 　　莉莉也知道她不会来，她有些佩服地看了沈秋一眼，说：“不过，你跟赵景杭分手还能这么淡定地在他身边当保镖，也太牛了吧。” 　　沈秋淡淡道：“我没有跟他在一起过。” 　　“怎么会，之前你们挺亲密的，而且那么长时间……怎么会没在一起过？” 　　“没有。” 　　“这样。” 　　“你在这干什么，我让你出来了吗。”就在这时，包厢门突然被打开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传了出来。接着，是一个满面怒色的男人站在那里。 　　莉莉吓了一跳，等转头看到是赵景杭时，话都不敢说了。 　　沈秋却是淡定：“我在外面是有干扰到你玩吗。” 　　赵景杭把人揪了过去，“你什么态度。” 　　沈秋仰着头看他：“我只是在问你，我这外面，跟在里头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你是不是在听我的话。”赵景杭冷笑了一声，“沈秋，这才几天，这就待不住了？” 　　“我已经在好好待着了。” 　　“那就不要惹我。” 　　…… 　　两个人看着对方，眼神都冷到了极点。 　　莉莉在边上默默观望，有些同情沈秋，可于此同时，又觉得有点诡异。 　　总感觉这样的赵景杭有些奇怪…… 　　—— 　　赵景杭又不高兴了，提早从包厢离开，随同的除了他的保镖，还有一个三线小明星。 　　他喝得有点多了，小明星扶着他的手臂，娇滴滴的声音藏不住关心。 　　老杨看到沈秋开了副驾驶坐进来后，往后瞄了那对貌美男女一眼，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目的地还是酒店，这几天，赵景杭玩疯了一样，根本就没有回过家。 　　后续依旧是沈秋送两人上了楼，然后跟头几天一样，住在隔壁间。 　　但这次沈秋刚进房间没多久，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电话。 　　接了起来，是个耳熟的声音。 　　是尹兴程。 　　“景杭不在你边上吗？” 　　沈秋：“不在，睡了。” 　　“睡了？噢～在酒店了？”赵景杭这几天的混事尹兴程又怎么会不知道，他说，“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接，你帮我跟你说一声，有事找。” 　　沈秋冷冷道：“有事你自己过来找吧。” 　　尹兴程微微一顿：“你们到酒店多久了？” 　　“十分钟。” 　　“才十分钟啊，那还没很吧……”尹兴程这话听起来是意味深长，“不过我很着急，这样，哪间，你跟我说吧。” 　　沈秋对他们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给尹兴程报了房间号，就挂了电话。 　　丢开手机后，沈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房间很安静，窗外依旧是灯火通明，她坐了一会，按了按太阳穴，觉得有些累。 　　她现在什么也不想想了，只想快点结束和赵景杭的这场闹剧，结束这两个月，然后离开。 　　另外一边，尹兴程被沈秋挂了电话后，直接去往酒店。 　　他站在赵景杭房间外的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这次他总算是接了。 　　“什么事。” 　　尹兴程听着他四平八稳的声音，幽幽笑了声：“结束了？” 　　赵景杭没理，大概是想挂了。 　　尹兴程连忙道：“等等等等，别挂，有事跟你说。” 　　“说。” 　　“那你开门吧，当面说。” 　　赵景杭突然意识到他想说的是什么了，也没骂他大晚上跑酒店房间外来，只说了“等会”就挂了电话。 　　房间门很快就开了，尹兴程站在门外扫了赵景杭一眼……这人竟然穿戴整齐，连扣子都没解一个。 　　尹兴程乐了，一边走进去一边道：“感情你还没开始啊。” 　　话音刚落，突然看到卧室方向一个女人坐在地上，她半遮半掩地把衣服盖在身上，可看她那条光/溜溜的腿和肩，估计里面衣服已经脱完了。 　　尹兴程：“噢……是刚开始？我打扰你了？” 　　赵景杭眼睛都没往卧室看，“滚出去。” 　　“啊？”尹兴程愣了下，等看到卧室那女人站了起来，才意识到赵景杭这话是跟那女人说的，不是跟他说。 　　尹兴程笑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说完就走，很快，你让人家在卧室里等你一会就行了，用不着走。” 　　赵景杭脸色很臭，也不搭话。 　　尹兴程：“里头那人惹你了？” 　　赵景杭不耐烦：“你说不说了。” 　　“好好好，我说。” 　　但他们还是先喝了个茶，等卧室里那女人穿戴好出来。 　　那女人出来后面色惨白，很不安地看着赵景杭，说：“赵总，我……” 　　“出去。” 　　女人没走，犹豫了下还是说道：“那，那我的事……” 　　“我会给你安排。” 　　女人听罢脸色总算是好了一点，她朝赵景杭和尹兴程微微点头示意，拿上包，急匆匆地出门了。 　　尹兴程见人走了，这才面色严肃了起来。 　　“上回我说找人帮你查的事，查出来了。” 　　尹兴程某些方面认识的人比较广，在调查一些私密事情上有一手，所以，赵景杭让他去调查沈秋和赵修延。 　　他不信，他们之间只是雇佣关系。 　　尹兴程：“不过这事真的挺复杂的……这么跟你说吧，沈秋确实不是赵修延雇佣的，她十二岁那年从孤儿院被人领养。你知道领养的人实际上是谁吗。是赵修延。” 　　赵景杭一怔，倏地抬眸看他。 　　尹兴程被他那个眼神吓了一跳，但还是接着道：“是真的，沈秋从被领养开始就住在临市的一间小别墅里，那别墅在赵修延名下。” 　　“领养后就住那？那时候她才十二岁。”赵景杭心口突突得跳，觉得匪夷所思。 　　“是啊，当时赵修延也才十六，他那会是不可能有领养人的条件的。所以啊，就有了沈秋的“假父母”，估计赵修延给了那对夫妻一大笔钱，用他们的名义去领养。” 　　赵景杭皱了眉头，想起了除夕那一夜。 　　那么那天他去的那个小区并不是沈秋真正的住所，她是知道他要来后，才急匆匆赶过来的么。 　　尹兴程道：“不过赵修延那会也在赵家，不常去临市的，他们并不常见面。” 　　“为什么。” 　　“嗯？” 　　“他为什么会领养她。” 　　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 　　尹兴程道：“有一件事你应该不知道，或者说你过去根本也没兴趣知道。” 　　“什么。” 　　“赵修延已经在福利院待过。”尹兴程道，“赵修延不是十四岁才被接到你们赵家的吗，他之前在沈秋那个福利院待过几年，因为他妈死了，他没人养。这么说你就明白了吧，赵修延和沈秋早就认识了，所以他才会在他回到赵家后，转头去接沈秋。” 　　赵景杭手心里的杯子猝得被他捏紧了，他想过他们关系很深，可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深。 　　难怪那次去福利院的时候，那里的人提起了“哥哥”。她们指的不是养父母家的哥哥，而是指赵修延。 　　原来她手机里的家里人，口中在乎着的，感谢着的，都是赵修延！ 　　赵景杭认知到这一点，像有什么一下子从心口窜了出来，浓烈的，扭曲的，炙热的……像是暗藏了许久的火山突然崩坏，岩浆流了一地，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他被烫得说不出话，兴许有生气、恼火，可他知道，更是嫉妒。 　　他在嫉妒赵修延跟沈秋的那些年，嫉妒他们紧密的联系，更嫉妒赵修延把她从福利院里接出来的时候，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景杭，景杭？”尹兴程道，“具体也就是这些了，所以啊，我看沈秋你也别带身边了，我知道你肯定想整她一顿，但是她是赵修延的人，你跟赵修延又不对头，难免会有问题。” 　　“你先走吧。”赵景杭冷冷道。 　　尹兴程知道他现在心情更不好了，便道：“好吧，那你再考虑考虑啊。” 　　…… 　　赵景杭几乎在尹兴程出去的那一瞬间就站了起来，手里的杯子被他砸在了地上，但因为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杯子没碎，咕噜着滚到了角落里。 　　领养。 　　家人。 　　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原来，竟然是这样吗。 　　那么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露过的笑脸……都是假的吗？她是不是只有在赵修延那里，才是完全真实的？！ 　　赵景杭几乎要被这种念头折磨疯，再也在房间里待不下去，直接开了门，往隔壁走去。 　　—— 　　门铃响的时候，沈秋根本就没想过是赵景杭。 　　她开了门，皱眉看着他：“您有什么事。” 　　话音刚落，门就被他强推了进来，他几乎是粗暴地捏住了她的肩，将她按在了墙上。 　　沈秋的背撞上了墙，她闷哼了一声，抬眸瞪着他：“你干什么——唔！” 　　猝不及防地，他突然低头下来，咬住了她的唇。 　　咬得很重，沈秋只觉嘴唇一麻，疼得她眼泪都生理性地浮了上来。可吃痛惊呼间，他的唇舌却不管不顾地钻了进来。 　　沉重的，炽热的，带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第48章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 　　赵景杭将沈秋的手锁住, 可下一秒，又被挣开，于是他利用体型差距压制她, 将她按在廊灯之下。 　　所有东西都乱了套，衣料摩擦声、齿贝碰撞声……这些悉悉疏疏撞在耳膜上, 让绯红难堪地浮在了她的脖颈，脸颊。 　　“你是疯了吗！”沈秋好不容易推开了赵景杭, 眼神颤动地瞪着他。 　　赵景杭退了一步，微低着头, 那双眼睛像盯着猎物，危险又瘆人。 　　他一把将门关上后，嘲弄道：“你说家里有个哥哥, 原来不是养父母家的, 是我家的啊。” 　　沈秋面色微变，但是，她是料到的, 她的过去, 迟早会被他完整地挖出来。 　　“说话啊。”赵景杭拽住她, “你跟赵修延，还是从小到大都在一块的？” 　　“……” 　　“难怪这么向着他，难怪这么喜欢他。”赵景杭笑了声, 说，“不过你既然这么喜欢他, 知不知道，他父亲都已经给他准备未婚妻了？” 　　沈秋微愣, 这件事, 她并不知道。 　　赵景杭说：“怎么, 不知道？他输了城南，他父亲便想给他安排更有利的合作伙伴，没告诉你吗。” 　　沈秋皱眉：“那又怎么样？” 　　赵景杭怔了怔，勃然大怒：“他都要有未婚妻你还这么死心塌地？沈秋，我是真小看你了。” 　　沈秋挥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赵景杭，这些要紧吗？” 　　“你说要不要紧。我让你耍得团团转，这还不要紧？” 　　沈秋：“我没有耍你！我说了，起初是因为城南的事到你身边，但是我没有拿你的资料，也没有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我已经想要辞职离开了！” 　　赵景杭闭了闭眼：“在我边上演了一圈，事情结束了就想辞职了走得远远的？对，城南的事你们输了，所以也没伤到我。但是你玩我感情玩了一遭，想怎么还，嗯？” 　　沈秋微微一颤，“我玩你感情？赵景杭，那你呢，你没在玩吗？这些天，你不是玩得很开心。” 　　赵景杭怒道：“那他妈也是我玩！你帮着赵修延玩我，你算什么？！” 　　沈秋心脏猛得一揪，原本一直压得好好的情绪，这下像被重重一敲，一时间，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击碎了，痛得她几乎快要站不稳。 　　“我不算什么啊，我本来也不算什么。所以你现在在气什么呢，我帮着别人又怎么样，我反正是个内奸，你拉着个内奸在你身边，又想做什么？！” 　　“你做了错事就想开开心心地走？你怎么想得这么好！” 　　“那我留下看你怎么跟别人玩？有意思？” 　　“你觉得没意思吗？”赵景杭说罢一把抓过她的手腕，拽着她一路往卧室里去，然后重重将她甩在床上，“不然直接跟你玩吧，这样是不是有意思点？” 　　沈秋当下就要起来，赵景杭却上了床，压在她身上。 　　他低下头来吻她，但也可以说是咬她。 　　沈秋这次有了防备，一拳就挥了过去，但赵景杭躲了，拳峰擦过他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但沈秋没有停，屈膝便去踹他—— 　　赵景杭因此偏了身，沈秋寻了这个机会，反身压在他身上。一手按在他胸口，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要往他脸上砸。 　　赵景杭的身手并不输她，他轻而易举挡住了她的攻击，反手拽住她的手臂，又一个反身将她按在了床上…… 　　一来二去，他们几乎是在打斗，在两米的床上，从床头到床尾，呼吸交错，歇斯底里。 　　刺激伴随着危险，没有人肯先扶个软。 　　最后，是沈秋先脱了力，赵景杭压制着她，手在她脖颈处。 　　他是气极了，也觉得自己快被整疯了，几乎是无意识地狠戾一扯。 　　衬衣纽扣在他面前被轻易弹开。 　　沈秋脸色一白，这一瞬，她反射性地摸出了腿边的小刀，横在了赵景杭侧颈。 　　脖颈一凉，赵景杭愣住了。 　　沈秋也愣住了。 　　两人在诡异的静谧中面面相觑，良久，赵景杭垂眸看了眼，好似才慢慢回过了神。 　　他轻笑了声，而后越笑越大声，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 　　末了好不容易止住，他才说：“原来这东西，还会对着我啊？” 　　沈秋微微颤着，眼神却是狠狠地盯着他：“我会杀了你。” 　　赵景杭呼吸很乱，声音都是破碎的：“哦，那你杀吧，杀了我赵修延就开心了，整个赵家都是他的。” 　　他摸了下她的脸，又道：“说起来，除夕那天的车祸，你怎么不动手？在那里，可是很容易跟我同归于尽的。” 　　除夕，是她错误的开始。 　　可是念及那晚，却觉得是干净的，那晚她的心思最是简单。 　　也许，他也是。 　　沈秋深吸了一口气，想忍，可张了口，却是哽咽了：“你再动我，我一定杀了你。” 　　赵景杭想欺负她，想狠狠地欺负！ 　　心里那个嫉妒的声音在无休止地折磨着他，可这一瞬，所有的感知都在看到她眼睛里的泪意时停住了。 　　一切好像都被按了休止符。 　　恶劣和残忍消逝，他觉得心口凉凉的。反应过来后，满是痛意。 　　“杀人而已，你不是最狠了，哭什么。”赵景杭声音有些低了。 　　沈秋抿着唇，只觉得难过。 　　赵景杭笑了声，起身，下了床。 　　沈秋仰着躺在床上，远远的，听到了外面房门的声音，赵景杭走了。 　　刀被她丢在了被子上。 　　沈秋在床上缩成一团，慢慢的，眼尾还是滑落了一点湿意。 　　—— 　　赵景杭没有再回来，沈秋脑子空空地在床上躺到了后半夜，这才起来往租的房子去。 　　三更半夜的，方筱筱早就睡了，沈秋回来后衣服都没有换，直接窝进了床里。 　　第二天，她醒得也早，听到了方筱筱出门上班的动静。 　　过了一会后，手机响了，是赵修延。 　　从前，她是很希望接到赵修延的电话的，可现在看到，却没了从前的欢喜。 　　她想，她不应该继续用从前那样的方式活着，不论是赵景杭还是赵修延，其实跟她都不是同一路的人。 　　赵修延可以是他的亲人，但是，却不应该是她的全部。 　　“喂。”沈秋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赵修延：“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要说什么。” 　　“这两天赵景杭在做什么你不会不知道。我说过了，他对你的那些好，对别的女人也可以。” 　　沈秋：“我知道了。” 　　“那你还在他身边？就这么喜欢他？” 　　沈秋现在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我有自己的想法。” 　　赵修延深吸了一口气，是在按捺着：“你现在在哪。” 　　“我在我租的地方。” 　　赵修延：“好，我过来找你。” 　　沈秋并不想他来找她，可是赵修延已经挂了电话。 　　她知道，他想做的事，她其实拦不住的，于是也就打消了让他别来的念头。 　　半个多小时后，门铃响了。 　　沈秋开了门，她连看都没看门外的人是谁，就转头在沙发上坐下。 　　“我没什么事，也还是不想走。另外，和赵景杭的保镖合同还有一个月左右，合约结束了，我会从他身边离开。” 　　赵修延走了进来：“你能让你这个月好过？” 　　沈秋苦笑了下：“阿延，他总不能杀了我吧。” 　　赵修延一下把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你就为了跟他这一个月？” 　　沈秋不会在赵修延面前提及福利院，也不会说，赵景杭其实拿了什么威胁她。 　　她只道：“我只想把我的事做完。” 　　“你别拿这个来搪塞我。”赵修延恼了，温润的眉眼都不再平和。 　　沈秋很少看到他这样的神色，上一次，应该是他知道她骗了他，偷偷回去福利院的时候。 　　“不是搪塞，我真的只是想自己去结束这一段，彻底的。” 　　“我帮你结束，你跟我回去就行。你在我身边，赵景杭又能拿你怎么样。” 　　“可我也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沈秋徒然甩开了他的手，“阿延，我们即便是亲人，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你有你的路要走，我或许也有我的，我不可能一辈子在你身后，一辈子跟着你。” 　　赵修延：“为什么不行？” 　　“当然不行，你也会有你的家庭，你要结婚了不是吗。” 　　赵修延一滞，拧眉：“谁告诉你我要结婚了？” 　　沈秋：“这不重要，你迟早会的。” 　　赵修延一路走来，沈秋看在眼里，她知道他的野心，也知道他的野心越来越大。 　　她小时候便知道，为了他的野心，他未来身边的那个人，也会是世家大小姐。 　　可赵修延听着她这样说话，却是心烦意燥。 　　从前，他也以为会这样。 　　可自上次听到她说她是如何喜欢上赵景杭，又是怎么觉得自己在他这不重要的。他就觉得这有什么在自己心脏里横冲直撞，撞得他憋闷痛苦，想要去撕扯去发泄。 　　可他发觉自己发泄不了。 　　因为曾经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女孩，已经再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沈秋有些疲惫，“就这样吧……” 　　“我可以不跟那些人结婚。”赵修延突然道。 　　沈秋愣了下，抬眸看他：“什么？” 　　“我也可以什么都没有。”赵修延沉了眸，说，“小秋，我们回到从前。” 第49章 　　初春来临, 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又有了新的生机。 　　梁姨做完午饭后，去院子里走了一圈，浇浇水铲铲肥, 很是惬意。 　　而后估摸着赵景杭应该吃完饭了，她便打算回去收拾碗筷，但一进门发现，桌上的饭菜几乎都没有动过。 　　赵景杭就坐在餐桌边, 脸色淡淡, 看着手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天的饭菜不合您胃口吗。”梁姨有些忐忑地问了句。 　　赵景杭没回答, 反而是问道：“几点了。” 　　“已经快一点了。” 　　赵景杭眉头拧了下，捏紧了手机。 　　酒店的人告知了他退房消息，沈秋今天一大早就不在酒店了。 　　但她到现在还不联系他……他在想，她会去哪。可想来想去, 也就是赵修延这一个答案。 　　他知道自己可以打电话联系，也可以直接把人揪回来。 　　但是, 他却矛盾地不想面对, 沈秋真的已经在赵修延那里。 　　“需不需要给您热个菜，或者您想吃什么，我再给您做。” 　　“不用了, 我不饿。” 　　“好的……” 　　梁姨见赵景杭不吃, 便走过去打算收拾掉。到了桌边时, 无意看到了赵景杭的手机屏幕, 显示的是沈秋的备注名。 　　公司的事梁姨并不清楚，只是觉得最近两人都没怎么回家。所以现在看赵景杭这样子, 她估摸着, 大概是两人吵架了。 　　“最近沈秋怎么都住她自己那, 我刚给她打电话，她还说今天没事不过来了。但今天我买了很多菜呢，少爷，您要不要叫她回来吃饭。”梁姨状似无意地提了句，想看赵景的反应，看是不是两人真的吵架了。 　　赵景杭顿了下，很快就问：“自己那？你刚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在哪。” 　　梁姨有些疑惑：“她在她自己家呢，怎么了？” 　　赵景杭眼睛一亮，突然就起了身，往外走去。 　　梁姨愣了愣：“你们还……回来吗。” 　　但赵景杭走得很快，已经没了影。 　　梁姨摇头笑了笑，止了声。 　　这小情侣啊，真是会折腾。 　　赵景杭去车库开了车，直接往沈秋租的地方开。 　　一路上，他还是崩着张脸，但他却克制不住，自己知道沈秋没有去找赵修延时心里那点愉悦。 　　昨晚互相伤害伤得彼此都有狼狈，他气得甩门就走，当下觉得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女人。 　　可只隔了一夜而已，他还因为她而感到愉悦。 　　不过，那点愉悦在开到小区门口，远远看到一辆熟悉的车从他眼前开过时，一下子消失了。 　　他知道那是赵修延的车。 　　赵景杭的脸顿时黑到了底，昨晚那股怨气卷土重来，差点将他整个人都湮灭了。 　　他没有再发动车子，坐在车里许久，方向盘一打，又掉了个方向。 　　沈秋坐在沙发上，望着虚掩着的门，很久没缓过神来。 　　赵修延已经走了。 　　可他的话却一直在她脑海里。 　　回到从前……什么都没有…… 　　他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那一瞬，她是震动的，可也是排斥的。 　　他的从前是什么样的，他什么都没有是什么样的，她太清楚了。 　　她也清楚，如今的赵修延是怎么都不可能回去的。他为了现在付出了太多努力，也太厌恶自己无能无力任人欺负的日子…… 　　一时放手回头了，最后，他会后悔。 　　她不想他后悔。 　　而且……那些话，不只是想让她回到他身边。 　　沈秋方才心里的震动，不仅仅是因为他说出那些话，更因为他透露的感情。 　　从小到大，沈秋都没有想过，赵修延会喜欢她，男女的那种喜欢。 　　因为，他们都太清楚，他最后的归宿会在哪里。 　　她想，现在他突然说这个，大概是因为赵景杭吧。他只是不习惯她不在身边，也只是不想她喜欢他的对手而已。 　　所以，她拒绝得也干脆。 　　“不想回到从前。” 　　这句话，是她给他的答案。 　　—— 　　沈秋在家里闲了两天，有些意外，因为赵景杭没有电话也没有出现。 　　她心存希冀，想着，是不是那晚过后，他突然不想闹腾，也选择放过她了。 　　然而，这个念头在第三天晚上，就被消除得干干净净。 　　先是赵青梦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她今天过生日，办了个巨大的派对，邀请她去玩。 　　沈秋拒绝了。 　　但挂了电话没多久，赵景杭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也没多说什么，直是甩了“下楼”两个字就挂了。 　　沈秋知道，赵景杭大概率已经在她家附近。 　　她所希冀的事不会发生，赵景杭依旧是那个赵景杭。 　　十分钟后，她换完了衣服，走出了小区。 　　远远的，她看到马路对面停了辆黑色超跑，蛰伏着，像阳光下最张扬的那头狮子。 　　沈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动作能再慢一点吗？”一开口，又是赵景杭的味道。 　　“才十分钟。” 　　“十分钟很短？” 　　沈秋张了张口，又想着，还是少跟他做无谓的争辩。 　　于是她只问道：“请问现在要去哪里。” 　　赵景杭没好气道：“过生日。” 　　沈秋拧眉：“是赵小姐？” 　　“你又怎么知道。” 　　沈秋：“她给我打过电话。” 　　赵景杭：“然后呢。” 　　“我拒绝了。” 　　赵景杭想想也知道她拒绝的原因，她现在的处境，去那里会见到赵修延和很多知情的人，那会是尴尬的境地。 　　可他就是要带她去，就是要让她清楚知道，即便赵修延在，她也只能站在他的身边。 　　赵青梦的生日举办得很像一个赌场，走得还是90年代的复古风。 　　沈秋跟着赵景杭从门口走进去的时候，看到周润发式男人从她边上走过，也看到黑发飘飘，邱淑贞式红裙一闪而过。 　　很赵青梦的风格，一个生日都过得有滋有味。 　　来的人大部分都穿着符合主题的服饰，但也有那么些人，比如像赵景杭这种的，就不配合，反正他去，已经是给了一个大大的面子。 　　“过生日还是开赌场。”赵景杭进去后，走到赵青梦所在的位置，直接把人拎了出来。 　　赵青梦转头看见他，眼睛一亮：“哥你可算来了，哎呀你竟然看出我这派对是“赌王”风格，行啊你。” 　　边上服务员送了酒过来，服务员小姐姐穿着性感兔女郎服饰，带着半截的面具，跟这里的风格融为了一体。 　　赵景杭拿过了酒，说：“是赌王风格，还是真的赌？” 　　“一半一半啦，就是玩而已。” 　　说是玩玩而已，但房子里的摆设几乎还原了赌场的模样，只是小了点。 　　穿着各异的众人三五成群，赌注五花八门，玩得不亦乐乎。 　　赵景杭刚在这站了一会，就被一个熟人拉去一个场子上，但刚坐下，他就发现对面坐着的人中，还有赵修延。 　　有趣的是，他边上坐着的那个，是宋家那位，叫什么他忘记了，但他知道，约莫就是赵家给赵修延谈的那个未婚妻。 　　他眉梢微微一挑，突然有了坐下去的兴致，甚至拍拍旁边的位置，让沈秋在他旁边坐下。 　　沈秋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赵修延了，想起那晚，她心情有些怪异。 　　两人视线摇摇一对，她先垂了眸，转开了视线。 　　“我也来我也来。”赵青梦兴致勃勃地挤了进来，“这里玩什么？” 　　有人答道：“刚拉满人呢，简单得很，先说出个大冒险，然后就比大小，点数最小的人就要接受那个大冒险惩罚！” 　　桌边人听到这个玩法，有人觉得疯狂，有人觉得无聊又简单。 　　赵青梦：“这个可以啊！好玩！二哥，你可别走，今天是我生日，你跟……宋亭姐姐就陪我玩几局呗。” 　　赵青梦首先叫住了显然没有什么兴趣的赵修延，又接着道，“谁都不许走啊，走了我可要翻脸了。” 　　赵修延边上坐着的那个女人笑了下：“好，不走，今天不得听你的吗。” 　　赵青梦：“还是宋亭姐姐好～” 　　“看什么，吃醋了？”沈秋正百无聊赖地坐着，耳边突然传来了赵景杭略带嘲讽的声音。 　　沈秋愣了下：“吃什么醋？” 　　赵景杭：“盯着人未婚妻看得这么认真，可你怎么看，赵修延都不会把那位置移出来给你。” 　　沈秋顿住，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赵青梦口中的那个宋亭姐姐，是赵修延家里给他安排的人。 　　其实她方才也只是正好因为她在说话，所以才看着她而已，没想过她是谁。 　　沈秋道：“那位置我也不需要。” 　　“你倒是挺大方啊。” 　　沈秋知道赵景杭误会她喜欢赵修延，她也不愿解释，这个解释，很多余。 　　两人“闲聊”间，已经有人提出了这轮的大冒险。 　　“跟在场一个异性接吻。” 　　沈秋没想到大冒险玩得这么大，顿时有种想退出的冲动。 　　但人还没挪，就被赵青梦揪住了：“听说你是我二哥的人啊。” 　　她在她耳边低声说。 　　沈秋默了默，没说话。 　　赵青梦一点不介意，甚至，她还很激动：“我说你们两个之间怎么怪怪的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啧，我看真没看错你，你太牛了。而且现在还能在三哥身边……沈秋，你到底是跟二哥在一起了，还是跟三哥在一起了？” 　　赵青梦明明知道宋亭跟赵修延的事，可现在却在问她是不是跟赵修延在一起。这个赵家小姐，骨子里没什么顾忌，一切都是刺激、好玩。 　　沈秋：“都没有。” 　　沈秋说着摇出了自己骰子，还好，点数挺高的，这个冒险轮不到她了。 　　赵青梦幽幽一笑，靠在她肩头：“我可不信啊……唔，不然你就是两边都在一起了！” 　　沈秋有些匪夷所思：“赵小姐，你想太多了。” 　　“那是怎么回事呀，你到底跟谁在一起了。我好好奇！” 　　…… 　　桌面上，一个女生摇到最小的点数，但运气好的是，她男朋友也在场。于是，众人看着她一点都不扭捏的拉着男朋友，来了个法式热吻。 　　现场一片呼声。 　　赵青梦见沈秋这问不出什么，有些意兴阑珊。 　　第二轮大冒险开始了，赵青梦突然起身，摘了自己食指上带着的一枚戒指，用力一抛，丢进了不远处的泳池里。 　　他们这个位置本就靠院子，赵青梦丢得还挺远的。 　　“这一把输掉的人当场跳进泳池里，把我那枚戒指捡上来。” 　　泳池很大，戒指又小小一枚，刚才没注意，还真不知道那枚戒指往哪掉了。 　　“我靠，这么冷的天，青梦你可真勇。” 　　赵青梦道：“哎呀大冒险嘛，年轻人怕什么。来来来，快点摇。” 　　沈秋拿起骰子随意摇了一下，结果打开了盖子一看，五颗子四颗是一，唯一一个大一点的，竟然是二。 　　她愣了下，环看一周，结果运气差得很，没有人比她更低了。 　　赵景杭也注意到了她的点数，眉头微压：“你这什么手气。” 　　沈秋：“……我哪知道。” 　　赵青梦看了一圈，看到沈秋的：“哎呀，你最低啊。早知道不丢戒指了！” 　　有人搭了句：“冬天才刚过呢，美女，速战速决啊，我好像看到它丢在右上角了，你往那找！” 　　“哪有啊，是中间吧，哪丢得了那么远。” 　　“真的是右上角，我看着呢。” 　　“你可别瞎说等会让人找半天啊。” 　　“哈哈哈我是那种人？” 　　…… 　　桌边的几个人笑着闹了起来，沈秋心里怪自己刚才干嘛不溜，现在是骑虎难下，必须得做了。 　　她轻吸了一口气，准备起身。 　　“下水太冷，青梦，换一个。”突然，对面的人开了口。 　　众人皆是一静，都望向了突然说话的赵修延。 　　赵景杭原本已经打算带着沈秋走了，反正这弱智游戏，他不想玩第三把，也不觉得不履行这个大冒险别人敢说什么。 　　但没想到，赵修延竟然先开了口。 　　赵景杭目光一寒，冷冷地看着他。 　　赵青梦呆了片刻，心里一阵激动：“好，好呀！那我换一个冒险啊，由我来指定一个人，沈秋必须跟那个人亲亲！怎么样！” 　　沈秋愣了下，看了赵青梦一眼。 　　后者激动地看着她，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里，此刻满是主意。 　　指定一个人……她想指定谁？赵景杭，还是赵修延？ 　　沈秋知道，赵青梦一定会在两人之间选一个，她甚至都不会去考虑赵修延的未婚妻在场，她只要刺激。 　　但是，赵修延她不可能去亲，而赵景杭……她不想让大家看这场戏。 　　“不用换，愿赌服输，我跳水！” 　　沈秋起身，她现在是生怕赵青梦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也生怕众人允了寿星的这个变动。立刻从位置上离开，走出院子，脱了外套和鞋子，跳了下去！ 　　今晚的赌局什么赌注都有，跳水都不是新鲜的了。不久前，已经好几个下去了，不过他们只是下水，并没有要求找什么东西。 　　要找东西，还要找那么小的东西，肯定比光跳水难多了。 　　“看着都冷。” 　　“找得到嘛，戒指也太小了点吧。” 　　“沈秋～～找不到就快回来啦，只要一个亲亲就行啦～～～”赵青梦大声喊道。 　　刚浮上水面的沈秋听到这一句，默然着脸又潜了下去。 　　赵景杭从里面出来，看到消失在泳池面的沈秋，脸色铁青。 　　“上来！”他走到边缘，对水里的人道。 　　“哥，那可不行啊，你不能这么向着人家，这是游戏。”赵青梦现在可有些不满，刚才她的好主意被沈秋破坏了，她心里正计较着。 　　赵景杭有些怒意地看向赵青梦，赵青梦鼓了鼓脸颊，“那我刚才都让她选择亲了，她不要我有什么办法。” 　　“你的赌注能不能再无聊点。”赵青梦边上又走过了一人，“别玩了，让人上来。” 　　赵青梦转头一看，是赵修延，她这下心里是乐了，这场面她最喜欢看了。 　　但她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哎呀你们两个可太无语了，这是游戏！游戏懂嘛！大冒险不这么玩还叫大冒险嘛！” 　　赵修延不想理她了，现在虽然过了冬天，但下水还是非常冷的。他走到了离沈秋最近的位置：“沈秋，上来，别找了。” 　　沈秋浮潜着，并没有听见。 　　赵修延：“沈秋！” 　　围观人多，看到赵修延这么担心的模样，先是很默契地看向了传闻中赵修延的未婚妻宋亭，看完后，又偷偷摸摸看向赵景杭。 　　城南那件事，被赵修远暗暗传出来后，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赵景杭带着身边那个小保镖，是赵修延安插的人，可赵景杭知道后却没辞退她。 　　这本来就已经够让人想入非非的了，现在赵修延又毫不掩饰紧张…… 　　这……够刺激的啊。 　　“找到了。”沈秋再一次浮上水面是两分钟后，她速度很快。 　　这得益于，水很清，而赵青梦的戒指嵌着红宝石，容易看到。 　　“上来。”赵修延蹲下，朝她伸了手。 　　沈秋游到离岸边最近的地方，抬眸看到了赵修延。她没伸出手，只把戒指放在他手心，然后手一撑，从水里上来了。 　　赵修延拧眉，把戒指随意往边上一丢，将外套脱下该在了她肩上。 　　“你是不是傻，还真的往下跳？！” 　　上岸后才感觉到冰冷，沈秋微微发着颤，说：“我可不想亲人……” 　　赵修延：“你——” 　　“不过是被人看一下而已，有什么。” 　　一个声音穿插了进来，两人转头看去，只见赵景杭走了过来，他一下把沈秋从赵修延前面拽了过去，揽在了怀里。 　　“又不是没亲过，我都不介意被人看，你介意什么。” 　　沈秋：“……” 　　赵修延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赵景杭笑了下，把她身上披着的外套丢开，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缩我怀里，更暖和。” 第50章 　　赵青梦看热闹看得满脸通红, 激动的，她就是不嫌事大的类型。 　　边上一众人也目不转睛地瞧着，但他们比赵青梦收敛得多, 毕竟她是赵景杭妹妹，他们可不是，生怕露出什么表情，后续被赵景杭找麻烦。 　　而沈秋被赵景杭横抱起来那一瞬, 人都僵住了。 　　“你干什么？”沈秋说着就要往下跳。 　　赵景杭紧搂住她, 冷飕飕道：“你下去试试？” 　　沈秋：“我还没到走不动路的时候。” 　　赵景杭哦了声：“那你现在是想走回去，让赵修延再给你披件衣服才开心, 是吗。” 　　沈秋余光看到一群人往她身上盯，脸色有些不好：“你没必要这样，阿延会有他的未婚妻，我跟他也不会有什么。你故意在他面前抱我，是多此一举。” 　　赵景杭脚步一顿, 低眸看着她：“阿延？” 　　沈秋：“……” 　　赵景杭被这个称呼刺激到了，脸色铁青，再不跟她说什么, 抬脚就往里走去。 　　“哥！楼上有房间可以换衣服！我带你们去！”赵青梦脸上笑意灿烂，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沈秋在上楼的时候从赵景杭身上挣扎下来了。 　　但赵景杭不让她离开，紧紧拽着她的手, 继续往上走去。 　　沈秋被半拖半拽, 恼火道：“我能走！” 　　赵景杭没理会她，一路拉着她走到一个房间，随意推了进去, 把人拽进来后反手就锁上了门。 　　沈秋的身上还在往下淌水, 她的警觉心刚上来, 就被赵景杭拽了过去，摁在了门后。 　　她的脸颊贴着冰冷的门板，后颈触碰到的却是灼热的呼吸。 　　赵景杭：“叫得这么亲密？你都这么叫他的？” 　　沈秋挣扎了两下，可身后这人纹丝不动，他扣着她的手腕，几乎要把她骨头捏碎了。 　　沈秋吃痛，没再挣扎，只道：“一个称呼，怎么了？” 　　“是，没怎么，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们多亲密啊。”赵景杭声色里是藏不住的怒意，“你刚说你跟他不会有什么，可你看他的样子，像没什么吗？” 　　沈秋深吸了口气：“赵景杭！你先放开我——” 　　赵景杭不肯放，此刻的嫉妒几乎要把他的心肺烧穿，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完全是自虐式地输出：“沈秋，你看他刚才紧张的，都不顾他未婚妻在边上站着，就给你来送衣服。我看，你嘴上说着你们不会又怎么样，但其实暧昧还是有一手的吧！” 　　沈秋曲手往后撞，但被他躲开了，她冷笑了声说：“是你跟人暧昧有一手。不对，不是暧昧，是直接上床，所以你肯定更胜一筹！” 　　赵景杭胸口剧烈起伏着，再说不出什么，掐住她的下颚就咬了下去，霸道撬开唇关，长驱直入。 　　沈秋微微瞠目，又要反抗。 　　可门后却传来了赵青梦的声音：“这间房间没有衣服呀，你们要不要换个房间，就在对面。” 　　声音太近了，只隔了门板而已，沈秋一下子止住了动作。 　　于是赵景杭就更加猖狂了，他死死将她挤压在这里，丝毫缝隙都没有，进攻得不留一点后路。 　　渐渐的，他的唇偏离了她的，滑倒了她耳侧。 　　她全身都是水，冰凉凉的，于是更是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热度，烘着她，要把她整个人都燃烧殆尽。 　　沈秋死死地压着声音，不让自己泄露哪怕一点。 　　“沈秋？哥？好吧～不应算了，那我不打扰了哦，放心吧我也不让人上来了，唔……衣服反正在对面那间，哥哥，等会记得帮她拿一件哦～” 　　赵青梦的声色是暧昧又欢快，说完后，又停留了一小会，这才哼着小曲走了。 　　沈秋听到了她下楼的声音后，再不顾及什么，狠力用手肘去撞他。这次赵景杭没有躲闪开，他闷哼一声，退了一步。 　　沈秋立刻转过身来。 　　但赵景杭反应也快，他抬手摁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回去，再开口时，声色已经染着浓浓的情yu。 　　“想死吗。” 　　沈秋抬眸看着他：“你需要上/床，可以去找那些愿意的。不然……” 　　“不然你想再用刀是吗。” 　　“……” 　　“放心，我没那么急。” 　　沈秋撇开头：“是吗？” 　　赵景杭自然是说谎了，他心口烧得厉害。 　　但他却在此刻突然清醒，想起来，她现在浑身已经湿透。 　　“过去。” 　　赵景杭伸手开了锁，拉着她往对面走去。 　　对面那间房间有人住过的迹象，柜子里也有几套新衣服，赵景杭把人往衣柜前一丢，没好气道：“换了。” 　　沈秋回头看他：“你出去。” 　　赵景杭冷着张脸，意外没多说什么，转头走出了房间。 　　沈秋轻舒了一口气，锁上了门，回到里头换衣服。 　　沈秋脱完衣服已经全身发抖了，她进浴室冲了个澡，吹完头发裹着浴巾出来，在衣柜里找衣服。 　　找了一通后，发现赵青梦的衣服风格全部偏向甜美，一溜烟的短裙，找不到一件裤子。 　　沈秋拧着眉，没办法，只好先拿出衬衫和裙子穿上。 　　她完全没穿过短裙，穿上裙子后浑身不舒服…… 　　她觉得自己没办法这么出门，于是走到门后，开了一点缝隙。 　　赵景杭还站在门外，听到响动看了她一眼：“好了就出来，下楼。” 　　沈秋面无表情：“我要我的手机和外套。” 　　赵景杭：“你刚才下水前不是脱了，在楼下。” 　　沈秋：“帮我拿上来。” 　　赵景杭：“衣服换好了就下去拿，你命令我命令得这么开心。” 　　他说着就要推门，但沈秋卡着门，不让进：“那你自己下楼吧，我会吹干我的衣服。” 　　“你发什么疯，吹到明年？出来。” 　　沈秋依然不肯动：“活动结束了叫我就行。” 　　赵景杭没了耐心：“我让你来这，不是让你在里头吹衣服的？” 　　赵景杭拉住了她的手，把人往外一拽。 　　沈秋踉跄了下，一只脚赤着踩到了门口。 　　赵景杭低眸看了眼，微微一愣。 　　平日里，沈秋穿得都是裤子加西装。看着清冷漂亮，多的是一份英气。 　　但现在她竟然穿的是短裙，还是赵青梦平日里常穿的那种韩款……一时间，英气减半，反而是娇俏了几分。 　　而且裙子过短了，露出来的那条长腿，又细又白，让人移不开眼。 　　赵景杭难得卡壳了：“你……” 　　“里面只有这个，所以我想吹我的衣服。”沈秋冷着张脸，但还是克制不住有丝尴尬。 　　赵景这会总算知道她干嘛不出来了，反应过来后，才意味深长地道：“这么穿见不了人？” 　　沈秋不想理，转头便要走。 　　赵景杭直接从后面抓着人，摁着她的腰把人拉到了怀里：“不过这么穿，刀是藏不住了，是吧。” 　　沈秋僵住：“……不用刀我也可以要人命。” 　　赵景杭闻到了她发丝上的香气，他哦了声，淡淡道：“是挺要人命。” 　　这句话，一时间不知道指的是什么了。 　　“啊……你们怎么在门口啊。”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赵青梦的声音。 　　沈秋回头看去，不仅看到了赵青梦，还看到了赵修延。 　　她压低了声：“放开。” 　　赵景杭随着她的视线往后一看，更是不松了，懒懒道：“你们上来干什么，打扰人好事？” 　　“呃……我寻思着也够久了，你们应该……换完衣服了。”赵青梦看向赵修延，“二哥你看，真没事，你不用担心沈秋。” 　　赵青梦这话说得挺心虚，毕竟这场面看着，实在不像没事。 　　赵修延的脸色也是极差，他见她久久不下来担心出事，这才上楼来，没想到却是看到这个画面。 　　赵青梦见气氛有些尴尬，转开了话题，说：“沈秋，你穿这个真好看，你的腿也太漂亮了吧～” 　　沈秋一顿，脸顿时热了起来，她从小到大学的东西都不允许她穿裙子，现在有人这么一说，她更是不适应。 　　而赵景杭听到这个，也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他眉头一皱，刚才还死活不放开她，这会却是松开了，一下子把她推进了房门。 　　沈秋：“你？” 　　“待着。” 　　说罢，砰得一声，把门关上了。 　　赵景杭松开门把，回头走了过去：“给她找条裤子。” 　　赵青梦：“我不穿裤子的，我这没有裤子。” 　　赵景杭：“那就去买。” 　　赵青梦喃喃：“沈秋穿我的裙子多好看啊，为什么要——” 　　话没说完就被赵景杭眼神威压了，只好道：“好嘛好嘛，我让人去买。” 　　说着，蹦跶着下楼了。 　　赵景杭没动，看向赵修延。 　　“你也可以走了。” 　　赵修延：“她之前怎么做都是我让她做，你没必要把气撒她身上。” 　　“我撒气了？你没看见吗，我对她很好。而且，早前是你把她送到我身边的，那现在就不要后悔。” 　　赵修延攥紧了拳头：“赵景杭，你不是真心喜欢她，非绑着她，有意思？” 　　“有啊。”赵景杭笑了笑，“我觉得很有意思，倒是你，你是真喜欢她吗？要是喜欢，怎么安排她来勾引我呢？” 　　赵修延猛得一震。 　　赵景杭笑意微敛，有股寒意：“她不过是你的工具而已，你现在带着未婚妻来关心人，又是什么意思？” 第51章 　　赵青梦的生日宴越晚越激情, 到了后半场，已经直接在屋里蹦起了迪。 　　五光十色的灯闪烁着亮起，音乐震耳欲聋，原先的“赌场”变成了现在的“酒吧”。 　　赵修延在闹腾之前走了, 走出门的时候, 被宋亭叫住。 　　宋亭今天也是应邀来的, 来的时候自己开了车, 刚才喝了点酒，不能再开了。 　　“你能送我回去吗。”宋亭问。 　　赵修延很淡地笑了下，是客气的：“宋小姐, 上车吧。” 　　“谢谢。” 　　车子开过别墅区的林荫大道，出来后，驶入了前往市区的路。 　　后车座上，两人安安静静, 没有交流。 　　一直到李叔将车在红灯前停了下来, 宋亭才转过头看他：“赵景杭身边的那个女孩子, 就是你派去的那个女人？” 　　某种意义上，他和宋亭是合作伙伴, 所以这件事, 她也是清楚得很。 　　赵修延嗯了声。 　　“你喜欢她么。”宋亭没什么所谓, 只是有些好奇地问道。 　　毕竟, 她认识赵修延有一段时间了, 从来没有在他身边看到过什么女人, 也没见过他脸色有过什么变化，他一直都是披着面具的模样。 　　今晚这一遭, 让她有些意外。 　　赵修延眉头轻皱, 看了她一眼。 　　宋亭笑了下：“没打探你隐私的意思, 你喜欢谁我不会管。我的意思只是，这事不能闹到明面上来，不然，我家可不好看。” 　　两家人已经有了联姻的意思，赵修延一直是知道的。 　　只是，有些事错位了。 　　赵修延：“宋小姐，结束吧。” 　　“嗯？”宋亭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赵修延继续道：“我们两个的事结束吧，回去后，我们各自跟自己的家人说一声。” 　　宋亭微微瞠目，是讶异。 　　前头的李叔也是心口一震，不停地往后视镜上看。 　　“为了刚才那个女孩子？”宋亭问。 　　赵修延没答：“之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依然会帮忙，项目上的事，合作愉快。” 　　宋亭沉默了会，说：“赵修延，你知道你爷爷那边显然是更倾向于赵景杭的，你确定你要这么做？你这可不太像我所认识的你了。” 　　“谢谢关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宋亭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往下接了。 　　其实，她一开始对赵修延是有点意思的，因为不论是他的样貌还是身世，都是佼佼。 　　但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她就打消了这念头，因为他这个人藏得太深且利益至上，当合作伙伴可以，当情侣……那是自找罪受。 　　她怎么都没想到，他会为了感情，抛弃利益。 　　把宋亭送回家后，赵修延让李叔直接往家里开。 　　李叔刚把车驶离宋亭的住所，就在路边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完全是按捺不住了。 　　“少爷，你刚才在说什么？你怎么这么突然就决定跟宋家解绑？！” 　　说完话，发现赵修延看着静静地看着窗外，不理人。 　　李叔有些焦躁了：“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们将失去一个强有力的帮手，而且您父亲要是知道了也会很生气！” 　　“她说，她不想回到从前。”赵修延突然开了口。 　　李叔一怔：“什么？” 　　赵修延：“李叔，我对她关心太少是吗。是我太着急了，也对她也太严苛了，都忘记她年纪其实也还小。” 　　李叔静了下来，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可是她怎么能说她在我这不重要，李叔你知道的，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李叔：“少爷……” 　　“我后悔了。”赵修延轻吸了一口气，可并不能缓解心口那针扎的痛感，他看向李叔，缓缓道，“我不该让她去做赵景杭那个任务，我该她留在我身边的。” 　　李叔面露难色，他很想说，即便当初没有让沈秋去做这件事，他们之间也不可能一直在一块。他也很想再劝劝他，如今他的地位摇摇欲坠，另一半必须是可以对事业有支撑的人…… 　　可这一切，都在他看到赵修延微微有些发红的眼睛时，被咽了回去。 　　他是看着赵修延一路成长过来的，以往不论多难多委屈，从未见他有什么情绪。 　　他一直觉得，这孩子，心就是钢铁炼的。 　　这还是第一次，他看到他红了眼睛。 　　—— 　　另外一边，别墅里还在进行着火辣喧闹的派对。 　　沈秋在房间里等了半天也没见人送合适的衣服过来，她终于等不住，起身走到了门后，刚想开门，门突然被人推了进来。 　　她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警惕地看着进门的赵景杭。 　　“我手机呢。”她问。 　　赵景杭把鞋子放在了她前面，起身时，看了眼她那两条腿，眼底混沌不明。 　　“我身上，走吧。” 　　沈秋：“……你不是说给我找裤子去了。” 　　赵景杭：“你穿这个又不是见不得人。” 　　沈秋绷着脸，不说话。 　　赵景杭笑了下，突然把自己的大衣外套脱了下来，披到了她身后，然后俯下身，把大衣前面的扣子都给她扣上了。 　　沈秋：“……” 　　赵景的大衣对她来说很长，能遮到小腿肚。 　　“行，不穿给别人看也没错。”赵景杭搂着人的腰往自己身上揽，垂眸看着她，“我看就行。” 　　沈秋抬手就想推开他，赵景杭：“你再动一下，我现在就把你衣服都扒了。” 　　沈秋动作一滞，冷冷道：“那可以走了吗。” 　　赵景杭：“可以。” 　　“那你放开我。” 　　赵景杭微微侧着头看她：“说点好听的，我就放开你。” 　　沈秋愣了一下，一时间，好像被他扯回了年前。 　　那次她过年回去，刚到家没多久，就接到了他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折腾着她，要她说好听的，不然就不挂。 　　那时她觉得他好烦，可与此同时，又有自己不得不承认着的小欣喜。 　　赵景杭似乎在说出口的时候也想起了那时候，脸上恶劣纨绔的笑意一滞，顿时消失了。 　　他眯了眯眸，手摸着她的脸滑入了她的头发，往下一扯，迫使她仰起脸，喃喃道：“出车祸那天，我是不是就该让你死了呢。” 　　沈秋看着他：“是我可以让你死。” 　　赵景杭眉梢微挑：“那你怎么不让我死了。” 　　那时的答案，那么清晰。 　　是她不愿。 　　记得在赵修远认出她的那一天，她心头大乱，急着去解释去争辩。 　　她当时什么都没想，差点就要托盘而出，她其实从来没有装什么，她对他所有的感情，都是真的。 　　但现在，她再也不想开口说这个了。 　　她对感情实在太过茫然太过谨慎，他一句“也就是无聊的一个消遣”就可以彻底把她打退回去。 　　更别说，他身边所有出现的莺莺燕燕。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但也知道他是有资本的，他动动手指，就可以有很多人往上扑。 　　她已然觉得过去那些都是笑话，又为什么要再说自己对他曾经动了心，所以不想害他…… 　　何必再让他来嘲讽践踏。 　　“我不想欠你而已，你给了我衣服，我也可以还你。” 　　赵景杭眼神有些锋利：“然后呢，沈秋，你那天晚上说了那么多话，都是假话吗。” 　　沈秋：“是真是假很重要吗？” 　　赵景杭收紧了手臂，仿佛想把她就这么碾碎了，让她少令他心烦意燥。 　　沈秋皱了眉头，伸手去推他。 　　赵景杭却在她伸手的时候直接把她丢开，转头就往房间外走。 　　楼下疯成了一团。 　　沈秋穿着赵景杭的大衣，下楼后，从人群里挤过，走出了这幢别墅。 　　老杨已经驱车在外头等着了，赵景杭坐进去后，沈秋开了副驾驶的门，没有选择坐后面。 　　赵景杭看了她一眼，冷笑了声。 　　沈秋只当听不见。 　　回家后，梁姨见到沈秋，脸上是掩不住的高兴。 　　“少爷，需要给你们准备点吃的吗。” 　　赵景杭说了句不用，上了楼。 　　梁姨见他脸色一如这两天那样不好看，拉了下沈秋：“你们还没合好呢？” 　　沈秋愣了下，说：“梁姨，这个词用在我和他身上不合适。” 　　她的语气很生硬。 　　梁姨顿了顿，觉得这两人的问题估计是有些大了，她小声道：“少爷脾气是不好……但是他很多时候就是看着不好，其实心里对你在意着呢。” 　　沈秋：“……” 　　“真的！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一直怪怪的。前两天我不是给你打电话吗，我说你在家呢，他饭都没吃就出门去找你了。” 　　沈秋顿了下：“我先上楼了。” 　　“沈秋啊，这吵架总会有的，你们也别太犟着，感情这事……” 　　“您觉得我和他是一对吗？”沈秋突然道。 　　梁姨啊了一声，一时没接上话。 　　沈秋说：“我们不是。梁姨，难道您觉得我们合适吗，各方面。” 　　沈秋突然这么认真地问了一句，梁姨才有些迟钝地反应了过来。 　　反应过来后，她脸上有丝迟疑。 　　她以为沈秋跟赵景杭有什么，就是基于，情侣，对，只是情侣。 　　而沈秋说的，合适什么的……她从来没想到这一层过。 　　各方面合适……这个应该用于结婚对象了。如果往这层面说，当然是……不合适的。 　　沈秋看梁姨的神色，便知道她明白她说的意思了。 　　“梁姨，谢谢。” 　　说着，她回了头，往楼上去了。 第52章 　　昨晚过后, 梁姨恍然惊觉，沈秋说的有道理。 　　于是，她再没有敢提两人感情的事。 　　第二天, 赵景杭去了公司, 他没有让沈秋跟着, 但命令她在房子里不许走。 　　沈秋知道他现在大概是在忌惮自己，不允许她去跟他的工作行程。 　　不过她也无所谓了, 在家里帮着梁姨照料照料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也算惬意。 　　晚饭结束后，她接到了赵景杭的电话，让她直接去星辉。 　　沈秋开了他的车，去往目的地。 　　今天包厢里的女孩子一如既往得多, 什么类型都有，各个明艳漂亮, 各个听话顺从。 　　沈秋原本进包厢就打算跟平时一样在边上站着就好, 但进门的时候却被尹兴程看见, 他直接把她拉了过去。 　　她被按在沙发上坐下, 尹兴程给她递了一杯酒, “沈秋, 咱们见了这么多次也是朋友了，你就别在那边了，过来一起玩。” 　　沈秋没有接, 看了对面坐着的赵景杭一眼。 　　他看了过来, 没不让, 那眼神, 是默许。 　　“景杭同意的, 放心吧, 刚才还是他点头我才去叫你的呢。” 　　尹兴程直接把酒杯放到了她手上。 　　沈秋又看了赵景杭一眼，此时他已经没有在看她了，正同边上的人说着话。 　　他边上的女人她记得，是有一回跟赵景杭回酒店的三线女明星。 　　不愧是能当演员的人，比之包厢里的其他女孩子，又是漂亮了一层。跟人说话的时候，笑意盈盈，娇媚万千。 　　“来来来，我们几个玩骰子，沈秋，一起。”尹兴程招呼道。 　　沈秋收回了视线，看着边上几人热情洋溢的样子，她知道，今晚这酒她是必须喝了。 　　而玩骰子的几个人，除了尹兴程，其他人她都不认识。 　　而且这游戏靠运气成分多一些，沈秋没怎么玩过，后来几局虽然也有赢，但还是输得多。 　　“哎呀！又是六个点，我又赢了。”坐她侧面的那个男人说道，“美女，你喝啦。” 　　沈秋看着自己的点数，皱了眉，只好拿起眼前那两杯酒喝了下去。 　　酒很烈，还是后劲十足的那种。 　　沈秋能感觉到一股热意从身体里散开，脸颊都是烫的。 　　喝完最后一口，她深吸了口气，起了身。 　　“去哪。”赵景杭分明眼睛不在她身上，可他反应却比谁都快。她才从座位上走出来，就听到他沉声问了句。 　　边上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了。 　　沈秋冷着脸，淡淡道：“少爷，上厕所都不可以吗。” 　　赵景杭手里捏着杯子，没说话。 　　于是沈秋不再停留，径直走出了包厢。 　　包厢里原本是有专用的卫生间的，但沈秋想出来透口气，便去了外面的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后，她在洗手池前站了一会，镜子里的人脸色绯红，眼底有了丝醉意。 　　“诶，沈秋！” 　　有人从里间出来，竟又是莉莉。 　　沈秋回头跟她打了个招呼。 　　莉莉道：“你今天又在这呢，是赵景杭也在？” 　　沈秋嗯了声。 　　莉莉打量了她几眼，惊讶道：“你喝多啦？” 　　沈秋：“还好，喝了一点。” 　　莉莉道：“脸这么红，只是喝一点吗。” 　　沈秋：“我容易上脸。” 　　莉莉：“喔……诶对了，今天江茜是不是也在你们包厢啊。” 　　沈秋思索了几秒，才想起来她说的那个江茜是谁，就是那个小明星，赵景杭边上的。 　　沈秋点了点头。 　　莉莉站在她旁边，整理了下她的长发，道：“江茜是我朋友，她这两天可得瑟了，说赵景杭给她拉了很多资源，她还进了一个名导的组。” 　　沈秋对这不感兴趣，赵景杭对他“感兴趣”的人又有耐心又有爱心，这个，她体会过。 　　“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莉莉见她转身要走，犹豫了片刻，还是拉住了沈秋，问道，“你打算在赵景杭身边到什么时候啊？” 　　沈秋回头看她。 　　莉莉拧眉道：“虽然吧，赵景杭这个人是有吸引力，但是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早点想办法走，你可不能在一个花心肠的人身上用真心啊。” 　　几面之缘罢了，但沈秋能感觉到，莉莉这会说这些话，是真心的。 　　她也露出了今晚第一个放松的笑来：“嗯，我知道的，我对他没有什么。只是合同没到，我还需要当他的保镖。” 　　“那就好那就好。”莉莉凑近她，小声道，“而且吧，我觉得赵景杭也就是看着有吸引力，其实很一般，他有问题的……” 　　沈秋愣了下：“什么？” 　　莉莉朝边上看了眼，隐隐有些小激动，她说：“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啊，千万千万千万不可以告诉别人，要不然我死定了。” 　　沈秋：“……你说。” 　　莉莉道：“江茜说，赵景杭那方面有毛病。” 　　沈秋顿了下，没反应过来。 　　莉莉：“就是……性，你懂吧？她说，赵景杭绝壁是印不起来。” 　　沈秋这下是明白了，但是，又疑惑了。 　　赵景杭……印不起来？ 　　虽然说，这跟她没关系。但是，由于她是感受过的，所以她有些奇怪。 　　莉莉见沈秋有些不信的模样，继续道：“真的，那天她跟着赵景杭去酒店里，赵景杭就让她在客厅待着。后来江茜寻思着，他估计是想让她主动干点啥，总不可能带她回来就放着吧。于是呢，她在外头脱了衣服，半遮半掩地进卧室找赵景杭。可你知道怎么样吗，赵景杭竟然黑脸了，发了好大的火，让她滚出去。你说，这都带回酒店了，却不行，那不是有问题吗……” 　　沈秋愣住了。 　　莉莉道：“江茜说后来是尹兴程来酒店，有事找赵景杭，她就离开了。其实一开始她还有些气愤的，谁想到第二天她就收到了一大笔钱，还收到了剧组的邀约……赵景杭确实奇奇怪怪，但这方面吧，又是很大方的。” 　　沈秋默了半晌：“你怎么知道。” 　　莉莉：“我跟江茜一起喝酒，她喝多了偷偷告诉我的，不过她说赵景杭不让她告诉任何人……不然她可就惨了。” 　　说到这，莉莉又赶忙道：“诶你记住啊，千万别告诉别人！我也就是觉得你很投缘，不想你受伤害，所以才冒死告诉你的……反正，你别在赵景杭身上浪费时间了啊。” 　　—— 　　沈秋再次回到包厢时，尹兴程那帮人已经玩过几轮了，她不在，之前坐她身边的那个男人输得最多，喝了不少。 　　这会见到沈秋回来，那男人很开心地朝她勾了勾手，简直像看到个救世主。 　　尹兴程：“田超，你他妈垃不垃圾，还要靠一个女人给你垫底呢。” 　　那个叫田超的男人道：“这你就不懂了，不是让这位美女给我垫底，而是她是我的幸运星，她来了我就不会输了，嘿嘿。” 　　田超往边上挪了挪，给沈秋让位，让她继续玩。 　　其实他们这堆人，在喝酒这块上，有在故意为难沈秋。毕竟这要是换成其他女人，他们就会假惺惺地搞出一幅怜香惜玉的样子，不会让输的女孩子喝那么多。 　　但今天他们不装了，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女人得罪了赵景杭，所以故意在赵景杭的眼皮子底下，给他出气。 　　沈秋在位置上重新坐了下来，也不管旁人怎么喧闹，拿起酒杯就灌了一口进去。 　　灌完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来吧。” 　　她放杯子的声音不小，玻璃和大理石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边上人都愣了一下，对面的赵景杭也看了她一眼。 　　沈秋没回避赵景杭的眼神，一双眸子带着锋利，像在剐人。 　　赵景杭：“……” 　　“行啊，来来来。”田超撸起了袖子，开始摇骰子。 　　果不其然，沈秋今晚运气是真的背，玩这游戏，五把里能有四把是输的。 　　但她丝毫没有推脱，默不作声，拿起酒杯就是喝。那速度和架势，看得田超和尹兴程都有些佩服了。 　　“诶你叫沈秋是吧……嗝，你这够硬气啊，我可没见过你这么干脆的女人，喝得毫不含糊。” 　　沈秋脑子已经开始发懵了，她拿起酒杯跟田超的碰了下，歪着脑袋看着他：“我也没见过你这么啰嗦的男人，喝杯酒……养鱼呢？！” 　　田超愣了一下，哈哈大笑：“我哪里养鱼啊操，我他妈喝很多啊。” 　　沈秋摇了摇头，迟钝着吐出两个字：“垃，圾。” 　　田超：“是是是！我垃圾！来，再碰一个。” 　　沈秋：“我又没输，为什么要碰。” 　　田超也喝多了，一时也没想太多，单手勾过沈秋的肩，给她倒了杯：“那咱么就再来一把，谁输了谁喝。” 　　沈秋：“行啊，我这把肯定赢。” 　　田超：“话可别说太满啊，你今晚输成啥样要我说吗。” 　　“那是刚才运气不好。” 　　“是嘛，那咱们现在就来看看到底是不是运气问题！” 　　“好啊，我——” 　　话没说话，沈秋突然感觉自己整个人被往上一提，这剧烈的晃动感弄得她有点想吐。她立刻抓住前面人的衣服稳住自己，抬眸一看，才看到是赵景杭。 　　她皱了眉头：“你干什么。” 　　赵景杭黑沉着脸，也不说话，看了田超一眼。 　　田超这会还醉着呢，也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笑呵呵地说道：“景杭，这姑娘能喝，很能喝啊。” 　　尹兴程却是感觉到了什么，把田超往边上一拉，说：“都喝多了，景杭，你要不先带她走？” 　　“走什么啊，我还没跟她喝好呢……哎哟！”田超感觉自己的腰被边上的人大力一扭，他瞪着眼睛看向尹兴程。 　　后者没理他，只对赵景杭道：“也快结束了，你们先走吧。” 　　田超转头看向赵景杭，这下是看清了他的眼神。 　　他愣了一下，后知后觉：“那，那下次再喝，我也喝不动了……” 　　赵景杭冷笑了声，拽过沈秋就往外走去。 　　两人走后，田超舒了一口气，问道：“他，干什么呢？” 　　尹兴程懒懒道：“你喝就喝，上什么手。” 　　“我怎么了？不是你说景杭看她很不爽，治治她嘛。” 　　尹兴程：“那你就治，搭人肩干什么。” 　　田超迷茫脸，“我就刚才那一下而已，他生气了？他为什么要生气？” 　　“你说呢？” 　　“……” 　　尹兴程笑了笑：“喝酒可以，但你要敢动她……他可饶不了你。” 　　—— 　　老杨接到了赵景杭的电话，已经把车开到了门口。 　　赵景杭半拖半拽地把沈秋拉到了车旁，开了车门把她丢进去。 　　“坐好！” 　　沈秋趴在椅背上，闻言缓缓抬眸，然后坐了起来，端端整整。 　　赵景杭这才坐了进去，冷声道：“回家。” 　　老杨：“是。” 　　车子缓缓启动了，沈秋端坐了一会，突然转头看向赵景杭。 　　“喂，我们不回去喝酒了吗。” 　　赵景杭顿时就恼了：“你是来做什么的？还喝酒？跟他们喝酒，很开心是吗。” 　　沈秋疑惑：“不是你默许的么。” 　　赵景杭微微一滞，确实是他默许的，他默许他们欺负她，默许他们给她灌酒。 　　看她不舒服，他就是高兴！ 　　但是看着看着，那边逐渐就不对味了，不像欺负她，倒像是陪着她玩了。 　　等到看到田超上了手，他再也坐不住了，直接上去把人拎走。 　　“我默许你坐下，有默许你喝这么多了？” 　　沈秋看着他想了好一会，可她现在满脑子浆糊，眼前的视线都有些朦胧，什么都想不明白。 　　“赵景杭，你有毛病吧。” 　　“……你再说一遍？” 　　“赵景杭。” 　　“沈秋，给你胆子，让你再说一遍。” 　　沈秋摇了摇头：“不说了。我，我现在想……” 　　“想什么？” 　　“我想……呕。” 　　边上端坐的女人话都没说完，整个人就扑了过来，然后一股脑地……吐在了他身上。 　　赵景杭微微瞠目，厉声道：“沈秋！” 　　沈秋抬眸看他：“我想吐。” 　　赵景杭深吸了一口气：“你已经吐了。” 　　沈秋：“我……” 　　“你再涂一个试试看？！” 　　沈秋抿住了唇，生生给忍住了。 　　老杨往后看了眼：“少爷，没事吧？！” 　　赵景杭：“去酒店！最近的！” 　　老杨赶忙应了声，转了个方向，往最近的酒店开去。 　　沈秋再次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已经快要站不稳了。赵景杭铁青着脸，直接把人往楼上带。 　　进了房间后，他把她甩在床上，自己则立刻去卫生间里脱下了衬衣。 　　这个人吐得很精准，从衣服到裤子，一点都没有沾在车上。 　　赵景杭脱下了衣服，走进淋浴间冲澡。 　　正冲着，卫生间门突然咔哒一声，被开了。 　　赵景杭一怔，转头看去，只见沈秋站在了门口，神色迷茫地看着他。 　　“……我还想吐。” 第53章 　　雾汽缭绕, 浴室里静得只剩下花洒落水声。 　　赵景杭和沈秋面面相觑，最后，在她转头往洗脸池去, 对视才为终结。 　　沈秋趴在洗脸池上, 又吐了一阵，但她也吐不出什么了。 　　耳边是淅淅沥沥的水声, 水声里, 隐约是个人影。但此刻她脑子里想不了那么多，只觉得头痛得要炸开，喉咙像烧起来一样。 　　她接了水，不停地漱口, 不停地往下咽, 想去冲掉那灼烧感。 　　“喝那么多，知道难受了吧！”赵景杭随便冲了两下, 扯了浴袍穿上, 把她从洗脸池拉了起来。 　　沈秋推开了他，靠在边上, 脸侧的头发不停地向下滴水, “不, 不用你管。” 　　赵景杭：“不用我管，那是要赵修延来管你, 是吗？！” 　　沈秋皱眉：“……反正不是你。” 　　赵景杭脸色顿沉, 一把把人揪了过来：“你现在最好不要激怒我。” 　　沈秋没力气, 借着他的力才堪堪站稳。 　　她反应了会, 才侧着头问道：“激怒了会怎么样, 你又要去找个女人回酒店来吗。” 　　赵景杭眯了眯眸, 却见沈突然笑了下：“赵景杭, 你故意的，你是为了气我啊……” 　　赵景杭一愣：“你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 　　“不是吗，你不是故意这样做，来表示你对我一点喜欢都没有吗？”沈秋伸手捧住了他的脸，缓慢地说道，“你是不是因为觉得我之前是在骗你感情，所以觉得很丢脸、很过不去，才一定要表现出……你对我根本就没意思的样子。” 　　赵景杭拍开了她的手，脸色那瞬有些狼狈：“你在想入非非些什么？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觉得自己让别人念念不忘了是吗？！” 　　沈秋晃了晃，一阵头昏脑胀。 　　她已然分不清眼前是梦还是醒，她只觉得难过，觉得委屈……于是脑子里想说什么就说了，再没有清醒时的冷静和顾虑。 　　“我没有觉得自己了不起，我从来都没有。我其实一直都在告诉你啊，我没有觉得你为我做的那些事很好笑。赵景杭，你给我过生日的时候我很开心……你除夕来找我的时候，我也很开心……除夕晚上跟你走，我不是为了跟你弄好关系也不是为了要骗你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走而已，我只是觉得那样很开心，只是那样而已……” 　　赵景杭揪着她衣服的手微微发了颤，眼神里是穿透人心的血红：“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是醉了，还是还想骗我？” 　　沈秋摇头，她眼底有醉意，可也有泪意：“我没有……” 　　“为什么没有？没有什么啊沈秋，赵修延难道不就是让你来骗我的吗。” 　　“可我不想骗了啊……我不想了……” 　　“……为什么。” 　　“因为没人像你一样对我。”沈秋垂了脑袋，喃喃道，“……因为，我很喜欢你。” 　　滴。 　　水池处，一颗摇摇欲坠的水珠落在了瓷砖上，四分五裂。 　　赵景杭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她，只觉得过往种种，突然像海浪一样汹涌而来，打得人措手不及。 　　喜欢…… 　　这句话，他之前耐心地等了多久？ 　　“为什么现在说这个……”赵景杭眼睛有些红了，“沈秋，你只有喝多了才肯说这些是吗。” 　　“我没有喝多啊。” 　　赵景杭苦笑了声，自言自语道：“是啊，我怎么忘了呢，你喝醉了就跟人格分裂一样，两张面孔。” 　　“我就是没有喝醉。” 　　“那你真的喜欢我？”赵景杭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低。 　　沈秋头疼得难受，她想伸手去按，但却被赵景杭束缚得死死的，“……你放开。” 　　“你说啊。” 　　“我头疼……” 　　赵景杭在极度的兴奋和恐慌中挣扎，她说的所有话，都让他觉得现在快分裂的人是他自己！ 　　他有些痛苦道：“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沈秋却难受地摇头：“不清……” 　　赵景杭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有一股热流从心底涌了上来。 　　于是，他直接把人抱起来，进了淋浴间。 　　赵景杭开了花洒，水一下子从上面落了下来。 　　沈秋被淋了一下，往后躲水，差点滑倒。 　　赵景杭一把将她捞了起来，按在了湿漉漉的墙面上，低吼道：“现在呢，清醒了吗？！你是认真的吗？” 　　沈秋原本只是发尾有些潮湿，现在是全部湿透了。 　　她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水流在她的脸上，她很难受，只能侧过头。 　　赵景杭胸口剧烈起伏着，再按耐不住什么，把她的头扭了过来，低头就咬了上去…… 　　脸上被水溅着，嘴唇也猝不及防被堵上，沈秋几乎快透不过气来。 　　可赵景杭却丝毫不放过她，她软着要滑下去，他便硬按着她的腰，将她牢牢锁在怀里。 　　指腹滚烫，是放肆也是克制，一片方圆之地，乱了两人呼吸。 　　“……你他妈再骗我一个试试。” 　　耳边，是那个熟悉的人狠戾的声音。 　　沈秋鼻子突然一酸，半梦半醒中，她缓缓地攀住了眼前人的脖颈。 　　一切都在迷蒙里。 　　她可以什么都不想，只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让自己在沉沦中被托起，被治愈…… 　　“……我没有骗你啊。” 　　困顿于情玉和迷茫之中，她哽咽了喉咙，“赵景杭，你为什么总不信……我说我没有动你的资料，我跟小陈……根本不知道有对方存在……” 　　水声似乎是更大了，话音在呼吸中交缠，沉在了无止尽的漩涡里。 　　她的意识模糊成了一片，最后也不知道真是假，是梦是醒。 　　隐隐约约中，仿佛听到了他说。 　　“我知道。” 　　—— 　　窗帘未开，浓重的春色都被挡在了玻璃之外。 　　空调轻微地发着声音，整个房间都被裹在了干涩的温暖里。 　　头很疼，喉咙很疼，嘴唇也很疼，沈秋半睁开眼睛的时候，被这宿醉的疼痛差点又弄晕过去。 　　她抬手按住了额头，缓了一会再睁开眼睛，才隐约看到了眼前的场景。房间没有开灯，有些昏暗。 　　沈秋动了下，发现左手被什么压着，动弹不得。 　　她缓缓转头看向左侧，等看到身边躺着的人时，呼吸一滞。 　　是赵景杭。 　　他正压着她的手臂，侧睡着面对着她，昏暗中，她依稀看到了他的眉眼，睫毛浓密，在眼帘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扇形。 　　是温和无害的，但她知道，他睁开眼睛时，眼底会满是暴戾和阴冷。 　　她往外抽了下手，缓缓想起了昨晚。 　　她记得在星辉时莉莉和她说了些话，也记得再回去包厢时，有些憋闷，埋头喝了很多酒。 　　再后来……她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只隐约记得浴室里窒息又暧昧的画面，和自己胡乱说了很多话…… 　　沈秋顿时有些心惊肉跳。 　　她立刻看了眼赵景杭被子外的手……他没有穿衣服。 　　再快速看眼自己，发现她身上除了一件酒店的浴袍随意地包裹着，里面什么都没有。 　　沈秋倏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坐了起来，但是她坐得有点猛了，又是一阵头昏脑胀。 　　“你干什么。”充满着起床气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沈秋浑身一僵，攥紧了被子。 　　啪—— 　　一声轻响，赵景杭那边床头柜的床头灯亮了。 　　沈秋没有回头，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但手腕却被扣住了。 　　赵景杭一个用劲，把她拽了回去。 　　“一醒来就要跑路？” 　　赵景杭不满的声音就在耳边。微痒，还带了丝热气。 　　沈秋下意识缩了一下，侧开了头，他这“跑路”两个字，暧昧非常。 　　“昨晚我喝多了。”沈秋沉默好一会，才干巴巴地说道。 　　赵景杭看着她微红的耳朵，挑了下眉：“所以呢。” 　　沈秋：“你，你并没有喝多。” 　　“哦，你是在怪我趁人之危？”赵景杭声色沙哑，他把她又往他身上拽了拽，说，“但是你力气那么大。你有没有想过，喝多后你跟个疯狗似得，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沈秋：“……” 　　赵景杭皱眉：“忘了？说了什么也忘了？” 　　沈秋面色微变，睁开了他的手，往床下跳：“忘了！” 　　—— 　　她几乎是跑进浴室的。 　　关上门后，抬眸看了眼镜子里头发凌乱的自己，后悔得想死。 　　兴许，在酒精的作用下，她毫无顾忌，把心里最想说的那些都说了出来。 　　她在醉酒的时候剖自己的心，血淋淋的，丝毫没有退缩。 　　可醒来后呢。 　　她在他身边的期限只剩下一个月，她也已经做好全身而退的打算……她到底在做什么？明明即便什么都说出来，他们也不会有以后的啊。 　　她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说那些话啊。 　　而且……他们昨晚干什么了？ 　　浴室门被人敲响了，赵景杭直接开了进来，“你缩这里什么意思。” 　　沈秋很快问道：“昨晚我们干什么了。” 　　赵景杭低眸看她，她的嘴唇有些红肿，嘴角还破了一小口…… 　　他难以克制地想起昨晚在浴室的画面，呼吸微紧：“你觉得呢。” 　　“我的衣服你脱的？” 　　“是我。” 　　“你——” 　　沈秋想都没想，伸手就是一拳。 　　赵景杭猝不及防，一下偏了头。 　　再回眸看她时，简直是哭笑不得：“操，你他妈下这么重手？” 　　“谁让你脱我衣服？！” 　　“又脏又臭！不脱留着过年？”赵景杭嘶了声，说，“而且昨晚是你拉着我不放，要不是我非把你拉开，被强得就是我。” 　　沈秋：“……” 　　赵景杭：“脑子真脏啊你。” 　　沈秋：“…………” 　　倒打一耙，一定又是倒打一耙。 　　这人，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可无奈的是，她不记得了，她都说不出半句话来反驳！ 　　嗡嗡—— 　　就在这时，突然有震动声从某处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那诡异的气氛。 　　沈秋瞬间回了神，转头一看，发现震动声是从浴室里那堆衣服上传出来的。 　　而那衣服是她的。 　　她白了赵景杭一眼，转身走到那堆衣服前，从里头找出了手机。 　　看了眼来电之后，她接了起来：“……喂。” 　　“姐，你，你有空吗！” 　　是周天扬，他的声音有些着急。 　　沈秋冷静了下：“你说，怎么了。” 　　“林妈说今天米米突然抽搐昏厥了，我刚跟老师请了假要去医院，姐我有点害怕，我怕她有事。” 　　沈秋一顿：“哪个医院？！” 　　“嘉汇！” 　　“好！你等我。” 　　沈秋挂了电话，直接就要往外去：“我想去医院。” 　　赵景杭一愣：“现在？” 　　“米米出事了，我去看看。” 　　赵景杭拉住了她的手：“站住。” 　　“很重要，我们之间的事晚点再说行吗？” 　　“晚点再说是行，但我现在是想问，你就打算这么出去？” 　　沈秋愣住，她低眸看了看自己，浴袍。 　　再看看地上的衣服，全湿透了。 　　“……” 　　赵景杭摇了摇头，拍了下她的脑袋：“行了，我让人送过来。你给我清醒点。” 第54章 　　天气预报说今日多云, 但沈秋从酒店出来后，天却落下了细密的雨水。 　　她拿出手机打开了打车软件，下雨接单缓慢, 上面显示着她还需要等5分钟。 　　沈秋心情有些焦躁起来。 　　又一分钟后, 一辆白色宾利停在了她的面前，副驾驶缓缓降下，可以看到驾驶位上坐着的男人。 　　“上车。” 　　沈秋又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车子要接单的意思。 　　于是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上了车。 　　一路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 　　音乐声低而缓, 空气中冒着的却是紧绷的因子。 　　沈秋心头很是混乱，不管是因为周米米那个小姑娘，还是因为昨晚醉酒后的凌乱。 　　二十多分钟后，他们到了目的地。 　　车子停下, 沈秋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便快速往医院里跑。 　　周米米这会在急诊室里躺着，医生已经给她做了处理。 　　沈秋到的时候有福利院的林妈和周天扬在陪着她, 小姑娘脸色苍白但嘴边却带了笑意，这种时候, 她还在哄她家哥哥。 　　而周天扬垂着脑袋, 眼睛通红, 不管周米米说什么, 他都没什么反应。一直到看到沈秋走过来, 他暗淡的眼神才算亮了下：“姐。” 　　沈秋走到他身边, 拍了拍他的肩安抚, 然后才转向林妈问情况。 　　原来周米米是因为透析引起的并发症, 由于脱水过快, 血压降低，肌肉缺血产生的痉挛疼痛。以前她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形，所以把大家都吓坏了。 　　“没多大的事，哥，你怎么把姐姐也叫过来了，搞得很严重似得。”周米米埋怨了句。 　　周天扬瞪了她一眼：“还不严重呢！你看你现在什么样！” 　　周米米切了一声：“你就是胆小鬼，每次遇到事就找姐姐，姐姐不在你就六神无主了。” 　　“我不过来，谁能放心。”沈秋摸了下周米米的头，“现在还难受吗？” 　　周米米也就是说说周天扬而已，其实她心里也是想着沈秋的。只是，她的病已经给沈秋带了很多麻烦，她于心不忍，总是怕麻烦她更多。 　　沈秋现在这么一问，她眼睛也忍不住有些红了，“还好的，已经不难受了，姐姐，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沈秋：“没关系，请假了。” 　　周米米点了点头，突然看到不远处走来的一人，又道：“真的请假了吗。” 　　沈秋：“怎么？” 　　周米米指了指她身后：“那你老板怎么也在这里。” 　　沈秋回了头。 　　嘈杂的急诊门口处，赵景杭穿过病人、护士，朝他们走了过来。 　　沈秋微微一愣，不知道做何回答。 　　周米米却是狡黠一笑：“老板真是好心，很会体贴下属呢。” 　　周天扬：“这时候还嘴贫。” 　　周米米：“本来就是呀，姐姐，看来他把我上次说的话听进去了。” 　　沈秋疑惑：“你说什么了。” 　　“我说，要对你好呀。” 　　沈秋顿觉有些五味杂陈。 　　而赵景杭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床边，林妈妈记得他，连忙跟他打了个招呼。 　　赵景杭点头，开口便说：“怎么还在急诊。” 　　林妈妈解释道：“护士说，医院已经没有病床了。” 　　赵景杭：“vip也没有了？” 　　林妈妈一顿，没接话，那病房太贵了，而且也不是有钱就一定有房，太难安排了。 　　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们都不会考虑的。 　　赵景杭见此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 　　再回来时，他便道：“等会有人来接，去楼上病房。” 　　沈秋怔了怔，说：“不用麻烦。” 　　赵景杭伸手拍了下她的后脑勺：“那你的意思是，让人就在这里躺着是吧。” 　　沈秋一噎，其实她不想麻烦赵景杭。可这会却无奈地发现，没有赵景杭，周米米确实没办法有病房住…… 　　赵景杭看她这样就知道她脑子里想什么，不想搭理她，只对那小姑娘说：“不是免费的，以后要还钱。” 　　“肯定的！”周天扬面露喜色，“哥，我以后肯定赚钱还你，也会报答你的，谢谢你。” 　　赵景杭看着紧紧抓着自己手的周天扬，有些不自在也有些嫌弃，他很少做好事，自然也很少面对这么直观的感谢。 　　他好半天才轻嗤了一声：“知道就好。” 　　“嗯！” 　　赵景杭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刚想再跟沈秋说个什么，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沈秋也不知道赵景杭接了什么电话，只是发现他听完对面人说的话后，面色变了变，突然就转身离开了，一句话也没留。 　　半个小时后，有医护人员过来，说顶楼vip开放了一间，给周米米住。 　　于是一行人便随着周米米一块上了楼，但没想到是，还没到病房门口，竟然遇到了赵家一行人。 　　沈秋本以为赵景杭是有公事走了，没想到他竟然是上了楼，还在vip病房门口。而且这里不止赵景杭，赵修延赵青梦等人也在。 　　沈秋朝病房看了眼，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应该是赵家老爷子不适，进了医院。 　　因为外头站着的都是小辈，所以赵青梦看到沈秋的时候，也没什么规矩，她走过来揽着她，说：“沈秋，我还以为你今天没跟着三哥呢。” 　　沈秋低着声：“不是跟着他上来的，今天……我妹妹住院。” 　　赵青梦看了眼她身后推床上躺着的小姑娘，哦了声：“这样啊，没事吗？” 　　“没事。我先带她过去。” 　　“嗯嗯好的。” 　　沈秋跟赵青梦聊天的间隙，她知道赵修延也在看着她。 　　以往，她跟福利院的人联系，她都是瞒着他的，因为他不喜欢。 　　可能是习惯，这会看到赵修延发现，心里竟隐约有些紧张。 　　周天扬和周米米也看到赵修延了，两人对视了一眼，是替沈秋紧张。 　　周米米被子一拉，没说话，倒是周天扬张了张口，还想跟赵修延打了个招呼。但被沈秋看了一眼，拦下来了。 　　沈秋没多说什么，跟护士一块推着周米米，从赵家人面前走过。 　　—— 　　到了病房把周米米安顿下来后，林妈就先回福利院了，因为那里有一堆的孩子要等着她回去照顾。 　　周天扬请了一天的假，暂时不准备回学校，便和沈秋一块在这里陪着周米米。 　　笃笃—— 　　三人正闲聊着，病房门被敲了两下。 　　周天扬开门后，立刻喊了声：“哥！” 　　赵景杭走了进来，他随意在沙发处坐下，说：“你晚上要在这里看着？” 　　沈秋点头：“可以吗，我请假。” 　　赵景杭：“叫个护工不比你强？” 　　沈秋道：“今天我不放心，想照顾她一晚上先。” 　　赵景杭随口哦了一声，并不难说话。 　　这个样子，倒让沈秋回忆起以前了，他那个时候对福利院也是万般嫌弃，但却还是能在那里待下来。 　　沈秋想到这，突然觉得自己前段时间也是昏了头。他威胁她说要把福利院铲平，她就信了。 　　可其实，他只是想吓唬她吧。 　　“诶？又是谁。” 　　这时，门又被人敲响了，周天扬跑去开了门。 　　等开门后看到门外是赵修延，他表情一顿，低声唤了声：“修延哥。” 　　赵修延很淡地嗯了声，“你妹妹没事？” 　　“已经没事了。” 　　周天扬把病房门打开了一些，于是赵修延就看到了里头的赵景杭和沈秋，他微微一滞，没有进门。 　　“叫她出来一下，我有话跟她说。” 　　周天扬：“……好。” 　　周天扬走了回来，跟沈秋说了，沈秋起身。 　　“半个小时。” 　　沈秋微顿，看向赵景杭。 　　赵景杭冷冷道：“半个小时给我回来。” 　　沈秋没拒绝，也没应下，转身往外走去。 　　“姐姐，别吵架啊。”周天扬喊了声。 　　沈秋没有停顿，关上了病房门。 　　“吵什么架。”待人走后，赵景杭问道。 　　周天扬刚想回答，就被周米米咳嗽着打断了。 　　赵景杭看了她一眼，懒懒道：“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你用不着咳嗽，之前你说的那个哥哥，就是赵修延吧。” 　　周米米愣住。 　　周天扬道：“米米，哥跟姐姐走那么近，肯定都知道了，说了也没事吧，” 　　周米米之前是牢记着夏知说的，不能提赵修延。现在发现赵景杭已经知道了，便也就松了口。 　　周米米道：“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修延哥不让姐姐跟我们联系，所以姐姐以前很少见我们，偶尔那么一次，也是偷偷摸摸的，现在被他撞个正着，可能会吵架。” 　　赵景杭默了下，突然明白了什么。难怪之前沈秋说自己是真的想赚钱，也难怪很多送往福利院的钱是从她卡里出的。 　　原本他还想着，赵修延跟她关系那么近，为什么不直接帮她。 　　原来，他是一直不让她来福利院的。 　　“为什么。”赵景杭问。 　　“什么为什么。” 　　“赵修延不是因为之前在福利院待过所以才跟沈秋关系好吗，既然如此，为什么对你们又这样，为什么不允许她回福利院。” 　　周天扬道：“小时候的事我们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修延哥来的时候很沉默，几乎没开口说过话，还是姐姐去给他取饭吃，照顾他的。后来，他就只跟姐姐在一块……从不理别人。” 　　“至于他不喜欢福利院，也不希望姐姐来，其实是正常的，因为这里代表的回忆对他而言……是黑暗的。本来嘛，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触及的东西，也有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无奈的是过去的人都清楚他的过去，所以他会厌恶，也不想看见。” 　　赵景杭皱眉，赵修延都这样排斥，那沈秋一定是更加。 　　但是她却还是因为这群小孩，让自己不停地跟以前的事物接触。 　　赵景杭有些心疼了，问道：“过去福利院里的那些大人，都怎么欺负人的？” 　　周天扬面色微微一变：“唔……我都说我记不太清了。” 　　—— 　　雨刚刚才停歇，医院楼下的树木草坪都还挂着露珠。 　　长椅上全是水，没法坐人，沈秋和赵修延便没有再走出去，只站在走廊里，沉默地看着不远处的湖面。 　　“米米今天出了事，有些紧急，所以我才送她来了医院。” 　　赵修延：“跟赵景杭一块吗。” 　　沈秋：“他正好在。” 　　赵修延：“你这段日子，一直跟福利院的人有联系。” 　　沈秋默了默：“对不起，我没办法放任他们不管。” 　　赵修延很淡地笑了下：“我料到了。” 　　沈秋：“……” 　　“过去这些年，是我忽略你太多了。”良久后，赵修延突然说道。 　　沈秋垂了眸：“你有你的事想做，你在赵家也并不容易，我都知道的……” 　　“可我做了那么多，最后，却没有你。” 　　沈秋转头看他：“我们永远是亲人，从在福利院起我们就是……所以不论以后你有什么事，我都还会在。” 　　赵修延：“只是亲人的名义，不是爱人，是吗。” 　　沈秋静了下来，她看了他许久，才缓缓道：“阿延，如果你真的爱我，你怎么从没有想过跟我在一起，也从没有想过娶我。一直到了现在，你才告诉我，你爱我？” 　　赵修延怔住。 　　沈秋轻叹了口气，说：“你从来就知道自己未来娶的会是什么样的人，她应该是像宋亭那样的女人。而我也一样，我自懂事起就知道你未来的另一半会是怎么样的。那个人，不可能是我。所以，我们的过去，没有将对方放入到另一半的位置上考虑过。” 　　赵修延呼吸有些重了，但因为克制，他的表情呈现的是破碎的矛盾：“但现在，可以是你……” 　　“但你对我真的是爱吗。或许只是习惯了，但现在这个习惯突然要让你改掉，你没办法。也或许……只是因为赵景杭，你不喜欢输给他而已。” 　　“不是！”赵修延猛地握住了她的肩，“小秋，不是的，我只是以前太关注于怎么生存怎么强大，我忽略了很多东西，包括爱一个人……” 　　沈秋眼神里是震颤的，但是她压制得很好，丝毫没有让它泄露在外，“可不伦怎么样，我对你，不是那种爱。” 　　赵修延攥紧了她的肩头，但又缓缓松了。 　　片刻后，他才彻底放下了手，苦笑了下：“对赵景杭才是那种爱，对吗。” 　　沈秋紧抿着唇，她不说，可是他们都知道那个答案。 　　是肯定的。 　　“要是我们还能回到去年那样……就好了。”赵修延看着远处，很轻地道。 　　沈秋轻舒了一口气，说：“以往，我们从来不会往回看。” 　　“可能是因为现在很累，还不如之前很多时候，所以才开始往回看吧。” 　　沈秋看了他一眼：“阿延，偶尔放轻松点吧。” 　　赵修延：“……” 　　“不要再让自己那么累了，这些年你已经做得很好，我们也不会被别人欺负了……” 　　赵修延微微一颤，侧眸看她。 　　沈秋说：“不要让野心把你的世界占满，我们该活得轻松自在点了。” 第55章 　　医院楼道里人来人往, 有些着急、有些悲伤、有些已然是漠然。 　　沈秋和赵修延分开后，往楼梯上走去。 　　她突然想起年幼在孤儿院的自己和赵修延……其实在某些程度上，他们两个有些相像。 　　一样沉默寡言, 一样浑身是刺，一样对世界充满防备。 　　曾经相像的两个人拥抱着取暖, 但到如今，却要各自走到自己的路上。 　　沈秋觉得难过，却不后悔。 　　她依然会当赵修延是自己最重要的亲人，但是, 不会是爱人。 　　“啊——”楼梯上冲下来一个女孩，手里拿着单子，撞到了她身上，惊呼了一声。 　　沈秋被撞得倒退了一步, 险险踩空, 好在腰后被一双宽大的手掌撑住, 稳住她的身型。 　　沈秋回头，看到了皱着眉头的赵景杭。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女孩连声道歉, 弯腰鞠躬。 　　沈秋看到她通红的眼睛和手里单子，说：“没事。” 　　女孩说了声谢谢, 一刻没停留, 又往楼下冲了。 　　医院里, 甚少有人脚步是轻松的。 　　“在想什么, 人都不看。”赵景杭扶稳了她, 站到了边上。 　　沈秋：“没……你怎么在这。” 　　赵景杭：“找你。” 　　沈秋看了眼时间：“半个小时都没到。” 　　“我说半个小时之内你要回来，没说我不能去找你。” 　　沈秋哦了一声：“……那你怎么在我后面。” 　　“看着你上楼梯的, 是你自己心不在焉没发现我。”赵景杭问道, “你不去电梯, 走什么楼梯。” 　　沈秋摇了摇头，她只是心里有些乱，随便走走而已。 　　赵景杭看着她的脸色，没有追问，更没有提赵修延。 　　他伸手牵住了她的：“走吧。” 　　沈秋愣了下，下意识就要把手抽出来。但赵景杭预料到了，抓得很紧。 　　“昨晚你对我都那样了，我牵个手还不行？”赵景杭似笑非笑道。 　　沈秋：“……” 　　昨晚她对他哪样了？ 　　赵景杭眉眼却是愉悦的，牵紧了她的手，问道：“要继续走路，还是去坐电梯。” 　　沈秋：“……都走一半了。” 　　“行，那就继续走。” 　　后来，她没有挥开他的手。 　　或许是觉得累了，也或许……这一瞬她心里是任由了自己，放弃了抵抗。 　　于是，就这么一直走到了vip的楼层。 　　但到了这个楼层，看到赵老爷子病房的那一刻，沈秋也回过了神，很快把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 　　“景杭啊，你来得正好，这边你看看……”就在这时，老爷子病房里走出一个男子，叫住了他。 　　估摸着是他的什么亲戚，于是沈秋加快了脚步，朝周米米的病房走去。 　　“姐，你回来了，你跟修延哥没吵架吧？”刚一进门，周天扬就迎了上来。 　　沈秋：“没有，放心。” 　　“修延哥不生气吗。” 　　“嗯。” 　　周天扬有些喜色：“那，这样的话以后你是不是可以正大光明来看我们了。” 　　沈秋拍了下他的肩：“我会经常看你们，别想那么多。” 　　周天扬连连点头。 　　沈秋走到周米米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没过一会，赵景杭也来了。他身后还跟了个人，手上提着的是餐食和水果。 　　“吃饭。”赵景杭说。 　　周天扬：“谢谢哥！” 　　“嗯。” 　　沈秋脑子乱了这么一通，到这会才想起来，都中午了，一屋子人都没吃饭。 　　她看了赵景杭一眼：“谢谢。” 　　赵景杭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不用谢，嗯……你给我切个苹果就行。” 　　给他切水果这事一点不新鲜，沈秋也没说什么，拿过果盘里的刀和苹果，开始给他削皮。 　　“记得切块啊。” 　　“知道了。” 　　两分钟后，沈秋把切成小块的苹果放到了他边上，赵景杭支着脑袋，一双眸子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你拿着，喂我。” 　　沈秋：“？” 　　“不是要谢谢吗。” 　　这要是在家里，她指不定还真就从了他。但现在，边上两个小鬼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哪里动得了手。 　　“大少爷，你不说，我还以为今天住院的是你。” 　　赵景杭眉眼微压：“你诅咒谁呢？” 　　“没谁，你自己拿。” 　　沈秋不再理他，拿过自己的午餐开始吃。 　　赵景杭不满道：“沈秋。” 　　沈秋把盘里的鸡腿夹给了周天扬，孰若无睹。 　　赵景杭：“沈秋。” 　　沈秋目不斜视，专心干饭。 　　赵景杭坐直了， “沈……” 　　“噗哈哈哈——” 　　赵景杭眉头一拧，看向笑得开心的周米米：“干什么。” 　　周米米连忙止住，道：“没什么，就觉得太可爱了。” 　　赵景杭一愣。 　　周米米认真道：“真的，原来你们谈恋爱是这样的啊。” 　　赵景杭眉头微微一扬，是被这句话说高兴了：“谈恋爱？哦，你姐可还不是我女朋友。” 　　周米米：“姐姐不是你女朋友，你还这么帮我啊。哥哥，那你对下属又太好了点哦。” 　　沈秋瞪了周米米一眼，示意她闭嘴。 　　周米米浑然不绝：“诶哥哥，你不会还在追姐姐吧？嘶……这么一算，你这是不是追得有点久啊。” 　　沈秋：“周米米！” 　　周米米立刻捂嘴：“对不起我不说了。再说你要害羞了。” 　　周天扬皱眉，立刻反驳道：“哪会，我从来没见过姐姐害羞。” 　　“现在不就是吗，耳朵红了呀！” 　　赵景杭原本还没发现，周米米一说，他还真看到沈秋耳朵泛着红晕。 　　他顿时心情是更好了，伸手便捏住了她的耳垂：“还真是啊——” 　　“你干嘛！”沈秋整个人都是一惊，立刻拍掉了他的手。 　　赵景杭看着她炸毛，突然想起了昨夜，她好像，这里特别怕痒。 　　沈秋捂着耳朵，防备地看着他，“赵景杭，你别动我。” 　　“好，现在不动你。” 　　以后也不行！ 　　沈秋磕巴了下，道：“你刚不是说坐会就走吗，怎么还不走……” 　　赵景杭看了眼时间，确实是差不多了。 　　他幽幽笑了下，起身：“是要走了，你们有事就打电话吧。” 　　周天扬：“好的，哥再见。” 　　“嗯。” 　　赵景杭走后，周米米又忍不住在那里笑。 　　沈秋瞥了她一眼：“吃你的饭，别闹了。” 　　周米米：“可是姐姐，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啊？” 　　沈秋：“没怎么回事。” 　　周米米：“但我看着，他喜欢你。” 　　“是！我这么觉得。”周天扬道，“景杭哥是有点臭屁，不过人还是挺好的样子，姐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啊？” 　　沈秋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她沉默了许久，才抬眸看向两人：“他是什么人，你们不是知道吗。” 　　两人皆是一愣。 　　周天扬：“……是修延哥的堂弟，是那个很厉害的赵家的人？” 　　沈秋嗯了一声。 　　周天扬：“所以，跟你喜不喜欢他有什么联系？” 　　沈秋淡淡道：“天扬，我跟他不是一路人。” 　　沈秋说的含蓄，但周天扬和周米米却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立刻明白了。 　　他们都是孤儿，都是艰难地成长起来的，他们和那些含着金汤匙的世家子弟，走的本就是两条路。 　　之前觉得好玩没想到那一层，但现在被这么一提醒……赵景杭那样的家庭会娶什么样的女孩子，他们该心知肚明的。 　　—— 　　晚上，周天扬回了学校，沈秋便在医院里陪护过夜。 　　第二天一早，沈秋刚和周米米洗漱完，就看到了赵景杭。 　　他手里提着早餐，放到了桌上。 　　周米米今天看到他没敢像昨天那样打趣了，笑着打了个招呼后，便窝回床里。 　　沈秋：“你怎么这么早。” 　　赵景杭：“你不也很早。” 　　沈秋：“我平时都很早。” 　　言下之意，他并不是。 　　赵景杭轻咳了下：“老头不太好，过来看看他。” 　　“哦。” 　　赵景杭：“梁姨准备的早餐，吃吧。” 　　沈秋：“谢谢……” 　　赵景杭笑了下：“你倒是突然对我客气得很。” 　　沈秋没接，只问道：“你吃了么。” 　　“没有。” 　　沈秋把他拿过来的食盒打开了：“那一起吃点？” 　　赵景杭很快说了好，在椅子上坐下来。 　　沈秋把筷子递给了他，说，“我已经给米米请了护工，医生说她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 　　“嗯。” 　　“你下午要去一个酒业开幕会，我到时候可以跟你一块走。” 　　“好。” 　　沈秋拿起勺子，吃梁姨做的小米粥，梁姨做的味道很软糯，比外面店里都要好吃。 　　吃了两口后，勺子上突然放了一块切好的培根。 　　沈秋抬眸看他，赵景杭却没有什么反应，管自己吃东西了。 　　沈秋垂了眸，心口是忽视不了的难过情绪。 　　“沈秋。” 　　“嗯？” 　　赵景杭放下了筷子：“那天晚上……” 　　叮叮——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断了他的话。 　　赵景杭拿起手机，按了接听：“说。” 　　…… 　　赵景杭骤然起了身。 　　沈秋也跟着站了起来：“怎么了。” 　　“爷爷走了。”赵景杭脸色完全沉了下来，他拍了下她的肩，“管自己吃，我先走了。” 　　他走得很快，后来，向来安静的vip病房走廊，突然人来人往。 　　沈秋想，赵家还是要变天了。 　　—— 　　两天后，周米米出院，沈秋将她送回了福利院，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之后一段时间，她没有再见过赵景杭。但她没有离开出租房，因为在合同上，她还是他的保镖，她需要随时待命。 　　可后来整整一个月过去了，她都没有得到任何指令，也没有收到赵景杭的没有任何消息。 　　于是，合同就这么到期了。 　　她最开始以为的会很难熬的两个月，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过去。 　　到期的第二天，她收到了一大笔钱。 　　汇款人是赵正源的秘书，他按合约规定，给她汇了尾款。 　　然后，突然就没有然后了。 　　她的世界，没了任何束缚，到了她想要的位置上。 　　而她跟赵景杭的联系，也彻底断了。 　　一切都很突然。 　　赵景杭，一时间好像从她的世界消失了。 第56章 　　春天已经彻底来临, 小区楼下那颗树从枝叶稀疏到郁郁葱葱，愈发朝气。 　　这天，方筱筱从学校回来，哭丧着脸, 进门就摊在了沙发上。 　　沈秋听到声响, 从房间的电脑前起身。 　　“怎么了。” 　　“气死我了……” 　　沈秋见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坐到了边上：“是学校又发生什么事了？” 　　“是啊！我真是服了那几个家长了，孩子成绩不好把责任全推到了我身上，还到校长室情愿, 要换了我！”方筱筱怒道，“之前我已经给那三个孩子着重关注了, 可是他们真的上不来，上课也不听, 我是真拿他们没办法。” 　　沈秋：“一个班级, 不会所有孩子都是成绩优异的。” 　　“但是每个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最拔尖的那个。”方筱筱道, “哎累死了，以前我以为小学老师很好当, 还有寒暑假呢。结果……私立学校真的是太累了，嗓子天天哑, 要死要活还要被家长投诉, 我不想干了都。” 　　沈秋不太清楚她们学校上班的模式，只能拍拍她的肩表示安抚。 　　方筱筱道：“秋, 之前你说赵景杭那合同结束后你也有自己的打算，你想好干什么了吗。” 　　沈秋道：“嗯，其实, 以前有想过自己开个跆拳道馆。” 　　方筱筱眼睛一亮：“啊？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 现在也有在准备。” 　　“真的啊！你要创业, 一个人？” 　　沈秋笑了下：“那不然呢。” 　　“不然加我一个吧！” 　　“嗯？” 　　方筱筱：“我入股！这老师我是真不想当了，跆拳道我不懂，但我可以给你当个行政啊，你总需要后勤的不是。” 　　“行是行，但是……刚开始也很累的，而且，我没把握一定做得好。” 　　“那我知道啊，创业嘛。”方筱筱道，“之前我爸妈给了我一部分积蓄，我自己这些年也存了点。其实我一直也想自己干点什么，但是，一直不知道干嘛。” 　　沈秋：“你认真的啊。” 　　“认真，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了，你现在准备到什么阶段了？” 　　沈秋这一个月来，其实一直有在做规划，包括选址、规模、请多少教练……等等，她已经有了初步的模版。 　　“现在是选址，联系了两个地方，后天想去看看的。” 　　“可以啊，后天正好周末，我跟你一块去看。”方筱筱气势汹汹地道，“这学期结束我就离职，到时候跟你一块！” 　　沈秋原以为，方筱筱就是在学校受了气，一时冲动。 　　但没想到后来她真把辞职的事提上了行程。 　　于是，两人在一块选完址后，沈秋便开始跟进装修。 　　之前她自己存了些钱，再加上方筱筱的加入，开个小型的跆拳道馆，资金还算充裕。 　　只是亲力亲为，很多事她相当于重新去学，每天都很累。 　　不过，还是开心居多。 　　因为真正有了自己想做的事，而且，这件事能填充她的生活，让她少去想其他事。 　　在赵景杭消失的四十五天，沈秋看到了他的蛛丝马迹。 　　不是有意的，而是她在朋友圈，看到了赵青梦发的一条朋友圈。 　　定位在国外，三张图片里，有一张是赵景杭。 　　但赵青梦估计并不是为了拍他，所以赵景杭只有个侧影，并不清晰。 　　赵青梦配文：一天天的，真麻烦。 　　赵家变了天，他们这群人确实都在忙碌中。 　　这个月，就连赵修延也只是电话了她两个，不过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她告诉了他想要开个跆拳道馆。赵修延说要帮忙，她拒绝了。 　　至于赵景杭，他是消失得彻底。 　　不过……沈秋觉得这样也挺好。 　　只是偶尔，她会控制不住有些难过，也会想，那天在医院，他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 　　这天，周三，天下了大雨。 　　沈秋在馆里盯完了装修，准备回家。 　　路上接到方筱筱电话，她说下了课正要打车回来，但没带伞。 　　沈秋便说自己在小区门口等她。 　　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沈秋在门卫亭下站住，等了十分钟，方筱筱的车到了。 　　沈秋走了过去，把人接了出来。 　　“晚上我们煮面吃吧，家里还有点菜和肉。”方筱筱说。 　　沈秋：“可以。” 　　…… 　　两人说说笑笑，就从小区外走了进来。 　　五十米外，就是她们住的单元楼了。 　　越走越近后，沈秋看到单元楼下有个黑色身影，因为撑着把伞，看不见脸。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口突然咯噔了一声。 　　那身影，甚至是那把伞，她都觉得有些熟悉。 　　方筱筱没一会也看见了，原本那里站着个人不奇怪，但那男人很高，一身黑衣，身姿挺拔，一个轮廓就让人不得不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方筱筱有些好奇地打量着。 　　而后，大概是脚步声近了，门口那人终于动了。 　　伞面被他微微一抬，没有伞衣的遮挡，他的脸终于在雨帘之中露了出来。 　　许久不见但犹如刻在脑海里的那双眼睛，如玉般清明，平静又张扬，在矛盾中的耀眼着。 　　沈秋定在了原处，轻抿了唇。 　　眼前人不知是今天天气有些冷的缘故，还是最近崩波太忙的缘故，肤色有些血色不足般的白。但看着并不难看，反而在这种阴雨天，有些难以言喻的俊逸。 　　像电影里……长相绝美的吸血鬼。 　　方筱筱也看清了站着的人是谁，她看了沈秋一眼，眼神询问她怎么办。 　　沈秋把伞递到了她手里：“你先回去吧。” 　　方筱筱点了下头。 　　两人走到了屋檐下，方筱筱刷卡进去了，沈秋则转身看向边上站着的人。 　　风有些大，雨水被吹得凌乱，斜肆着过来。 　　眼前人朝她走了几步，微微斜了伞，把风雨挡住了。 　　“这么晚才回来。”赵景杭开了口。 　　沈秋听着来人的声音，有些恍惚，沉默了片刻才道：“有点事，你怎么在这。” 　　“刚回来。” 　　沈秋想起了刚才在朋友圈看到的赵青梦的朋友圈，她在一个小时前发了落地，召集朋友晚上出来玩。 　　所以，赵景杭也是同班飞机吗。 　　他一下飞机就跑这来了么？ 　　沈秋嗯了声，突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赵景杭垂眸看着她，说道：“爷爷去世了后，一直在操办丧礼。后来丧礼结束，又去了国外，那边几家公司和资产要处理，很多事，每一天都忙。” 　　他现在，是在解释了。 　　“一个多月了总算处理好了。”赵景杭笑了下，说，“沈秋，你也是够狠心的。” 　　沈秋疑惑：“什么？” 　　“这一个多月你都没联系我，不狠心？” 　　沈秋拧眉，下意识便道：“前一个月我是在待命，但你没联系我。” 　　“不敢。” 　　沈秋愣了一下，都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眼前人便揽了过来。 　　他大衣上还带着轻微的水汽，贴在她脸上时，温热，又带了些湿润。 　　“联系你，就想回来见你了。”赵景杭有些不满地说了声。 　　沈秋心口徒然一跳，伸手按在了他胸口，要拉开距离。 　　赵景杭却用了些力，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所以我就不联系你了，不然会想飞回来。但样的话，会误正事。” 　　良久的沉默，沈秋微微垂了眸：“赵景杭，我们的合同到期了。” 　　“我知道。” 　　沈秋深吸了一口气：“你之前说过的，合同到期，你就放了我。” 　　赵景杭微微一僵，松开了人。 　　沈秋没有抬眸，她避了他的视线，只看着他拿着伞的那只手。 　　纯银的伞把衬着他的骨节更是精致白皙，方筱筱早前在家时跟她说过好几遍，说他虽然人很坏，但手是真的好看。 　　还真是这样。 　　“你还想走？”赵景杭问。 　　沈秋：“我说过的……” 　　赵景杭拧了眉，声色是压抑得低：“你那晚在酒店说你喜欢我，沈秋，别假装忘了。” 　　沈秋：“……我喝多了。” 　　“可我他妈不能当你喝多了！” 　　沈秋倏地抬眸：“但是赵景杭，我们并不合适。” 　　赵景杭一顿：“什么？” 　　“喜欢这种东西，说没有就没有，长久不了。而合不合适，一开始也决定了。” 　　“需要考虑什么合不合适的问题？”赵景杭有些匪夷所思。 　　沈秋想，这就是她跟赵景杭的差别。 　　他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而她却瞻前顾后怕这怕那……怕他没有了喜欢，怕他突然有了合适的结婚对象。也怕自己再次深陷，怎么都拔不出来。 　　“从始至终，我们之间就不平等。” 　　赵景杭愣了下，眼底有了慌乱：“是，我承认我之前把你放在保镖的位置，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但以后不会，我可以让你做你想做的事，不会强迫也不会再命令你干什么——” 　　“合同已经结束了。”沈秋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不要再见了吧。” 　　“……” 　　沈秋退了一步，转身去刷门禁，只是，她拿了好几次门禁卡都没有拿出来，她竟然在发抖。 　　“是不平等！”在沈秋拿出卡去刷的时候，赵景杭猛得拽住了她。 　　“我喜欢你喜欢得死都放不了手，而你轻而易举就能说走就走！我们之间，确实不平等。” 第57章 　　有些人倔强, 又敏感。 　　喜欢这个词汇，轻易说不出口。 　　醉酒时，她由了自己, 说出了心里所有的话。可清醒时, 却又知道, 那些话, 根本就不该。 　　沈秋眼里有了湿意，没有回头看他。 　　赵景杭道：“沈秋, 我们别再闹了。你跟赵修延到底是怎么样我不管了, 之前的事也一笔勾销, 我们就当没发生过行不行。” 　　沈秋微微一怔, 心里更是酸涩了。 　　当初他有多生气她知道的，可现在, 他却能说出这样的话。 　　沈秋回了头：“没有赵修延, 没有之前的所有事，我跟你也是不同世界的人。” 　　“是不是同个世界，不是你说了算。” 　　“是啊……是你说了算。”沈秋有些无奈, “但是我也不想被你扯进你的生活里，在你不喜欢或者有了什么利益冲突的时候就把我推开。” 　　“我他妈怎么就不喜欢了，而且有什么利益冲突？！” 　　沈秋看着他, 道：“赵景杭，你未来的另一半是跟你一样的人，不应该是我。” 　　赵景杭愣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她说的意思了。 　　他攥住了她的手臂, 厉声道：“你当我是赵修延？！将来还需要娶一个事业上能帮得上我的人？” 　　沈秋：“门当户对, 不是不对。” 　　“去他妈的门当户对。”赵景杭气得头疼, “我需要别人给我帮衬？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拿, 不需要任何人。沈秋，我要你，也不会管你是什么人。” 　　雨伞已经拿偏了，雨水飘在他的脸上，沾湿了睫毛，有点像泪。 　　沈秋在他歇斯底里的话语中乱了心神，心口狂跳，一个多月的压抑似乎濒临崩溃。 　　他在硬扯着她去他的世界，她却不敢。 　　“你的喜欢会有多久？” 　　慌乱中，她问出了这样的问题。问出口后，沈秋自己愣住了，觉得幼稚，也觉得难堪。 　　赵景杭却静了下来，他低眸看着她，说：“我说我会一直，你又信吗。” 　　“……我不知道。” 　　赵景杭心口一揪，从前他放荡不羁，视爱情为无物，也觉得爱情这种东西很可笑。 　　可竟然有一天，他就因为一个女人不相信他会一直喜欢她，觉得慌张，觉得难过。 　　“我没有对任何人像对你一样，我……” 　　“但你有很多人。”沈秋抽回了手，退了一步，“谁都在觊觎你的赵景杭，你勾勾手就有了。” 　　沈秋觉得此刻她的脑袋都不太能清醒地思考了，因为急于摆脱现在的状况，慌乱地丢出了一个雷：“而且，你，你生气了就可以去找女人去酒店，你好像很习惯这种方式。我不喜欢。” 　　赵景杭顿了一下，脸刷得绿了。 　　瞠目间，他突然意识到之前自己为了气她做的事忘记解释了。 　　“沈秋，不是，我跟那些人不是——” 　　沈秋自莉莉口中知道，他带人回酒店，不是真做了什么。但这会，她还是拿了这事来拦他。 　　反正……即便真的什么都没做，他身边有很多女人、很多选择，却是事实。 　　末了，她也不想等他解释什么，转身开了门，走了进去。 　　卡擦一声，单元门自动上锁了。 　　沈秋紧绷着一颗心，按了电梯。 　　但还好，自她进电梯，一直到回了家，赵景杭都没有再跟上来。 　　雨还在不停地下，回到房间后，沈秋依旧不能平静。 　　她走到了窗边，低眸往下看。 　　这个角度，看不到楼下的场景……但她恍惚间，却觉得自己看到了他的身影。 　　一直啊。 　　他竟然说，他会一直喜欢。 　　—— 　　几乎一夜没睡。 　　但第二天，沈秋还是一大早去了跆拳道馆跟装修的事。 　　晚上七点多，工人做完了今天的工作回去了。 　　沈秋没走，她叫了个外卖，在馆里又待了很久。等到她熄灭了所有的灯，关了门从楼上下来时已经快十点了。 　　她一边走，一边拿出了手机，准备给方筱筱打个电话，告诉她她现在要回家了。 　　但电话还没拨出去，就看到了楼梯下方站着的身影。 　　十点多这栋楼很多店都要关门了，所以来往的人很少，他站在那里，愈发显眼。 　　沈秋捏紧了手机，没有再播电话。 　　“跟我走一趟。”走近时，听到赵景杭说。 　　沈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赵景杭道：“我会查。” 　　也是。 　　他有什么查不出来的。 　　沈秋道：“我要回家了。” 　　“你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沈秋：“不要。” 　　赵景杭拉住了她的手腕：“给我半个小时。” 　　…… 　　老杨早早就把车停到路边了，但他等了快一个小时，都没见赵景杭回来。 　　刚想打个电话问问时，突然看见不远处，赵景杭拉着个女人走了过来。 　　定睛一看，竟然是沈秋。 　　老杨顿时来了精神，把后车门解了锁，等着两人上车。 　　沈秋一路被赵景杭拉着，他这脾性她也清楚，不达目的不罢休，于是起初挣扎无果后，她也就不跟他做无谓的反抗了。 　　上车后，她先跟老杨打了个招呼，然后又问了遍：“你到底要我去哪里。” 　　赵景杭脸色很淡：“老杨，去星辉。” 　　沈秋：“？” 　　“好的少爷。” 　　车子一路飞驰，半个多小时后，来到了星辉门口。 　　许久没来，可这会沈秋看着窗外，竟然有种回到熟悉的地方的操蛋感。 　　“赵景杭，那天我应该说得挺清楚的了，你带我来这里想做什么。” 　　赵景杭拉着她的手腕不放，好像生怕她跑了似：“你不是说我身边女人多，不是说我轻易带那些女人去酒店吗，我解释。” 　　“……你解释什么？” 　　赵景杭：“跟我过来。” 　　沈秋都不知道赵景杭想做什么，被他强制性带到包厢里后，就见着他拿出了手机打电话。 　　“让人过来。” 　　沈秋一脸懵，只见过了一会后，陆陆续续有人从外头进来了。 　　一个两个三个……全是女孩子，且好几个是她脸熟的。 　　沈秋顿时从位置上站起来：“赵景杭，你干什么啊？” 　　“我没有随便跟人上床，之前那几次去酒店都是为了气你而已，我没有动过她们。” 　　沈秋有些卡壳了，她怎么都没想到，昨晚她说了那句话后，赵景杭还特意叫了这么多人过来。 　　她磕绊了下，道：“你，你说没有就没有啊。” 　　赵景杭眉头一跳，显然是生怕她说出这句话，“我真没有，我发誓。沈秋，你可以问。” 　　一溜烟女孩子排排站，虽然几个小时前她们就被赵景杭说过今晚要做什么，但真的看到那个阴晴不定的大少爷这么哄一个女孩的时候，都有些惊呆了。 　　她们知道赵景杭这个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 　　而此时另外一边，隔壁包厢—— 　　“诶，颜思哪去了？”正喝着酒的一个男人问道。 　　“出去了，说赵景杭找。” 　　“赵景杭？找她做什么？” 　　“不知道啊……” 　　“我靠！”突然，有人惊呼了声，“你们看群里！今天赵景杭来了，有人说他叫了好多个人去他包间，而且整个包间就他一男的！” 　　“真的假的？赵景杭想干什么，玩这么大？” 　　“颜思今天不是跟我们一起吗，他一叫她就走了？” 　　“这算什么，我刚进来的时候碰到403的钱总，他说今天一小明星都跟他喝得半醉了，还强撑着起来，说赵景杭找。” 　　有人立刻不满道：“靠，赵景杭这逼什么意思啊，非从我们这勾人？一点不把我们放眼里是不是？” 　　“嘘！小声点。酒能乱喝话不能乱说，赵景杭你也敢硬刚。” 　　“妈的，可是他……” 　　“算了算了，别计较。”那人怪笑了声，道：“估计是大少爷今天心情好，想玩个大的。” 　　“操……哪个包厢啊。” 　　“说是902。” 　　尹兴程今天是刚从会议上结束，就被友人拉过来的，喝了一些后，有些喝不动了，就想离开。 　　但刚起了身，就听从包间外进来的人道：“兴程，你知道赵景杭今天在星辉吗。” 　　尹兴程：“他没在吧。” 　　“他在。我刚听人说，他今晚就一个人，叫了一堆美女去他包间。” 　　尹兴程愣了下：“真的？” 　　“真的啊！这家伙什么情况啊……诶，咱们去看看？” 　　尹兴程眉梢微微一挑：“哪个包厢。” 　　“902，我刚从卫生间过来的时候，还看到一美女进去了。” 　　尹兴程这下神志是清醒了，立刻站了起来：“走，去看看！” 　　尹兴程从没见过赵景杭这种阵仗，就算是以前，玩的人也基本是他招呼过来的，还没见他这么“荒淫无度”过。 　　他兴致勃勃地往902包厢走了过去，远远的，看到了好几人在那门口张望。 　　“干嘛呢都。” 　　“诶，兴程，你来了啊。” 　　尹兴程道：“在门口鬼鬼祟祟干什么。” 　　“你说呢。”那人笑了下，“我就看看赵大少爷玩啥呢，把我的人都叫走了。” 　　尹兴程往门口看了眼，从门上透明的玻璃看进去后，还真看到里头站了一排女孩子。 　　他跟赵景杭关系好，所以也没顾忌，当下就推了门进去。 　　包厢里安安静静的，一点音乐都没放。 　　所以推门进去的那一刻，尹兴程和身后的一群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赵景杭带了丝焦虑的辩解声：“我确定我一个都没碰过……她们都可以给我作证。” 　　“是的沈小姐。”那排美女中叫颜思的女人说道，“那晚我们去酒店之后，赵总进了卧室，而我是在客厅睡的。因为在客厅睡不好的缘故，我还整夜没睡……再后来你应该记得的，六点多就叫你过来了，是你送我回家的。” 　　“我我我，我也是！我也是在客厅！甚至我都没过夜呢……半途就走了。” 　　“沈小姐，我之前对外说我跟赵总有过。我是装的……其实没有，真的。” 　　…… 　　一排人轮番说，那场面，又好笑又诡异。 　　尹兴程大受震撼，又往里走了些，这下，终于看到今晚的主角了。 　　此时沈秋正坐在沙发上，一脸迷茫。而赵景杭则站在一旁，大概是怕沈秋还不信，他脸色有些苍白。 　　他全身心都在沈秋身上，甚至都没注意到他们这群人走进来了。 　　后来，还是沈秋先看到了他们。 　　她脸色微微一变，刷得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走了……” 　　“沈秋！”赵景杭拉住了她，“我都是认真的。” 　　沈秋有些窘：“别说了，这么多人……” 　　赵景杭这才回头看了一眼，一群人看到他投过来的神色，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人多了更好，那有更多人作证了。”赵景杭竟没有生气。 　　他重新看向了沈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说，“我会一直喜欢你，我确信。” 第58章 　　今晚常去星辉的那堆二世祖的群里很热闹, 叽叽喳喳，连平常最不说话的人都冒出来了。 　　话题不外乎一个：赵景杭。 　　【靠，我当时是真想直接拿手机拍, 但是我不敢！那个录音的, 我佩服你】 　　【谁录的音啊？】 　　【哈哈哈谁敢跳出来说？？】 　　【不重要, 录音的就是菩萨】 　　【真是赵景杭吗，他竟然在表白？】 　　【千真万确，当时好多人都在场。前段日子他不是玩得很花吗, 那些女孩子说是假的，就为了气他那小保镖】 　　【这么戏剧……】 　　【是真爱了，你都没看到当时他解释时的脸色, 急得啊！】 　　【不是说那小保镖是赵修延的人吗？】 　　【不管是谁的人, 反正现在是赵景杭的人了】 　　【这话说的不对，我寻思着是赵景杭是她的人了吧，我们赵大少爷今晚就差在自己身上贴标签了：已婚，勿扰】 　　【哈哈哈哈哈哈】 　　…… 　　事情传得很快，不久赵青梦也知道了。 　　赵青梦打电话给赵景杭求证的时候，赵景杭正和尹兴程坐在吧台前，脸色有些阴郁。 　　不久前，他放沈秋走了, 让老杨去送的，但是他心里还是忐忑，这一个多月，他每时每刻都在想她, 原想着回来后他们能说开, 忘了之前就好好在一起。 　　没想到, 这事并没有那么容易。 　　“别吵了, 挂了。”赵青梦在手机那边说了一堆，但赵景杭懒得理她，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尹兴程看了他一眼：“这下好了，真是全部人都知道了。” 　　赵景杭：“知道就知道了，无所谓。” 　　尹兴程：“所以，你认真的？” 　　“我不像？” 　　尹兴程：“不是不像，之前我就觉得你对沈秋不一样，只是……我没想到这么不一样啊，你这阵仗，不知道的人以为你都要求婚了呢。” 　　“要是这么容易就好了。” 　　尹兴程呆了一瞬：“啊？你不会还真想到求婚吧，你想跟她结婚？” 　　赵景杭倒还没想到这一层，但是如果结婚能把她绑在自己身边，他觉得也可行。 　　尹兴程见他默认的样子，心中更为震动了。他们这群人，谁不知道“玩”跟“成家”的区别。 　　玩的时候对象是什么样的都可以，只要自己开心。但如果是嫁娶，那对象绝对要是个门当户对，对自己有益处的人。 　　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想娶，也要她愿意吧。”赵景杭自嘲道。 　　尹兴程：“你家里人……能同意？” 　　赵景杭：“我娶谁，要他们多嘴吗。” 　　尹兴程想想也是，自赵家老爷子去世后，赵家有了大变动。 　　老爷子遗嘱上把自己的资产拆分了给下面的子孙，从中获取到最多的，是赵景杭。 　　现如今，赵景杭在赵家的地位不可撼动，不仅赵修延赵子耀他们，估计连他父亲都要忌惮三分。 　　所以，如果他现在想做什么，还真没有人能管得了他。 　　尹兴程道：“那……沈秋现在到底什么态度？” 　　赵景杭：“她不愿意，也觉得我跟她不是同类人。”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 　　语闭，被赵景杭阴森森的眼神剐了眼。 　　尹兴程连忙说：“你也知道沈秋的身世，她这样的女孩子安全感缺失很严重。你吧，又确实让人没什么安全感。” 　　“……” 　　“不过没关系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女孩子嘛，要好好哄。” 　　—— 　　一场戏剧又混乱的戏码，沈秋回到家后，手机接到了好几个电话。 　　其中一个，是莉莉。 　　“沈秋，原来事情是这样啊，我说赵景杭映不起来，还真是冤枉他了！” 　　沈秋：“……” 　　“我就说赵景杭为什么对你总是怪怪的，原来是真喜欢……不过他也太幼稚了吧，为了气你就故意跟那么多人装模作样。你现在怎么想的啊。” 　　“……没怎么想。” 　　“啧真是惊讶死我了，我跟你说啊，现在好多人都觉得你真的很神，连赵景杭这种都能收入囊中，太牛了。” 　　沈秋脑子有些乱，只道：“莉莉……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诶诶好，不过你们要是有什么新进展，一定告诉我啊！” 　　…… 　　所以人都在震惊，但，也能理解。 　　因为一直到现在，她也都在震惊。 　　那个着急的人真的是赵景杭，那个确定地说，我会一直喜欢你的人也是赵景杭。 　　像梦一样。 　　她迟疑着震惊着，又忍不住，不停地回忆着。 　　又快一夜没睡，连着昨天的失眠，她人都有些恍惚了。 　　第二天从床上起来，她眼下冒出了两个黑眼圈。那种失眠的揪心感实在是难受，于是她早上没有去现场监工，重新睡了过去。 　　一直到下午三点多，她才从家里出发，去了跆拳道馆。 　　今天有两个工人请假了，沈秋为赶进度，有一面墙打算自己上漆。 　　她才刚调好了漆，就有个工人进来招呼了下：“老板，有人找。” 　　“谁？” 　　“不知道呢，一帅哥。” 　　沈秋瞬间心里有了答案。 　　果然，没一会，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沈秋停住了手上的工作：“你怎么又来了……” 　　赵景杭绕过凌乱的材料，站到了她面前：“你这个又字，让人很不舒服。” 　　沈秋脸色有些别扭：“……我说的是事实。” 　　昨晚的事她还没缓过来，现在看到他，有些心悸。 　　但是赵景杭本人，看着好似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没跟她呛，只道：“路过，来看看你这地方怎么样了。” 　　沈秋垂了眸：“没怎么，都还没好。” 　　“哦。”赵景杭环视了一周，问道，“你现在要干什么，弄油漆？” 　　沈秋说：“我要刷墙了，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会很脏。” 　　赵景杭低眸看了眼她脚边的油漆：“你要自己来？” 　　“今天人手不够。” 　　赵景杭嗯了声，突然抬手开始解袖口的扣子，他把扣子解开后，慢慢地往上卷，露出了结实有力的小臂。 　　“现在你人手够了。” 　　“啊？”沈秋看着他俯身把油漆桶提过去，愣了一瞬后，立刻去阻拦，“赵景杭，你放下。” 　　“帮你。” 　　“我，我不需要你帮。” 　　“这么大面墙，两个人不是更快。”他说着，就把油滚刷拿了出来，毫不犹豫地往墙上招呼。 　　沈秋呼吸一滞：“喂，不是你这么弄的——” 　　赵景杭回了头，不满地看着她：“那你倒是教我弄，光站着说什么风凉话。” 　　“…………” 　　这面墙只一面，但是很大。 　　沈秋看着赵景杭瞎来，实在是拿他没办法了，最后，自己拿起一个滚漆刷，在他旁边教着。 　　赵景杭有样学样，上手很快。 　　但因为没有穿防护的衣服，免不了被油漆溅上了。上身的白衬衫看不出什么，但黑色的裤子星星点点，很明显。 　　第一遍刷完后，需要风干四个小时。 　　于是沈秋放下了工具，脱掉了防护衣，回头看赵景杭。 　　本来想让他把工具放下，但回头时看到他不仅衣服脏了，连脸都蹭得这一块那一块的，突然有些想笑。 　　“就这样好了？”赵景杭问。 　　沈秋：“先这样，已经不早了，明天工人会过来上第二遍。” 　　赵景杭嗯了声，看了眼她嘴边的笑意，问：“你笑什么？” 　　沈秋心里觉得他此刻很好玩，但没想到自己还真表露了出来，她收敛了，说：“你的脸，快去擦一下吧。” 　　赵景杭抬手摸了下，皱眉：“哪里。” 　　沈秋从包里拿出湿纸巾递给他：“左边。” 　　赵景杭站着没动，也没接：“看不见，你帮我。” 　　沈秋顿了顿，视线停在他脸颊那块脏的地方，最后，直接伸手把湿巾怼在那块：“这里。” 　　赵景杭被她撮得脸都侧了过去，嘶了一声，“你轻点。” 　　沈秋侧过头没去看他：“我等会要回去了，这也要关门了，你走吧。” 　　“你就这么对帮你的人？” 　　沈秋嘟囔了声：“……我也没让你来。” 　　赵景杭没听清，一边随意擦着脸颊，一边走到她面前：“饿了，带我去吃个东西。” 　　说完见沈秋不为所动，赵景杭又道：“我帮你刷了墙，你请我去吃个夜宵不过分吧？” 　　“赵景杭，你……” 　　“你拒绝试试，那我明天还会过来。” 　　沈秋一下子就消音了。 　　她抬眸看了他好一会，终于有些无可奈何道：“大少爷，你想吃什么。” 　　赵景杭嘴角微微一勾，满意了：“关东煮吧。” 　　—— 　　沈秋发现，她这一个多月来，没有吃过关东煮。 　　以前她其实挺喜欢吃的，经常一个人过来买。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关东煮这个东西沾上了赵景杭的痕迹，想买想吃的时候，脑子里浮现出的都是跟赵景杭一块吃的样子。 　　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她这段时间，潜意识里不再去碰。 　　大楼一层就有家便利店，沈秋带着赵景杭过去了。 　　她去前台买关东煮，赵景杭则在位置上坐下，惬意地等着她。 　　沈秋知道赵景杭想吃什么，所以一点也不需要他的参合，让店员拿了满满两大杯。 　　拿完后，她去冰箱里拿饮料。 　　拿上再回头时，看到不远处窗边，两个小姑娘互相推搡着，到了赵景杭身边。 　　沈秋都不用听，就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事。 　　赵大少爷魅力无边，即便衣服裤子都是油漆，估计都能被冠上“最帅油漆工”的称号。 　　沈秋抿了抿唇，去收银台把钱结了。但结完却没有走过去，因为，她想等着前面的人结束。 　　但她看见赵景杭很快转过头，对着她这个方向道：“沈秋，好了吗。” 　　沈秋顿了一下，没办法，只好把饮料先拿了过去：“关东煮在那，等会。” 　　赵景杭把人拉住了，他把她按在椅子上坐下：“我去拿，你先坐。” 　　说完想走，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得，对边上两个小姑娘道：“我是她的，加不了别人。” 　　沈秋：“……？” 　　两个小姑娘微微瞠目，顿时明白了：“啊……你有女朋友了啊。” 　　“还不是女朋友。”赵景杭很是坦然，他指了指沈秋，慢条斯理道，“这人不跟我在一起，所以我还在努力。” 第59章 　　一顿关东煮吃得沈秋浑身不对劲。 　　门另外一边坐着的那两个女孩子时不时地转过来看他们, 那眼神，大概是在奇怪她为什么这么不知好歹。 　　于是沈秋加快了速度吃东西，吃完后, 直接起身离开了。 　　“沈秋。” 　　“沈秋！” 　　赵景杭跟在她后面, 拽住了她的手，“送你回去。” 　　沈秋道：“叫车了。” 　　“老杨就那边。” 　　沈秋举了下手机屏幕给他看：“我已经叫车了。” 　　赵景杭瞥了一眼，说：“你就非得跟我唱反调是不是？” 　　“是你在跟我唱反调。” 　　赵景杭默了默：“哦, 刚才我那么说, 你不高兴了？” 　　沈秋：“……没有。” 　　赵景杭笑了下：“你之前说我身边的人太多。所以, 我以后都这样好不好。” 　　沈秋愣了下：“什么？” 　　“当你的专属物, 这还不行吗。” 　　沈秋脑子里立刻冒出了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我是她的，加不了人”。 　　她喉咙一下子又窒住。 　　起了阵风, 风从耳边吹过, 卷起了发丝。她抬手把那缕头发往耳后勾, 但也不知道是风太大还是她有些慌乱了, 竟然两下都没把头发弄好。 　　“7196？” 　　突然，前面停住了一辆白色的小轿车, 司机降下车窗，问了句。 　　沈秋好像整个人都回了神, 她嗯了声，立刻上前拉开了后面的车门，坐了进去。 　　“是7196吗？”司机师傅又回头问了句。 　　“是, 走吧师傅。” 　　司机师傅道：“好嘞。” 　　后车窗没开，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但沈秋却能看到外面的人。 　　车子很快启动了, 沈秋靠在窗上, 缓着躁动的心。 　　等她缓了过来, 再往后去看的时候，已经看不见赵景杭了…… 　　叮—— 　　这时，手机响了下。 　　沈秋低眸，看到了赵景杭发来的消息： 　　【我等你】 　　“小姑娘，你那男朋友是什么明星吗，长得真俊诶。”前排司机笑着说了句。 　　沈秋默了默：“不是。” 　　“不是明星啊？哎呀，跟我女儿喜欢的那个演员有点像呐，还更高呢……我女儿要是看到，准要吵吵。她才十七岁嘞，可爱追星了。” 　　她说的“不是”不是那个意思，但司机却已经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沈秋没怎么听进去，她的思绪都被那三个字占据了。 　　她看了许久，回过神时，司机师傅还在说他女儿的追星史，说到半途，又加了句，你男朋友真挺帅，有点像明星啊。 　　沈秋又往后看了眼，虽然，她知道已经看不见了。 　　“他不是明星……只是，有点好看吧。” 　　—— 　　后来一段时间，沈秋一直在忙跆拳道开业前的那些事。 　　赵景杭偶尔会过来，大部分是在馆里帮帮忙，晃一晃，然后就此借口让她请他吃饭。 　　他安静着，自然着……没有追问她任何话，也没有猛烈地进攻。 　　好像真的，只在是耐心等待。 　　六月中旬，跆拳道馆开业前半个月。 　　馆里所有东西都已经置办完毕，教练也面试好，正在宣传广告阶段。 　　这天，沈秋忙完一天的事，叫了个外卖，准备在馆里吃完再回去。 　　外卖还没到，但先有人敲了门。 　　沈秋就坐在前台位置，所以一抬眸就看到了来人。 　　她有些讶异地起了身：“你怎么来了。” 　　赵修延走了进来，“来看看你这里怎么样了。” 　　沈秋：“嗯……都准备好了，现在在招生。” 　　赵修延因为是刚从公司出来的，穿得还是比较正式的西装。他进来走了一圈，把西装外套脱下了，也解了颗扣子，完全是放松的样子。 　　“还不错，上次过来你这还什么都没有。”赵修延在会客的沙发上坐下，说，“看来，你做什么都能做得挺好。” 　　沈秋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你这话说得有点夸张了啊。” 　　赵修延笑了下：“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开业。” 　　“下个月十五号。” 　　赵修延点点头：“嗯，到时候我过来。” 　　“不用了，你这么忙，这种小事不用管。” 　　“还好。”赵修延迟疑了下，问了句，“赵景杭最近还来吗。” 　　之前赵景杭在星辉的事，早就传到赵修延耳中了。 　　而且有一次他来这里找沈秋，也正好看到了赵景杭。因为那回他是看着他先上楼的，所以就没有再进来。 　　沈秋摸了摸鼻子：“偶尔。” 　　“他这段时间事情应该很多，爷爷留给他那么多东西，是福也是麻烦。” 　　沈秋：“那你呢，还好吗。” 　　赵修延道：“跟之前差不多，老爷子其实分得很清，能力之外，他更知道哪个孙子是正统，我是外面接回来的，他不会把最核心的东西交给我。” 　　沈秋皱眉：“阿延……” 　　“没什么，你之前说得没错，是我的野心太大，已经争得快忘了自己。”赵修延轻舒了口气，说，“其实现在挺好，不用想太多后，反而轻松。” 　　赵修延的神色已是坦然。 　　沈秋见此，也放心了许多。 　　她是真把赵修延当成很重要的人，这么多年过来，他对她的意义是不同的。她不想他每日都在压力中，每日都过得不开心。 　　如今这样，她觉得对他而言是好事。 　　“你好，请问是这里的外卖吗。”就在这时，外卖员进来了。 　　“是的，给我吧。”沈秋起身去把外卖拿了进来，“啊……我刚都不知道你要来，就叫了一份。不然，我们现在吃出去。” 　　“不用了，就在这吃吧，懒得走了。”赵修延看了眼她提着的东西，问道，“你吃什么，给我也叫一份。” 　　“拉面。” 　　“行，那我也吃这个。” 　　沈秋见此也不跟他客气了，直接道，“给你叫碗不辣的。” 　　“好。” 　　…… 　　面不能放太久，赵修延便让沈秋先吃。 　　赵修延看着她安静吃面的样子，突然想起她从福利院出来的第一天，到家里后吃东西的模样。 　　当时也就他们两个坐在餐厅，她也这样，吃得很安静。 　　当时他在想什么？好像是，以后，他会让她每顿都能好好吃饭，会让别人再也欺负不了他们，会让生活越来越好…… 　　那个时候的他，应该觉得他们就此会永远在一块吧。 　　一直以来都太理所当然了，也太把她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所以他忽略了很多东西……以至于到现在，她从自己身边离开了。 　　“你在想什么。”沈秋吃着吃着，抬眸看到赵修延的目光，问了句。 　　赵修延顿了一下，有些苦涩地摇了摇头：“没，就看你吃得很香。这面有那么好吃吗。” 　　沈秋笑了笑：“嗯，挺好吃的，等会你就知道了。” 　　…… 　　赵修延晚上还有一个应酬要去，吃完面后，便离开了。 　　沈秋也回了家。 　　方筱筱已经离职离开了学校，现在正在筹划他们跆拳道馆招生的事。沈秋回来的时候，她正在和她之前认识的几个学生家长聊天。 　　方筱筱：“秋，之前好几个学生家长知道我要开跆拳道馆，要送小孩过来呢。” 　　沈秋在她边上坐下：“你宣传做到你之前学校去了啊。” 　　“没有，就是几个家长关心，问我辞职后去哪，我就说实话了啊。”方筱筱道，“她们说想送孩子过来，强身健体嘛，还说帮我宣传宣传来着。” 　　沈秋笑：“不是跟家长闹僵了嘛。” 　　“那是个别！只是个别，其实大部分家长都很好的。” 　　沈秋：“行，那辛苦你了，我先去洗个澡。” 　　“好你去吧。” 　　沈秋回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躺床上休息了会。 　　眯着眼快睡着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她被吵醒，接起了电话。 　　“沈秋？” 　　沈秋：“梁姨，怎么了。” 　　“你在哪呢？” 　　“我在家，您有什么事吗？” 　　“……我都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说，但是我又不知道还能找谁。”梁姨犹豫了好半天，说道，“是这样啊，刚才少爷回来了，脸色不太好，一个人回了房间，还让我送了很多酒呢。我第二趟进他房间的时候，发现他竟然把那些都喝光了，还让我再拿。我劝他别喝……他又不听，还生气地让我出去。” 　　沈秋拧眉：“发生什么事了。” 　　“这我不知道啊，但是我也不敢再进了，可是他这么喝下去也不行啊。”梁姨道，“沈秋，你也知道他家里人都没人管他的，他身边也没别人，我实在不知道叫谁了，之前也就你敢去拦他，所以……” 　　“梁姨，他现在怎么样？” 　　“我都没敢进屋，怕他发火。”梁姨道，“不然，你过来看看好不好，我真的有些担心。” 　　…… 　　方筱筱刚跟一个家长聊完，突然看到沈秋从房间里出来，穿得衣服也不是睡衣，而是一套休闲装。 　　她惊讶道：“这么晚了你要出门？” 　　“嗯，你先睡吧。赵景杭出了点事，我去看一下，晚点回来。” 　　沈秋说完就匆匆出了门。 　　方筱筱支着下巴，怔愣过后轻笑了一声。 　　这可不一定能回来啊…… 　　沈秋打上车，往赵景杭家去的时候，心里愈发着急。 　　她是怕他出事的。 　　她想……就看一眼，如果没事，她马上就走。 　　到他家后，她轻车熟路地进了门。 　　梁姨就在楼下，她跟她打了个招呼，立刻上了楼。 　　敲了赵景杭的房门后，里面的人没有反应，于是她干脆推了进去。 　　房间里没开灯，只余床前那个墙壁的投屏亮着，上面还在播着电影，但已经暂停了。 　　沈秋看着那个画面，心里咯噔了一声。因为上面正在播着的那个电影，是她生日那天，他跟她一起看的。 　　他们那时候都被这部电影无聊到睡着… 　　沈秋轻叹了一口气，走到了床边。 　　床头柜，床下，都是酒瓶，沈秋挪开床下那些瓶子，坐到他床边。 　　“赵景杭，你没事吧。” 　　她轻推了他一下，她怕他喝得昏迷不醒，万一到酒精中毒的地步就危险了。 　　但还好，赵景杭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底都是红血丝，有些迷蒙，看到她的时候，好像是不确信。 　　他在分辨，好一会没出声。 　　“你喝太多了，别这样喝了，梁姨以为你出事了。” 　　赵景杭眉头皱了下：“沈秋？” 　　“你没事吗？有不舒服吗？” 　　“……没。” 　　沈秋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她说着，就想起身。 　　“你等等——”赵景杭好像才从醉酒中清醒一点过来，他坐了起来，拉住了她的手臂，一下子把人拽到了怀里。 　　他抱过来的时候，满是酒气，氤氲中，还带着她所熟悉的，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沈秋呼吸都是一滞。 　　却是听到他低声问道：“你在担心我？所以才过来的吗。” 　　沈秋无法反驳，她道：“你为什么喝这么多。” 　　“我今天去找你了。” 　　沈秋愣了愣：“什么时候？” 　　赵景杭闷声道：“我去的时候，赵修延在。你在吃东西，他就陪在边上。” 　　沈秋没想到那个时候他竟然去了，她完全没发现：“今天他过来看看装修的样子，我们……” 　　“我嫉妒了。”他突然打断了她。 　　沈秋一怔，只觉得他将她抱得更紧了，又重复了遍：“我嫉妒了。” 　　凶巴巴的，却带了点孩子气。 　　沈秋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嫉妒什么啊。” 　　赵景杭沉默了好一会，就在沈秋想哄着他松手的时候，他道：“……我一直在嫉妒，从我知道是他把你从福利院接出来的那刻起，就在嫉妒……那时候，我明明知道不是你拿走的资料，因为在你面前我电脑上那些数据都是真的，如果是你动的手，他们拿走的就会是真的方案……我明明知道不是你，可是我还是对你生气了……沈秋，我控制不住，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嫉妒他和你的过去，我气得只是这个而已……” 　　赵景杭喝多了，她从前见他喝了那么多次酒，却没见过有任何一次像现在一样失态。 　　沈秋心都有些软了：“都过去了，别再说了。” 　　赵景杭额头抵在她肩上，不肯松手：“今天看到你们在一起，我觉得你们还挺合适……这叫什么，青梅竹马？” 　　沈秋：“……什么合适？你能不能不乱配对。” 　　“可我就是不爽。”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喝这么多？” 　　赵景杭：“我怕你喜欢他。” 　　“我……没有。” 　　赵景杭侧了下头，靠在她肩上，呢喃道：“你别喜欢他……我说了，我是你的，以后都是。我以后都不欺负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别喜欢别人，好不好。” 第60章 　　醉酒后的赵景杭, 力气似乎比正常的时候力气还大，他拉着她，一直没肯松手。 　　但后来沈秋想, 也许，也有她舍不得去拽他的成分在。 　　于是就任由着他拉着自己, 一直到天明。 　　第二天, 她睁开眼的时候自己正窝在床边, 而拉了她一晚上的男人，此刻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刚醒，都不知道他这样看了多久, 有些尴尬地往回抽了下手, 说：“怎么不叫我。” 　　赵景杭：“我以为, 昨晚我在做梦。” 　　沈秋手都有些发麻了, “昨晚梁姨怕你出事，让我来看看, 我来了之后, 你一直抓着我不肯放。太久了……后来我不知不觉睡着了。抱歉。” 　　赵景杭看着她说话，见她皱眉，问道：“麻了是不是。” 　　沈秋一个姿势睡了一夜, 压着的那只手都快失去知觉了：“……还好。” 　　赵景杭却没有听她的, 抓过她的手。 　　沈秋不自在, 想缩回去。 　　“别动。” 　　他把她的手放在身上, 两只手像揉面团一样, 帮她揉捏。 　　指腹是温热的, 熨得她的血液都有些滚烫起来。 　　沈秋强忍着, 最后还是受不住那炙热感, 把手抽了回去：“好了……谢谢。” 　　她从床上下来：“我, 我先走了。” 　　“等等。” 　　赵景杭也起来了：“吃个早饭再走。” 　　沈秋回了头。 　　赵景杭重复道：“一起吃个早饭再走，梁姨应该已经做好了。” 　　…… 　　赵景杭说完进了他自己的浴室，沈秋没再在他的房间待着，回到了自己原先的卧室。 　　因为她想简单洗漱一下。 　　到了原先的卧室之后，她才发现她之前用过的东西竟然都在，而且，都很干净，显然是有在打扫。 　　洗漱完后，她下了楼。 　　梁姨见她下来，开开心心地迎了上来：“早饭我准备好了，马上拿出来。” 　　“谢谢您。” 　　“没事，少爷起床了吗。” 　　“嗯，应该快下来了。” 　　“昨晚辛苦你了啊，我是真的着急……”梁姨拍了拍沈秋的手，“不过，少爷见着你来，应该是很开心的吧。” 　　沈秋没说什么，跟着梁姨走进了厨房。 　　梁姨帮她盛早餐，回头时远远看到赵景杭从楼梯那边下来了，她叹了口气，说：“沈秋啊，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些话，我当时可能觉得是有道理的，但是这段时间我看他的状态……我觉得，有时候身家背景，不能成为衡量两个人是不是能在一起的必要因素。” 　　沈秋一怔。 　　梁姨道：“我知道你的考量，你是担心你们身世差距太大，也担心少爷未来会后悔……但是，如果足够喜欢，有时候就别考虑那么多了，人生才多长呢，不要浪费太多时间。” 　　“梁姨……” 　　“这段时间来少爷都会让我去收拾你原先住的地方，有时候，他还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坐很久，我想，他是在想你吧。” 　　“……” 　　梁姨还有很多话想说，但眼看赵景杭快过来了，只好停住了。 　　赵景杭走过来后，在餐桌边坐下了。 　　见沈秋从厨房走出来，他拉开了边上的椅子：“坐。” 　　沈秋把吃的放在了桌上：“谢谢。” 　　梁姨把厨房剩下的其他早餐都端了出来后，没再打扰，去了别处。 　　于是餐厅只剩下两人安静地吃早餐，他们两人，对昨晚的事都没有再提起。 　　一直到吃完，两人才开口说话。 　　“送你回去。”赵景杭道。 　　“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不用去公司吗。” 　　“送完你就去。” 　　沈秋看他脸色不是很好，便道，“你昨晚喝太多了，这个状态，还是让老杨过来接你吧。” 　　赵景杭：“不多。” 　　“你都喝醉了，还不多？” 　　赵景杭抬眸看她：“我怎么喝醉了。” 　　沈秋知道他昨天思绪是有的，讲话也是清楚的，只是好多时候有些举动，黏糊糊得跟个小孩似得。 　　“你不觉得你昨晚喝醉了吗？” 　　赵景杭大概没有断片，想起了昨晚自己某些幼稚的小细节，脸上有些挂不住：“……上车。” 　　沈秋忍不住笑了下，拿过他的钥匙，“还是我来开吧，送你去公司。” 　　最后赵景杭没有跟她争，让她开了车。只是到公司后，他不让她去打车，说让老杨过来，送她回去。 　　沈秋也不跟他犟了，老杨一时半会没赶到，她便坐在车里等他。 　　赵景杭也没走，陪着一块等。 　　“赵修延跟宋家那边已经解除了婚约。”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后，赵景杭突然道。 　　沈秋转头看他。 　　赵景杭道：“他是因为你吧。” 　　沈秋瞥过头，淡淡道：“这件事不知道。不过，我跟他之间已经说清楚了，我们不会有别的可能。” 　　赵景杭顿了下，眼睛一亮：“那他昨天找你……” 　　“他带着我长大的，我们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 　　“我也没说让你们老死不相往来，我只是……只是问一句。”赵景杭轻咳了声，“我怎么知道他对你是不是真的死心了。” 　　沈秋：“……” 　　“少爷，我来了。” 　　就在这时，老杨赶到了。 　　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被打破，赵景杭下了副驾驶，说：“送她去她要去的地方。” 　　“好的。” 　　赵景杭下车后，沈秋也从驾驶位换了个位置：“麻烦您了。” 　　老杨：“不麻烦的。” 　　副驾驶窗户是开了一半的，老杨启动车子后，沈秋朝窗外看了眼。 　　赵景杭正站在外面看着她，大概是因为昨晚，他眼底下有了一圈淡淡的黑影，比之从前的张扬夺目，憔悴了几分。 　　沈秋攥紧了手，想起了他昨晚说的话，心口发涩。 　　但那酸涩中，细细密密的，又不动声色地有了丝甜蜜。 　　—— 　　跆拳道馆开业前夕，所有的东西都开始紧张地筹备着。 　　开业前两周，沈秋突然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是米米肾脏配型成功，终于等到了肾/yuan。 　　这是比开业还要好的消息，之前，她和天扬他们都给米米做过配型，但都不成功，这两年多来，米米一直在排队等待器官移植。 　　如今能做手术，对她这个病来说是件好事。 　　原本计划中开完跆拳道馆留下的钱没有很多，但是因为方筱筱的加入，现在有多余的钱可以给米米做手术。所以她毫不犹豫就跟医院说要去做。 　　隔天，沈秋就给周米米办理了住院手续。 　　这手术不能拖延，做了一系列检查之后，第三天便要进行手术了。 　　米米进手术室的时候，沈秋就在外面等着，陪同的还有夏知和周天扬，夏知和周天扬紧张得很，两个人坐在一块，闷闷的，都没说话。 　　沈秋也很紧张，但是她情绪外露比较少，看着还是很淡定的。 　　“哥，你来了。” 　　手术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周天扬抬眸间看到赵景杭过来，赶忙打了个招呼。 　　沈秋愣了下，望向周天扬。 　　周天扬连忙道：“我没……没让哥赶过来。” 　　赵景杭在沈秋边上坐下，说道：“你不用瞪他，是我问的。” 　　沈秋：“……我没瞪他。” 　　赵景杭：“怎么样了里面。” 　　“不知道，最少还需要两个小时。” 　　“嗯。”赵景杭把手上提着的咖啡给他们递了过去，“你不用紧张，会没事的。” 　　沈秋看了他一眼，“我没紧张。” 　　赵景杭掌心覆盖住了她的手背：“你人都绷着了，还没紧张？” 　　沈秋面色微变，再开口时，声色竟有些结巴：“我，我没有啊。” 　　赵景杭看着她，笑了下：“好，你没有。”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可看到他的那刻，她一直紧绷着的心，竟然有所缓解。 　　沈秋轻舒了一口气，问道：“你今天没事吗？” 　　“没事，所以过来看看。” 　　“哦。” 　　简单的几句话后，他们便没有再聊天。 　　他只是安静地陪着。 　　两个多小时后，手术完成。 　　米米被送到了无菌病房，因为术后一段时间不能近身探望，在确认了米米没问题后，沈秋便让夏知和天扬先回学校。 　　后来一段时间，米米病情稳定，送到了普通病房，沈秋便自己去陪床了。 　　因为开业前还有很多事处理，她两头忙活，几乎是两点一线。 　　这天中午，她正在病房里陪着米米，打算拿起手机订饭。 　　这时，门被人敲响了，赵景杭走了进来。 　　这几天来，赵景杭出现在这里都不奇怪，米米看到他都已经习惯了。 　　“哥哥好，哥哥今天给姐姐带什么好吃的啦。” 　　沈秋睨了周米米一眼，周米米嘿嘿一笑：“就是给你带嘛，我反正都不能吃的，你们呢，就知道在这里馋我。” 　　赵景杭把买来的一些水果和点心在桌上放下：“知道就好，别偷吃。” 　　周米米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真是太过分了。” 　　沈秋也想让赵景杭别总是一过来就提这么多东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要住院了。 　　但刚开了口，手机就响了。是方筱筱打来的，说跆拳道馆那边出了一点小问题，想让她去看看。 　　沈秋看了周米米一眼，犹豫了下。 　　“你去吧，我在这坐会。”赵景杭轻车熟路地在她原先的位置上坐下，一副要接手的样子。 　　沈秋：“我跟护士说一声……你忙你的去，不用在这。” 　　赵景杭：“还好，有事我再跟护士说一下，自己会走。” 　　沈秋看着他，有些纠结。 　　他却是朝她笑了下：“去吧，早去早回。” 　　赵景杭今天穿得是西装，职场范，冷峻，跟病房是那样格格不入。 　　可也是，那样的温暖。 　　沈秋深深看了他一眼，心底的某处，已经塌陷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好。” 第61章 　　沈秋本来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回来, 但到了跆拳道馆那边，一个又一个的事冒了出来。 　　等她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完了要回医院的时候，已经快要五点钟了。 　　赵景杭如今事多, 很忙碌，让他待在那里照顾米米是耽误他了……不过，他不会真的一个下午都在吧, 应该会走的。 　　沈秋也不确定知道他到底走没走, 下了出租后，便疾步往医院里去。 　　病房门是关着的，但门上有个玻璃窗子, 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沈秋走到病房门口时，推门的手突然停在了门把上。 　　因为，她看到他还在病房里。 　　他就坐在窗边的位置，但因怕米米吹风, 并没有开窗，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手机。 　　光透过透明的玻璃渗入，跳跃在他的脸上。是晚春的阳光, 不浓烈，只柔和了他的眉眼。 　　应该是在看什么资料吧，他看起来很安静，也很专注。 　　不知道为什么，沈秋站在门口，一时间, 竟不想推门打扰。 　　但他似乎是有所察觉, 突然抬眸看了过来。 　　看到她的时候, 他嘴角微微一勾, 起了身。 　　他走了出来, 关上了身后的门。 　　“结束了？”赵景杭问。 　　沈秋回了神：“嗯，结束了。你……在这待了这么久，耽误事了吗？” 　　赵景杭道：“没有。不过等会有事，正好你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他应该是把事推到了她回来为止吧。 　　沈秋抬眸看着他，赵景杭一时半会也没出声，只是安静地和她对视着，好一会才笑了下：“怎么，还有事？” 　　沈秋莫名慌了下，心跳以奇怪的节奏撞击着胸口，突然间，怎么都按捺不下来。 　　沈秋：“我……没事。” 　　赵景杭：“你是不是最近太忙，也太累了？” 　　沈秋深吸了一口气，“是有点。” 　　“你可以找我帮忙，任何事都可以。” 　　沈秋没支声。 　　赵景杭眼中是专注的、认真的，但他开口，却是慵懒随性的：“不用担心我拿帮了你这种事要挟你跟我在一秋，我没那么无聊。就是想顺手帮一下里面那个小鬼而已，她挺有意思，不能这么早就死了。” 　　他说话，总是不好听。 　　但是，她知道他内里真正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想什么，觉得找我帮忙有压力？”赵景杭想了一会，才有些勉强道，“你就当我跟赵修延一样不行吗，就当我们不存在喜欢的关系。” 　　沈秋：“……” 　　赵景杭见她不语，便知道，估计是不行的。 　　也是，他跟赵修延在她心中应该没有什么可比性。 　　他在她这，大概是随时可以放弃的存在。 　　赵景杭自嘲地笑了下，“好吧，我先走了。你，就按你觉得舒服的方式来吧。” 　　说着，转身便往走廊那头走去了。 　　他走得很快，但沈秋并没有忽视他转身时，眼底那一瞬的落寞。 　　这段时间，她的心理在来回拉扯，自我折磨。加上米米手术和新馆开业，她整个人都处于凌乱中。 　　他呢……应该也是吧。 　　他应该是觉得，她还是不信任他吧。 　　可事实也确实是如此，人生的经历让她在成长的过程中过于包裹自己。不信任差距能粘合，不信任感情会长久，也不信任未来能一如既往不发生变化…… 　　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太没安全感。 　　可是—— 　　“人生才多长呢，不要浪费太多时间。” 　　“如果足够喜欢，有时候就别考虑那么多了。” 　　梁姨之前说的话突然跳进了脑海里。 　　沈秋苦笑了下，是啊……人生又有多长呢，现如今她能确定他是真心，能确定当下阻碍能被摆平，又为什么要想那么多呢…… 　　以后的事，能不能放到以后再说。 　　不然，她现在放手，该有多舍不得。 　　沈秋蓦地回了头，而此时的走廊尽头，已经没了赵景杭的身影。 　　方才赵景杭的神色又出现在她脑海里，她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有些慌乱了起来。 　　如果……真的放手了，以后她应该也遇不到这样的赵景杭吧。 　　虽然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但是，却是真的喜欢她。会因为她生气难过，会记得她的小心愿，会时时刻刻想陪在她身边…… 　　这样的赵景杭，会没有的。 　　沈秋脚步突然快了起来，最后，直接跑下了楼。 　　她知道赵景杭车都停在哪里，她沿着他会走的那条路，一路狂奔。 　　别走那么快啊…… 　　她心里默念着。 　　还好，在楼下走廊的拐角处，她总算看到了那个身影。 　　她疾步走了过去，拉住了他的手臂。 　　赵景杭衣袖被人一扯，刚回头时，神色有些不满，但发现是她后，愣了一下，很快散了郁色。 　　“怎么了，跑这么急做什么？” 　　“不能。” 　　赵景杭：“……什么？” 　　沈秋拽紧了他的衣服，紧张得喉咙快发不出声：“我，不能当我们不存在喜欢的关系。” 　　赵景杭怔了一下，被这话绕到了。 　　他无声地看了她好一会，才问道：“为什么。” 　　沈秋抬眸看他，清清冷冷的眸子此刻是有些慌乱的，“因为有喜欢，所以，没办法忽视。” 　　赵景杭呆住了。 　　沈秋抿了抿唇：“而且，我也没办法把你当成任何别的人。你这样的，不像任何人，你只是赵景杭。我——” 　　“我喜欢你。”他骤然把她揽在胸口，紧紧抱着她。 　　沈秋：“……” 　　“你想说我喜欢你，是不是。”赵景杭摁着她的肩膀，自己问完，又很快道：“别说不是。” 　　沈秋埋在了他的肩头，耳朵薄红：“赵景杭，我……” 　　“既然你追下来了，我就当你是这个意思。” 　　他在颤抖。 　　很轻，很细微，可是她感觉到了。 　　沈秋在这一刻，竟然有些想哭，她不得不用上所有努力，才忍住想哭的冲动。 　　也终于卸了所有防备，纵容自己肯定地说道：“是……我是这个意思。” 　　要命。 　　赵景杭听到她说完这一句，心口咯噔了一声，觉得有什么东西想从身体里冲出来。热烈的，颤抖的，几乎一下子把他倾灭。 　　霎那间，所有的冷静都在化成了青烟，消失不见。 　　他要怎么办，下一步，要怎么办？？ 　　“去忙吧，我想说的……说完了。”沈秋从他怀里出来，立刻转了身。 　　“沈秋——” 　　“我先上楼了，你忙完了再说吧！”她都不敢再回头了，身后的目光热烈，她的心口也是，被烘得发烫。 　　她急于降温处理。 　　她跑得很快，所幸，他没有追上来。 　　等她空白着脑子回到了病房，才发现赵景杭一分钟前给她发了条信息。 　　【那晚上我来接你】 　　沈秋低眸看着那几个字，才刚刚平复了一点的心跳，又开始躁动起来。 　　“姐姐，你笑什么呢。”突然，前头传来周米米迷茫的声音。 　　沈秋顿时把手机收了起来：“你醒了……” 　　“对啊。我睡了这么久啊，景杭哥走了？” 　　“嗯。” 　　“什么时候走的？” 　　“刚刚。” 　　周米米：“那他一整个下午都在啊，我一直在睡，我以为他早该走了。” 　　沈秋：“我也以为他早走了，但……他没走。” 　　周米米嗯了声，迟疑了下，说道：“姐，虽然你之前说你跟景杭哥是不合适的。但是……我是说但是哦，如果很喜欢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不想那么多呢。我觉得，景杭哥真的很喜欢你。如果你也是的话，那……” 　　“我知道了。”沈秋走过去，摸了摸周米米的脑袋，像在回答她，也像在回答自己，“我知道了，米米。” 　　—— 　　明天跆拳道馆要开业，所以这天晚上沈秋便林妈来医院陪护，她打算回家收拾一下。 　　赵景杭是知道的，所以他之前才会说，晚上来接她。 　　再次收到赵景杭消息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多了，沈秋跟米米那边交待完后，从楼上下来，去往停车场。 　　去的路上，脑袋里大部分是空白的，只余了那么一小部分，在想着，见到赵景杭的时候，要说什么。 　　几个小时前那短短的几句对话，几乎用尽她有所得力气和勇气，以至于到现在，她脚踩在地上，都觉得有些飘。 　　远远的，看到赵景杭了，他就站在车旁，等着她。 　　沈秋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晚上吃过了吗。”赵景杭问。 　　沈秋点了头。 　　赵景杭哦了声，给她开了车门：“那，送你回去。” 　　“好。” 　　两人上了车，路上，赵景杭问她要听什么歌。 　　沈秋说随便。 　　赵景杭随便点了个歌单。 　　接下来一路，音乐悠扬，倒是安静。 　　安静得有些不寻常。 　　不久后，车子开到了小区门口。 　　“晚上里面不好停车，就在这下吧。”沈秋说。 　　赵景杭没有拒绝，但在路边找了个位置暂停后，他也跟着下来了。 　　“我送你进去。”他说。 　　已经到门口了，再送原本都有点矫情了。 　　但沈秋这会看着他，却觉得有些甜蜜。 　　她说了声好，和他并着肩，从小区门口走进去。 　　今天天气不错，走进去的这条路上，还能看见一轮弯月。 　　她住的那栋楼离小区门口不远，两人都还没开口说几句话，就已经到了单元楼楼下。 　　沈秋没由来的有些不自在，她指了指门禁，说：“那我先进去了。” 　　赵景杭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点了下头。 　　沈秋刷了卡，滴一声，门开了，她走了进去，回头时，透过了铁门的缝隙看到了赵景杭。 　　月色浓重，穿过边上的树枝杈叶，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又一个斑驳的光影。他就立于光影之中，夜风卷起了他衣服的一角，有股子沉寂的味道。 　　可他的眼神却很亮，一瞬不瞬，让人心慌，也让人不住心动。 　　沈秋停了下来，她看着他，没有关门。 　　也就是这短暂的两秒钟停顿而已，赵景杭突然伸手撑住了门，一下子从门后进来了。 　　卡擦—— 　　关门声在他身后响起，自动上了锁。 　　沈秋抬眸间，男人炽热的呼吸已经涌了过来，高大的身躯像铁一般，一下子把她禁锢在了身前。 　　心脏仿佛骤停了，但又有种，早就料到的预感。 　　从医院回来，上车，下车，一直到走进小区，他们两人都知道，汹涌的情绪一直被压制着。因为在压制，所以静得莫名。 　　直到现在，积攒了好几个小时的情绪才突然爆发，如猛兽般，毫无顾忌地扑了出来。 　　赵景杭亲得很急，舌头撬开齿关长驱而入，吸吮着她的呼吸。 　　沈秋微微张开了眼睛，心已经软成了一片。 　　这一刻，她也不想顾忌任何事了，只想抱着他，亲吻他，和他深陷，纠缠。 　　楼道灯在凌乱的呼吸声湮灭了，两人喘着气分开，几乎是在颤栗。 　　但分开的短暂带来的是巨大的空虚感，赵景杭很快又低了头…… 　　耳边是衣料的厮磨声，隐隐约约，还听到门外的风声和远处的脚步声。 　　沈秋被夺走了所有的呼吸，她攀着他的肩，极力在这巨大的震颤中，找回一点理智。 　　“……会有人来。”她终于找到了一点空隙，撇过了头。 　　赵景杭强行停住了，指腹在她后颈慢慢地抚摸着：“怕人看吗。” 　　沈秋：“别闹。” 　　赵景杭似乎是轻笑了声。 　　他没有再动，只是抱着她，低声道：“好，知道了。” 　　沈秋平复了呼吸，但脸颊依然滚烫，“那，你走吧。” 　　“等会。” 　　“晚上这里来往人还是很多……” 　　赵景杭嗯了声，却舍不得放开她：“可我刚才在医院看到你的时候，就想亲你了。” 　　沈秋：“……噢。” 　　“现在没人，来人了我就放开。” 　　沈秋咽紧了喉咙，额头抵着他的肩，没有吭声。 　　赵景杭抱了她一会，可还是忍不住，没一会就勾起她的下颚，又吻了下去。 　　他是真不怕人看到啊…… 　　沈秋挣扎了下。 　　赵景杭抵着她的额头，哑着声道：“别动，就再亲一会，行吗。” 　　昏暗的楼道里，他的声音就像一管麻醉剂，致使她停住动作，酥了半边身体。 　　而他也不管她回答了什么了，继续霸道地勾缠住她…… 　　从一开始的冲动到后续的缠绵，沈秋无声地承受着，只觉得自己像要化在这昏暗的楼道里一般，软成了一滩。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是真听到了脚步声。 　　她轻喘着推开了人，说：“就这样，够了……” 　　赵景杭也总算是肯退一步，他抵眸看着她，沉默会后说：“沈秋，我们这算在一起了吧。” 　　沈秋顿了顿，在越发近的脚步声中，轻点了下头：“嗯。” 第62章 　　跆拳道馆开业前几天, 因为前期宣传和有免费课程体验原因，来了许多学生。 　　那几天，沈秋和方筱筱一直在馆里待着，忙得脚不沾地。 　　一直到体验课结束, 到了正轨, 两人才稍微轻松了点下来。 　　这天, 晚上七点多。 　　沈秋接到了赵景杭的电话, 问她今天结束了没有。 　　从刚刚确定在一起的那天开始, 她一直在忙，已经好几个晚上她没能拿出时间跟他一起吃个饭。 　　今天还是早早就约定好的。 　　沈秋看了眼手机, 发现已经快要到跟赵景杭约好的时间了。 　　她顿时有些着急起来：“我马上来！” 　　手机那头的赵景杭道：“忘记了对吧？行啊沈秋, 才刚开始就已经对我不上心了。” 　　沈秋有些窘, 今天好不容易把晚上闲了下来，她又因为有家长来咨询报名事宜，差点给忙忘了。 　　“不是，你别瞎说。”沈秋赶紧收拾东西，“我现在就下楼了。” 　　“哦？下楼了？” 　　“对啊。” 　　“人还在这坐着呢，骗我啊。” 　　突然, 声音不仅从听筒里传出来，也从门口方向传了过来。 　　沈秋微怔，抬眸间才发现赵景杭已经到了这里。 　　她立刻道：“我坐着收拾东西，我的意思是, 马上下楼了。” 　　赵景杭走过来，敲了下她的脑袋：“以前说我慢吞吞, 现在是你。” 　　“今天有点忙, 对不起啊……” 　　赵景杭笑了下：“勉强原谅你了。” 　　沈秋见赵景杭没生气, 松了口气, 她拿上手机，走到了他身边：“那我们去哪里吃。” 　　赵景杭：“看你想吃什么。要吃日料吗，还是西餐中餐？” 　　沈秋思考了下，刚想答一个，突然看到方筱筱从门后走了进来。 　　“秋！你看我在楼下碰到谁了，他说正好今天路过，所以我——”方筱筱的话在看到赵景杭的时候卡了卡，才继续道，“……带上来了。” 　　听见这话，赵景杭和沈秋同时往她身后看了过去，方筱筱身后走上来一个人。 　　身姿挺拔，眉目清冷，眼尾的一点小泪痣锦上添花，愈发衬得来人温雅俊朗。 　　不是别人，正是赵修延。 　　赵景杭微微一顿，和赵修延对视了眼。 　　两人很默契地没有说话，转开了视线。 　　方筱筱早前在沈秋那听完了三人之间的纠葛，所以知道赵修延和赵景杭是不对付的，这会看到赵景杭在，顿时有些不知所措，默默地给沈秋使眼色。 　　沈秋看着却是淡定，她看向赵修延，道：“今天怎么来了，不忙吗。” 　　赵修延道：“前几天你开业我在别的地方赶不过来，还不知道你这里怎么样了，今天正好路过，来看看。” 　　沈秋嗯了声：“还挺好的，放心吧。” 　　赵修延点点头，“你们是要出门？” 　　“去吃饭，你吃了吗？” 　　方筱筱道：“没呢……我刚问过了，我还说今晚一块吃来着，没想到……” 　　没想到，赵景杭在。 　　如果她早知道，肯定就不会说一起吃饭了。 　　现在这样多尴尬。 　　赵修延看出了方筱筱的窘迫，笑了下，说：“没关系，你们去吧，我先走了。” 　　沈秋眉头轻拧了下。 　　方筱筱：“诶……” 　　“走什么，一起吃个饭都不行？”突然，边上的赵景杭开了口。 　　一瞬间，另外三人都看向了他。 　　赵景杭完全无视他们惊讶的神色，一把揽过沈秋的肩，说：“你看我做什么，还不说今天晚上吃什么。” 　　沈秋愣了下，缓缓道：“中餐？” 　　赵景杭看向赵修延和方筱筱，说：“吃中餐，没问题吧。” 　　方筱筱立刻道：“没问题啊！楼下就有一家超有名的！你觉得呢。” 　　方筱筱看向的是赵修延。 　　赵修延默了默，说：“可以。” 　　两人行突然变成了四人行。 　　其实，沈秋是没指望赵景杭能和赵修延好好相处的，她觉得两人的关系从小到大就在竞争，而且还有之前“间谍”这事……让他们关系突然变好不现实。 　　她觉得他们见面不搞对立就很好了。 　　所以赵景杭突然开口说一起吃饭，她还真有些惊讶。 　　进了餐厅落座后，服务员送来了菜单。 　　先是放到了方筱筱手上，方筱筱递给了赵修延：“之前有一回我生日是赵先生你帮我付的钱，所以今天我这顿我请了！” 　　赵修延道：“客气了。” 　　“没在客气呢！你随便点，点你爱吃的。” 　　赵修延朝她礼貌地笑了下，没有多再推脱。 　　勾了几个菜后，他把菜单还到了方筱筱手里，让她来点。 　　方筱筱接过看看了几眼，笑道：“你跟秋的口味真像，我们俩之前来过，她点的也是这几道菜。” 　　赵景杭眉头一压，桌下的手顿时把沈秋的握紧了。 　　沈秋：“……” 　　赵修延：“她一直都喜欢吃这些，小时候就这样。” 　　方筱筱眨巴着眼睛，突然在想自己是不是开错什么话题…… 　　果然，抬眸往对面瞥了一眼后，发现赵大少爷眼神有些阴森。 　　方筱筱干干一笑：“哈哈哈我，我也挺喜欢吃的。那什么，我点完了，你们点你们点。” 　　方筱筱立刻把菜单递到了赵景杭手里。 　　赵景杭冷着脸接过了，低眸看了看已经点好的菜后，迟迟没动。 　　还真是……这几道菜梁姨在家的时候也做过，确实是沈秋喜欢吃的。 　　“怎么不点？”沈秋凑到他边上，问道。 　　赵景杭：“你爱吃的已经有人给你点完了，我还点什么。” 　　他说得不大声，但沈秋离得近，听得清楚。 　　她看着他暗搓搓有些气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下：“那你就点你爱吃的不就行了。” 　　“……我吃什么都行。” 　　沈秋喔了声，把菜单从他手里拿了过来，“牛肉丸子？” 　　赵景杭看了她一眼，沈秋也不等他回答，勾选了这道菜后，又勾两道其他的。 　　这三道，都是他喜欢的菜。 　　赵景杭眉头微微一挑，那一瞬间，情绪又被熨得服服帖帖。 　　于是他在她把菜单交给服务员的时候，又在桌下拉住了她的手：“点得还不错。” 　　沈秋挣了下，没挣开，只好随了他了，有些无可奈何道：“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赵景杭心情洋溢：“不用了，这些够了。” 　　饭菜上来后，几人开始吃饭，中途也聊天，但大部分是方筱筱在说话，赵修延和沈秋在搭话。 　　赵景杭没怎么开口，一边吃，一边给沈秋夹菜。 　　以往赵景杭是不擅长做这些的，但自他跟尹兴程透露了他开始和沈秋谈恋爱后，尹兴程跟他说了一些哄女朋友的方式。 　　赵景杭在尹兴程说的时候万般嫌弃，可背后又一个不落的，想都做上。 　　“太多了，别夹了。”饭前的小碟子已经快满了，偏偏赵景杭还在给她夹菜，沈秋忍不住制止了。 　　赵景杭：“最近不是很累，多吃点。” 　　沈秋不适应自己被人这么照顾着吃饭，更何况，对面还坐了两人好友看着，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赵景杭却恍然不觉，很专心地做着尹兴程说的：“一个标准的男朋友该做的事”。 　　“要不要吃虾？” 　　沈秋：“……我自己夹。” 　　赵景杭嗯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慢条斯理地拨干净了一只虾，丢到了她碗里。 　　方筱筱那边是看得一愣一愣的，毕竟这大少爷最开始怎么样，她可从沈秋嘴里听到过。 　　而赵修延也在赵景杭继续剥虾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再看看因为这事红了耳朵的沈秋，他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他从前一直觉得，赵景杭并不是个能当伴侣的人，至少在他认识他的那么些年里，他不认为赵景杭这个人对沈秋会是真心。 　　可到了现在……他却不得不对他有所改观。 　　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了。 　　或许……还是高兴多一些吧。 　　至少，他曾经没做到的，他对沈秋都做到了。 　　—— 　　一个小时后，四人吃完了饭。 　　方筱筱和沈秋去了卫生间，所以赵景杭和赵修延便在餐厅门口处等了一会。 　　此前，两人除了在会上因为公事会说一些话外，在私底下基本是没多少话的。这会站在一块，也像隔了楚河汉界一样，互看不爽，互不交流。 　　但两人这模样，高挑挺拔，样貌俊朗，站在一块，来往的人怎么都会回头看一眼。 　　不多时，便有女孩子跑过来，想要微信。 　　赵景杭对这种事是轻车熟路了，女孩说完后，他指了下赵修延：“跟他要。” 　　赵修延愣了一下，诧异地望向赵景杭：“什么？” 　　“他还是单身，跟他要。”赵景杭笑了下，分外得瑟，“我吗，有人了。” 　　赵修延脸上仅剩的一点客气顿时消失干净了。 　　那女孩也没注意，本来她就觉得两个大帅哥要哪个都行，现在赵景杭这么一说，她当然转向了赵修延。 　　“帅哥，能不能给个微信呀。” 　　赵修延冷淡道：“不好意思，我也有人了。” 　　赵景杭：“你有什么人啊，我怎么不知道。” 　　赵修延：“要你知道。” 　　“你可不能为了不给人家微信，编这种谎言啊，多伤人。” 　　赵修延看向赵景杭，有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多管闲事。” 　　赵景杭幽幽一笑：“是吗，可能是我现在有女朋友了，就爱管闲事了。” 　　这有什么联系？ 　　赵修延觉得这人简直是有毛病！ 　　他深吸了口气，把那憋闷咽了下去，又把那女孩子拒绝了一遍。 　　女孩只好沮丧地离开了。 　　这时，沈秋和方筱筱也出来了。 　　“走吧。”沈秋说道。 　　方筱筱：“我今晚要回我爸妈那，秋，我就不跟你回家了。” 　　“行。” 　　方筱筱走后，沈秋转向赵修延：“阿延，你呢。” 　　赵修延干巴巴道：“我回家。” 　　沈秋见他语气有些不好，愣了愣：“喔……那，你路上小心。” 　　赵修延点了点头，道：“有空来家里，李叔也挺想你的。” 　　沈秋笑了下：“好。” 　　赵修延说完，便往停车场的位置走去了，沈秋正目送着他远去，眼前突然一黑。 　　她拉下了赵景杭的手：“干嘛呢……” 　　“要看这么久么。” 　　沈秋把他的手拉下来：“你很无聊。” 　　赵景杭轻嗤了声。 　　沈秋道：“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他怎么看着怪怪的。” 　　“我能说什么，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赵景杭揽过她的肩膀，“走了。” 　　“车不是在那边吗。” 　　“走一走，消食。” 　　沈秋想想也行，于是跟着他一块在路上走着。 　　“不过，今天谢谢啊。” 　　赵景杭顿了下，侧眸看她：“谢什么。” 　　“刚才在馆里的时候，我没想到你会说一起吃。” 　　赵景杭沉默了半晌：“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赵修延这个人没法从你的世界里走开，我知道。” 　　沈秋：“……” 　　“但是只是这样而已。”赵景杭捏住她的脸颊，“再进一步，要我跟他成为什么好朋友，那是不可能的。” 　　沈秋心里有些暖意：“没要求你这么多，我只是……谢谢你而已。” 　　“闭嘴，再说什么谢谢我把你头扭下来。” 　　沈秋横了他一眼：“谁扭谁还不一定呢……” 　　赵景杭立刻把她拽到怀里：“你说什么？” 　　沈秋往后仰着：“我说，你在我这不一定占上风。” 　　赵景杭眯了眯眸子：“你怎么这么横？” 　　沈秋嘴角一弯：“你不是早知道吗。” 　　商场门口，这个时间点人来人往。 　　但是，情侣也多。 　　所以有一对人站在路边黏黏糊糊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赵景杭看着沈秋带着笑意的眉眼，一颗心都被吊去了，再说不出什么跟她唱反调的话，叹了口气，将她抱在了怀里。 　　“是，确实早知道了。所以，才喜欢得不行。” 　　沈秋微微一怔，脸上的笑意是更大了。 　　她难得也没了什么顾忌，在夜晚霓虹下拥住了他，将脸深深地埋在了他的怀里。 　　她也是。 　　她其实，也喜欢他很多很多。 　　喜欢得不行。 第63章 　　六月末, 暑假即将开始。 　　这段时间，上兴趣班的小孩猛增, 送来学跆拳道的小孩也多了起来。 　　除了请的专业教练之外，沈秋自己也带了一个班的学生。但因为不太会哄小孩子，所以她带的班年龄比较大，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 　　这样一来，平时关照小朋友的就只剩方筱筱。沈秋怕她太忙，把高考结束后的夏知叫来帮忙，也顺便给她一个兼职的工作。 　　这天, 沈秋刚结束一个课时，从教室里出来。 　　因身上穿得还是跆拳道服，她便先去了换衣间。打开柜子的时候，发现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 沈秋看了一眼，直接把电话播了回去。 　　“喂？” 　　“沈秋啊。” 　　沈秋没记过这个人的电话, 但声音她是可以听出来的。 　　“尹先生。” 　　尹兴程道：“哎呀别这么客气, 都这么熟了，叫我名字就行了。” 　　沈秋记得, 尹兴程上一次打电话给她还是为了找赵景杭。她跟他之间没什么交集，估计这次, 依然不是找她的。 　　果然, 没一会尹兴程就问道：“景杭在你边上吗？” 　　沈秋：“没有, 怎么了。” 　　“等会你们要一起吃晚饭啊？” 　　沈秋看了看时间, 她确实是跟赵景杭约了晚上八点钟见面，她有课, 他也有公事, 所以两人的晚饭都推到了那个点。 　　“是, 怎么了吗。” 　　“那你跟他一块来，今天晚上我不是请几个朋友吃饭吗，很重要的局！我喊他来，他不肯，说有事了。结果我一问，是跟你吃晚饭。”尹兴程唉声叹气道，“你行行好，帮我劝劝他，下次我请你们两吃大餐！” 　　沈秋：“这样吗……那我跟他说一下。” 　　“嗯，谢谢你啊！” 　　挂了电话，沈秋就给赵景杭打过去了。 　　“结束了？”他接得很快，电话那边也很安静，估计是在办公室里。 　　沈秋道：“还没，刚下课，准备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嗯，你好了跟我说，我去接你。” 　　沈秋道：“听尹兴程说，他晚上有个饭局叫你，你没去。” 　　赵景杭：“他还给你打电话？” 　　“你晚上是跟我吃饭，他当然给我打电话了。”沈秋说，“你去吧，我看他好像挺要紧的样子。” 　　赵景杭默了默，道：“但是我们晚上说好一起吃饭了。” 　　沈秋：“我们什么时候都能吃晚饭，你不用因为答应了我，就推别的重要的事。” 　　“你也很重要，比那些都重要。” 　　沈秋嘴角轻扬：“知道了，但是尹兴程电话都打我这来了，肯定是很希望你过去。我晚上就跟夏知他们一块吃，你不用管我。” 　　“但是……” 　　“等你结束了，我去接你，好不好？” 　　赵景杭愣了下。 　　沈秋道：“你乖乖去，完了给我打电话，我一定来接你。” 　　—— 　　赵景杭活了这么大，还没有什么时候，是被人这么哄着的。 　　不是怕他畏他的那种，而是像对小孩……分明是有点幼稚的，可偏偏，他很受用。 　　甚至于一整个晚上，他都有些期待，结束后能看到沈秋。 　　这场饭局是关于尹兴程的一个项目，其实跟他没多少关系，但因为项目甲方是他认识的，所以尹兴程想要他过来一起吃个饭，坐坐镇。 　　几人吃完饭后，尹兴程安排着转场，打算从饭店出发去星辉。 　　“你们去，那边我就不去了。”从包厢出来的时候，赵景杭在尹兴程边上说道。 　　尹兴程低声问道：“干嘛不去？” 　　赵景杭很是自然地说：“女朋友不让。” 　　尹兴程微微瞠目，立刻道：“你拉倒吧，沈秋这么可能说这种话，你是故意的吧？” 　　赵景杭：“我怎么就故意了，那边女人那么多，她肯定是不让我去。” 　　尹兴程看着他一脸得意的模样，心里骂娘。 　　这人在得瑟什么？ 　　如果真是女朋友拉着不让，这不该是烦躁的一件事吗！他这么开心干什么？！ 　　“行了大少爷，你今天就好人做到底，陪我过去吧，这人太难搞了。” 　　赵景杭道：“不难搞，多喝点就行了。” 　　“你不在，他不得不喝死我啊。”尹兴程不肯放他走，“现在还早呢，这样，我跟沈秋说，我说是我逼你的——” 　　赵景杭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尹兴程道：“求求了——” 　　沈秋再次接到赵景杭电话的时候，快十一点了。 　　她这会已经从馆里回来，在家里躺着了。不过，她还没换睡衣，因为她还是等着他的。 　　“你们那边结束了吗。”接通后，沈秋问了句。 　　“还没，不过你来接我吧，喝不动了。”赵景杭的声音有股轻微的酒劲，尾音都莫名带着点缱绻的味道。 　　沈秋嗯了声：“在哪呢。” 　　“星辉。” 　　“不是吃饭吗，怎么跑那去了。” 　　赵景杭道：“吃完过来的，尹兴程带人来喝酒。” 　　“好吧，那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到。” 　　“嗯……那，你生气吗？” 　　沈秋换了鞋准备出门，不明意味：“嗯？生什么气。” 　　“我不是故意要来这的，本来饭店吃完饭我要走的。但是尹兴程非让我一起来……主要，他这次事也比较大，所以我应了他，过来了。” 　　对面突然解释了一番，沈秋懵了两秒，反应过来了。 　　所以……他是怕他去星辉这种酒色地方，她会生气？ 　　沈秋突然有些想笑：“赵景杭，你之前还少去吗。” 　　赵景杭一噎：“那不一样，现在不一样。”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没生气。不过现在才十一点，你确定我要过去接你对吧？” 　　沈秋之前去星辉也是家常便饭了，自然知道那地方十一、二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哪里走得了人。 　　赵景杭道：“接，要接。你快来。” 　　“好。” 　　沈秋直接打了车去了星辉，星辉是会员制，她以前来的时候跟着赵景杭，所以从来没有出示过会员什么的。 　　这会到了门口，看到门卫，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会员。 　　刚想打个电话给赵景杭时，突然见门卫道：“沈小姐，请进。” 　　沈秋微微一愣，看了门卫一眼。 　　门卫道：“今天赵总在这的。” 　　沈秋点了点头：“好，谢谢。” 　　大概赵景杭打过招呼了吧，沈秋这么想着，直接进了门。 　　“诶哥，刚才那个人不用会员吗？”沈秋走后，另外一个门卫问了声。 　　“你新来的不知道，刚才那位是赵总的人，前两天听说……这姑娘跟赵总在一起了，是真在一起的那种。啧……我看她来了那么多回，以为只是普通保镖呢。” 　　“赵总？哪个赵总啊。” 　　“赵景杭。这你都不知道啊。”说话的人不满道，“咱们这有些人来确实要出示会员，但有那么一些人，靠脸就行，刚才那姑娘以后也一样，不用拦着。” 　　“噢……” 　　“你啊，接下来还得跟着我好好认人。” 　　“行勒哥。” 　　—— 　　此时的包厢内，尹兴程和甲方刘总已经有些喝多了。 　　赵景杭只是微醺，那边那两人疯疯癫癫地唱着歌时，他便坐在沙发上，有些嫌弃地听着，顺便再看看微信，沈秋有没有给他回复什么。 　　“景杭！你坐着干什么呢，怎么不喝了。” 　　刘总跟赵景杭之前合作过，所以跟他也不生疏，看他一个人坐那，便推了推边上一个美女，“也不跟我们赵总说说话，你们都站着干嘛呢。” 　　美女看了赵景杭一眼，没敢。 　　其实之前她有去他身边，要给他倒酒，但被拒绝了。 　　“怎么了这是？”刘总不满地看着没动的那姑娘。 　　赵景杭闲闲地玩着手中的杯子，淡淡道：“没怎么，刘总，今天你是主角，自然都围着你玩了。” 　　“你这话说的，我们谁跟谁啊。”刘总不满地看了那姑娘一眼，“是不是她惹你生气了。” 　　那姑娘脸色一白。 　　赵景杭笑了下，道：“倒不是，只是我女朋友查岗查得严，我这不想惹她生气。” 　　刘总一呆，“啊？” 　　赵景杭：“没事，今天你玩得开心就好了，不用管我。” 　　刘总好半天才从酒精中反应过来，大名鼎鼎的赵家大少爷刚刚说了些什么话。 　　他看了眼尹兴程，小声问：“他今天是不是不高兴了？” 　　果然，刘总没把这话当真。 　　尹兴程摇了摇头，叹息道：“没不高兴，他都是说真的。” 　　“？” 　　尹兴程还想跟刘总八卦一两句，但刚要开口，突然看到包厢门开了，一个熟人走了进来。 　　他眼睛一亮，说：“诶……这不到了吗。” 　　终于找到包厢的沈秋才刚刚推门进来，就看到了尹兴程朝她招了招手，大声道：“沈秋，你来查岗了啊。” 　　沈秋的脚步生生停住了：“嗯？” 　　尹兴程指了指身后的赵景杭：“这家伙可是等你查岗等了一个晚上呢。” 　　沈秋：“……” 　　沈秋不明所以，走过去跟尹兴程打了个招呼，也跟他边上的人点了点头。 　　但其他男男女女都是陌生人，她不熟，招呼完后，便望向了赵景杭。 　　赵景杭这会也起身过来了，他道：“来了，那我们走吧。” 　　说着，朝尹兴程和另一个男人道，“你们玩，我喝得有点醉了，先走了。” 　　尹兴程也不拦他了，“行，沈秋，下次请你吃饭啊。” 　　沈秋笑了下，“好。” 　　赵景杭拉着沈秋走出了包厢，待人走后，刘总才道：“这姑娘就是景杭女朋友吗？” 　　“对。” 　　“看着就是一小姑娘吧，这么厉害？” 　　“看着是小姑娘，但要是发起火了，可能把你骨头打碎。” 　　刘总震惊，又笑道：“难怪啊，把我们大少爷弄得这么乖。” 　　尹兴程摸了摸下巴：“确实乖……我们少爷啊，可真是被整得浪子回头。” 　　—— 　　星辉的夜晚热闹非凡，来往的人皆是矜贵。 　　沈秋和赵景杭走出包间后，立刻问道：“尹兴程在说什么，我来查岗？” 　　赵景杭仗着自己喝了那么一点酒，单手揽过她肩头，人都快要往她身上倒了：“嗯，是来查岗，查我有没有和别的女人走太近，查我有没有干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唔！” 　　腹侧突然被后肘一击，赵景杭弯了腰：“嘶……打我干什么。” 　　沈秋：“你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赵景杭低了头看她：“不是吗。” 　　“当然不是！”沈秋瞪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查你岗了，你在外面塑造什么委屈的形象？” 　　赵景杭：“你可以查。” 　　沈秋瞥了他一眼：“……赵景杭你发什么疯。” 　　赵景杭不满道：“那你都不关注我平时做什么吗。” 　　“我，我关注啊。” 　　“可你最近都不在我边上，也没问我在干什么。” 　　沈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我也在忙……而且，要真是天天这么问你，你不烦吗。” 　　“不烦。我喜欢。” 第64章 　　两人吵吵闹闹, 到了停车的地方。 　　今天车子是赵景杭自己开出来的，老杨没在，沈秋便坐到了驾驶位上, 当个司机送他回家。 　　“安全带扣好。”准备出发前, 沈秋提醒道。 　　提醒完发现他那边没声响, 侧过头，只见赵景杭靠着椅背, 微仰着下颚, 目不转睛地在看着她。 　　他的眼睛分外好看，浅浅的茶褐色, 车内灯下, 似有一层水纹。 　　他这双桃花眼笑的时候十分多情，但平静地只望着一个人时, 却有种情深似海，你只是唯一的错觉。 　　沈秋被他这么看着，竟然感觉到一点不自在。 　　她轻咳了声，又重复了一遍：“把安全带系上。” 　　“动不了了。”赵景杭淡淡说了声。 　　刚才还跟她吵吵闹闹，这会就说动不了了, 大少爷是真会找事。 　　但沈秋想着他也喝了不少，于是不跟他计较, 探过身去，抓住了安全带。可还没抽过来, 赵景杭便伸手把她抱住了。 　　沈秋看着近在迟尺的那双眼睛，胸口里那颗心顿时跳得厉害，牵连着耳膜, 发着震耳欲聋的声响。 　　她往后挪了挪, 他却跟着往她身上倾。 　　“怎么了……”沈秋问。 　　赵景杭没答, 头埋在她脸侧，突然说：“你好香。” 　　发丝被他蹭到了，有些痒，沈秋微微撇过头：“什么香……” 　　“香水？” 　　“我没有用香水，可能……沐浴露吧。” 　　她不久前，才刚洗过澡。 　　但赵景杭却觉得不是，又凑近了些，在她脖子上闻了闻。 　　他的鼻尖微凉，嘴唇却是温热的，隔着细碎的发丝，在脖颈上掠过，很轻很缓，但那轻微的触觉却能由着他碰触过的那一块蔓延，顺着血液，窜到全身。 　　沈秋轻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是被痒到了还是别的什么，只觉得那酥麻的感觉，霸道又诡异。 　　“是你身上味道，体香吧。”赵景杭贴着他的脸颊，说道。 　　沈秋耳后染上了一丝绯红，“松手……你是狗吗，闻来闻去。” 　　赵景杭轻笑了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不想松怎么办。” 　　沈秋：“我还要开车。” 　　“喔……” 　　他松开了一些，于是沈秋很快把安全带拽了过来，给他按好了。 　　但刚弄好抬眸，他便低头吻了上来。 　　他伸手扶住了她的脖颈，终究还是没克制住，吮吸住她的。 　　此时，两人都系好安全带了，车里的空间已经显得狭窄，但却却丝毫没影响赵景杭的动作，一下又一下地进攻，深入，像是要在这里就把人生吞活剥了。 　　沈秋混乱了呼吸，有些喘不过气来，但他却不给她松动的空间。 　　“解开你的安全带？”几近晕眩间，听到他低沉的嗓音。 　　沈秋抬眸看他，想拒绝，但他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凑过来又是下一轮的辗转。 　　最后，总算把人推开时，沈秋的脸已经红透了。但车里的灯光下，看不清晰，只是眼波流转，看得人心猿意马。 　　“别闹了……我开车了。”沈秋坐直了回去。 　　赵景杭意犹未尽，支着脑袋，懒倦地看着她，“好吧。” 　　沈秋默了默，又瞥了他一眼：“我说我开车了。” 　　赵景杭：“知道，你开吧，我没拦着你。” 　　“你别一直盯着我看，我怎么开车？” 　　赵景杭眉梢微挑：“这也打扰你了。” 　　“对。” 　　赵景杭嘴角微微一扬，满是纵容：“行，我看窗外，这样可以吧。” 　　“噢。” 　　沈秋暗自冷静了一下，终于发动了车子，把车开出去了。 　　到赵景杭家时已经十一点，梁姨看着两人一块回来，很是高兴。 　　“少爷这是怎么啦？喝酒了吗？” 　　沈秋点头：“他喝了不少，我先送他上楼，等会跟您说。” 　　“诶去吧，慢点啊。” 　　“嗯。” 　　沈秋让赵景杭搭在她肩上，带着他回了他的房间，然后要把他放下床。 　　但这人没松手，自己倒下来的时候连带着把她也拽了下去。 　　“喂赵景杭——” 　　赵景杭闭着眼睛，直接把人卷了进来，死死抱在怀里：“躺着。” 　　“你干嘛……梁姨还在楼下等我。” 　　“等你干什么，她不会等你的。”赵景杭顺了顺她的头发，道，“她知道你今晚就在这睡了。” 　　沈秋：“我什么时候说今晚在这睡了，我明天一大早还有课。” 　　“是吗，那正好，明天一大早我也要去公司，我送你过去。” 　　沈秋：“我怎么不信，一大早？你起得来吗。” 　　“起不来你就叫我。” 　　沈秋笑了下：“你那起床气，谁叫得起来。” 　　赵景杭下巴抵着她的头：“沈秋，你这话说得很没良心，之前哪次不是你叫起来的，我发脾气对你有什么用？” 　　似乎……这话说得有点道理。虽然他确实起床气很重，但每次都被她无视了。 　　“一起睡，我不动你不行吗。”赵景杭在她身上蹭了下，说，“你身上闻着舒服，我很快能睡着。我已经醉了，真得很快……” 　　沈秋听着他略微疲倦的声色，有些心软了。 　　他今天忙了一天又被叫去应酬，估计是挺累的。 　　于是，她没有在动弹，缓缓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不换身衣服？” 　　“懒。” 　　沈秋无声地笑了下，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是在安抚：“好吧，累了就先睡吧。” 　　赵景杭：“……嗯。” 　　沈秋是想把人陪着睡着，但是陪着陪着，自己困意袭来，也一块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是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梦里，她似乎还是小时候，但是……却很开心。 　　因为有个人带着她去游乐场玩了，她看不清那个人，只觉得他长得很高，很好看。 　　他也特别有耐心，她玩旋转木马，玩了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他便一轮一轮地陪她排队…… 　　玩到最后，她玩不动了，问他能不能带他回家。 　　他在她面前半蹲下来，说了句可以。 　　很近了……这么近的距离，她应该是能看清楚他长什么样的，可是，她却觉得怎么都看不清，只能感觉鼻息之间，有热气在她的脸上。 　　嘴唇微微一陷。 　　亲了？ 　　沈秋大惊，猛得睁开了眼。 　　眼前竟真有一人。 　　赵景杭有些错愕地看着沈秋突然睁大的眼睛，道：“醒了。” 　　沈秋都还没从梦中醒来，一巴掌就压在他脸上：“你干嘛。” 　　赵景杭拉开她的手：“突然睡醒了，一醒来看到你在这边上，所以就……你怎么了？” 　　沈秋轻舒了一口气，道：“刚做了一个梦，梦到你带我去游乐场了。” 　　看不见人，可沈秋觉得，那就是赵景杭。 　　因为没有别人还能让她觉得，可以那么有耐心地陪着她玩。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伸手抱住了他，低声道：“还梦到你最后要亲我，吓了一跳……” 　　赵景杭抱住她：“怎么了，梦里不能亲你啊。” 　　沈秋呢喃道：“梦里我还是小孩……” 　　赵景杭捧住她的脸：“那是够禽兽的。那，我现在亲你行不行？” 　　他是温暖的，整个人都是。 　　在他怀里，她好像什么都不用想。 　　他也什么都不用做，只是这样抱着，她便觉得整个人都被甜蜜包裹着。 　　沈秋都不知道为什么，眼里突然有了些湿意。 　　但她并不想让他看见，挺奇怪的。于是，她闭了眼睛，扬起头找到了他的唇，吻了上去，用行动回答了他。 　　赵景杭微微一怔，垂眸看她一会，这才去了被动的状态，用力地回应了过去。 　　天还未亮，大概还是三点多的样子。 　　睡完一轮的两人此刻莫名被点燃了，而在这样的环境里，心里的那点念头窜起后，就怎么都歇不下去了。 　　沈秋被他裹在这一片小天地了，有些喘不过气了，脑中仅剩的那点清明也在他的侵蚀中渐渐散去。 　　“你别……别乱顶啊。” 　　“那我能进去？” 　　他眉头紧锁，呼吸粗重，忍得一塌糊涂。 　　沈秋被他盯得有些眩晕，撇过了头，“赵景杭……你能不能关灯。” 　　方才醒来时，本就没有开过灯，只是床头有一盏昏黄的小暖灯一直点着。 　　不算亮，但足以看清两人。 　　而她的答案已经明朗。 　　于是，亢奋如潮水般涌来，再无所顾忌…… 　　—— 　　天隐隐约约有些亮了。 　　沈秋在一片酸痛中，靠在赵景杭的怀里，昏昏欲睡。 　　“下次什么时候，我们就去游乐场吧。”身后的人说。 　　沈秋呢喃：“……游乐场？我们这个年纪去吗，太幼稚了吧。” 　　赵景杭笑了声：“哪幼稚了，而且你年纪有很大吗，二十五岁离你进棺材还远着呢。” 　　沈秋眉头一压，下一刻就想用手肘撞他。 　　但赵景杭对她这小动作很熟悉了，拦住了她的手肘，顺着小手臂就摸了上去。 　　“你小时候的愿望，我们一点一点实现。” 　　“……” 　　“除了游乐场，烟花，还有什么，我能做到的我们都去做了。” 　　沈秋无声地笑了：“也不用，你满足我最大的愿望就好。” 　　“什么？” 　　“去年生日，我许了我的生日愿望。” 　　“噢，可你当时没告诉我是什么。” 　　沈秋转过了身，面对着他：“我许的愿是，我希望有人能一直陪着我。” 　　赵景杭垂眸看着她，摸了摸她的脸颊：“这个愿望简单，我一定给你实现。” 　　沈秋：“那要是你什么时候实现不了了呢。” 　　“什么时候？”赵景杭想了想，“是我要去世的时候？” 　　沈秋瞪了他一眼。 　　赵景杭却不以为然地笑了下：“沈秋，除非我死了，不然，我一定陪着你。” 第65章 　　后来, 迷迷糊糊之中，沈秋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手机闹铃吵醒的，她拿过手机关了铃声, 看着天花板, 非常绝望。 　　昨晚断断续续，根本就没有睡好觉……现在让她起来, 简直是折磨人。 　　“让人替个班吧。”赵景杭眼睛都没睁开, 就把她捞了回去。 　　沈秋：“……用不着。” 　　赵景杭在她颈后蹭了蹭：“还有精力？” 　　沈秋当下就想说没问题，可是稍微一动弹就牵扯了身体，酸疼得厉害。 　　昨晚赵景杭真跟疯狗一样。 　　沈秋皱了眉头, 意识到，可能还真去不了了。 　　于是她只好打开微信, 联系了几个教练。找到一个有空的教练后, 跟他交待了下, 换了个班。 　　“怎么样？处理好了吗。”身后传来赵景杭还没怎么清醒的声音。 　　沈秋没答，把手机往床边一放，有些恼了。 　　赵景杭把人翻转了过来：“那我们继续睡？” 　　沈秋没搭理他。 　　赵景杭睁开了眼睛打量了她一眼：“怎么了。” 　　沈秋：“你不用去公司吗今天。” 　　赵景杭：“嗯……晚点去。你干嘛皱着个眉头。” 　　“有点疼。” 　　赵景杭顿了一下。 　　沈秋道：“好像跟人打了一架。” 　　赵景杭笑了声, 掐住她的脸：“有你这么形容的吗？我昨天难道是打了你一场？” 　　沈秋：“差不多。” 　　赵景杭：“你不爽？” 　　沈秋愣了下, 耳朵顿时就红了，她又转过身背对着他：“睡了。” 　　赵景杭却不依不饶, “真不舒服？” 　　“……” 　　赵景杭反思了会，说：“那是我没幽住，再试一下, 一定给你舒服。” 　　说着手就不规矩了起来, 沈秋在他摸上来的时候, 按住了他的手腕, “赵景杭！” 　　“怎么。” 　　沈秋：“……别闹了, 我想睡觉。” 　　赵景杭下巴抵在她肩膀处，贴着她的脸道：“你不舒服要告诉我，我让你舒服点。” 　　“我昨晚没说吗，你又没停。” 　　赵景杭迟疑了下：“有吗？” 　　沈秋懒得理他了，现在说得好听……到那份上了，他压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赵景杭估计自己说着也是心虚，轻咳了声改口道：“好，我知道错了，下次改。” 　　沈秋把他的脸推开：“那你就睡觉。” 　　赵景杭被她推开，委屈巴巴地贴在了她身后：“别生气啊。” 　　“……喔。” 　　赵景杭放下了一点心，重新抱住她。 　　临近中午，沈秋才起床去洗漱。 　　洗漱完回来后，她坐到了床边。 　　坐下后，瞥到了床头柜上拆掉的几个套，微微一顿。然后随手一抓，把它们都丢到了垃圾桶里。 　　“起床了，下楼吃饭。” 　　赵景杭没睁开眼睛，把被子一拉，习惯性地忽略床外的声音。 　　沈秋才不惯着他，从一开始认识他，她就没管过他有起床气这件事。于是，她把被子掀开，拉过他的手就把他拽起来。 　　“快点，吃完饭你要去公司。” 　　赵景杭起床气确实是重，但听到沈秋的声音，那点火又很轻易消去了。 　　“几点了。” 　　“大少爷，十一点了。” 　　赵景杭嗯了一声，坐起来缓了一会才道：“你等会去哪？着急的话让老杨先送你。” 　　“课换到明天了，我不着急。等会就去馆里看看就好。” 　　“嗯……那待会跟我一起走。” 　　“好。” 　　两人在家里吃了饭，一同出发了。 　　赵景杭先是让老杨开车去她的目的地，待她下了车，才转去了公司。 　　沈秋到馆里的时候，一个班正好下课了。 　　“教练，你来了啊。”这个班里的学生看到她过来，迎了上来。 　　“早上你怎么没来，陈教练说你请假了啊，你生病了？”都是十五、六岁的学生，叽叽喳喳，话多得很。 　　沈秋道：“有点事耽误了，怎么样，早上学得还行？” 　　“行是行，不过，跟沈教练你比……”那学生凑过来，小声道，“别的教练都差了那么一点，你是无敌的。” 　　沈秋拍了下他的脑袋：“吃糖了？嘴这么甜。” 　　“我说的是事实呀。” 　　沈秋笑了下：“行了，下课了就快回家吧。” 　　“教练，你明天要来上课的吗？” 　　“嗯。”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明天一定准时啊。” 　　…… 　　沈秋跟那群学生聊完后进了办公区，方筱筱正坐在那看资料，看到她过来，道：“来了啊，夜不归宿的女人。” 　　沈秋：“……干嘛。” 　　方筱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哎，我寻思着，以后没人跟我住一块了，好难过噢。” 　　沈秋：“我不是在吗。” 　　方筱筱幽幽一笑：“估计那大少爷没多久就要把你揪走了，我哪是他的对手。” 　　沈秋：“我没要走。” 　　“我可不信。”方筱筱婉惜着摇头，见她走过来，指了指桌上的小蛋糕，“这个你的。” 　　沈秋看了眼：“你买的？” 　　“不是，谢港拿来的，就实力最强的那个学生。不知道还在不在外面？” 　　沈秋，“没，回去了，刚刚还跟我说话来着。” 　　方筱筱道：“这位小朋友是真喜欢你，今天我说你调班了，他还来问了一堆，问你是不是生病了。” 　　沈秋拎起那小蛋糕看了眼：“这样。” 　　…… 　　沈秋在馆里待到了晚上，原本是打算等赵景杭那边结束了，跟他一块吃晚饭。 　　但没想到赵景杭那边有突发事件，临时出了个差。 　　后来，有四天时间他都在外面忙着，他们一直没见着面。 　　一直到周五中午，他才跟她说他的飞机落地，这会要赶去公司开个会。 　　两人几天未见，赵景杭想早点见她，知道她今天没有上课后，便让老杨过来接她去了公司。 　　沈秋没拒绝，她得承认，她也想他了，想立刻见到他。 　　老杨送她去了赵景杭办公室，这里她从前常来，所以并不陌生。 　　她在赵景杭的办公椅上坐下，闲着无聊，用他的电脑看了会电影。 　　电影看了一半，办公室被人推了进来。 　　因为没有敲门，人进来的时候，电影还在播着。一直到沈秋转头看到了来人，这才按了暂停键。 　　她从椅子上起了身，神色有些严肃了，“赵董。” 　　赵正源原本是来找赵景杭的，在外面听助理说赵景杭不在，便想在里面等会。开门前，那助理也跟他说了，赵景杭的女朋友在里面。 　　关于“自家儿子的女朋友是他自己曾经派到他身边的保镖”这件事，他也听了一些。 　　这会见到沈秋，他面上没什么情绪，只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坐吧，不用站着。”赵正源说。 　　沈秋在他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赵正源道：“在等景杭？” 　　“是。” 　　赵正源抿了口茶，说：“当初，我是真没想到，把你送到景杭身边，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沈秋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微微垂眸听着。 　　“我更没想到，他这么喜欢你。”赵正源看了她一眼，“你是打算一直在他身边？” 　　沈秋顿了下：“不出意外，是的。” 　　赵正源：“不出意外？你指的是什么意外。” 　　沈秋：“感情不合。” 　　“只是这个？” 　　沈秋：“赵董，您想说什么。” 　　赵正源眉眼间有些锋利：“我听说，你跟修延打小就认识。” 　　沈秋并不隐瞒，她知道，之前那些事，不可能瞒过赵正源。 　　“是。” 　　赵正源：“小姑娘，景杭现在是喜欢你，但如果你还有什么花花肠子，我就不会管他的意愿了。” 　　沈秋笑了下：“赵董，他要是知道您现在这么关心他，应该会挺开心。” 　　赵正源眉头微压，这个表情，跟赵景杭有几分像。 　　他说：“如果你是对赵家的东西有什么想法，奉劝你，还是收起这个心思。” 　　…… 　　赵正源走了没多久，赵景杭就从会议室回来了。 　　办公室大门还敞开着，赵景杭也不顾外头人的视线，一进门就抱了个满怀。 　　“等很久了？无聊了吗。” 　　沈秋由着他抱着，说：“不无聊，刚才还跟你父亲聊了会天。” 　　赵景杭皱眉，松开了她：“聊天？聊什么了，他是不是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沈秋道：“也不算不好听，这些话由他说出口……挺正常的，毕竟，他也算是在操心你。” 　　赵景杭冷冷道：“操心我还是操心他自己，这还说不准。他到底说什么了。” 　　沈秋道：“嗯……大概意思就是说，别对你们赵家的财产有什么想法。” 　　赵景杭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这老头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嗯？” 　　“以后我娶了你，我的就是你的，他怎么能让你不产生想法。” 　　沈秋微怔。 　　赵正源根本没想到赵景杭会有嫁娶的心思，所以他还在为她可能是赵修延的人而担心。 　　可是，他却已经跳到了……结婚？ 　　沈秋：“……你是不是想太远了。” 　　“怎么远了，难道你没想过。” 　　沈秋很直接道：“没有。” 　　赵景杭顿时没了笑意：“没想过嫁给我，那你想过嫁给谁，赵修延？” 　　沈秋瞪了他一眼：“你怎么现在还能往那扯？” 　　赵景杭见她有些生气，软了语气：“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以前，以前有没有想过……谁让你们一起生活过那么久。” 　　沈秋举了举拳头：“没有！” 　　赵景杭嘴角一扬：“那你以后就想想跟我。” 　　“滚。” 　　沈秋起身往办公室外走去，赵景杭拿上车钥匙，追了上去，“让你想想而已，别发脾气。” 　　“滚——” 　　赵景杭揽住她肩膀，“我刚回来，别闹。” 　　办公室外面人来人往，有不少人侧目。 　　沈秋忍住了，没再开口。 　　两人停在电梯面前，赵景杭哄着问道，“有没有想吃什么？” 　　沈秋：“没有。” 　　“想想，我们去吃你喜欢吃的。” 　　“……” 　　“沈秋，别生气了，以后我不说他了不行吗。乖，说说，吃什么。” 　　赵景杭说话的时候也不顾及边上的员工。 　　但沈秋却是不自在了。 　　以防他再这么“别扭”，她再他开口说下一句的时候拦截了：“行了你别说了，我要吃辣的。” 　　赵景杭见她开口，这才满意了：“辣的。行，你是未来一家之主，听你的。” 　　沈秋：“……” 第66章 　　沈秋突然想吃点辣的, 两人便一同去吃了火锅。 　　吃完火锅天已经有些黑了，赵景杭送沈秋回家，但送到门口后, 又不让人上去。 　　“不然, 你跟我回去吧。”赵景杭说。 　　沈秋：“你刚下飞机又开了那么久的会，现在不困吗，你好好回去休息，我不打扰你。” 　　赵景杭是很困, 也很累，但又舍不得放人：“你不在边上，我睡不着。” 　　沈秋睨了他一眼：“那你过去这二十几年，都是睁着眼的？” 　　赵景杭只当听不见，想了想道：“我把车开进去吧。” 　　“嗯？” 　　“我去你家休息会。” 　　赵景杭坚持要开车进小区，沈秋便也没拦着了。 　　毕竟他奔波了一天，她也担心他疲惫。 　　进门后, 赵景杭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他对她这不陌生，还一副主人样：“你室友不在？” 　　沈秋道：“今天她在馆里值班，晚上十点才回来。” 　　赵景杭哦了声：“那正好, 我们去房间吧。” 　　沈秋收拾东西的动作一滞, 转头看他。 　　赵景杭对她挑了下眉：“走啊，时间宝贵。” 　　沈秋把一个纸巾盒丢了过去：“赵景杭——” 　　赵景杭笑着把东西接上, 放到一边，走过来抱住她：“我是说睡觉, 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你自己睡, 这么早我睡不着。” 　　赵景杭：“你陪我一会, 就一会, 哄我睡。” 　　沈秋笑骂：“你是小孩吗！” 　　赵景杭拉着她进了她房间：“我是不是小孩，你清楚的。” 　　“……” 　　沈秋没开房间的主灯，只把床头的灯开了一个，让赵景杭能好睡些。 　　赵景杭躺下后，拍了拍他边上的位置，“陪我躺一会。” 　　沈秋也没多说什么，上了床，窝在了他怀里。 　　赵景杭揽着她的背，打量了这房间。之前他在外面客厅待过几次，但这个房间却是第 一回进来。 　　房间不大，不像一般小姑娘那样床边、桌上有什么娃娃或者什么可爱的小东西，反而像个男孩子的房间，灰白系色调，一切从简。 　　不过，看着挺舒服。空气中的味道也都是她身上的，淡淡的，很好闻。 　　赵景杭躺下了，觉得自己这会像被沈秋完全包裹住了，舒心得很。 　　“我就睡一会，你等会叫我。” 　　沈秋嗯了声：“知道。” 　　赵景杭是真的累了，躺下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沈秋枕着他的手臂，抬眸看着他，她这会还不敢动，怕他睡得还浅，动一动，就吵醒他了。 　　于是，干脆就这么打量着他。 　　其实，她早几年是有见过他的。 　　那次，是她从训练学校放假，赵修延去接得她。当时赵修延有事绕去了公司，赵修延下车后，她便坐在车里等着。 　　于是，她就看到了外面的赵景杭。 　　几年前的赵景杭比之现在更是放荡不羁，眉眼中，是高高在上的轻蔑。骨相是绝佳，却也带着股邪气。 　　当时她就觉得这个人很好看，可那会想的更多的还是……这个人，是她的敌人。 　　沈秋想起那个时候的心境，小心地摸下了他的脸颊。 　　那时的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有那么多交集。 　　也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会那么那么的喜欢这个“敌人”。 　　—— 　　方筱筱十点半到的家，到家后发现客厅灯开着，便知道沈秋已经回来了。 　　“秋，我带了夜宵，你吃吗。”她一边换鞋，一边朝里屋喊了声。 　　喊完后发现，他们的玄关处多了一双鞋。 　　男人的。 　　方筱筱顿时噤了声，小心翼翼地在餐桌上放下了夜宵。 　　“回来了。”没一会，沈秋从房间里出来了。 　　方筱筱朝里看了眼，压着声说：“赵景杭在吗？” 　　沈秋点点头：“他在睡觉。” 　　方筱筱露出一个暧昧的表情：“果然是热恋中的小情侣啊，他刚出差回来吧，你们这就……” 　　“就是睡个觉……他中午下了飞机就开会，时间很紧，有点累。” 　　“哦～所以空出了那么点时间，就一定得跑你身边来，是吧～” 　　沈秋瞥了她一眼：“差不多了，收。” 　　方筱筱做了个缝嘴巴的动作：“我不吵，也不打扰你们。你放心，吃完这个夜宵我就回房间睡觉了，累死了。” 　　沈秋：“……你好好休息。” 　　方筱筱拉开椅子：“你吃点吗。” 　　沈秋摇摇头：“晚上吃了火锅，吃多了。” 　　方筱筱哎了一声，“果然啊，谈恋爱就是好。” 　　沈秋好笑：“这有什么联系。” 　　方筱筱：“我也想跟男朋友去吃火锅，我怎么还没有男朋友呢。” 　　沈秋道：“不就是火锅么……改天我们一起去吃。” 　　“跟你吃没有跟男朋友吃香。” 　　“……” 　　方筱筱拆开带回来的夜宵，说：“好了好了，你别在这待着了，回去陪他去吧。” 　　“他在睡觉，还没醒。” 　　“那就陪他睡。” 　　沈秋无言以对，只好又折回了房间。 　　开门进去后，发现赵景杭已经醒了，坐在床边。 　　“吵醒你了？”她问道。 　　赵景杭：“没。” 　　沈秋看了看时间：“十点半了，不然，你继续睡吧，不用再去开车来去，挺麻烦的。” 　　赵景杭抬眸看了她一会，笑了下：“行，你这有洗漱的吗，我用一下。” 　　“有。但是……”沈秋道，“没有你可以穿的衣服。” 　　赵景杭：“没关系，反正睡觉可以不穿。” 　　沈秋愣了下，突然想起，赵家大少爷之前在自己家里，还真是裸睡的。 　　“洗漱的在哪？”赵景杭走进房间里的浴室，回头问道。 　　沈秋轻咳了声：“我给你拿。” 　　沈秋在房间里玩了会手机，十多分钟后，浴室门开了。 　　她下意识那么一瞥，就看到了男人不着寸缕的身体。她倏地又收回了目光，眼神有些震动。 　　虽然……已经看过了，但还是觉得是个视觉冲击。 　　“你洗澡吗。”赵景杭坐上床后，丝毫不顾及什么，伸手便抱过她的腰。 　　他的身体，还带着热水冲刷过的滚烫触感。 　　沈秋猝得起了身：“嗯，我洗的，你，躺着吧。” 　　赵景杭看着她有些慌忙的背影，蓦地笑了下：“行，我躺着，等你。” 　　“……” 　　沈秋拿上睡衣去了浴室，慢吞吞地洗了个澡出来后，看到某人支着脑袋，侧躺着盯着她。 　　沈秋被他盯地慎得慌，眉头一皱，便想叫他正常点。 　　但还没开口，门铃就响了。 　　赵景杭：“应该是我的外卖，帮我拿一下。” 　　沈秋：“你饿了？” 　　赵景杭点点头，嘴角轻勾：“嗯，饿了。” 　　沈秋转身出门去外面拿外卖，客厅灯已经关掉了，方筱筱如方才所说，吃完夜宵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沈秋开了灯，打开门，把外卖拿了进来。 　　拿到手的那一刻，她顿了一下，因为东西很轻，那体积，根本不像是什么吃的。 　　她摸了两下，打开了那个纸袋子。 　　“……” 　　两个不同颜色的方盒子。 　　一蓝一橙，体积不小，样式不一。 　　沈秋噌得一下就把纸袋子合了起来，直冲冲地往房间里去。 　　她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压着声道：“赵景杭，你叫这个外卖，你怎么叫这个外卖……” 　　“过来。” 　　沈秋脸色微变。 　　赵景杭起身把人拉进了被窝：“可不叫的话，你这没有啊。” 　　“我，我没打算今天晚上——” 　　“你叫我留下睡觉了。” 　　沈秋瞪了他一眼：“你能理解字面上的意思吗。” 　　“不能。”赵景杭往她身上凑，最后直接翻身上去。 　　沈秋曲脚就要去踹他，赵景杭给按住了：“要跟我动手？搞这么大动静，不怕人听见吗。” 　　沈秋：“……你才要搞大动静。” 　　“不会。”赵景杭俯下身，在她脖子上蹭了蹭，“我小声点，我们都小声点，行吗。” 　　沈秋脖子被他蹭得又麻又痒，“别闹了……” 　　“我睡饱了，不做点什么睡不着。” 　　沈秋突然开始后悔，刚才就不应该软了心，还怕他回去麻烦，留他在这里睡觉…… 　　倒不是她矜持什么，只是在这里，她很怀疑这隔音效果。 　　“好多天了，我想你。” 　　赵景杭的手开始不规矩地往里钻，沈秋拦不住他，只能压抑着声音，“赵景杭！” 　　“想做。” 　　“……” 　　赵景杭起初还能慢悠悠，但触到了手底下光滑一片，有些耐不住了：“做吧，我们轻点。” 　　这件事，哪里由得她去掌控。 　　她都还没说什么，他的唇就已经细细密密落到了她身上…… 　　浑浑噩噩间，被窝里的温度升高好几度。最后睡衣也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被子外去了，贴着她的，只剩他的肌肤。 　　“赵景杭——你，你轻点！” 　　“嗯……好。” 　　收着的是声响，呼吸却乱成了一团。 　　沈秋死死咬着唇，只余鼻息间那点闷哼，和偶尔泄露出的崩溃嘤咛。 　　赵景杭听得人都要麻了，她忍耐的样子他喜欢得很。但一边喜欢着呢，一边又想去破坏。 　　“小声点叫……听不见的。” 　　“啊……滚……” 　　赵景杭轻笑了声，低下头咬住她的紧绷的下颌。 　　“不滚，我哪舍得。” 　　…… 第67章 　　有了这次在这过夜还动手动脚的“前科”后,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沈秋都不让赵景杭来她这睡觉。 　　但这也导致了，她去他家里过夜的频率了很。 　　虽然她没有搬走, 但方筱筱已经在担心随时会失去她这个室友了。 　　国庆长假, 赵景杭给梁姨放了假，沈秋则又他拐回了家。 　　这早上, 沈秋在闹钟声中醒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准备出发去上课。 　　赵景杭还在床上睡着，她没吵他, 下楼后吃完早餐，便出门了。 　　“教练！给。” 　　刚进馆里，就有个小男生凑了上来, 他递了一袋星爸爸的咖啡和小蛋糕过来。 　　沈秋：“谢港，你来这么早。” 　　“早点来做下热身。”叫谢港的男生道, “这个给你啊, 早餐。” 　　沈秋低眸看了：“我吃过了, 谢谢，你自己吃吧。” 　　“吃过没关系啊, 这又不占肚子。”谢港直接袋子塞到了她怀里，“教练，好好吃，新口味，可好吃了。” 　　说完, 笑嘻嘻地跑走了。 　　沈秋又低看了，没再说什么，提着纸袋子进了办公区。 　　方筱筱今也早早到了, 看到她过来，打了个招呼。 　　“早上还没吃啊？”她问道。 　　沈秋：“吃了，这是谢港给的。” 　　方筱筱顿了下，“这小子又送东西给你吃啊，全馆上下他给你，也是够孝顺。” 　　沈秋东西放下：“刚才跑得比什么还快……等会上课后我拎进去还给他吧。” 　　方筱筱啧啧摇：“秋，你看你这魅力，十六、七岁的未成年小男生都没放过啊。” 　　沈秋：“别瞎说。” 　　“我认真的，这小鬼，真能搞……你注意点啊。” 　　沈秋默了默：“道。” 　　沈秋带的这个班有十个学生，男生女生都有，年纪约莫都在十五、六岁。 　　早上第 一节课上完后，休息时间，沈秋坐在一旁，拿着手机跟赵景杭聊。 　　他今在家不去公司，正在问她什么时候结束，中午或许可以一起吃饭。 　　沈秋着，等她下课再回去，吃饭就有些迟了，便让他不等她。 　　“教练！你在干嘛？”刚这句话发过去，就有个男生跑了过来。 　　沈秋放下了手机：“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我替谢港问问你！早上课上完之后你还有没有别的！” 　　“靠！朱潇！你他妈的。”谢港涨红着脸，跑过来人的嘴巴掩住，对沈秋道，“教，教练，不是，我没让他帮我问——” 　　沈秋看了他一：“在这里别说脏话。” 　　谢港：“是！！我错了！” 　　“嗯。” 　　谢港人拉开后，犹豫了下，又问道：“教练，那个，虽然我没叫他帮我问，但是吧，那话我其实也有点问的。你下课有没有别的啊，没有的话我们一起吃饭吧？” 　　“哟～～”谢港背后的那群学生发出一阵揶揄声。 　　沈秋目光淡淡：“没空。谢港，管你自己练习。” 　　“噢……” 　　谢港好往回走了，走到人堆里，逮着那个叫朱潇的就是一顿揍。 　　“哎哟哎哟，别闹别闹，不能你害羞了就这么捶我啊。”朱潇道。 　　谢港压低了声：“你还说！等会教练弄生气了，我跟你急啊。” 　　“谢港，我看会弄教练生气的是你吧。”跟他同校过来的一个女生说道，“不专心，沈教练最气就是这个了。” 　　“我哪不专心了。” 　　朱潇：“对啊林林，我跟你说啊，沈教练的课，我们谢港最专心了～” 　　叫林林的女生白了他一，“最好是，你们啊，别搞七搞八了，教练哪会喜欢你们这种小鬼……” 　　“喂喂喂，不带你这么人身攻击的啊。” 　　林林：“我是在提醒你好吧，沈教练你都打不过，还追她呢——” 　　“嘘嘘嘘！你给我小声点。”谢港又道，“谁说要打得过才能追了，又不是比武招亲。” 　　林林：“哼，反正我们沈教练又漂亮又厉害，尔等凡人就算了……” 　　“你！！！” 　　教室里的学生闹成了一团，但这会，沈秋已经走出了教室，拿出手机给赵景杭发消息了。 　　她删删减减，最后发道：【我回去吃就太晚了，你过来接我吧，下课了一起去吃饭】 　　另外一边，赵景杭收到消息后，睛微微一亮。 　　不为别的，就是沈秋这个人，要求他太少了。 　　她从来不使女朋友能使的那种性子，不会让他买什么，不会让他时时刻刻快速回复，不会让他去接她下班。 　　之前，每次都是他自己去的，没听她要求过。 　　现在她突然动说让他去接她，他立刻就坐不住了，也不管她下节课要上久，开了车就往她所在地去。 　　—— 　　课上到一半，沈秋突然看到个学生交接耳，目光不停地往外面看。 　　教室和走廊隔着的是全面的透明玻璃，她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教室外站了一个男人。 　　简单的白衣黑裤，但因为过于优越的身高和体型，最简单的衣服也给他穿出了模特的味道。 　　沈秋愣了下，没到这么快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而外那人看到她看了过来，抬手朝她挥了下。 　　“教练，是你朋友吗？好帅啊！！”底下一个女学生说道。 　　沈秋嗯了声，道：“别看外面，继续训练。” 　　然而这群小鬼那悠得住，立刻问道：“那是男朋友吗！” 　　沈秋本不在课上回答这些，但又起叫赵景杭过来的原因，还是点了下。 　　学生们看到她点，是躁动了。 　　“谢港，看到没。教练的男朋友是这样的，你完全没达标。”林林小声地说了句。 　　谢港的脸顿时就红了：“什，什么没达标，你刚才不是说打得过教练才达标吗，现在又以什么标准了！” 　　林林：“长相的标准呗，再说了……你怎么道外面那个打不过。” 　　“一看就道，小白脸。” 　　林林：“是嘛，那你还不如小白脸长得高。” 　　“我他妈还能长好不好？！” 　　…… 　　“都窃窃私语什么，专心点！”沈秋厉声道。 　　“是！” 　　后来，是没人敢再偷偷摸摸说话了，但却还是忍不住往教室外瞥。 　　一群学生就这样一直熬到了下课，才涌到沈秋边上：“教练教练！你男朋友好帅！” 　　“他干什么的？” 　　“他是来接你下班吗？” 　　“你们怎么认识的呀！” 　　…… 　　沈秋一群孩子缠着问感问题，有些不自在。刚说什么的时候，赵景杭自己走了进来。 　　“下课了是吗。” 　　沈秋点点：“等我一会，我换个衣服。” 　　赵景杭：“好。” 　　沈秋个学生的手扒拉开，说道：“你们也准备准备，回家了。” 　　“噢～～” 　　然而，在沈秋离开后，这群小孩一点没走人的意思。 　　“帅哥，你是来接我们教练下班的吗。” 　　赵景杭这会也挺有耐心：“嗯，怎么样，她上课还行？” 　　“然很行啦，就是教练有点严格。” 　　赵景杭：“怎么，对你们很凶？” 　　“一点都不凶，我们是说严格，你干嘛联系到她凶了。”突然，一个男声插了进来。 　　赵景杭看了过去，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冷着张脸看着他。 　　赵景杭眉梢微微一挑，就听边上一小姑娘道：“人家是猜测好不好，你干嘛这么激动。” 　　“能不激动吗，教练正宫都来了……”有人小声说了句， 　　正宫？ 　　激动？ 　　赵景杭顿了顿，看着那冷脸的小子，有点道怎么回了。 　　“我没激动。”谢港走到了赵景杭面前，“我是说，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教练，要是你对她不好的话……” 　　“怎么样。” 　　“自然会有人取而代之了！” 　　谢港说完，转就要往门口去，但刚迈出去一步，就人揪了回去。 　　谢港看到自己的衣服赵景杭提着，顿时怒了，“你干什么。” 　　“你再说一遍？” 　　前的男人说话声不高，但却冒着森冷的味道。谢港看到他的神色，刚才还气冲冲的势突然就弱了分。 　　“说，说什么。” 　　赵景杭：“取而代之？” 　　谢港：“对啊。” 　　“凭你？” 　　谢港本来还心虚着呢，他这一句“凭你”突然他给点燃了。 　　“我怎么了？有本试试啊？！” 　　赵景杭笑了声：“怎么试啊。” 　　“靠。” 　　…… 　　沈秋换完衣服，又在休息室里回复了一会别人的消息，这才走了出来。 　　才到教室门口时，里冲出来一人，险险要撞上她。 　　她扶住了人，“谢港？” 　　谢港抬眸看了她一，“……教练好，教练再见。” 　　招呼完，立刻跑走了。 　　沈秋疑惑了下，走进教室。 　　进去后，她发现赵景杭站在中央，边上个小孩正兴致勃勃地同他说着话。 　　“哥你也太厉害了，三招制敌！谢港可是我们这最厉害的！” 　　“你以前也学吗？你和教练谁厉害吗？” 　　“难怪能是我们教练姐姐的男朋友～” 　　…… 　　“怎么了？”沈秋上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赵景杭回看见她后，道：“你们教练好了，那我就先走了。” 　　“诶哥你下次来，交我两招呗！” 　　“行。” 　　“谢谢哥！！” 　　沈秋一雾水，不道她去换个衣服的功夫，这群小鬼怎么就跟他这么亲近了。 　　“走吧。”赵景杭牵过她的手，拉着她往外走去。 　　走出了教室后，沈秋才问道：“怎么回？” 　　赵景杭：“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沈秋：“啊？” 　　赵景杭捏住她的脸，“不得了啊，我女朋友还招未成年喜欢。” 　　沈秋：“……” 　　赵景杭：“那个叫谢港的小鬼，还意打你身上？等等，你今叫我过来，是不是就是为了拒绝人家？” 　　沈秋毫不隐瞒：“那不叫拒绝，我是表示一下，我有男朋友。” 　　“操……小鬼。” 　　“行了他还是小孩，估计就是觉得好玩而已。”沈秋道，“倒是你，你刚才干什么了。” 　　“没干嘛，揍了他一顿。” 　　沈秋一愣，怒道：“赵景杭！” 　　“哦不对，那叫比试。”赵景杭道，“放心，我不打小孩，我是在他身上试了两招。” 　　“那是我学生，才十六岁，你在干嘛。” 　　赵景杭幽幽道：“就算他才六岁，我也得告诉他你是我的，别瞎。” 第68章 　　两附近餐厅吃饭的候, 沈秋还是能放下心，打了个电话给其他学生。 　　那学生说，赵景杭很快就把谢港掀翻地上了, 有过多比试, 所以谢港也有受伤。 　　沈秋才放下心来，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赵景杭脸有些臭了：“是多担心那小子？” 　　“的身我不放心。” 　　沈秋话是认真的, 赵景杭打的架势她是见过的，干净利落，下极重。 　　“我要真想揍他，他刚才还能走着出去？”赵景杭冷哼了声, “就么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我当然知道不会真去打他，我是怕不小心下重了, 所以才去确实一下他有受伤。” 　　赵景杭不吭声，拿着筷子吃饭, 眉眼依旧有些恼。 　　沈秋了他一眼, 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好了, 我真不是不相信，别生气。” 　　赵景杭吃那口菜, 放下了筷子，往后一靠，“吃饱了。” 　　“好吧。”沈秋也放下了筷子，“我也差不多了，那走吧。” 　　赵景杭叫来服务员付了钱, 两往外走去。 　　他身上的怨气散，一路默不作声，想着沈秋再说两句好听的。但走着走着, 突然发现边上的不见了，他愣了下，回头。 　　见不远处，沈秋已经调转了个方向，往另一边走去。 　　生气了？ 　　赵景杭意识到点，自己身上的那些怨气一下子就散了。慌张之余，拔腿就赶了上去：“沈秋！” 　　他一把拽住了，说：“行行行，错，确定一下是应该的。是我错了，我错了行吗，别生气了。” 　　沈秋抬眸他。 　　赵景杭道：“脾气怎么么大……我就气那么一会就不想理我了。去哪啊。” 　　沈秋了他半晌，突然笑了下：“那边有卖花的。” 　　赵景杭不明所以：“什么？” 　　沈秋拉着他，走到了自动售花机前，她了操作提示，拿出机刷了十几块钱。 　　于是，机器里吐出了一小束花，粉紫色的，有一丝丝淡香。 　　沈秋把花推到了赵景杭身上：“给。” 　　赵景杭低眸了眼，再抬眸，神色依然是茫然的。 　　沈秋道：“送了。” 　　赵景杭停滞了两秒，匪夷所思道：“我一男，送我花……” 　　“男也可以有花。”沈秋揽过他的臂，“刚才我是有问题，生气是应该的。不过，送花了，消消气。” 　　“就是为了买花才走的……” 　　“那不然呢？” 　　赵景杭垂眸着她，一瞬间，心软都要塌陷了。 　　他刚才还以为她生气了，搞了半，她是要买花哄他。 　　“好吗？”沈秋见他不语，问了句。 　　赵景杭嘴角轻牵：“好，买的，能不好吗。” 　　“那回去就插客厅那个花瓶里。” 　　“好。” 　　“哦对了，梁姨最近不，家里也什么吃的。不然，我们去趟超市买点吃的回去？” 　　赵景杭长么大，去超市的次数屈指可数，那个地方对他来说是有点陌生的，甚至于，他从前还觉逛超市是浪费间的。 　　不过现听着她的话，想着自己可以和她一起穿梭各种货架之间，挑挑选选，说说笑笑，像对夫妻一样……好像，那样也并不浪费间。 　　“不喜欢去超市？还是等会回家还有事忙？”沈秋见他迟疑，便说，“样吧，我们回家叫外卖。” 　　“去。” 　　“嗯？” 　　赵景杭道：“还去超市吧。” 　　…… 　　当晚上，赵青梦坐一堆朋友之间喝酒，闲着无聊的候，拿出机刷了下朋友圈。 　　突然，她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出现了她朋友圈里。 　　熟悉是因为，是他哥，赵景杭。 　　陌生则是因为，他几乎从来不朋友圈发东。 　　图片怎么回事？ 　　花？ 　　一束花？ 　　赵青梦立刻底下评论了：【本？】 　　一会，赵景杭给她回复了问号。 　　赵青梦：【哥，买给谁的花？】 　　赵景杭：【沈秋送我的】 　　赵青梦：【？？？】 　　尹兴程：【开始了开始了，开始瑟了】 　　赵景杭：【我瑟什么了，不过是一束花而已，有？】 　　尹兴程：【……】 　　沈秋不怎么刷朋友圈，到条朋友圈的候已经是晚上了。 　　到底下的评论后，她从客厅跑到了厨房。 　　晚上他们打算家里简单煮点饺子，赵景杭自告奋勇，会饺子已经下锅。 　　“怎么把那束花发朋友圈了。”沈秋问。 　　赵景杭回头了她一眼：“好。” 　　沈秋：“平也不发朋友圈吧……” 　　赵景杭：“女朋友第一次送我花，我不纪念一下。” 　　沈秋轻笑了下，走到了他身边：“那个太小了，下次应该买个大的，不然，别觉我多小气。” 　　“就够气的了。大概不知道刚才尹兴程打电话给我，那边骂了一堆，完全不怕死。” 　　“的回复是有够气……” 　　赵景杭完全不意，捞了捞锅里的饺子，说：“上写着煮六分钟，来已经好了。” 　　“嗯。” 　　“出去坐着，我端出来。” 　　沈秋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了头。 　　赵景杭生疏笨拙地弄着碗筷，对厨房那陌生程度，令发指。但是他会却还是做的很认真……那副样子，跟他平日外的候完全不一样。 　　不对……其实跟他之前也是差地别，是从跟她一起开始，他似乎一直有意无意地让自己学一些之前都不会做的事。 　　“好了，吃吧。”两碗饺子端出来后，赵修延说道。 　　沈秋吃了两口，说：“味道还行。” 　　“我是不怎么去厨房，但我不是智障，上的煮法我还是懂的。” 　　沈秋：“哦，不过……今下厨，还是让我有点惊讶。” 　　赵景杭：“有什么好惊讶的。” 　　“不像。” 　　“怎么，就感动了？” 　　沈秋：“……有。” 　　“以后我会学着照顾。” 　　“啊？” 　　“赵修延照顾那十多年，我可以补回来。” 　　沈秋怔住。 　　她着赵景杭有几分认真的样子，其实有点想说，十多年，她不是被么照顾过来的，她也不太习惯被样照顾。 　　但……她说出口。因为她发现，她还是很喜欢赵景杭样笨拙的照顾的。 　　两慢悠悠地吃完饺子后，沈秋把碗筷收拾进了厨房。 　　一一往洗碗柜里放碗筷，赵景杭又走了进来，从身后抱住了她。 　　沈秋：“很脏，先出去。” 　　赵景杭听，她耳侧蹭了蹭，“快点放，放完了我们上楼。” 　　沈秋回头了他一眼：“才刚吃完饭，上楼做什么。” 　　赵景杭：“说做什么。” 　　“……饭后不宜剧烈运动。” 　　“事，那就不要剧烈。” 　　沈秋无言以对，笑骂：“滚出去。” 　　“不滚。” 　　赵景杭抱着她晃荡了一会，愈发松不开了。他低眸着她的侧脸，突然道，“沈秋，不然，搬过来吧。” 　　—— 　　国庆之后，沈秋去了趟赵修延的家。 　　里她来过几次，不是很熟悉，还是李叔过来接她。 　　去的候值饭点，家里阿姨做了一桌子菜。 　　“小秋，快坐快坐，可都是喜欢吃的东。” 　　沈秋餐桌边坐下：“么多，我们三个也吃不了吧。” 　　李叔：“难来一次，我高兴，爷也很高兴，当然多做点好吃的了。” 　　沈秋：“谢谢李叔。” 　　“跟我说什么谢，傻孩子。” 　　赵修延给她夹了块肉：“尝尝个，是不是跟钱阿姨做的是一样的味道。” 　　钱阿姨是临市家做家务的那个阿姨，沈秋从小到大吃的做多的就是她做的菜。 　　沈秋咬了一口：“嗯……有点像啊。” 　　赵修延道：“特意让钱阿姨教的边的阿姨，要是喜欢吃，以后多过来。” 　　沈秋点了点头。 　　三一边吃一边聊，吃完饭后，又去客厅坐了会。 　　中途，赵修延因为接了个电话去了书房，剩李叔陪着。 　　“最近，跟赵景杭怎么样啊？” 　　方才一直有提到个话题，李叔也是准了赵修延不，才问了一句。 　　沈秋道：“我们挺好的。” 　　“那他父亲……有为难吧？” 　　沈秋：“有，其实也怎么碰到过他父亲。” 　　“那就好，小秋，要是赵景杭家受了什么委屈，可一定要跟我们说啊，我跟爷永远是的后盾。” 　　沈秋心里有些感动：“我知道的，李叔。” 　　李叔点点头，轻叹了口气，说：“小秋……我啊，后悔了的。” 　　沈秋愣了下：“什么？” 　　“十六岁那年，有一次跆拳道了奖，那，我不该跟聊那些。” 　　沈秋微微一怔，记忆顿被抽到了年岁尚小的候。 　　她知道，李叔说什么。 　　“您当说的那些话并有错。”沈秋淡淡一笑，“以前的事，不用再提。” 　　“我知道现说什么都晚了，是么一段间下来，我，有些感慨罢了。或许，当初我什么都不说，那对爷的感情——” 　　“李叔。”沈秋制止道，“都过去了。” 　　李叔顿了顿，突然也回了神。 　　“是是，我提干什么，如今觉幸福快乐，爷也开心自，那样就够了。” 　　“嗯。” 第69章 　　“在聊什么？”没过一会, 赵修延打完电话，出来了。 　　沈秋笑了笑：“聊你啊，说你最近忙工作, 总是很晚才睡。” 　　赵修延在她边上坐下：“李叔, 你跟她提这个做什么。” 　　李叔道：“这不是你最近这样不利于身健康嘛……我说你又不，所以, 让小秋来说说你。” 　　沈秋接道：“阿延，李叔，有什么工作非得大半夜做。” 　　赵修延摇了摇头，见沈秋一本正经, 无奈道：“知道了，最近是有个项目比较急，过了就好了。” 　　沈秋：“以前每次这么说吧……” 　　赵修延：“这次是真, 不信你问问赵景杭，他知道。” 　　这是赵修延第一次以这么随意口吻提起赵景杭, 不为工作, 不为什么利害系。 　　沈秋愣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喔……那我真会问，你不要唬我。” 　　赵修延笑：“行。” 　　三人又闲聊了会后, 沈秋要离开了。 　　赵修延送她出门。 　　“他要到了吗，没有话我直接让人送你吧，不用。” 　　沈秋：“应该快了。原本我是说我要打车，他说他正好在附近，所以……” 　　“估计根本不是正好, 是特意。” 　　“啊？” 　　赵修延勾了勾唇，说：“你在我这，那人估计很『操』心吧。” 　　沈秋刚想说, 应该不至于。但话没说出口，不远处一辆白『色』车就轰鸣着过来了。 　　“上车。”车窗降下，赵景杭伸出勾了勾。 　　赵修延道：“来得挺准时。” 　　赵景杭看了他一眼：“正好在附近。” 　　赵修延：“哦？这么正好？” 　　“就是这么正好。“赵景杭盯了他一眼，又转向沈秋：“宝，上车了。” 　　沈秋脚步一滞，宝？ 　　赵景杭无视她僵化表情，神态自若：“急着买东西。赶紧，跟他说再见吧。” 　　沈秋一下子拉开了副驾驶坐了进：“……你闭嘴。” 　　“怎么了凶巴巴，在这里不开心吗。” 　　沈秋懒得理他，跟赵修延说：“阿延，我走了。” 　　赵修延：“好，路上小心。” 　　“嗯。” 　　“开车。”沈秋撮了赵景杭一下。 　　赵景杭喔了一声，立刻踩了油门。 　　车子飞奔而，李叔从里头走出来，朝他们离开向看了一眼。 　　“是赵景杭来接小秋吗。” 　　赵修延嗯了声。 　　李叔看了赵修延一眼，他在看着那个向，神『色』莫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叔心里轻叹了下：“少爷，您跟小秋，就这么算了吗。” 　　赵修延回头看她：“李叔，我记得你之前并不希望我跟小秋有什么。” 　　李叔：“是，我确实不希望，我从前一直想着，您跟宋家小姐能在一块。但是现在……我只是不希望您不快乐。” 　　“没什么不快乐。”赵修延淡淡道，“这些，是我自己一步步走出来。” 　　“可是……” 　　“今这样挺好。我们和小秋是跟以前一样系，她对我而言，跟从前一样。” 　　李叔默了默，终究没再说什么。 　　赵修延拍了下他肩：“是我束缚她太久了。现在……她觉得开心就好了。” 　　—— 　　车子行进到大马路上，沈秋又撮了赵景杭一下：“大少爷，你刚叫我什么？” 　　赵景杭：“什么什么？” 　　沈秋：“你别假装不记得，你刚叫……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叫。” 　　赵景杭看了她一眼：“怎么了，不习惯？我又不是没叫过。” 　　“你什么时候叫过？” 　　“忘了？这么『迷』糊。” 　　赵景杭说这句话时候略带暧昧，沈秋反应了一会，才在他似笑非笑脸『色』上反应过来。 　　真叫过。 　　在床上。 　　沈秋脸『色』顿时一阵发黑：“大白天，别这么叫。” 　　“为什么。” 　　“腻歪。” 　　赵景杭道：“你不知道情侣间是这么称呼吗。” 　　沈秋：“……我不要，换一个。” 　　“那我叫什么。” 　　沈秋：“你叫其他什么行。” 　　赵景杭沉思了会：“沈秋，我发现你脸皮有时候很厚，但有时候，又特别薄。” 　　“……” 　　“不过怎么叫是我自由，请你不要剥夺你男朋友自由。” 　　“喂——” 　　“刚才在赵修延家，你们干什么了。”赵景杭打断问道。 　　沈秋干巴巴道：“没干什么。吃饭，聊天。” 　　“聊什么。” 　　“就聊一些普普通通话啊。”沈秋瞥了他一眼，“这是你说我应该过来做做客，不用为你跟他们生疏。怎么现在你又怪里怪气。” 　　赵景杭皱了皱眉，这话确实是他说。 　　但是吧，说是一回事，真当沈秋见他，又是另一回事。 　　“我没阴阳怪气，但你总要让我适应适应。”赵景杭轻咳了声，说，“而且我就是问问你们聊什么，又没说其他。” 　　沈秋看着他别扭脸，勾了勾唇：“聊你了。” 　　“聊我什么？” 　　“我说，你对我很好，我们之间很好。而且阿延提到你了，他说他最近有个项目比较忙，你知道那个项目。” 　　赵景杭有些意外，“是吗。” 　　“嗯。” 　　“那项目我是知道……”赵景杭说，“哦对了，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最近他爸又在给他张罗对象了。” 　　沈秋：“这倒没说。” 　　赵景杭：“这家伙挑着事说啊……但是你下次可以跟他说一声，他爸给他介绍那个李家女人，不行。” 　　“怎么不行？” 　　“品德不行。我之前见过她，身边小男友不少。” 　　沈秋喔了声，多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突然……“ 　　“你别想太多，我不是想帮他什么。”赵景杭正『色』，“我只觉得，他没必要有这种联姻。” 　　沈秋轻笑了下：“好，我晚点跟他说。” 　　“嗯。”赵景杭道，“那我现在直接开商场了？” 　　“行。” 　　沈秋每个月会一两次福利院，赵景杭知道后，说这个月跟她一块。所以他们现在打算买些福利院需要东西，今天一趟。 　　到那时候，四点多，院里正在准备晚饭。 　　夏知上了大学，再加上满十八岁，已经独立出了。但周天扬和周米米是在，沈秋给两人带了点需要东西，又给小朋友们带了很多好吃。 　　“小秋，我先厨房，你和赵先生自己先待着啊。”林妈说道。 　　沈秋：“您不用管我们，忙您就行。” 　　“诶诶好。” 　　林妈妈走后，沈秋招呼着周天扬一块，把吃分发给小朋友们，分着分着看到不远处站着赵景杭，说：“你别闲着了，给那边小孩分糖。” 　　赵景杭来这是沈秋，他对小孩子，尤其是十岁以下，天生就不知道怎么相处。 　　这会她招呼，勉强噢了声，拿着糖盒，在桌子边坐下来。 　　“叔叔叔叔，我要。” 　　“叔叔，我想吃。” 　　…… 　　他刚坐下，一群小屁孩就围了上来。他们虽然很馋，但大部分对外人是收敛，只敢站在一旁小声地说，没敢伸。 　　只有一个鼻涕虫，大胆地抱住了他胳膊：“哥，哥，哇哇哇呜……” 　　赵景杭一下子就认出了他，这小屁孩，就是他第一次来时候，抱着他大腿。 　　“你挺会叫。”赵景杭抽了张纸贴在他鼻子下面，“但是你能吃糖？” 　　“哥哥唔唔唔……” 　　“他能吃糖吗？”赵景杭问边上其他小孩。 　　一个小女孩缓缓举：“叔叔，林妈说，小志可以吃棒棒糖。” 　　“好知道了。”赵景杭挑了个棒棒递给鼻涕虫，又拿了一把零散糖给那个说话小女孩，“下次叫哥哥。” 　　小女孩眼睛一亮：“嗯！哥哥。” 　　赵景杭：“好，下一个。” 　　“哥哥，我。” 　　“嗯。” 　　“哥哥，我要。” 　　赵景杭眉稍微挑，“一个一个来，排队。” 　　…… 　　沈秋分发完自己这边小零食，转过头看赵景杭时候，发现他被正一群小孩围住，发糖发得认真。 　　她笑了下，走上前：“赵老师，糖块发完了吗。” 　　赵景杭抬眸看她：“没有，沈老师，这些应该发不完。要是一下子发完，这群小鬼牙齿不用要了。” 　　沈秋：“有道理啊，那不发了，其他让林妈收起来吧。” 　　“行。” 　　赵景杭把糖袋子一扎，起身。 　　一群小鬼头眨巴着眼睛，全盯着他。 　　赵景杭：“不能再吃了，下次谁表现好，再给。” 　　“哥哥，我能再拿一颗那个巧克力吗。”一个小女孩问道。 　　赵景杭道：“吃太多会蛀牙。” 　　“可是……我以后会吃不到。” 　　赵景杭疑『惑』，看了眼沈秋。 　　沈秋在小女孩面前蹲下：“七七，下次会来，不会吃不到。” 　　“不是这样，吃不到是为，明天我就不在这里了。”七七道，“林妈妈说，会爸爸妈妈就要来接我了。” 　　沈秋微怔：“真？今天吗。” 　　“对呀。”七七道，“姐姐，以后就不能吃这个巧克力了，这个真好吃。” 　　沈秋道：“那这样，你爸爸妈妈过来，我会跟他们说，以后这个糖，他们会给你买。” 　　“真么。” 　　“当然，为爸爸妈妈会对七七很好。” 　　“嗯！” 　　晚上晚饭后，来接七七夫妻真来了。 　　在林妈妈那办完最后续，这对夫妻抱着七七，带着她一点行李，开开心心地走了。 　　沈秋站在二楼阳台上，看着七七洋溢着笑脸样子，嘴角微微一扬。 　　“笑什么。”赵景杭走过来时，正好看到她眼底一点笑意。 　　“她现在应该觉得很幸福。” 　　“谁？那个小女孩吗。” 　　“嗯。”沈秋道，“虽然对未来是有一点忐忑，但现在有爸爸妈妈带她回家了，无论何，她是开心，毕竟，总算是有真正家了。” 　　赵景杭看着沈秋向往神『色』，心里微涩。他知道，当初她一定是这样，一直向往着有父母带她回家那一天。 　　“现在你有家了。”赵景杭抱住她。 　　沈秋抬眸看他，只见赵景杭笑了下，说：“以后我们在一起地就是家。” 　　沈秋默了片刻，伸抱住了他：“嗯。” 　　“那你下周搬来之后，我们就领证吧。” 　　“啊？” 　　赵景杭：“领吧，领了就是真家了。” 　　“赵景杭，你先是叫我搬过，现在又突然说领证。你老实说，是不是一步一步早想好了。”沈秋突然清醒了。 　　赵景杭：“哪是，我只是觉得，这样才是真家。你说呢。” 　　“说个屁……” 　　“别骂人。”赵景杭试图把刚才温情找回来，“我想跟你有个家，以后，就可以白头偕老了。” 　　沈秋有些想笑，但又想骂人，最后扭曲了下，松开了他，往楼下走。 　　赵景杭微怔，立刻追了上。 　　“沈秋，你别告诉我，你不想白头偕老。” 　　“……小声点。” 　　“那就领证。” 　　“我想想。” 　　“想什么，难不成你有备胎？是，你在骗我情。”赵景杭追上人，搂住她脖子，把人锁住了，“快点说，领不领，白不白头。” 　　“喂——小孩看着呢！” 　　赵景杭：“我不管，你先说。” 　　沈秋被锁得狼狈，笑道：“好好好，领，领啊，你松开我——” 　　“白头呢。” 　　“白头白头，一定白头。” 　　谁知道呢。 　　人生无常，能不能白头偕老，待考究。 　　但，果是赵景杭，她是保留期待吧。 　　毕竟，她是那么地喜欢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