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磨》作者: 弱水千流【完结】   简介:   言氏是跨国财团,百年望族,圈子里公认的第一豪门。   现任CEO手腕铁血,杀伐果决,如此铁石心肠的狠角色,偏又生了张倾国倾城貌,千秋绝色颜。   韩锦书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言渡,对方身着一袭笔挺冷硬的黑西装,一丝不苟,冷漠的双眸如覆寒霜。指骨如玉,冷血喜甜,拒人千里,不近人情。   确认过眼神,是不顺眼的人。   因此结婚两年,韩锦书就和言渡做了两年塑料夫妻。   久而久之,韩锦书动了离婚的心思,准备秘密联系律师咨询相关事宜。   言渡得知后,不动声色将韩锦书叫进书房,关了门,一反手,把她拉坐到腿上抱怀里。   他语气冷静,“想跟我离婚?”   韩锦书:“毕竟我们彼此没感情。”   言渡直勾勾瞧着她:“没感情?”   “对。”   “你在游戏账号上把我当树洞,每天对着我碎碎念,念了十年。没感情?”   “……?”   “我刀锋舔血不择手段从地狱里爬出来,站到这无人之巅,就为了能让你看我一眼。没感情?”   “……??”   “韩锦书,你未免太没良心。”言渡嘴角挑起抹病态的笑,撩起她的下巴,轻言细语:“昨晚扒我衣服的时候扯坏我三颗领扣,在我身上疯到大半夜。你跟我说没感情?”   “……??!”   *   一个厌世偏执贫困卑微的疯子少年,   十八岁时,爱上了一个光芒万丈野玫瑰般的公主,   为了攀求心中绮梦,步步为营将公主收入囊中的故事。   *   ◆救!变态老公马甲太多怎么办!◆   ◆扒了一层还有一层,他不会是颗泰迪变的洋葱吧QAQ◆   *   ①骄纵明艳人间清醒的尤物大小姐VS宠妻狂魔卑微暗恋的偏执霸总。   ②先婚后爱,暗恋文。1V1,SC。   ③女主职业是大佬整形医生,男主马甲超级多,外表逼王内心舔狗U·ェ·U   ④男主前期对女主冷淡是因为他严重心理变态,一直在治病,心理医生要求控制对女主的渴望。   ⑤可能会甜死,自备救心丸。   ————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韩锦书,言渡 ┃ 配角:预收《炙吻》 ┃ 其它:弱水千流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先婚后爱,绝对独占。   立意:爱是永恒的信仰。 第01章   电话响起的那一刻,时间正好是晚上的八点整,韩锦书刚给今天的最后一个客人做完光子嫩肤。   按理说,这种入门级的护肤项目,随便一个正规医师便能轻松胜任,根本不用韩锦书来上手。   但,韩锦书今天心情很好。   所以当她哼着小曲儿、打着节拍路过治疗室,听见原本的治疗师秦荷讲电话提到家里有急事时,她直接就推门而入,风轻云淡一摆手,让秦荷提前下班,换她自己顶上。   躺在治疗床上的客人是个中年阿姨,听见韩锦书和秦荷的对话,她下意识打量了韩锦书几眼。   这女孩子素颜朝天,神清骨秀。皮肤白白的,眼眸透彻晶亮,高挺小巧的鼻梁下是一副天生爱笑的唇形。头发乌黑而蓬松,在脑后随手一绑,便翘成一个俏皮的高马尾。   这惊人的发量,这不施脂粉也灵动美艳的脸,一看就是个年轻小丫头。即使穿着身正经八百的白大褂,也很难让人不质疑她的专业性。   见秦荷真要走,中年阿姨顿时不乐意了,皱眉道:“秦医生,我在你们这儿做脸,所有项目都是你给我操作的。突然给我换个实习生小妹妹……”说着,中年阿姨意有所指地瞟了韩锦书一眼,“恐怕不太好吧?”   “实习生?”秦荷一听,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小声提醒,“姐,您说什么呢,这是我们的韩院长,全院技术最牛的人。”   中年阿姨惊呆:“院长?”   “你好女士,我是盛世医疗美容中心的总院长兼老板。”韩锦书朝中年阿姨露出职业微笑,“很高兴为你服务。”   *   医院走廊里灯火通明。   秦荷走出治疗室,随手把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换回自己的便装。一个同事看见她,诧异问:“你不是还有个客人么?这么快就完了?”   “韩院听说我孩子有点发烧,让我赶紧先回家,她帮我操作。”秦荷随口道。她换完衣服又似想起什么,眉宇间多出几分狐疑,“你觉不觉得,这个星期韩院的心情好像都特别不错?”   “每天哼歌还请所有员工喝奶茶,心情肯定不错呀。”   “为什么?”   “你第一天来盛世上班?这还用问么。”同事左右张望了一番,嗓音压得低低的,道,“肯定是韩院的老公又飞国外去了。”   秦荷莫名其妙:“老公飞国外,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老大的心思谁猜得透。”同事耸耸肩,抑扬顿挫地揶揄:“总之据我观察,只要老公不在身边,韩院就是打围的碰到金钱豹——喜笑颜开。”   *   二十五分钟的光子治疗结束,中年阿姨犹自拿着一面小方镜照来照去,欣赏着自己重换生机的脸。韩锦书打了声招呼,摘下手套和口罩,随手摁掉叫唤个不停的手机开门离去。   天色已经黑透,整个盛世医美中心只有住院部的三层楼还亮着光,几名值班小护士看到韩锦书,全都笑呵呵招呼了声“韩院好”。   韩锦书笑容满面,跟小护士们寒暄了几句,随后便独自一人回到位于顶层的院长办公室。   她走进休息室,脱下白大褂和里头的休闲衬衣白长裤。回转身的刹那,流转着斑斓霓虹的落地窗映入一道只着背心短裤的身影——天鹅颈下蜿蜒出线条优美的锁骨,蜂腰翘臀,长腿笔直。   韩锦书仍在哼歌,边换衣服边戳亮手机屏,回拨给刚才的未接来电。   甫一接通,听筒里便传出极其嘈杂的噪音,尖叫声、交谈声、口哨声,夹杂着赛车引擎的嗡嗡声,沸反盈天。   韩锦书嫌弃地把脑袋离远了点,“喂。”   听筒那边是个男性嗓音,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扯着嗓子喊,跟破锣似的:“韩锦书!你到哪儿了?大家伙都等着你呢!”   “加了个班。”韩锦书一只脚套进超短裤,另一只脚金鸡独立地踩在地上,一个重心不稳还原地蹦了两蹦,抽空进行估算:“市中心到伏龙山,我开快点,最多也就四十分钟吧?”   电话那头瞠目结舌:“我的大小姐,你明知道今晚有你的比赛,你还加班?四十分钟那不是踩点儿到,你简直……”   大小姐懒得听碎碎念,小拇指戳了戳手机屏下方的红色小圆点,咔一声挂断了电话。   呼!世界清静。   换完衣服,韩锦书就着落地窗照了照。   一字抹胸配热裤。嗯,她真美。   韩锦书对自己的辣妹造型十分满意,弯弯唇,拿起车钥匙转身往医院停车场走去。   *   夜幕降临,白日里端庄持重的银河市仿佛化身成了妖精,建筑做底,霓虹为妆,为这座国内数一数二的繁华都市拉开了夜生活帷幕。   一辆顶配奥迪R8飞驰在高速公路上。   这是韩锦书最低调的一辆车,只用作平时上班开开。虽是代步车,但她爱车玩车,依然花大价钱给车身镀了层磨砂摩卡棕,还在驾驶室的车门一侧贴了个定制款的碎钻小玩偶图案,是她最喜欢的琳娜贝尔。   路灯的光交织成片状的光影,在车窗外急速倒退。   时值工作日,如果掐着正常时间点下班,出城的车辆毫无疑问会堵到韩锦书怀疑人生。所以加个班,错开晚高峰,韩锦书喜滋滋,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一路风驰电掣,摩卡棕R8驶入伏龙山墨石国际赛车场时,距离韩锦书挂断那通电话,正好过去四十分钟。   墨石赛车场,位于银河市以北的伏龙山。这个赛道的前身是一个超大型的军用机场,废弃后便被政府重新利用,修成了赛车场,用以举办超跑锦标赛。   本届超跑锦标赛除了独立车队和职业赛车手外,还有不少非职业赛车手报名参加。   韩锦书就是非职业车手中的一员,被分在非职业组。   一年一度的超跑锦标赛,毫无疑问是赛车手们和豪车爱家们的顶级盛宴。偌大的观众席区域座无虚席,此起彼伏的尖叫与口哨声几乎要将整个夜空吵亮。   赛场上停满了各色改装后的超级跑车,随着广播的通报声,车手们驾驶着各自的赛车呼啸驰入赛道。   准备区和更衣室也是一片热闹。   韩锦书换好赛车服,刚拉上拉链走出女子更衣室,一道人声便在身后响起,说道:“谢天谢地!大小姐你总算来了!”   韩锦书回过头,看见一个高个儿大男孩拨开人潮朝她走来。   大男孩约莫二十一二岁,容貌俊朗身形挺拔,名叫梁英南,话痨小迷弟一只,是韩锦书的表弟。   银河市的名流圈子就这么大,一群富二代们大多都彼此认识,梁英南也爱车,还建了个微信群,把喜欢超跑的富二代们集结在一起。见这小表姐有共同爱好,便把她也拉进了群里。   韩锦书平时不怎么在那个群里说话。原因不是她性子高冷,而是与一众闲得发慌靠吃公司股份、玩豪车戏人间的二世祖们不同,韩锦书有自己的独立事业,并且还算成功。   每天上班已经累成狗了,下班她就只想躺尸装死当咸鱼。是游戏不好玩还是磕的CP不够香?请问哪里还有精力和一群微信网友商业互吹。   韩锦书问:“我的赛车你开来了吗?”   “放心吧姐,这我哪儿能忘。”梁英南兴冲冲,又道,“我把群里的所有人都拉来给你加油了!而且我刚才看了一圈,整个赛场好像没几个女生欸,表姐你真的太酷了!”   “知道我酷就行了,低调点。”韩锦书伸手拍了拍小老弟的肩,自信满满一笑:“等我拿完奖你再夸也来得及。”   *   数分钟后,职业组比赛完毕,赛场广播通知非职业组的选手准备。   韩锦书神色自若地戴上头盔,随着“嗡”一声酷炫的引擎音浪,她把车开上了自己的赛道。   观众席立刻爆发出一阵尖叫。梁英南整个人踩到了凳子上,大吼:“韩锦书!你是最棒的!你!是我的神!”   微信群亲友团见状,也纷纷捧场地吹起了口哨鼓起了掌。   韩锦书面朝观众席无比从容地笑了笑,而后又无比自信地挑了挑眉,然后便听见“砰”一声枪响。   她眼神一凛,赛车以王者之姿窜了出去。   仅仅两分钟后,赛道上突然巨大一声“砰”——   梁英南呆了:“。”   微信亲友团傻了:“。”   又过了两分钟,韩锦书同志戴着头盔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辆才刚开进弯道就被自己撞得稀巴烂的赛车,她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她斥巨资刚买的迈凯伦F1赛车,刚从伦敦空运过来还不到一周,光发动机就900万美金。   心疼肉疼呜呜呜!   在韩锦书身边还有另一名车手,年纪很轻,满头板寸银发,嘴里还嚼着一枚口香糖。此时,银发富二代看着自己被撞到变形的爱车,懊恼得想爆粗口。   他转头看旁边。把他爱驹撞烂的车手个子不高,小小一只,身形也纤细柔弱,戴着头盔,看不清楚长相。   这群二世祖一贯仗着家中势力嚣张惯了,脾气暴躁,根本不把任何人放眼里。银发哥只当这是哪个刚玩车的新手,骂道:“妈的你……”   话没说完,小矮子开口了,嗓音清脆柔婉,说道:“对不起,刚才走了下神,方向盘打偏了。”   银发哥愣了下,没想到对方是个女的,也没想到对方态度会这么友好。   韩锦书继续很礼貌地说:“你这车多少钱,我原价赔你。”   银发哥随之嗤笑一声,不屑道:“小妹妹,大学毕业没有?玩儿车不久吧?你认识我这是什么车不?”   韩锦书看了那辆跑车一眼,回答:“法拉利。”   “法拉利251GT限量版,全球只发售了100辆。”银发哥冷笑,“有钱你也买不到,怎么赔我?”   韩锦书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兜里手机响了起来。   韩锦书掏出手机看屏幕,来电显示是四字备注:暖床工具。   韩锦书:“……”   韩锦书捏手机的五指无意识收紧了点,三秒后不甚情愿地把电话接起:“喂。”   “在哪儿。”   极其干净简洁的两个字。声线清冷低沉,音调凝着冷硬的金属质感,像在夜空中流淌的冰河。夹杂一丝几不可察的疲惫。   韩锦书稍作停顿,语气带着不确定,“你回来了?”搞什么,之前他的助理告诉她至少要去三周,因为工作量巨大。   这才两个星期不到,就杀回来了?天啦噜,有事吗有事吗?   韩锦书觉得有点心肌梗塞。   听筒对面冷漠不语。显然,是因为她答非所问。   两秒后,韩锦书扫了眼面前可怜的小迈凯伦和更可怜的小法拉利,终究服软,乖乖回答:“我在伏龙山,墨石赛车场。”   嘟嘟。   忙音传来,对面已冷冷将电话挂断。   *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一弯船儿似的冷月挂在天上。赛车场内依旧上演着现实版《速度与激情》,观众车手们的情绪随一声声超跑音浪高涨到极致,喧哗热闹,沸天震地。   两辆报废的超级跑车被拖到了一边。   韩锦书嫌热,脱了赛车服站在车子旁喝汽水。喝完觉得无聊,她随手掏出手机玩儿羊了个羊。   银发哥和他的两个同伴也等在这里。从韩锦书摘下头盔开始,他们的目光就没从韩锦书身上离开过,一是因为她确实漂亮有气质,散着发,身材火辣妩媚慵懒,二是因为,他们觉得她有点眼熟。   似乎在哪里见过……   银发哥几人皱眉回忆着,一时想不起来。   戴耳钉的同伴低声:“这靓妞谁啊?”   “不知道。”   又过了会儿,银发哥不耐烦了,看向韩锦书喂了声:“说句话,让我们哥几个在这儿陪你干等是几个意……”   话音未落,一道人声便从不远处传来,嗓音清润,温和如春风,恭敬说:“抱歉,机场过来比较远,小姐久等了。”   银发哥闻声回头,见说话的人身形高大气质清贵,一身西装做工考究。金发碧眼,是欧裔,中文说得却相当流利地道。   韩锦书抬眼,下意识往欧裔帅哥身后看了看,不见那道熟悉身影。   金发帅哥注意到韩锦书身旁的一片狼藉,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自然道:“小姐,这里就交给我来处理。”   韩锦书看他一眼,点头称赞:“弗朗助理越来越机灵了欸。”   弗朗笑得和风霁月:“谢谢小姐夸奖。毕竟老板说了,你如果没闯祸,是不会告诉他地址的。”   韩锦书:“。”   韩锦书卡壳三秒,微笑:“那么请问你老板在哪里?”   弗朗道:“在休息室等你。”   韩锦书不再多言,把喝完的可乐瓶子丢给弗朗,礼貌撂下句“帮我扔一下谢谢”后便转身走了。   弗朗径直走向银发哥几人,说:“你们好,我代表我老板来跟几位协商赔付事宜。”   银发哥狐疑:“你老板是谁?”   弗朗疏离一笑,“言氏集团CEO,言渡先生。”   *   言氏,跨国财团,百年望族,家族历史悠久而壮阔。   家族祖先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云城人,民国初期,言氏举家远渡重洋来到欧洲,乘工业革命的东风发迹,历经数次席卷全球的金融风暴仍旧屹立不倒,稳如泰山。上个世纪改革大开放,言氏应国之需,将发展重心逐渐迁回国内,短短几年便以雷霆之势迅速开拓出内陆市场,是上流社会公认的第一豪门。   韩锦书趿拉着平底鞋,一哒一哒地来到赛车场休息区。   超跑锦标赛,顾名思义,富人圈子的专属游戏。赛车场的休息室也分了好几个,贵宾室在休息区的最里侧,韩锦书之前进去过,是个堪比五星酒店套房的独立房间,只供最尊贵的客人休憩用。   她径直走到贵宾室的门口,抬眼一瞧,门虚掩着一道缝,里面漆黑一片,也没有开灯。   韩锦书暗自做了个深呼吸,抬手轻叩门板,哐哐两声。   里头传出道嗓音,声线低沉清冷,很好听,清风般拨动人的耳弦。可惜冷酷得不沾半点人气,只有一个字:“谁。”   韩锦书清清嗓子:“是我。”   里头静了静,然后说:“进来。”   韩锦书推门进去了,顺带反手带了门。   时值九月,已近金秋,贵宾室内分明没开冷气,但温度却明显比外面都还低一两度。   空气里弥漫着一丝残留的清冽烟草味。韩锦书抬起眼,借着窗外清凌凌的月光,她看见满室黑暗里坐了一个人。   他西装革履,笔挺如画,几乎与周围的暗色融为一体。两条过分修长的大长腿包裹在黑色西裤里,以一种贵族般优雅的姿势交叠着,坐姿又分明散漫随性,高大身躯靠着沙发,肤色冷白,双眸微阖,正在休息。   疏冷月色依稀照亮男人的脸,五官很深邃,轮廓线条干净而利落,充满侵略性。   韩锦书鼓了鼓腮帮。   他明明好安静,无声无息,就像已经睡着了。但空气里无形的威压和浓烈攻击性却严重扰乱了她的磁场。   韩锦书有点懊恼。   真是活见鬼。每回面对这个人,她都觉得打心眼儿里怵得慌。   那头,听见她进屋的响动,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杀伐果决铁石心肠的人,偏偏长了一双多情又凉薄的桃花眼,眸色漆黑,直勾勾地看向她,目光冷冽又冷静,露骨又直白。   韩锦书被看得一阵心慌,故作镇定地撩撩头发,坐在了他旁边。   言渡视线顺着她落座,淡淡在她身上端详一番。   美人穿得清凉,上衣是黑色一字肩抹胸,浓密乌黑的长卷发如海藻般垂落,披散在光裸白皙的肩背上。纯与欲结合得恰到好处,明艳妖娆不可方物。   空气安静了好几秒。   韩锦书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先主动交代:“我刚才比赛发挥失误撞了一辆限量版,估计赔得会有点多。还有我上周自己买的车也报废了。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   言渡:“给你报账?”   韩锦书卡了下壳,“差不多吧?”   言渡眉峰微挑,手指慢条斯理绕过她一圈乌黑发丝把玩,“这个态度,让人不太想答应啊。”   闻言,韩锦书默。然后,她暗自吸气呼气,随后下定决心般转过头,伸出双手,亲昵地挽住了他的脖子。   今晚第一次,鼓起勇气抬起眼,直视言渡。   那双冷漠璀璨的眼,漆黑,阴鸷,深不可测。   韩锦书硬着头皮倾身贴近他,呵气如兰,嘴角弯弯,两个酒窝里顿时漾出蜜来,连声音里也故意绞起造作。   她软声说:“老公这么久没回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车撞坏了,请你报账,谢谢。”   言渡还是没反应。   下一秒,他手一勾扣住韩锦书的细腰,直接把她抱到了他腿上,姿态说不出的熟稔同亲密。   韩锦书脸上的假笑面具和全部肢体,瞬间同时僵住。   她:“……”   ?   完蛋。是不是演太过了?   救命!   言渡手指捏住韩锦书的下巴,抬起来。然后垂眸,视线慢条斯理扫过姑娘光裸的锁骨肩膀,看见往下牵连的两条胳膊白生生的,似上乘雪藕,细而不柴,透出几分圆嘟嘟的肉感。   韩锦书心口一紧,背上汗毛全都竖了起来,硬着头皮岿然不动。   然后,她便听见男人懒洋洋地开口,沉声道:“情书,你一点也不乖。”   作者有话说:   新故事来啦!一颗超级小甜饼陪大家入秋过冬!   ————   下本开军旅系列《炙吻》,专栏预收!文案如下:   今年18岁的许芳菲,父亲早逝,家中只一个母亲一个外公,一家三口住喜旺街9号。   喜旺街徒有其名,是凌城出了名的贫民窟。   许母开了个纸钱铺养活一家,许芳菲白天上学,晚上回家帮母亲的忙。   日子清贫安稳,无波无澜。   后来,楼下搬来了一个年轻人,高大英俊,眉目间有一种凌厉的冷漠不羁和刺骨荒寒。男人经常早出晚归,一身伤,屋里时时带回些个性/感妖娆女。   故事在这天开始。   *   又一次相见,是在海拔四千米的高原,雄鹰掠过碧蓝苍穹,掠过皑皑白雪。   许芳菲军校毕业第二年,受命进入无人区,为正执行绝密行动的狼牙特种部队提供技术支援。   来接她的是此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   对方一身笔挺如画的军装,冷峻面容在漫山大雪的映衬下,显出几分凛冽的散漫。   看他仅一眼,许芳菲便耳根泛红,闷闷地别过头去。   同行同事见状好奇:“你和郑队以前认识?”   许芳菲心慌意乱,脑袋摇成拨浪鼓,支吾:“不。不太熟。”   当晚,她抱着牙刷脸盆去洗漱。   走出营房没两步,让人一把拽过来给摁墙上。   四周黑乎乎一片,许芳菲心跳如雷。   “不熟?”低沉嗓音在耳畔响起,轻描淡写两个字,听不出喜怒。   “……”   “你十八岁那会儿我执行任务,拼死拼活拿命护着你,   你上军校之后我当你指导员,手把手教你拼组枪支,肉贴肉教你打靶格斗。   上个月我走之前还趴我身上种草莓,种了足足二十个。不太熟?“   “……”   郑西野凉薄又自嘲地勾起唇,盯着她绯红娇俏的假,咬着牙挤出最后一句:“小崽子,可以啊。长大了,翅膀硬了。他妈的吵个架连老公都不认了。”   许芳菲:“……”   *   ①扛把子大佬X乖巧少女(前)/特殊军种指挥官X坚韧可爱小军花(中后)   ②军旅成长,暗恋成真。   ③1V1,SC,甜掉你的小脑袋瓜。 第02章   外头不知谁没关大灯,汽车驶过,一缕亮光忽然从窗外投入,刚好照在韩锦书的脸上,晃得她下意识眯了下眼。   情书。   独一无二的爱称,从这男人金尊玉贵的嘴里念出来,天生懒漫,缱绻缠绵,酿足了亲昵与宠溺。   如果不是眼前的男人姓言名渡,韩锦书可能真要以为他对她情根深种难以自拔。   她当然知道这尊大佛口中的“不乖”是指什么。   言渡不喜欢她玩任何危险运动,也不喜欢她衣着过于暴露。   对于这两点,韩锦书其实也能理解。毕竟他们是合法夫妻,即使毫无感情,她脑门上也已经印上了“言氏老板娘”这个烫金标签。   韩锦书可以想象,今晚的事,若是哪家媒体消息灵通够胆大,明天一则“言氏老板娘深夜现身超跑比赛现场,身材火辣看点十足”的新闻便会占据各大网站的头条。   结婚后的这两年,对这个男人,韩锦书虽仍旧一点也看不透,但对于他的某些脾性,她倒是有零星半点的了解。   言渡斯人,心狠手辣不是善类,他不在意她,但他习惯掌控一切,这其中当然就包括他的女人。   远处的赛场喧闹不休,灯影晃动,人声如浪。   韩锦书试着动了动有点僵硬的脸部肌肉,牵起一个更加甜美的笑,说道:“不好意思,言总,确实不知道你会这么早回来。如果早知道,我就……”   言渡垂着眸,一只胳膊随意撑着太阳穴,另一只手依旧捏着怀中人的下巴。听她说到一半,他居高临下瞧着她,屈起食指轻轻描了下那雪白的颊,“就怎么样?”   帮帮忙。这还用问吗?我当然就报名邻市的比赛,躲你躲得远远的。   韩锦书在心里没好气地回了句,面上却微笑回答:“我就下了班直接回家等你。”   言渡当然知道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在想什么。面无表情听她鬼扯完,他嗤了声,慢条斯理道:“韩锦书小姐,一周不见。”   韩锦书:“嗯?”   言渡低头贴近她,在她耳畔沉声,一字一顿:“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但凡有点脑子,都听得出这句不是顺耳的好话。可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从这位爷嘴里吐出来,即使不是好话,那也得当做好话听。   韩锦书深谙在暴君枕畔的求生之道。于是她回道:“谢谢言总夸奖。”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又被人从外头敲响。   言渡视线仍旧直勾勾落在韩锦书脸上,神色凉薄,喜怒莫辨,没有动作,也没有回应,像是完全没听见那阵敲门声。   韩锦书心头在打鼓,忍不住出声提醒:“有人敲门。”   言渡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静默两秒,然后才冷冷道:“什么事。”   房门外传来弗朗助理清清润润的嗓音,极其恭敬地说:“老板,这边的事都处理好了,您和小姐随时可以离开。”   言渡指尖勾了下掌心里那枚小巧下巴,“玩儿够没有?”   韩锦书一滞,干巴巴应:“嗯够了。”   话音落地,言渡手一松,放开了对韩锦书的钳制。韩锦书当即如蒙大赦,颠颠从他怀里小鱼儿似的溜出去。还没等她拍着心口喘喘气,边儿上西装笔挺的男人已经兀自起身,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走了。   *   后来韩锦书才知道,当晚那个被她撞坏了爱驹的银发哥,是中天集团的姜家二公子。这位二少爷平日不学无术,唯独对赛车情有独钟,那辆法拉利251GT,是银发哥的妈咪送他的二十四岁生日礼物,刚到手不久,还没怎么开出去炫过就被韩锦书给撞报废了。   “听起来怪惨的。啧。”听弗朗说完,韩锦书忍不住心生愧疚,“那后面这个少爷让你怎么赔?”   副驾驶室里的欧裔助理笑容温和,说道:“他本来很气愤,不同意我提出的原价赔偿方案,还给他的父亲打了个电话。后面我就直接和中天集团的董事长姜业成交涉。”   韩锦书:“对方又怎么说?”   弗朗:“姜业成说车撞了也就撞了,不用赔,只要小姐你身体没有大碍就好。”   这个结果既在韩锦书意料之外,也在韩锦书意料之中。   言氏显赫已极,寻常豪门根本不可相提并论。中天集团的老狐狸打得一手好算盘,若是能用一辆车,顺理成章卖给言氏集团一个人情,那绝对是天大划算的买卖。   韩锦书琢磨着,有点担心:“你没同意吧?”   “没有。”弗朗在言氏任职多年,看惯商界的风云变幻与腥风血雨,饱经世故,自然知道姜业成揣着哪门心思。他笑了下,说:“小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韩锦书点点头,然后就不说话了。余光微斜,扫了眼身旁从始至终未发一语的男人。   言渡交叠着他的大长腿,垂着眸,正优雅剥去糖纸,往嘴里塞进一颗巧克力。   韩锦书一阵无言。   这就是言渡,指骨如玉,冷血喜甜。   他嘴里抿着巧克力,在看手机。车窗外流光暗影争相略过,他精致的侧颜犹如笼进一池水墨里,透着股冷硬又危险的风流,浑身糅杂极致的矛盾。   对于她和弗朗刚才的谈话内容,他漠不关心,根本没有一丁点的兴趣。   韩锦书有点好奇,忍不住悄悄倾斜身子探出脑袋,看了眼言渡的手机屏。定睛一瞧,那界面花里胡哨五颜六色,居然是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八卦娱乐新闻网。   韩锦书:“……”   韩锦书一时无语,最后默默收回了目光。   也是。   在这位冷酷暴君眼里,区区一个中天集团,确实还不如几口瓜重要。   正准备闭上眼睛补会儿觉。忽的,胳膊一凉,像是被某种冰凉的纯金属碰了碰。   韩锦书正被瞌睡虫入侵,皱皱眉,有点奇怪地转过头。   言渡单手捏着手机的一端递给她,指尖掂了掂,眼神冷漠,面无表情,姿态动作皆带着长居上位者的强势,不容丝毫悖逆。   韩锦书困到变形,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满腹狐疑地接过那只天价手机。低头,看向手机屏:   文字:国际知名赛车手因防护不当一命归西,事故现场曝光,堪比恐怖片   配图:好几张鲜血淋漓的赛车场图片。   韩锦书被噎住:“。”   国际新闻没有尺度一说,那些血淋淋的图片全都未打码,一股脑涌进韩锦书的视线。吓得她下意识就熄灭了手机屏,哒一声。转过头去。   一旁,言渡已经阖了眼睛闭目养神,并不准备与她多言。   韩锦书还有些惊魂未定,怕怕的,清清嗓子故作平静地把手机递回去,小声辩驳:“赛车事故率很低的,我才不相信自己会那么倒霉。喏,还你。”   言渡充耳不闻。   韩锦书轻轻拽了下他的西服衣角:“你的手机。”   言渡还是闭着眼纹丝不动,寒着脸,不看她。   韩锦书想起刚才那些血腥图片,一阵反胃,忍不住坏心眼地说:“你不拿回去,我就乱用了哦?到时候翻到哪个女明星的写真集,再用你的账号点个赞,上了热搜可不要怪我手滑。”   这一次,韩锦书看见身边的暴君终于有了点反应。   言渡撩开眼皮,视线看过来,漆黑的眸,幽暗冷寂,深不见底。韩锦书梗着脖子和他对视,目光很勇地躲都不躲。   两秒后,出乎韩锦书的意料。言渡嘴角一勾,竟露出了个清风朗月般的笑。   人间绝色颜,不笑则已,一笑倾城。可惜这笑容不显得和善,只教人觉得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言渡伸出手,冷白修长的指尖点在黑色手机屏上,轻轻一敲,慢条斯理说:“免费上一次热搜也不错。来,你点一个给我看看。”   韩锦书:“……”   *   比疯癫比变态,韩锦书自认这辈子都赶不上言渡。她很服。   最终,韩锦书没有拿言渡的账号给女明星点赞。她只是嘀咕着抱怨了几句,然后就认命地帮名义老公保管手机。   言府老宅位于银河市南郊的南山上,是一栋古色古香的旧式大宅院。在那片寸土寸金的富人区,言府老宅却集私家农场,私家茶园,私家墓园于一体,占地之广,几乎盘踞了整整半座山头。   韩锦书不喜欢回言府的老宅。   一是南山离她的医美中心太远,上班不方便,二是老宅内还住着几个上了年纪的管家爷爷和管家奶奶,总是絮絮叨叨提醒她吃早饭,少熬夜,因此平时她都是住在言渡位于市中心的扶光公馆。   四百平的大平层,性冷淡风格的装修,颜色单调,只有冷冰冰的黑白灰。与屋子的主人一样冷漠,没有多余情绪与色彩。   好在两年过去,韩锦书已经对这里的一切勉强习惯。   她在玄关处换上拖鞋,然后便回卧室拿了睡袍,进浴室洗澡。从头到尾和身后的男人没有任何交流。   公馆有好几个洗手间,她和言渡结婚后,两人平时的生活可以说是非常默契:各自在不同的书房工作,各自在不同的浴室洗澡,各干各的事,各过各的生活,互不打扰。   除了拉灯之后。   啪!   韩锦书摁亮了浴室的灯。   亮晃晃的灯光下,她拿起卷发梳,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梳理一头长发。随口说:“放首歌来听。”   两秒后,浴室里的智能音箱传出机械化的女声,回道:“好的。”   空旷的浴室内,音响放的歌曲前奏缓缓响起。梳好头发,韩锦书动手脱下了身上的抹胸和短裤,哼着歌走进了浴池。   浴室外。   偌大的公馆只有浴室亮了灯。死静的黑暗中,高大男人领带松垮,斜靠着浴室外的白色墙壁,在抽烟。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神色冷漠,不知所想。   虚掩的门缝里水声淅沥。   火星在言渡垂下的指尖明明灭灭,便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   氤氲温热的水雾里,他眯了眯眼,依稀看见一抹曼妙身姿在水流之下妖娆绽放,黑发雪肤,玫瑰含雪,像夏日里盛开到极致的莲。   最后一口烟抽完,言渡掐灭了烟头,随手扯掉领带丢到一边,进了浴室。   水流声掩盖住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韩锦书正在津津有味地玩泡泡,直到听见开关轻响,一室之内陷入黑暗,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   是言渡。   那个男人每次和她欢好,都不会允许空间内有一丝光。向来如此,绝无例外,这似乎是暴君的一个怪癖。   韩锦书不知道原因,也没有问过原因。她很有分寸感。   毕竟,她和言渡的一纸婚姻本就只是两个家族利益交换的产物。无爱婚姻,坚守底线,除此之外,互不干涉。这是她给自己制定的婚姻法则。   然而,尽管在过去的两年里已经经历过许多次,韩锦书仍旧心慌意乱。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只有水声和音响里的吉普赛舞曲依然在耳边肆虐。   她努力做了个深呼吸,尽量稳住声线不发颤,说道:“你的手机在卧室的床头柜上,我还没洗完澡,你……”话未说完,熟悉的清冽烟草味与男性荷尔蒙便扑头盖脸将她笼罩,侵占了她所有感官。   韩锦书心跳如雷,感觉到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地、缓慢地捻了下她的耳垂。   她身体不受控制地一僵。   下一瞬,她嘴里被喂进一颗巧克力球。   苦涩的微甜在唇舌间弥漫开。   言渡开口,向来冷静的嗓音染尽情潮,性.感得可怕,“韩锦书。犯了错的同学,要受惩罚。”   作者有话说: 第03章   浴室的磨砂玻璃浮起迷雾,两只同样白皙的手交叠着扣在上面,一大一小,十指交缠,难分难舍,好似世上最相爱的神仙眷侣。   和过去的许多夜里一样。   言渡在黑暗中要了韩锦书,一次接一次,仿若孤高又野性的兽,用最直接最极端的方式确认着伴侣的存在。   整晚浮沉辗转,潮浪缠绵。   次日韩锦书从睡梦中醒来,已身在卧室的床上。被言渡掷入灼灼烈焰中焚烧了无数回,她身体疲乏,脑子昏沉,迷蒙间,竟发现自己有点回想不起言渡的脸。   吃力地抬眼看向身旁。   黑色大床的另一侧空空如也,手摸上去,冰凉一片,没有体温残余的痕迹。显然,和她疯狂通宿的男人已经离去多时。   腰也酸背也痛,整个身体像被卡车碾过。韩锦书用被子蒙住脑袋,隔绝开从深色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阳光,翻了个身,准备睡个回笼觉。   然而,刚闭上眼,一阵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韩锦书:“。”   韩锦书懊恼地低咒了声,手一伸,捞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都不看来电显示便滑开通话键,“喂?”   这声音嗡嗡浓浓娇无力,携着几分沙哑,再死板的木头也听得出其中的暧昧端倪。   听筒那端的俞沁足足卡了三秒钟,才低声道:“你老公走没有?”   韩锦书噗嗤一声,换了个大剌剌的摆烂姿势讲电话:“这话问得。知道的清楚你是我表姐加闺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的三儿,要趁我老公不在来跟我偷情。”   “积点口德吧你。”俞沁在电话那头翻白眼,“少乱说话,你老公这号人物,谁敢给他戴绿帽子。我还想多活几年看看世界。”   东拉西扯闲聊两句。   韩锦书:“好了,说吧。大上午的给我打电话,什么事?”   俞沁迟疑几秒,回话道:“我和梁翰林约好了今天下午四点见律师,估计没办法去幼儿园接橙子。你帮我去接他一下。”   韩锦书:“好。你把幼儿园地址和放学时间给我。”   俞沁:“已经发你微信上了。”   “OK!”韩锦书满口应下。应完一停顿,有些好奇:“你和梁翰林见律师做什么?”   “签婚内财产分割协议。”   韩锦书闻言滞了下,“你想清楚了?确定要离?”   “嗯。”听筒里,俞沁的语气平淡,“前前后后折腾了这么久,也该给彼此一个解脱。”   韩锦书:“姐,你能不能……”   话没说完,便被那头的俞沁打断。俞沁淡淡地说:“别说了。我和梁翰林都谈好了,孩子归我,我会竭尽全力给橙子所有爱。这婚已经离定了,你劝不动我。”   韩锦书一头雾水,莫名道:“劝什么?”   俞沁:“?”   俞沁:“你难道不是想劝我为了孩子再慎重考虑一下?”   “不是啊。”韩锦书说,“梁翰林那狗东西本来就配不上你,早该离了。”   俞沁一怔:“那你刚才想说什么?”   韩锦书:“我想问你能不能把你找的离婚律师推给我。不出意外的话,我将来肯定也用得上。”   俞沁:“。”   *   因着俞沁的那通电话,韩锦书瞌睡虫跑了个精光。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烙了会儿煎饼,确实睡不着。坐起身,看一眼旁边的落地钟,这会儿是上午十一点。   盛世医美的食堂开饭时间是每天的十二点整。她收拾完过去,差不多刚好能赶上饭点。   思索着,韩锦书进浴室冲了个澡,换衣服出门。   今天可能走好运,银河市市中心一带,这会儿破天荒没堵车。   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的当口,韩锦书抽空看了眼微信,只见备注为“老姐”的蓝色鲸鱼头像发来了一个定位地址和一条文字消息,写着放学时间:下午四点半。   韩锦书回复了一个“1”,然后便驾车直接去了医美中心。   *   时代进步医学发达,身为知名医学院高材生的韩锦书,一毕业便进了国内最权威的一家三甲医院烧伤美容科实习。   实践经验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她离职单干,创立盛世。   最初,韩锦书主要为各类因意外创伤导致毁容的病人实现容貌修复,盛世以及她本人在业内寂寂无名。直到不久后,一位憔悴的母亲带着她被硫酸毁掉半边脸的女儿找上门。   这位母亲哭着告诉韩锦书,女孩是被前男友毁的容。为了给女孩修复容貌,母女二人辗转各地跑遍全国,得到的答案要么是女孩面部损伤太严重,修复好的可能性不大,要么是能修复,但是手术费用天价。   他们是在一家小网站上看见了盛世的广告,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前来。   韩锦书收治了这个女孩,并且自掏腰包,减免了女孩百分三十的手术费。   经过数次超高难度的修复手术,小姑娘的脸重获新生,这一堪称奇迹成功的案例甚至上了当年的微博热搜。从此,韩锦书一战成名,响彻各界。   但,在韩锦书的观念里,美充满了多样性,没有固定的标准。因此,韩锦书主打各类修复,若非顾客强烈意愿,绝不动任何一张没有硬性缺陷的脸。   尽管如此,众多明星网红仍旧趋之若鹜。   此时此刻,盛世医美中心内门庭若市,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乌泱泱坐满了人,全都是来咨询的顾客。有男有女,老老少少,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冲着“韩院”这块金字招牌。   呲溜。   韩锦书吸光最后一滴奶茶。然后打了个饱嗝,扔掉奶茶杯,径直走进一楼走廊尽头处的卫生间。   刚进入隔间关上门,一阵高跟鞋的声音便妖妖娆娆飘进了韩锦书的耳朵。   隔间外。   “见鬼。这个院长排场可真大,居然让我等这么久!”说话的女孩一把摘下戴在脸上的口罩和墨镜,露出张巴掌大的精致脸庞,是某个刚火起来的新人女明星。   同行的经纪人软着嗓子安抚:“圈子里想找韩院do脸的可以从银河市排到巴塞罗那,再大的腕儿找她也得提前一周预约。你消消火,毕竟咱们没预约,等就等了。”   “一个搞医美的,真把自己当回事。”   “她技术确实牛逼。毕竟医美行业鱼龙混杂水又深,修复术本来难度就高,能做到从业以来零事故零差评的,全中国也没有第二个了。”经纪人说。   “切。”女明星语调轻蔑,“所以说你没见识太天真。她能顺风顺水,还不是因为背靠大树好乘凉。”   经纪人狐疑:“什么意思?”   “韩锦书貌似和言氏集团的当家有一腿。”女明星略微压低声,“这事儿好多人私下都在传。”   “怎么传出来的?”   “说是有一天晚上,有人看见韩锦书上了言氏集团的商务车。”女明星嗤笑,“言氏CEO可是已婚人士,韩锦书天生一副狐狸精似的小三脸,和人家不清不楚,很明显就是个S……”   “S”这个生母刚出口,后面的韵母“an”还未来得及跟上,便闻“哐当”一声。   背后一个隔间门忽然开了。   女明星和经纪人同时回过头去,看见韩锦书的刹那,二者脸色登时一阵青红一阵白。   韩锦书:“我拉完了,你们慢聊。”说罢无视两人惊惧交织的表情,洗了洗手,照了照镜子,转过身风轻云淡优雅离去。   回到办公室,韩锦书取下衣帽架上的白大褂套上,又随手摁通内线电话。   一分钟后,小助理敲门进来了,“韩院。”   “今天上午是不是有个女艺人过来。”   “是的。”小助理叹了口气,“她没预约,只是想过来做个超声刀,但是非要等你,指名要你亲自给她做。”   韩锦书点点头,“把她请出去。”   小助理:“?”   小助理茫然过后很震惊:“啊?”   “以后盛世不接她的任何单。”   小助理狐疑:“为什么呀?”   韩锦书微笑:“不为什么。”   谁让她天生一副狐狸精似的小三脸,当然超恶毒的啦。   *   韩锦书平时很少想起言渡。   但,不知是因为那个嚼舌根的女艺人,还是昨晚那个男人太凶残,整整一个下午,她脑子里都是言渡的影子。   两年前,韩家的老祖宗病重,临终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见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女有个归宿。   韩锦书单身二十几年,上学时两耳不闻窗外事,毕业后又一门心思搞事业,别说结婚,她连个男朋友都没交过。   为了了老爷子的遗愿,韩家上下齐出动,短短一个月内硬是给韩锦书物色了十二个人选,全都是家世显赫的青年才俊,要韩锦书从中挑选结婚对象。   韩锦书一个也没看上。   她既不想爷爷抱憾离去,也不想草率嫁人,郁闷难过得哭了好几场。   后来,一次偶然,韩父韩清柏受邀参加一场言氏新项目的剪彩晚宴。韩清柏于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带着韩锦书一同去了,想着以言氏的声望,到场来宾必定都是人中龙凤,女儿说不定能和哪个年轻人看对眼。   席间无数面孔从眼前过,韩锦书转瞬即忘,兴趣缺缺。   身为一个重度颜控,韩锦书对美的追求苛刻到病态。能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容颜,实在太罕见。   再后来,韩锦书见到了言渡。   芸芸众生皆如草木,对方身着一袭笔挺西服,冷漠的双眸如覆寒霜,好比神祇堕入凡尘。拒人千里,不近人情。却偏偏长了一副倾国倾城貌,千秋绝色颜。   整场晚宴,韩锦书就只记住了言渡那张脸。   韩清柏事后问韩锦书,有没有看上的对象,父女两人再次起了争执。争吵之中,韩锦书气得舌头打结,报复性地怼道:“要我结婚可以啊,我看上了言渡,你把他找来娶我啊!”   之后发生的种种,更是充满了命运的玩笑与儿戏。   韩锦书没有想到,父亲韩清柏竟然真的向言氏提出了联姻,更没有想到,言渡竟然真的会和她结婚。   再然后,她和言渡就隐婚了。   叮铃铃。   一阵闹铃声响起,拽回韩锦书飞远的思绪。她摁掉闹钟,看一眼时间,四点整,想起自己该去接小外甥放学了。   表姐俞沁说,娃娃的放学时间是四点半。韩锦书之前查过线路,从盛世过去不远,只需要二十分钟。   然而非常不巧。   韩锦书的车堵在了距离目的地还有3公里的路口。前方一起车祸,宛如从天而降的巨石,硬是将滚滚车流截成了两段。   韩锦书见状皱了眉,打方向盘准备掉头,看一眼后视镜才发现背后水泄不通,早就也堵住。   不能进也不能退,她被原地卡死了。   周围喇叭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韩锦书敲着方向盘等了好一会儿,前面的车依旧纹丝不动。她抿抿唇,再看时间,已经四点十五。   来不及了。   韩锦书面露焦灼,烦躁地拖动着导航地图,忽的,她发现在目的地小红点紧挨着的地方,是一栋地标性摩天写字楼,地图显示,那是“言氏大厦”。   韩锦书:“。”   她拍了拍脑门。难怪觉得俞沁发来的地址眼熟,不就和言氏集团总部只隔一条街吗?   滴答滴答,时间分秒流逝。   内心一番天人交战后,韩锦书咬咬牙下了决心,调出通讯录里的一串号码,拨打了过去。   嘟嘟几声响,通了。   有求于人,韩锦书态度好得不能再好。一接通,她便挤出个笑容,声音也柔几分:“老公,你在忙吗?”   这声甜得发腻的称谓,喊得听筒对面静默了两秒。   然后才淡淡地应:“干什么。”   “嗯,是这样的。”韩锦书清清嗓子,“今天我表姐有事,让我去接她家孩子。但是我这里堵死了,动不了,能不能拜托你帮我去接一下?就在你公司旁边,离你很近的。”   听筒对面听完并未多问,只是丢来几个字:“具体地址。”   韩锦书很是惊喜:“你答应啦?”   言渡:“嗯。”   韩锦书便很开心地报上地址:“天使宝宝国际幼稚园。”   言渡:“。”   作者有话说: 第04章   大资本家的时间成本高于所有,韩锦书知道言渡一贯没有与人闲谈的雅兴。报上具体地址后,她便识趣地挂断了电话。   九月上旬的银河市,白天依然笼着一层热浪。韩锦书堵在马路上进退不得,嫌闷得慌,她摁开汽车的新风系统,抱着方向盘趴在上面发呆。   韩锦书还有些没回过神。   老实说,那通电话不过是迫切之下的病急乱投医,她没有想到,言渡会真的答应去幼稚园接小外甥。   窗外堆满了攒动的人头,围观市民们挤在马路牙子上,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着前方的车祸。   韩锦书目光漫无目的地飘过人群,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象,言渡冷脸寒眼抱着三岁小宝宝的画面。   她:“……”   太阔怕了。   韩锦书喝了一口下午点的外卖咖啡,迟疑几秒,然后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给俞沁发过去一条消息。   画皮小能手:我堵死了,sorry。不过别担心,橙子有人接。   俞沁隔了几分钟回道:你找了谁去接。   画皮小能手:言渡。   俞沁:……   俞沁:?   俞沁:你没事吧?你老公什么德性你不知道吗?居然让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单独面对言渡?我的天!   手机屏幕这一端。韩锦书看着表姐发来的这段文字陷入了沉思,然后谨慎而客观地敲出了一行字,回过去。   画皮小能手:虽然但是。言渡是橙子的表姨父,不是吃小孩的怪兽。   那头的俞沁对韩锦书的这一说法倒也不反驳,只是继续回复:你老公吃不吃小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早些年言渡为了独揽大权,逼得几个言氏元老差点跳楼,还上了当时的社会新闻。他吃人不吐骨头可谓众所周知。   俞沁口中那件事,韩锦书倒也略有耳闻。   坊间盛传,言家上一辈的家主是颗多情种,仗着好容貌好家世,除了家中那位出身名门的正宫太太外,外面的莺莺燕燕也没断过,今天和那个好莱坞影星赌城挥金,明天和那个律政佳人共进晚餐。托这位风流老爹的福,言渡在家族同辈里排行第四,是个老幺,上头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和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名门最重长幼秩序,按理说,论资排序,言氏的继承人只会在老大老二两个儿子里诞生。   可长达数年的言氏内斗结束后,最终的结果让人极其意外。   最名不见经传的言四少,成了新任CEO。   没有人知道言氏那些年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言渡做了什么,世家望族历来没有人情味,最是残忍,成王败寇,历史永远由胜利者书写。   最初,言氏内部以及外界还有不少质疑和反对的声音。   而言渡清除异己,碾碎一切绊脚石,只用了短短两个月。做派之强硬,行事之狠绝,成功令整个国际市场闻风丧胆,噤若寒蝉。从此,再无一人敢对这位言氏史上最年轻的暴君说一个不字。   回忆中断,韩锦书回复俞沁:他再冷血,应该也不至于欺负一个小朋友。   俞沁:好吧,你的男人你了解。签完协议我等会儿还要回我爸的公司开个会,估计九点左右来接橙子,可以么?   画皮小能手:好。   退出和表姐的聊天对话框,韩锦书又看了眼时间:16时35分。不由心想:应该已经接到了吧?   思索着,韩锦书打开微信通讯录,进入搜索栏。   说来有点好笑。结婚两年,她和言渡肢体交流无数,语言交流却少得可怜。他们很少聊天,通常有事的时候打个电话,说完就挂,谁也不耽误谁的时间。   但这会儿韩锦书不太想说话。   她在搜索栏里敲下两个字:言渡。然后弹出来一个账号,头像是一片纯色的黑,干净单调,没有多余的色彩与元素。   画皮小能手:【接到小橙子之后麻烦在幼稚园门口等我。谢谢啦。】为表真诚,她还在后面跟了一个小熊鞠躬的可爱表情包。   很离奇,这一次,言渡居然是秒回。   言渡:哦。   *   天使宝宝,名儿起得俗不可耐,却是银河市最负盛名的国际幼稚园。能把孩子送进这家幼稚园的家长们全都非富即贵,每天的上下学时间,幼稚园大门口都是免费的露天豪车展。   黑色宾利从言氏驶出,拐进幼稚园附近区域时,那一片已经堵得水泄不通。   司机把着方向盘张望着前方的路况,恭敬汇报:“言总,前面很堵。”   宾利后座,言渡两只大长腿随意交叠,正低眸看着企宣部新提交的一份策划案,闻言,他撩起眼皮扫了车窗外一眼。面无表情地问:“现在几点。”   司机说:“下午四点二十六。”   言渡合上策划案,闭眼捏了捏眉心,然后淡淡地吩咐:“把车开到前面那个路口等我。”说完便开门下车,步行朝幼稚园方向走去。   这会儿幼稚园门口早已经站满了来接孩子的大人。   有佣人保姆,也有爷爷奶奶,更多的是珠光宝气的年轻宝妈。这些阔太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拉家常聊八卦,有意无意地炫着自己身上的大牌首饰大牌包,互相攀比。   言渡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言渡的脸,称一句“人间绝色”丝毫不为过,加之他常年身居绝对高位,那身得天独厚的矜贵气,普通帅哥难以望其项背。   阔太们碍于身份不好明着欣赏,惊鸿一瞥后便继续聊天,但一个个明显都变得心不在焉,眼风暗暗往言渡身上吹。还有几个压低嗓子讨论,问这大帅哥家的小孩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幼稚园由几栋英伦风格的建筑物组成,操场和玩乐区域也很大,建筑外墙上画满了五颜六色的卡通图案。   言渡不喜嘈杂。他挑了个比较清净的偏僻角落站定,用手机看言氏欧洲分部提交的财务报表。   没看两眼,幼稚园内响起放学铃声。   小朋友们手拉手排成排,在老师的带领下走出教室,到大门口寻找各自的家长。   言渡收起手机,抬眸,平静视线看向那群穿校服戴小黄帽的小小身影。   韩锦书表姐的小孩,他以前见过一次。   言渡面无表情地回忆了两秒。然后,在小班(3)班的队伍出现在大门口时,言渡看见了他的小外甥。   “梁丞丞的家长!”年轻的女老师看向人群,喊道,“梁丞丞的家长来了么?”   言渡走过去,“我是。”   周围人悄无声息地围观打量,就连女老师看见他的刹那都是一怔。好在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略显尴尬地笑了下,道:“这位先生,以前没有见过你,请问你是梁丞丞的……”   话没说完,胖嘟嘟的小男娃便眨巴着大眼睛开口了,有点怕怕地、又非常有礼貌地乖乖打招呼,喊道:“表姨父。”   言渡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道:“老师你好,这孩子的妈妈是我夫人的表姐。我是他表姨父。”   老师恍然:“哦,原来如此。”说着就放心地将小男孩交了过去。   小橙子继承了父母的全部优点,粉雕玉琢的胖崽崽,矮矮的,小小一只,个头还不到言渡的腰。   小橙子仰起脖子,大大的眼睛看向这位只见过一次的威严表姨父,怯生生地问:“表姨父,妈妈说今天是表姨来接我呀。表姨呢?”   言渡牵起娃娃的小胖手,看了眼微信。   那个微信名为“画皮小能手”的卡通头像发来一条信息,后头还跟着个小熊献花的表情包。   言渡微挑眉,嘴角无意识地勾了下,然后淡淡地说:“她很快就来。”   *   等韩锦书的车开到幼稚园大门口,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幼稚园大门紧闭,小朋友和家长走完了,连看大门儿的保安队长都已经下班。   她落下车窗举目四顾,寻找着什么。正准备掏出手机打电话,却看见马路对面的711便利店里坐着一大一小两只身影。   小的那只穿着黄色校服,带着黄色小帽,正津津有味地舔着一只冰淇淋,堆满幸福的小脸上糊着白色奶油。   大的那只西装笔挺长腿踏地,坐姿很闲散,正低眸看着手机屏,脸色凉凉。   韩锦书:“……”   韩锦书把车开进路边车位停好,然后便以八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向那家便利店。   一进门,随着机械化女声说了句“欢迎光临”,她步子嗖的顿住,略作思索,又在收银台买了两只超大号的彩虹圈圈棒棒糖,然后才向那一大一小两只人影走去。   听见脚步声,小橙子察觉到什么,唰地转过脑袋,然后笑成了一朵灿烂小向日葵:“表姨!”   韩锦书抱住飞扑进自己怀里的一小只,掏出纸巾,仔仔细细替小橙子擦掉脸上的奶油。   “表姨,你怎么现在才来。”梁丞丞小嘴一嘟,脸蛋也皱成个小包子,“我和表姨父等了你好久!”   “对不起嘛。”韩锦书递过去一只棒棒糖,“来,这个当我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看见彩虹圈,梁丞丞眼睛一亮,接过来喜滋滋道:“好吧,原谅你啦!”   哄完小的,还剩一只大的。   这只可比小外甥要难搞几万倍。   韩锦书转过头。   从她进便利店开始,言渡的视线就没从手机上离开过,仿佛她只是团空气,他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也永远不会被她分散丝毫注意力。   韩锦书走过去,试着伸手轻轻拽了下言渡黑西装的袖口,“欸。”   言渡微侧目。   牵住他袖子的那只手,小巧白皙,指骨纤细,每粒指甲都是健康自然的浅粉色,映着天边夕阳落下的光,莫名几分勾人。   言渡不动声色收回视线,依旧看他的文件,没做声。   “言总?”韩锦书挺愧疚,不自在极了,一顿,声音软下些许,又试着喊道:“老公?”   哒。   言渡终于熄灭手机屏。侧过头,眼皮微抬,漆黑的眸没什么情绪地看向她。   一个愧怍尴尬,一个好整以暇,对视了三秒钟。   第四秒的时候,言渡慢条斯理转过身来,面朝她,没有语气地说:“韩锦书,我等了你整整四十分钟。”   “那边修路,又遇到车祸,确实堵得动不了。”韩锦书越说越内疚,音量无意识变低,“给你添麻烦,还耽误你时间,真的对不起。”   言渡微挑眉:“就一句对不起?”   韩锦书一咬牙一横心,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说道:“喏,这个给你。”   言渡目光下移。然后,看见白皙小巧的掌心里躺着一颗大大的彩虹圈棒棒糖。和梁丞丞正抱着啃的那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言渡:。   言渡:?   韩锦书接着说:“便利店资源有限。我之后去给你买礼物,想要什么随你挑。”   两人这厢正掰扯着,忽然,一道稚气嗓音咋咋呼呼地响起,喊道:“表姨表姨,你快跟我走!”   韩锦书低头,见小外甥正拉着自己的外套死命往前拖,小小身躯非常吃力的样子,直把她的Burberry新款都扯变了形。她无力扶额,只能对言渡说了句“失陪一下”后便由着梁丞丞把自己拖走。   梁丞丞拖啊拖,直把韩锦书拖到了一个摆满棒棒糖的货架面前。   韩锦书摇头,语气严肃下来:“橙子,小朋友不能吃那么多糖果和甜食,会蛀牙。表姨不能再买给你了哦。”   梁丞丞摆摆小手:“不是我要吃,是你要吃。”   韩锦书:“啊?”   “你看!”梁丞丞踮起脚丫,费劲地从下方货架里取出一小袋包装糖果,献宝似的交给韩锦书,“表姨喜欢吃的糖果。”   韩锦书接过一看,怔住。   一包青梅口味的跳跳糖。老牌子,包装很古早,充满了年代感。   青梅味跳跳糖,这的确是她曾经最喜欢的糖果,高中的时候她几乎每天一袋雷打不动。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这个牌子几乎快被市场淘汰,她也已经很久很久不吃糖。   韩锦书眨眨眼,问梁丞丞,“是你妈妈告诉你的吗?”   梁丞丞伸手指向韩锦书背后,说:“刚才表姨父告诉我的。”   韩锦书:“……”   韩锦书惊讶地回过头。大概是有点热,言渡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白衬衣上的领带也被他随手扯开了点。   他整个人以一种很随意的站姿懒散靠着货架,黑眸却直勾勾盯着她,意味不明,深不可测。   韩锦书扬了扬手里的糖果,诧异又费解:“你为什么知道我喜欢吃这种糖?”   对面,言渡闻言安静片刻,继而半带玩味地牵了下嘴角,反问:“我为什么不知道。”   她微怔。   他继续:“韩锦书小姐。我似乎记得,你是我老婆。”   作者有话说: 第05章   这个回答,多多少少有点避重就轻。   韩锦书看了言渡片刻,收回目光,替面前的橙子理了理有点歪了的小黄帽。   言渡:“不问了?”   韩锦书不甚在意地耸耸肩。以言氏的作风,以这位爷的实力,估计早在结婚之前就把关于她的所有事摸得一清二楚。   韩锦书一直觉得,言渡最后会选择娶她,无外乎两个原因。一是韩家清清白白,她爷爷是正经商人,外婆是书法大师,可谓没有任何污点的书香门第。二是她本人自幼家教严格品学兼优,长得也还不错。   众所周知,真正的商人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情情爱爱上。   言渡更是典型。   既然娶谁都没分别,那就选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   韩锦书并不打算深究“言渡知道她喜欢青梅味跳跳糖”这件事,鸡毛蒜皮,而且没意义。   替小橙子戴正小黄帽,韩锦书直起身子朝言渡微微一笑,说道:“谢谢你帮我照看橙子,言总忙的话就先走吧。”   生分的笑容,客套的语气,字里行间眼角眉梢,全是彬彬有礼的疏离。翻译过来就是封逐客令。   言渡盯着韩锦书,一时未作声。   她长得实在勾人魂,翦水似的一双幼狐眼,眼尾似挑又非挑,人未语,自生笑。那张嘴巴圆润微粉,像点了朵人间三月的桃花,再配两颗幼态的小虎牙,再不中听的话从里头蹦出来,也教人难以生气。   对面。   韩锦书见言渡一语不发地瞧着自己,眼神不明,一时间竟生出几分莫名同慌张。   她最怕他那双眼睛。目光沉沉的,似有千斤重,轻描淡写一个眼神便能压得人喘不过气。   硬着头皮又挺了几秒钟,韩锦书忍不住再次开口:“言总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言渡懒洋洋地扯了下嘴角,慢条斯理说:“我不忙。”   韩锦书还没反应过来:“唔?”   言渡垂眸,随手整理了下纤尘不染的衬衣袖口,“所以我不用先走。”   韩锦书:“。”   言渡撩起眼皮好整以暇地望向便利店外。韩锦书有点不解,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晚霞远远的,一大片,把西边的天幕染成灿烂的橘子色。   被动陪暴君欣赏晚霞,韩锦书神色如常,内心却很纳闷儿——   ?   言氏CEO的时间宝贵致斯,白等她40分钟不说,难道还准备跟她和橙子一起吃晚饭?   蛤???   没多久,她听见旁边风轻云淡地撂来一句话,道:“刚才梁丞丞说想吃牛排。”   韩锦书理解能力没问题,结合暴君的上下文,和他此时此刻的态度,她瞬间解读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她闭眼捏了捏眉心,微笑道:“我姐说她办完事还要开会,估计要晚上九点才能来接橙子。既然言总不忙……”   闻言,言渡侧目看韩锦书一眼,左眉微动,略表疑惑。   韩锦书笑容满面,温文尔雅:“那我们就先一起去吃饭?”   言渡点头:“好。”   “哇好棒!”一听可以吃饭,小橙子立刻兴奋地拍拍小手,欢呼起来:“终于可以去吃饭了,我好饿哦!”   韩锦书牵起橙子的小胖手,捏捏他肥肥的小脸蛋,“橙子想吃牛排?”   小橙子小鸡啄米式点头:“嗯嗯!”   韩锦书笑眯眯:“正好表姨知道一家超好吃的餐厅,今天就带橙子去吃,好不好?”   “好!!!”   梁丞丞兴奋得原地蹦起来,拖着韩锦书直接跑出了便利店,一路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   韩锦书带小橙子和言渡去的餐厅,叫Jushua&C,位于银河市城西,是一家不对外营业的私房西餐。店面不大,摩洛哥风格的装修精致而不繁复,多年来只翻新过一次,不显老旧,反而显出几分别样的复古格调。   停好车后,他们一同走进餐厅大门。   Jushua&C的店主是一对意大利中年夫妻,两人因为热爱中国文化所以一同来到中国,定居多年,在开这家餐厅之前,夫妻俩都是银河市某高校的外教。   韩锦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落座。   老板娘凯瑟琳看见韩锦书,登时眼睛一亮,手持菜单笑吟吟地走过来,用中文热情地招呼道:“锦书!好久不见,你很久没由来光顾过我们小店了。”   “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几个月太忙了。”韩锦书朝凯瑟琳抱歉地笑笑。   凯瑟琳眨了眨眼,目光看向坐在韩锦书对面的言渡,停顿两秒后,又看向坐在韩锦书旁边的精致小男娃,眼神带着疑惑。   韩锦书见状,连忙清清嗓子介绍,“哦,这是我的小外甥,这是我的先生。”   凯瑟琳目露诧异,很快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点完餐,凯瑟琳拿着菜单进了后厨。   餐厅小众,店里只零零散散坐了几桌客人,并且都距离很远。交谈声几不可闻。   韩锦书他们这桌最安静——   小橙子专注地玩儿着餐桌上的一个小厨师玩偶,难得安静,言渡则从始至终都直勾勾盯着韩锦书看,脸色漠然,一言不发。   好安静。   这样的用餐氛围,未免有些尴尬。   韩锦书只觉浑身不自在,决定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于是她略思索,随口闲聊的语气:“这家店开了很多年,我大学那会儿是这家店的常客,久而久之就和老板娘成了朋友。”   言渡轻轻摇晃了下透明玻璃杯,看着她,语气很冷静:“你的朋友貌似不知道你已经结婚的事。”   韩锦书正在喝水,闻言被呛了下,只好道:“结个婚而已,也没有到处宣传的必要吧。”   言渡没说话。   他面无表情地垂了眸,从桌上拿起一颗巧克力,慢条斯理剥去糖纸,放入口中。   韩锦书抚了下额。   据她两年来的观察,暴君喜甜,愠时尤甚。也就是说,此时此刻,暴君心情并不佳。   窒息。   太窒息了。   韩锦书接连做了三次深呼吸。心想:如此喜怒无常,太难伺候了。还好她和言渡很少一起吃饭,这种令人窒息的低压磁场,简直严重影响她的胃口。   好在这时梁丞丞小朋友玩腻了玩偶,终于又把注意力转回来。   他放下玩偶东张西望,踢着小短腿抱怨:“饿死了饿死了!吃的怎么还不来呀?”   韩锦书耐着性子安抚小外甥,几分钟后,菜品终于陆陆续续上了桌。   韩锦书悄悄呼出一口气,一边帮橙子切牛排,一边客气地招呼对面:“这家店的惠灵顿牛排做得不错,不比米其林餐厅的差。言总您随意,想吃什么尽管点,今晚我请客。”   言渡没有搭她的话。他拿消毒毛巾优雅地擦了擦手,然后动刀进餐。   小孩子天性活泼,也看不懂大人之间的微妙关系。梁丞丞格外开心,一会儿问韩锦书怎么才能去查理的巧克力工厂,一会儿又问言渡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圣诞老人,小喜鹊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托橙子的福,整顿饭吃下来气氛还算融洽。   吃完最后一块法式蜗牛,梁丞丞打了个饱嗝,小手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表示自己吃饱饱了。   韩锦书看一眼手表,八点多,便道:“橙子,你妈九点钟来接你,现在还有四十分钟。表姨等下带你去旁边的商场买玩具好不好?”   谁知一听这话,梁丞丞原本欢喜的小脸陡然垮下来。   韩锦书狐疑,揉揉橙子的小脑袋,“怎么啦?忽然不开心。”   梁丞丞沉默了会儿,忽然闷闷挤出一句话:“表姨,我是不是马上就没有爸爸了。”   韩锦书卡住。   梁丞丞垂着头,怔怔的,小手无意识地抠着椅子,“爸爸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回过家了。妈妈说,她和爸爸要分开。他们为什么要分开?”   看着橙子稚嫩的面容,韩锦书鼻头涌上一股涩意。她说:“是因为有了不一样的人生目标,目的地不同,所以没办法再一起走下去。”   “我听姥姥说,两个人结婚是因为‘爱’。爸爸妈妈分开了,那他们是不是就不爱我了?”   “不。”韩锦书正色,“他们只是不再爱彼此,但他们都会一直爱你。”   蓦的,梁丞丞亮晶晶的眸子望向韩锦书,好奇地问:“那表姨和表姨父会分开吗?”   韩锦书:“。”   就在韩锦书卡壳的当口,对面轻描淡写丢过来两个字,答道:“不会。”   梁丞丞于是小跑到言渡跟前,用自己的三岁小脑瓜费劲地思考了下,眨巴着眼睛:“我明白了。爸爸妈妈要分开,是因为他们不再爱彼此,表姨和表姨父不会分开,是因为你们很爱彼此。是这样吗表姨父?”   言渡嘴角微勾,伸手摸了摸橙子的脑袋:“聪明。”   看着眼前一幕,韩锦书不禁目瞪口呆,在心中啪啪啪地鼓起了掌:   这么一本正经地欺骗祖国花朵,大资本家果然没人性。   *   俞沁时间观念很强,九点刚到,她准时出现接走了橙子。   韩锦书和言渡一同回到扶光公馆。   言渡先洗澡去了。   韩锦书刚从衣柜里拿出睡裙,手机便接收到小助理发来的消息,内容是:韩院,国庆节的福利活动策划案企划部已经发你邮箱。   笔记本电脑刚好在手边,并且没关机。韩锦书点进邮箱把方案下载下来,然后回复:收到。   正准备关机,余光却瞄见屏幕下端的聊天对话框。   韩锦书点进那个对话框。   对话框没有备注,网名叫“Letter”,而对方的头像就是一款软件自带的默认头像,和这个新时代格格不入。   高中那会儿,韩锦书沉迷过一款竞技类网游,人菜瘾大。为了体验高分段的水准,她专程在某国服前二十的直播间砸了三十个嘉年华,让对方帮自己代练三天,成功将她的号打上了国服超高分段。   那之后,韩锦书如愿见识到了神仙无数,其中,就包括Letter这个传说级别的国服第一。   菜鸡对大神的崇拜无以言表。   为了表达自己犹如滔滔江水的敬意,小富婆韩锦书豪掷千金,给Letter充值了五位数的Q币。   钞能力,无穷大。   一通操作之后,韩锦书便如愿添加到了国服第一的游戏好友。   她当年兴奋到差点起飞,基本上每天都会登录游戏,给Letter发一些消息,有吐槽有分享,什么考试很难啊,作业太多啊,又吃到好吃的啦。而对方的回复频率,大概是三个月回一条。   韩锦书乐此不疲,渐渐的,她把Letter的账号当成了树洞。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韩锦书对这款网游的热情熄灭,Letter这个传说退出了历史舞台,并且再没有登陆过游戏账号。   韩锦书却依然保留着在树洞里碎碎念的习惯。   -【塑料老公骗我外甥,说我和他很相爱。笑死tui!】   然后啪一声,敲下回车键发送。   吐槽完,韩锦书憋闷的心情舒爽了点,重新捞起睡裙刚转身,下一秒钟,卧室浴室的门被拉开。   出来的人赤着上半身,腰间围块浴巾,宽肩窄腰,长腿笔直,浑身上下的线条漂亮得像头猎豹。湿润的黑色碎发下是漆黑深邃的眼睛,没擦干的水珠沿着分明轮廓往下滑,淌过胸膛,淌过巧克力形状的腹肌,然后顺着人鱼线没入浴巾之中……   韩锦书脸热起来,别扭地移开了目光。绕开言渡,准备换另一个浴室洗澡。   经过他旁边的时候,手腕一紧,被那人的五指漫不经心捏住,再漫不经心地轻轻一勾,扯回来。   韩锦书绯红着脸抗议:“我还没洗澡……”   拜托。   要收作业也让她先冲个凉好吗?   言渡把她拉到身前,眸垂低,居高临下盯着她瞧。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锦书无奈,眼观鼻鼻观心,垂着脑袋由他瞧。   下一瞬,下巴一紧,被抬高。   韩锦书眼中的惊讶还来不及浮现,眼前黑影压低,言渡已不由分说,重重吻住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说: 第06章   这个吻来得突然,韩锦书瞪大了眼睛,错愕且惊讶。   结婚两年来,言渡和她如寻常夫妻一般同居,如寻常夫妻一般享共同财产,如寻常夫妻一般滚床单。却有一件事,他做不来,她也学不像。   那就是寻常夫妻的情真意切。   韩锦书自幼便对“爱情”一词不抱任何幻想。   智者不入爱河。   天生就是公主,不必做公主梦,她最大的快乐只有两个,一是阅遍美色,二是还原美丽。   而言渡,更是独一份的凉薄无情,从未真正入过人间。   用通俗点的词汇来形容,他们两人凑一块儿,像极了断爱绝情的一对双修,上一秒水乳交融缠绵至死,下一秒疏离客气寡淡陌生,各取所需,从不留恋。   雪莱说,嘴唇是一对爱人两个灵魂交会的地方,吻是灵魂与灵魂相遇在爱人的嘴唇上。   言渡很少亲吻韩锦书的唇。   对此,韩锦书理解为暴君的又一个怪癖,和他不喜欢纵.欲时空间内有丁点光线一样。   今天倒是很稀奇。   言渡手指捏住韩锦书的下巴,咬着她的唇,侵略肆虐,姿态蛮横又强硬,吻得一点也不温柔。   她尝到了他嘴里巧克力的微苦余甜。   韩锦书原本还很坦然,想着毕竟是夫妻间的本分,亲一下也无所谓。但一来二去,发现她越是咸鱼地配合,他越野蛮,直吮得她头皮发麻舌根痛,连呼吸都吃力,终于忍不住伸手试图推开他。   可刚有动作,手又被扣住。   言渡单手钳住韩锦书两只胳膊,不费吹灰之力便瓦解了她的反抗,将她两只手臂反剪到了身后。   这下可好,她退没退成,反而被动地更近他一步。   韩锦书脸已经红得接近番茄色,除了窘迫,更多的是被缺氧给憋的。   躲不开又拒绝不得,她有点生气了,气血上头,心一横,索性逮住他不讲理的舌尖狠狠咬了口。   唇舌果然脆弱,毛细血管一碰就破掉。   丝丝铁锈味在韩锦书唇齿间弥漫开。   与此同时,言渡手一松,沾着血丝的薄唇终于放过了她的。   “……”韩锦书像条重新被扔回池塘的鱼,微张着嘴巴小口喘气,脸红红的,头发乱糟糟的,下意识往后退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言渡嘴角挂着血珠,神色冷漠,也不说话,漆黑的眼一望无际,直勾勾盯着她看。   韩锦书没有抬头看言渡,只是兀自沉默了下,略带尴尬地说:“不好意思。我刚才快不能呼吸了,又推不开你,所以……”   没等韩锦书把话说完,眼前人影晃动,她狐疑地微侧目,余光里看见只围着一块浴巾的暴君转过身,迈开一双光裸的长腿径直走到床头柜前,站定,长臂一捞,随手扯了张纸巾擦拭他尊贵的嘴角。   没看两眼,韩锦书收回了目光,自顾自准备去洗澡。   可刚走出两步,背后又冷不防响起个声音,语气凉凉道:“替你接小孩,等你大半天,最后被你咬烂舌头。韩小姐谢人的方式真特别。”   韩锦书:“……”   虽然但是。明明是他先把她亲得快憋死。   韩锦书有点无语,心想刚才那出,她至多算为了保命正当防卫,怎么到他嘴里变了味道,活像她没心没肺恩将仇报一样。   在原地僵立几秒钟后,韩锦书鼓鼓腮帮子,吸气呼气,终于还是回过头去朝言渡挤出了一个职业微笑,温和道:“咬了言总的舌头,我虽然不是故意的,但还是深表歉意。”   言渡凉薄地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韩小姐生意做得红火,应该知道,歉意不如诚意。”   面对这人,韩锦书不得不调用起二十几年来的所有好脾气,浅浅问他:“言总希望我做什么来表达’诚意’?”   言渡盯着她:“你过来。”   韩锦书觉得没好事,硬着头皮,稳如泰山。   言渡再开口:“过来。”   这回,韩锦书选择妥协。不是软骨头没出息,是她识时务。韩清柏从小就教育她,对人对事,若未探清对方虚实,自己便要加以收敛,是为处世之道。   言渡这个男人,韩锦书不抱好奇,或者说即使好奇,也探不清,摸不透。她只能暂时隐忍,当个俊杰。   于是韩锦书走了过去,强自镇定,在他面前站好,目色全都显得从从容容。   原以为今晚要被敲诈被勒索。韩锦书心知肚明,言渡什么都不缺,唯独似对她的身子格外喜爱,回回缠绵,都恨不得把她生吞入腹。   小说里电视上,不都这样。   男人的惩罚,老派的套路,翻来覆去绕不开那回事。   韩锦书瞪着自己白生生的脚指头,走了下神,心中已经猜到言渡接下来要做什么。拽过去,再压倒。   然而,之后的剧情与对话却是韩锦书没有想到的。   言渡说:“我饿了。”   韩锦书:“……?”   韩锦书困惑地抬起脑袋,望他,九宫鸟似的木木重复:“饿了?”   言渡:“嗯。”   韩锦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所以呢?”   “我记得你会煮面。”   “???”   言渡说完,屈起食指,指背关节轻轻蹭了下韩锦书的脸颊,这动作,难以言绘的轻柔与亲昵:“劳烦帮我煮一碗,多谢。”   韩锦书:“。”   又来了。   有时真觉得,言渡这人唯有天上月亮能与之相比。孤高自负不染俗尘,又很多变。   月亮好歹还十天一个样。他更不可思议,上一秒雷霆万钧,下一秒便万般宠溺,那双多情又无情的桃花眼看着她,熏神染骨,几乎让她生出种错觉。   仿佛他是颗痴情种,挚恋她好多好多年。   *   韩锦书很少下厨。   她捉襟见肘的烂厨艺,还是大学时无意练就的。   那会儿韩锦书刚上大一,踏进校园,妥妥一枚活力四射青春无敌的小鲜肉,对所有事物都充满了新鲜感。   她住在医学院四人间,同寝三个室友全都是吃货,人人都有一身DIY美食的高超本领,隔三差五就在宿舍偷偷下厨。今天雪碧凉面,明天凉拌鸡丝,韩锦书耳濡目染,几年里也跟着学了几手。   只可惜,韩锦书天生没有当贤妻良母的命,室友们的厨艺她只学到两成不到,多年过去,她唯一能勉强出师的,也就一碗最简单的阳春面。   此时,偌大的公馆内漆黑一片,只有使用率极低的厨房破天荒亮着灯。   韩锦书一脸黑线地起锅烧水,又一脸黑线地找出一只日式拉面碗,往里面兑着作料。   平时韩锦书和言渡谁都不下厨。没记错的话,调味品和所有碗具、食材,都是他们刚搬进来时,言府管家派人去超市采购的。   为了保证各种食材与调料的绝对新鲜,每隔一段时间,管家便会来公馆进行更换。   调料兑到一半,韩锦书终于回头看向身后,诚恳道:“言总,我煮的面又不好吃,干嘛费这功夫?不然我给你点个外卖?”   言渡双手抱肩,整个人懒洋洋靠在旁边的大理石墙面上,看着她。闻言,他摇头:“不要。”   韩锦书:“为什么呀?”   言渡漫不经心地说:“外卖不卫生。”   韩锦书一卡,接着说:“只要你一句话,隔壁五星级酒店的总经理就会亲自把面送过来。实在不行,我亲自去旁边给你打包一份?”   话音落地,言渡像是没听见,视线慢条斯理从韩锦书的脸蛋移到她背后的灶台上,微动下巴,语气冷静:“水开了。”   韩锦书:“……”   韩锦书在心里翻白眼,已经明白这位大佬的意思。转过身,抓起旁边的一包干面条咕咚丢进锅里。   干面条在沸水里上下翻滚。   韩锦书一手叉腰,一手举着双筷子,时不时把筷子伸进锅里翻搅两下,防止面条粘锅。   整个过程里,言渡一句话都没再说,只是靠着墙脸色漠然地看着她,眼神不明。   阳春面的简单程度,属于有手就会。   煮好了。   韩锦书关了火,捞起面条放进盛满调料与汤汁的碗里,又戴上防烫手套,小心翼翼地端起面碗往厨房外面走。   言渡见状,伸手来接。   韩锦书下意识侧过身,把对方修长的五指挡开,下意识道:“站开点,小心烫到你。”   闻言刹那,言渡眸光微动。   韩锦书丝毫未有察觉,说着话把面碗端出去摆上了餐桌。折腾一通,她有点热,拿纸巾擦了擦汗,然后丢掉垃圾扑扑手,说:“言总慢用,缺什么调料麻烦自己加。我先洗澡去了。”   说完不等回应,便兀自解开围裙丢旁边,转身离开了餐厅区域。   *   洗完澡在浴室吹头发的空隙,韩锦书拿手机登录了游戏软件。   找到Letter的对话框,又给那个石沉大海多年,且素未谋面的树洞发去了一条吐槽:   -【我的婚后生活写成一本书,一定叫《如何与疯批相处》:)】   槽完,韩锦书爽了。   出来一看,餐厅里空空如也,面没了,言渡也不见踪影。   韩锦书揉着刚吹干的蓬松长卷发,进厨房转了圈,拉开碗柜一瞧,惊奇地发现,装阳春面的面碗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整齐放入了它本应在的位置。   韩锦书回到卧室。   屋里只亮着一盏床头台灯,光线昏暗。言渡赤着上身半躺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身姿散漫,眉目冷淡。   她瞄了眼书封。   书名叫《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德文精装版,作者是亚瑟·叔本华。   韩锦书坐到床边,诧异眨眨眼:“言总,你居然会洗碗?”   言渡闻声,无言两秒,目光继而从满页德文上离开,落到她脸上。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障二百五。   言渡面无表情地说:“我手脚齐全。”   韩锦书:“不是。”   韩锦书换了种说辞:“我的意思是,没想到言总这种大人物,居然还会做洗碗这种家务。”   好神奇。   言渡在她心里的人设,一直都是傲慢冷酷,铁血无情,出身高贵,天之骄子,如此人物,自然就该十指不沾阳春水。   话音落地,卧室内陷入了片刻静默。   言渡轻拍了下身边的床。   韩锦书读懂他的动作,踌躇几秒,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下一瞬,清冷乌木香扑头盖脸朝她逼近而来。   冷白修长的指,挑起了韩锦书的下巴。言渡直直盯着韩锦书的眼睛,瞳色如墨。   须臾,他停留在她下巴的指尖缓慢下滑,下滑,描摹出她脖颈优美的线条。   顷刻之间,周围空气燥热,仿佛有了毒。   韩锦书莫名脸色如火,嘴唇也烧得愈发红。潜意识察觉到危险,想要逃。   言渡不给她机会。她俯身低头,近她耳畔,轻声一字一句道:“韩锦书,我对你事事关注时时留心,你却一点也不了解你的先生。”   作者有话说: 第07章   关了灯,言渡的脸和眼,全都只余下一片漆黑。   这件最适合发生在春天的事,在初秋的今晚姗姗来迟。   韩锦书迷迷糊糊,陷入浮沉不稳的骇浪。她看不见言渡的面容,故而他的声音,他的气息,在这个世界被无穷放大。   韩锦书有时相当佩服言渡。   一个男人,如何让一个女人迷乱快乐,他着实深谙其道。   迷蒙间,意识也跟着缥缈。她最后唯一记得的,只有他哑声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喊她“小情书”。   *   次日清晨,等韩锦书打着哈欠摁掉闹钟睁开眼,言渡已又不见踪影。   虽然长了张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脸,但事实上,言渡非常的自律。他有着严苛到病态的作息习惯,不管头天夜里的运动强度多高,运动时长多久,他第二天都会在七点左右准时起床,开始自己的工作。   对于这点,韩锦书一面深感自愧不如,一面又非常的嫉妒。   明明她健身瑜伽一样不落,却丝毫招架不住他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需索。说实话,她也好想拥有言渡那样的旺盛精力与逆天体魄。   呜。   匆匆洗漱完收拾收拾,韩锦书去了医美中心。   今天韩锦书有一台手术。   客人是当今内娱的某个顶流,男团出道,能唱能跳,还在两部大导演的新作品里打过酱油,人气和路人缘都不错,星途可谓一片光明。   既然能做明星当流量,容貌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可经纪公司野心勃勃,誓要将顶流打造成全亚洲的新一代天王,于是经纪人找上了韩锦书,让韩锦书以专业眼光给顶流进行面部微调。   三周前,韩锦书面诊了这位顶流。   隐蔽的VIP接待室内,她仔细端详着眼前的顶流新星。   坦白说,脱离了舞美和妆造,顶流的颜值打了不少折扣。而且娱乐圈全体艺人的通病,常年带妆熬夜,这个仅有二十三岁的年轻大男孩皮肤问题还不少,肤色不均,黑眼圈严重。   韩锦书告诉经纪人,顶流五官没有硬伤,所有的小缺陷都可以用化妆来弥补,如果真的要do脸,顶流可以做做皮肤。   然而顶流本人却不赞同她的说法,反驳道:“我想做个双眼皮,那种平行款。”   韩锦书说:“你的眼睛虽然是内双,但是和你的五官搭配在一起,非常和谐,很有特点和辨识度。没有做的必要。”   顶流很坚持:“不,内双不好看。我要调一下。”   一旁的经纪人也跟着附和:“韩院,要不你就给我们家艺人调一下吧?你的技术业内有口皆碑,我们相信你。价格不是问题。”   韩锦书琢磨了会儿,说:“如果你们坚持,我当然也可以做。不过我不保证调整之后的效果一定比原生好。”   听韩锦书这么说,经纪人心头也有点打起鼓来,朝顶流投去试探性的眼神。   顶流还是维持己见,认为“辨识度”远远没有“好看”重要。   韩锦书见两人油盐不进,不再多说什么,嘴角一弯露出职业微笑,道:“好的,两位的意思我明白了。请稍等片刻,等下我的助理会来跟你们签协议并预约手术时间。”   时间线拉回到三周后的现在。   韩锦书换好手术服戴上手套及手术帽,全身数次消毒后走进手术室,垂眸一瞧,顶流小哥哥已经躺在手术台上。   “美女,我没动过脸,有点紧张。”顶流干巴巴地笑了笑,“是不是睡一觉起来,我就焕然一新了?”   韩锦书面无表情:“眼综合是半麻,你全程都会很清醒。除了痛,别的你都感觉得到。”   顶流:“……”   韩锦书效率很高。不到两个小时,手术便完成。   她回到办公室换回白大褂,坐到电脑前浏览昨晚收到的策划案。刚看半分钟,敲门声响起,砰砰。   韩锦书专注于策划案,眼也不抬地说:“请进。”   门从外面推开,是小助理姚荟荟。   姚荟荟的表情看着有些微妙,迟疑道:“韩院,外面有个姓俞的小姐找你,说是你的姐姐。已经在接待室等了一会儿了。”   韩锦书闻言愣了下,旋即便回过神,“快请她进来。”   姚荟荟点点头,转身离去。   韩锦书拿起手机看了眼。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消息。   表姐俞沁一向沉稳持重,像这么不声不响忽然冲到公司来找她的情况,前所未有。可见,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韩锦书皱起眉,门牙无意识地磕了下食指关节。   须臾,办公室的门再次开启。韩锦书抬头,看见姚荟荟身后跟着一个穿宝蓝色连衣裙的美人。   美人个子高挑,长发黑而直,柔柔顺顺垂在肩头,一身白皮肤在蓝色的映衬下愈显得欺霜赛雪。她脸上化着很淡的状,垂着眸,表情淡漠,看不出什么心绪起伏。   “谢谢。”韩锦书对姚荟荟笑了下,“你出去吧。”   小助理转身离开,顺带贴心地关紧了办公室大门。   韩锦书站起身朝俞沁走过去,边走边忧心忡忡地问:“出什么事了?”   俞沁卸下单肩包随手一扔,整个人没骨头似的瘫坐在沙发上,脸色怔怔的,木然道:“锦书,如果让我回到十几年前再选一次,我一定不会和梁翰林在一起。”   韩锦书在俞沁身边坐下来,伸出手,轻轻握住表姐的胳膊。她:“你今天和梁翰林见面了?”   俞沁没说话。   距离拉近,韩锦书注意到俞沁眼下残留在粉底液上的浅浅泪痕,霎时脸色如冰:“他又怎么刺激你了?”   俞沁安静片刻,转过头来看韩锦书:“你知不知道梁翰林的出轨对象是谁。”   韩锦书摇头。   俞沁:“是江璐。”   韩锦书惊讶地瞪大眼:“江璐?”   “是啊,亚士集团的千金兼市场总监。猜猜他们是怎么搭上的?”俞沁讥讽地扬起唇,眼底却通红一片,“梁翰林的公司和亚士有合作,他接待了江璐两次。第三次见面,两个人就睡了,还是车.震。不仅这样,梁翰林还夸江璐那方面技术好。哈。”   韩锦书:“……”   低俗污秽的词汇从俞沁嘴里蹦出来,每个字都剜走她一块血和肉。韩锦书迟疑了下,说道:“这些事,这些细节……你是怎么知道的?”   俞沁:“梁翰林今天回来拿他东西,走的时候落下了手机。我看了他和江璐的聊天记录。”   韩锦书气得肺都快炸掉,怒骂:“这个贱男人。”   “我之前一直隐隐约约,猜他外面有人。男人这东西,爱不爱你,心在不在你这,一眼就能看出来,不然我也不会下定决心离婚。”俞沁说着就哽咽起来。她抬起双手,整张脸都埋进掌心,“可是我真的没想到,真相会这么不堪入目。”   “他们基本每周都会偷.情,全银河市的高档情.趣酒店,他们几乎住了个遍。什么山洞房,镜子房,制.服诱惑,角色扮演……看着那么一本正经的男人,私底下原来这么会玩。”   韩锦书:“好了,别说了。”   “那些聊天记录里,江璐给他发私照,穿的是三点式。”   “别说了姐。”   “他出身不好,没背景没权势,狗屁不如。可是我太傻,被猪油蒙了心,就是喜欢他。为了和他在一起,我对抗所有人,婚后更是把家里的所有人脉资源全部捧到他面前。”俞沁肩膀抽动,抽泣得几乎晕过去,“他也还算争气,没多久就有了自己的事业。我本来以为自己买了一只潜力股,结果是只白眼狼。”   悲伤,愤怒,不甘,仇恨,无数种情绪交汇成无边汪洋,将俞沁淹没。只觉那些污言秽语组成的聊天记录,和她多年来的点滴付出,放在一起讲述,越发显得她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俞沁就这样边讲边哭,偶尔穿插几句国粹脏话。   韩锦书沉默着把俞沁拥进怀里,知道表姐已经压抑太久,索性任由她爆发宣泄。   中午十二点多,俞沁哭完了。而梁翰林这个名字,从此便从她的生命中彻底翻篇。   两个女孩一同去附近的商业中心吃午饭。   用完餐,俞沁失控的情绪已经彻底平复下来。她随口转移话题,问:“你助理说你刚才在做手术。不会又是哪个明星网红来找你do脸吧?”   韩锦书也换回轻松语气,哼了声:“少套我的话。我可是很有职业操守的,绝不泄露客人隐私。”   “切,不说就不说,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两人笑闹了会儿。   韩锦书略犹豫,终于还是没忍住道:“姐,梁翰林和江璐这对碧池,你该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们吧?”   俞沁叹了口气,“不放过又能如何。江家地位摆在那儿,更何况银河市圈子这么小,离个婚,难道要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传出去,最尴尬的是我和橙子,我不想他被其它人指指点点。”   “你说得也有道理。”韩锦书跺跺脚,“但是这种极品,不收拾他们,天理都不容。”   “贱人自有天收,让他们自生自灭吧。”俞沁伸手拢拢韩锦书的肩,不想再说这件糟心事,故意揶揄:“对了,你和言渡最近怎么样?上次橙子回来,一个劲念叨他表姨和表姨父情比金坚。”   不提言渡还好,一提,韩锦书这才猛然想起什么,拍拍脑门:“哎呀!”   “怎么?”   “上次言渡帮我去幼稚园接橙子,我许诺他要给他买个礼物当谢礼。差点忘了。”   “那正好啊。”俞沁笑盈盈,“趁着你午休还有时间,走。”   韩锦书:“干嘛去?”   俞沁大拇指一翘,指指身旁的门店:“帮你老公选礼物呀。”   韩锦书转过头。   眼前的门店金碧辉煌,数位身着黑西服、戴白色手套的年轻侍者站在大门两侧,全都是身材挺拔英俊帅气的小哥哥。顶端的招牌底部系标志性大面积橙色,映着以H开头的几个字母.   韩锦书:“……”   韩锦书深深汗颜,翻个白眼道:“言渡又不是女生,难道还会喜欢喜马拉雅?”   俞沁却已经一把拖住她就往门店内走,嘴里道:“包治百病。谁都一样。”   *   韩锦书和俞沁在这家顶奢店都有自己的专属SA,看见两人进门,眼尖的SA们立刻笑容满面地迎出来,跟在两人身后热情地介绍起到店新款。   韩锦书表示自己要选一款送男士的礼物。   SA立马开动小脑筋,给她推荐了一大堆备选品,有男包有皮带有饰品,还有水杯之类的小玩意儿。   韩锦书浏览了一圈,没看见什么心仪的,便自己在偌大的门店内闲逛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的高跟鞋哒哒声由远及近,从门店外款款飘入。   随着使者们恭恭敬敬的一句“欢迎光临”,韩锦书注意到面朝店门方向的俞沁脸色骤变。   俞沁僵在了原地,半秒的错愕同惊诧之后,她眼底浮现出浓烈的愠怒。   韩锦书不解地转过头。   刚进门的是一对男女,手挽手,好亲密。女人全身的大牌高定超季新品,珠光宝气,富贵逼人。男人着一袭剪裁得宜的灰色手工西装,清俊飘逸,温润儒雅。乍一瞧,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韩锦书这回真的把白眼翻到了天花板上。   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俞沁口中那些不雅聊天记录的男女主人翁,梁翰林与江璐。   空气凝滞的几秒间,梁翰林和江璐也看见了同在店内的俞沁与韩锦书。   梁翰林脸色微变,眼神里的惊慌失措一闪即逝,下意识便要挣脱身旁的江璐。   江璐察觉,冷冷瞥他一眼,调子轻飘飘:“怎么,离婚证都领了,还不许单身男士自由恋爱?”   梁翰林这才想起他和俞沁已经不是夫妻,稍稍定下心神,硬着头皮不再有动作。   俞沁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吐出来,扭头走到韩锦书旁边,低声说:“走吧锦书。”   “走?为什么要走?我还没选到心仪的礼物,你也还没买到喜欢的包。”韩锦书嘴角微勾,音量故意拔高两个度:“再说了,做贼的又不是我们,人家两个都不心虚,我们为什么走。”   一旁众SA:“……”   SA们面面相觑,接着又颇奇怪地看了四人几眼。   那边的江璐当然听得出韩锦书的言下之意,但她不生气,偏赖在这儿,就是铁了心要恶心梁翰林那个娇滴滴的前妻。   听完韩锦书的话,俞沁也强自镇定下来。   她转头看向自己的SA,说:“我记得上次在你这儿预定了一只包,到货了吗?”   SA姑娘有些尴尬地笑了下,抱歉地压低声,用很低的音量说:“俞小姐,我也不骗你,你定的那款包到货了一只。可是很遗憾,因为有消费排名在你前面的VIP客户也要了同款,并且预约了今天来取,所以……”   话音未落,另一位SA便取出了一只浅紫色的鳄鱼皮Birkin,笑吟吟地双手递到江璐眼前,道:“江小姐,您定好的包,请过目。请问今天还想看其它包包吗?”   江璐单手拎起包包嗤了声,余光瞟过俞沁,慢悠悠地说:“有些人啊,真可怜。身边的男人留不住,想要的包也得不到。”   俞沁用力咬紧嘴唇,没有说话。   边儿上,韩锦书吸气呼气,吸气呼气,直默念了三遍佛经,才克制住过去爆锤江璐的冲动。   这个品牌的包向来紧俏,都是按照年度消费排名卖包给顾客,这个是人家品牌方的规则。   江璐消费排名在她和表姐前面,要拿走这款包无可厚非。   但,韩锦书就是看不惯江璐那张讨厌的嘴脸。   有什么办法呢?   韩锦书眯了眯眼睛,思考起来。几秒后,她暗自深呼吸做了个决定,然后便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点进了某个拥有纯黑色头像的对话框。   然后哒哒哒敲字:   画皮小能手:言总,江湖救急。   不到一秒,对方的回复便弹出来:从这句话的前两个字来看,你应该不是很急。   韩锦书:……   *   城市另一端,言氏总部顶层会议厅。   底下是满屋子战战兢兢正襟危坐的集团高层,财务总监正在台上恭恭敬敬地向CEO汇报着上个季度的盈利情况。   整个偌大的会议厅气氛严肃。   而CEO言渡先生,此时西装笔挺坐在主位,把玩着一只黑色钢笔,垂着眸,脸色淡淡,正在看手机。   又过了两秒钟,那个叫画皮小能手的卡通头像再次发来新消息。   言渡看一眼。   -【画皮小能手:我的老公,我的臭宝,我的亲亲心肝肝?】   言渡:“。”   “啪”一声,他手里的钢笔掉在了桌子上,引得议会厅中高层悄悄侧目。   言渡静了静,随之面无表情地敲字,回复道:什么事?   画皮小能手:江湖救急,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必有重酬。   言渡:哪种重酬。   这次,对面隔了五秒钟,然后发过来一张图片。   言渡微挑眉,点进图片,放大,发现这是一张自制卡片,方方正正,小小的,卡片四周是手绘的卡通花朵图案。标题字迹娟秀圆润,写着:一张许愿卡。   下方还有一行备注:   【许愿卡使用说明:在空白格处写下你的愿望,小韩医生将不遗余力替你实现=v=】   言渡:“……”   作者有话说:   言渡:老婆好可爱QAQ   —————— 第08章   言渡垂眸看着手机屏里的这张照片,脸色凉凉。   言渡知道,韩锦书这份手绘许愿卡,当然不是为他独家定制。   去年六一儿童节,他在巴黎出差,韩锦书和俞沁一起带梁丞丞到迪士尼玩。她扮起表姨牌圣诞老人,随手画了一份许愿卡送给小外甥。   当天她玩得很开心,晚上还发了一条微信朋友圈,足足九张拼图。   言渡清楚地记得,这张许愿卡照片,是那条朋友圈的第七张,同一些奶茶甜点的图拼在一起。   去年画来送小外甥的卡,今年原封不动拍给他。小外甥得到的是原件,他甚至只有一张图片。   敷衍味十足。   静默了大约十秒钟过后,言渡回过去一个符号:。   城市另一端。   电话这头,韩锦书看着对话框里弹出来的“。”,脑门上缓缓升起了一个硕大的问号——暴君心,海底针。请问回个句号是什么意思?   她认真琢磨了下,决定如实相告,于是回复过去:我和我姐在KIKO中心的H家,本来准备给你选礼物,结果遇到了亚士的江璐,她和我姐看中的包包是同一个。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你今年的消费情况?   韩锦书的想法很简单。   这个品牌按照年消费额给顾客们排序,而言渡送过她很多稀有皮,如果他的排名在江璐前面,那俞沁就可以用言渡的名额购买那个包。   消息发送过去,对方却迟迟未有回复。   韩锦书等了几分钟有点着急,再次哐哐哐敲字:   【???言渡言渡,你查到没有呀?】   刚发送完信息,那边的江璐又有了新动作。她随手把浅紫色包包丢给一旁的SA,自己则挽着梁翰林在店内慢悠悠地闲逛起来,嘴里说:“这个季度的新品上了哪些?”   江璐在H家的消费额年年都是五百万以上,在一众vip里排名前三,由店长专职为其服务。闻言,妆容精致的店长SA堆起满脸笑容,殷切道:“江小姐,我们前天刚到了几只新一代的凯莉和康康,颜色都很漂亮的。您要不要看看?”   “看看啦,万一喜欢就再买几只。”   听见两人的对话,俞沁不悦。问身旁的SA,“我昨天发微信问你,你告诉我新品还没到店。怎么我问没有,其它人问就突然有了?”   俞沁的SA是个年轻短发小姑娘,闻言面露难色,委屈得都快哭起来,支吾着回答:“我、我也是才知道那些新品已经到货了,对不起对不起……”   短发小姑娘大眼红红,苦恼之态不似伪装。   韩锦书看了眼面前的小姑娘,又看了眼不远处满脸写着精明的店长,一思忖,反应过来。   H家的当季新品历来便是抢手货,阔太贵妇们喜欢用新款包来彰显身份互相攀比。很显然,店长隐瞒了新款到货的事,就是为了把为数不多的新款留给自己的顾客,充业绩。   店长取来了最新款的几只包,殷切地呈给江璐过目。   江璐挑拣着,没看两眼,便道:“还不错。全都包起来吧。”   一听这话,店长SA霎时喜笑颜开,向江璐确定:“所有吗?”   “嗯。”江璐扑扑手,又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她啊呀了一声,转过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韩锦书和俞沁,故意说:“差点忘了,那两位小姐好像也是来包的?”   俞沁脸色难看到极点,无视江璐,冷着脸没做声。   江璐把俞沁眼底的愤怒与无力尽收眼底,大发慈悲地叹了口气,道:“算了,那个黑色和水妖蓝的鸵鸟皮我不要了,问问她们喜不喜欢吧。”   夹枪带棒的讥讽话,实在过了分。   这一次,韩锦书冷冷笑出来。   她少年时的个性骄纵又张扬,如今年岁渐长已收敛许多,变得越来越佛系。可江璐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俞沁,她已忍无可忍。   韩锦书实在不懂,为什么一个施害者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寡廉鲜耻。   “江小姐。”韩锦书突的开口,语气温和。   江璐闻声,侧目,将几步远外的韩锦书上上下下审度一圈,目光带着几分不屑同轻蔑。   江璐知道俞沁和韩锦书。一对表姐妹,前者家里开糖酒公司,后者家里做高端装饰,摆在普通人中是大富豪,放在执掌亚士的江家面前,小巫见大巫。   江璐弯腰,施施然在一旁的沙发上落座。   乖觉的SA立刻送上几份甜点下午茶。   “韩小姐你好。”江璐优雅地交叠双腿,也朝韩锦书露出个笑容,半是嘲弄地来了句:“听说你做美业,好多明星网红都在你那儿打针动刀。”   “承蒙朋友们赏脸。”韩锦书也牵着俞沁大大方方坐下,单手托腮,直勾勾盯着江璐看,“大家说我技术还不错。”   说话同时,韩锦书视线已经把江璐打量了个遍,忽道:“江小姐的鼻子是早几年做的吧?填的耳软骨?”   江璐:“……”   江璐不大自在地端起咖啡杯喝了口,瞄一眼旁边的梁翰林,清清嗓子,掩不住的心虚,“你乱说什么?我没整过。”   “是吗?”韩锦书眨眨眼,“耳软骨即时效果不错,就是容易吸收。我看你鼻尖走形,还以为你被之前的整形医生给坑了,没做过就是我看走眼啦。”   闻言,江璐一阵心慌,下意识摸摸鼻子追问:“我鼻尖走形?什么意思?”   “耳软骨做鼻子,医生技术不到位的话,很容易支撑力不够,后期整个鼻尖往下坠,变巫婆。江小姐这是纯天然的下坠,不用担心。”   江璐:“那……那如果是做过的鼻子后期下坠,怎么办?”   “当然只有修复。”韩锦书两手一摊,“而且修复难度大,对医生的技术要求非常高。鼻修复手术的失败率是最高的,稍有不慎就毁容。放眼全国,从业以来唯一一个没失手过的医生,有且仅有一个。”   江璐惴惴又好奇:“谁呀?”   韩锦书吃了口慕斯蛋糕:“我。”   江璐:“……”   江璐余光看向梁翰林。梁翰林没脸面对俞沁,这会儿站得远远的,让一个SA给自己介绍腰带。   江璐于是压低声,对韩锦书道:“那如果我后期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你的吧?”   韩锦书摇头:“不可以。”   江璐费解:“为什么?”   韩锦书微微一笑:“我只给人做修复,你可能要去找兽医。”   江璐:“……”   “噗嗤——”旁边的俞沁一口咖啡直接笑喷,接着便捂着嘴笑瘫在沙发上。就连旁边的几个SA都没忍住,别过头死命憋笑,肩膀隐隐可见地抽动。   江璐吃了瘪,气得花容失色,沉下脸吩咐道:“把我买的东西送到我家。”说着起身便要离去。   然而,就在这时,先前那名店长SA却神色复杂地走了过来,对江璐说:“抱歉江小姐,您不能拿走那些包了。”   江璐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店长道:“有一位客人定下了你要的所有包。”   “哈?”江璐怒极反笑,所有的优雅骄矜刹那间瓦解殆尽,恶狠狠道:“我每年在你们这里砸的钱不计其数,你告诉我今天我拿不走我喜欢的包?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店长笑容疏离而客套:“江小姐,咱们品牌的规则你是知道的,请你理解。等下一次的新款到柜,我会提前告知你的。”   江璐音量拔高两个度,气得脸都绿了:“我和你们的区域执行官是朋友,你给我等着,我马上打电话投诉你们!”   “不用了江小姐。”   “你说什么?”   店长回答:“执行官两分钟前亲自打的电话,说有客人要了你买下的所有包,作为送给太太的礼物。”   江璐霎时愣在原地。   反转来得突然,韩锦书和俞沁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眼神来往,来不及猜测是哪位好心人做出这么大快人心的事,又见两个衣冠楚楚的高个儿SA拎着数个橙色超大礼品袋款款而来,走到了她们面前。   韩锦书:?   俞沁:?   江璐:?   “请问哪位是韩锦书小姐?”店长恭敬地问。   韩锦书下意识出声:“我是。”   “这是您先生送您的礼物。”店长笑容满面,“一共七个包,您检查一下。确认无误后可以给我们一个您方便的地址,我们稍后会派专人为您送过去。”   韩锦书:“。”   江璐是天之骄女,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气,跺跺脚,咬牙切齿地走了。还在看腰带的梁翰林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动身想追出去,临出门时,略微迟疑,回头看了眼俞沁。   俞沁把他当空气,连余光都没给他半点。   梁翰林悻悻,迈开大步追着江璐走了。   “璐璐,璐璐!怎么了?”梁翰林一把抓住江璐的胳膊,不解地皱眉,“你不逛了?”   “逛个屁!气死我了!”江璐气得骂脏话,形象全无。她看向梁翰林,恨恨地问:“你前妻那个表妹,她老公是谁?”   梁翰林想了想,摇头回答:“不知道。他们的婚礼在太平洋一个岛上举行,只邀请了很少部分至亲好友。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表妹不喜欢我,俞沁没让我去。”   江大小姐差点气昏倒,口不择言地骂:“我怎么看上你这玩意儿!”   *   韩锦书把俞沁喜欢的浅紫色短吻鳄皮Birkin送给了她。   俞沁本来想婉拒,架不住韩锦书热情难却,只好收下,两人在购物中心门口分道扬镳各走各路。   和俞沁告别后,韩锦书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点进和纯黑头像的对话框,正琢磨着要写点什么话来表达对言渡的感谢,忽然听见叭叭两声鸣笛。   韩锦书抬头。   一辆黑色阿斯顿马丁停在路边,距离她不到十米。车身锃亮崭新,就连四个轮胎的褶缝里都不染纤尘,处处流淌尊贵气。   韩锦书眼神扫过车牌号,霎时目露错愕,犹豫了几秒才走过去,拉开后座车门。   随着车门开启,冷气与清冷乌木香顿时充盈她的鼻息。   韩锦书弯腰,边上车边抬高眼皮悄悄往里看了眼。只见言渡敞着大长腿坐在内座,垂着眸,脸色淡淡,左手把玩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右手拿着手机。   匆匆一瞥,韩锦书注意到言渡的手机屏貌似停留在微信界面。   没来得及看更清,对方已经哒的声,将屏幕熄灭。   “你怎么亲自来了?”韩锦书好奇地问。   言渡漫不经心地说:“有人给我发消息,要我江湖救急。”   韩锦书被卡了下,接着问:“既然来了,怎么又等在外面不进去?”   言渡:“看你怼人很投入,怕影响你发挥。”   韩锦书默,心想暴君忽然这么善解人意,莫非天要下红雨。   韩锦书端坐在车上,安静片刻后,她目视前方身子不倒翁似的微微往左斜,脑袋往言渡的方向贴近过去,语气认真,正经八百:“今天,谢谢你啊。”   话音落地,言渡侧目看向她。   漆黑的眸慢悠悠巡视韩锦书,从头发丝到脚指头,上上下下数个来回。而后,他忽然伸出右手,摊开在韩锦书眼前。   韩锦书睨着这只骨节分明修长漂亮的大手,有些不解,看言渡:“干什么?”   言渡:“东西呢。”   韩锦书:“啊?”什么东西?   言渡静三秒,摁亮手机屏,调出和她的聊天记录放大了给她看。韩锦书定睛一瞧,见是她不久前发给他的消息,写着:我和我姐在KIKO中心的H家,本来准备给你看个礼物……   其中【礼物】两个字,他还用红笔给重点勾了出来。   韩锦书:“。”   “你不是说在给我看礼物。”言渡面无表情,“礼物呢。”   韩锦书:“……”   韩锦书眼珠子微微瞪圆。   一是因为韩锦书完全把要给言渡买礼物的事忘光到九霄云外,二是这个聊天界面,韩锦书看见了对话框顶端,有一个字四字备注:我的果实。   韩锦书:?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脱口而出问:“为什么你给我的备注是‘果实’?”   好奇怪。她的名字里既没有果,也没有实,小名也不叫这。他何以如此闲,给她乱取这么多不可理喻的绰号。   言渡回答:“这是陈尧叟的一首诗。”   “好吧,是我孤陋寡闻。那这首诗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回,言渡神色淡淡垂了眸,没有答话,指尖在手机屏上操作几秒,然后重新递到她面前。   韩锦书接过手机,好奇地细细瞧。   只见屏幕上是陈尧叟《果实》全诗的原文,开篇首行第一句,写着:【甜于蜜糖软于酥。】   韩锦书:“。”   暴君无常,冷血而嗜甜。   而他给她的备注,风月情浓,诡秘冶艳。这诗里一甜一软两个字用在她身上,着实引人浮想联翩。   短短几秒钟,韩锦书回过味,瞬间连耳朵根都火烧火燎热起来。无言以对,一把将手机塞回言渡手里,闷闷地不想吭声。   偏偏,身旁纵火的混蛋还是那副矜贵凛冽的冷静相,视线扫过她红艳的颊,支了额,一侧头,懒懒散散抛来一个问句:“需不需要,我仔仔细细解释给你听?”   作者有话说:   言渡:有必要深入解释一下。   韩锦书:tui!   ———— 第09章   “谢了,不必。”   驾驶室里还有个司机小哥,韩锦书生怕暴君语出惊人,赶紧给他打住。   不过……我的果实。   这么个风花雪月的备注,配上言渡那张万年冷漠的脸,真是怪瘆人。   韩锦书莫名其妙联想到拜伦那样的浪漫主义诗人。进而又更加莫名其妙地想到拜伦那句经典名言——你宛若一场天国的绮梦,尘世的爱情不配去攀求。   暴君偶尔的浪漫与慈悲一样,都不过昙花一现。而现在,怎么解释清楚她去给他买礼物,却两手空空出来这件事,更有必要。   韩锦书说:“不好意思,许诺你的礼物我还没有买。”   韩锦书紧接着换上副诚恳语调,又道:“因为那家店的现货礼品都很一般,配不上你的气质。”   言渡缓慢优雅地交叠起一双长腿,瞧着她,眼神平静,食指指骨无意识轻叩了下眉心。   在韩锦书身上有个小细节。   她说谎时,面不改色,两只耳朵却会微微泛红,这一特征区别于绝大多数人。和她结婚的第一天,言渡就已经注意到。   当时婚礼仪式刚结束。大约是嫌太累又太烦,韩锦书独自溜回化妆间,脱掉身上的重工婚纱和一双高跟鞋,打开窗,只穿一件贴身薄裙便爬上窗台吹凉风,一双莹白光秃的脚丫够不着地,悬垂着晃过来荡过去。   太平洋的海风丝丝缕缕。   言渡在化妆间见到韩锦书时,他的新娘正背对他坐在窗台上讲电话,向未到场的朋友大倒苦水,吐槽他是不是有面部神经麻痹症,结个婚还全程冷脸,像是有人欠他钱。   言渡保持着一个绅士的品格。   他好整以暇靠着门,听完她讲完所有自己的坏话,然后才屈指扣门板,轻轻两声砰。惊得新娘子差点儿从窗台上掉下来。   “打扰一下,韩小姐。”   彼时,言渡表情淡淡,“你表姐在找你。”   而韩锦书抓着手机惶惶然地瞪着他,心虚不已,试探着问他:“言先生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言渡镇定自若,“你在这里做什么?”   “哦。”她像是暗暗松了口气,面上立刻扬起微笑,耳朵红红的,对他道:“我在跟我朋友打电话,她婚期在明年,刚好也想来这座岛办婚礼。我跟她随口聊聊。”   两年后的现在,海风吹拂下的小脸和眼前这张完全重合。一样的真诚微笑,一样的正儿八经,一样的信口胡言,一样的红耳朵。   言渡盯着韩锦书。   言渡很肯定,她说谎就会红耳朵这个细节,她自己根本一无所知。两年来他习以为常,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她在他面前东拉西扯说鬼话,也觉得蛮有意思。   须臾,言渡盯着她忽然开口,道:“韩锦书。”   冷不防被点名,韩锦书愣了下,不解地应:“怎么?”   言渡:“建议你下次说谎之前,对着镜子多练几次。”   韩锦书:“?”   这句话没头没尾,韩锦书听得更加疑惑:“练什么?”   “练习怎么样控制自己耳朵的颜色。”言渡调子散漫,说话的同时,替她撩起一缕垂落耳畔的发丝,然后非常顺手地、轻轻捻了下她粉润的耳珠,“你好像不知道,你每次说谎,耳朵都很红。”   *   言渡的推测一点错没有,韩锦书确实不知道自己说谎时耳朵会发红。   韩锦书感到格外震惊且无语。   令她震惊无语的点,其实并不在于她耳朵发红还是发绿,而是这个连她自己、甚至她老妈都不知道的点,居然是由言渡告诉她的。   就,怎么说呢。   韩锦书不知道是该佩服暴君明察秋毫的超人眼力,还是惊悚他对她过分诡异的关注度。   “哦,是吗?”   片刻的呆滞后,韩锦书反应过来,迅速敛起眼神里被拆穿的窘迫和讶色。伸手捋捋头发,不露痕迹地挡开言渡捻玩她耳垂的手,双颊微红,假假一笑,“这点我倒是从来没注意过。”   言渡垂眸,扫了眼自己被韩锦书拂落的手,收回视线不再看她。   韩锦书则故作淡定地望向车窗外。   耳垂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凉凉的,是那种可以沁到人心里去的凉。韩锦书有点懊恼。   人就是这样古怪的动物。   明明做过更亲密的事,明明对彼此的身体很熟悉,但触碰只停留在耳畔腮边,味道就像变了。与他云雨,竟比被他指尖轻抚更教人自在。   思量着,韩锦书甩甩脑袋不去想了,只是说:“那个许愿卡,你想好了就告诉我。”   言渡:“嗯。”   “跟你的礼物一样,我都不会赖账。”   “哦。”   眼见对方没有和自己闲聊的雅兴了,韩锦书也很识趣,交代开车的司机:“麻烦把我送到盛世医美楼下,前面转弯就到。多谢。”   司机却明显滞了下,面露难色,没有应声。   韩锦书通过中央后视镜看见司机的表情,心生狐疑。她转过脑袋望言渡,说:“言总不是想送我回去上班?”   言渡面容漠然:“南姨要见你。”   韩锦书怔住,迟疑半晌才道:“南姨?”   “嗯。”   “加来回路程大概需要多久?”   “一个小时最多。”   “……”韩锦书动了动唇还想问什么,言渡却已经阖上眸子闭目养神,直接终止了对话。   好吧,一个小时。大资本家果然精打细算,刚好把她所有午休时间榨光光。   韩锦书无法,只好拿出手机给助理姚荟荟发了个微信:我记得今天下午我没有手术。确认一下回复我,谢谢。   姚荟荟秒回:没有手术,但是四点半有个客人预约了面诊,韩院。   韩锦书敲字:知道了。   回复完姚荟荟,韩锦书关掉了微信聊天界面。突的,她余光往侧边瞄了眼,见言渡仍旧闭着眼不搭理她,便手指微动,悄悄登录了她的游戏软件。   找到她的树洞,编辑内容:【以前从来没发现。】   一顿,非常用力地打字:   【他!好!骚!】   发送!!!   *   黑色阿斯顿马丁行驶在银河市的南四环上。政府对南边的打造理念一直是“生态建设,养老胜地”,车窗外景物变化,随着绿植增多,满目清新一望无垠,人的视野也随之开阔起来。   又行驶了大约十分钟,一座占地面积极广的庄园式疗养院进入韩锦书的视线。   疗养院附近有一家卖水果和鲜花的小店,韩锦书让司机停车,下去买了些水果和一捧康乃馨。   “言先生,言太太,南姨从早上就开始念叨着要见你们。”   看见言渡和韩锦书,胖胖的老院长颇有长舒一口气的架势,诉苦似的说,“你们也知道,老太太脾气古怪得很,事事都要顺她心意。嚷了一早上,护士站接到好几通投诉电话,全是投诉南姨嗓门儿太大的。”   韩锦书:“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南姨现在在哪里?”   “在外面的花园里荡秋千。”院长边说边转过身,热情地抬手比请,“来来来,我带你们过去。”   这间疗养院是言氏旗下的产业之一,集医疗养老于一体,为入住的老人们提供优质的晚年生活。言渡口中的南姨,也住在这里。   韩锦书对言渡的了解着实少得可怜。   她只知道,这位南姨和言家没有任何关系。但同言渡结婚的这两年,据韩锦书观察,他每个月都会抽空来疗养院看望这位南姨,偶尔还会把她也捎上。   南姨已经六十几岁,患有阿尔茨海默症,又是个火爆脾气,经常抱怨这,吐槽那,今天饭菜油放多啦,前天洗澡的花洒水压太小啦,胡言乱语,处处挑刺。每次见到他们,就是一通牢骚乱发。   言渡回回就满脸淡漠地坐在旁边,不反驳,也不说话,由着南姨唠叨。   绝大多时候,南姨都认不出他们是谁,名字也是随便乱叫,最喜欢逮着韩锦书喊“赵芳芳”。   韩锦书很好奇,有一回上网查了查,才知道,赵芳芳出生在四零年代,是当时的电影巨星,南姨少女时期的偶像,已经去世好些年。   至于南姨和言渡究竟有什么渊源,是什么关系,她就一概不晓得了。   想到这里,韩锦书不由一阵唏嘘——她和言渡是夫妻,同床共枕,她对他的了解,竟还不如网络上那些捕风捉影编故事的八卦营销号。   正思绪乱飞,疗养院的院长已经带着言渡和韩锦书来到了花园。   午后没有露珠,水分都被阳光晒得蒸发掉,有的是干燥的茵茵绿草地,五颜六色的小花。一架秋千颠来荡去,幅度不大,上面坐着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   身着护工服的中年妇人站在旁边,一面给老太太推秋千,一面护着她,怕她跌落,小心翼翼额头冒汗。   画面几分美好,几分搞笑。   韩锦书忍不住弯弯唇,走过去打招呼,半带打趣:“南姨!听院长说你今天不乖,吵得到处都在投诉你。”   南姨闻声,目光落在韩锦书身上,端详须臾后,她又掠过韩锦书,看向韩锦书身后神色冷峻的高大男人。   午后阳光温和,并不刺目,但南姨却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   过了大概十秒钟。   南姨神思似清明又像更不清明,忽然笑笑,望着言渡方向,揶揄道:“阿渡,终于舍得把你的女同学带回来啦?”   作者有话说:   言渡:嘤嘤捂紧各种小马甲。   —— 第10章   阿渡,女同学?   听见南姨嘴里冒出来的几个词汇,韩锦书心下一阵叹息,知道老太太又认错人,开始说胡话了。   记忆减退与记忆错乱,是阿尔茨海默症的典型症状,患有这种病的老人,十个里有九个这样。   韩锦书知道,南姨的病无法治愈,只能通过综合治疗减轻病情、延缓发展。这些年在疗养院,院长给南姨请了最好的专家,用着最好的药物,这才控制住她的病情没有恶化。   对阿尔茨海默症的患者来说,能维持生活可以自理的现状,已是难能可贵。   思索着,韩锦书心头涌起了眼前老人的怜惜。她脸上笑容不减,伸手替南姨捋起垂落在耳边的花白碎发,柔声道:“是呀南姨,你的阿渡又来看你了,开不开心?”   护工拽停秋千。   南姨抬起胳膊,在护工和韩锦书的左右搀扶下站起身,转过头,朝韩锦书笑弯眼睛道:“阿渡来,我开心,他把你带来见我,我更开心。”   韩锦书明白过来,今天自己在老太太这儿的身份不是“赵芳芳”了。她扶着南姨,微笑配合:“南姨你认识我?”   南姨竖起一根食指,神神秘秘压低声:“我在阿渡的书里见过你。”   “书里?”   “嗯。”南姨说,“阿渡有一张你的照片,夹在他的课外书里。”   护工走在一旁,低声对韩锦书说:“老太太今天暴躁得很,怎么都不肯吃药,我刚才念叨了半天,她直接把药盒子都给掀翻了。你快劝劝吧。”   韩锦书侧目看了眼远处。   夏日午后,天空被玫瑰酿的酒泼了半边,像少女含羞带怯的脸。言渡沐浴着点点光斑站在一棵树下,眸微垂,神色淡漠,听旁边的院长说着南姨的近况。   韩锦书收回目光点点头:“我知道了。”   倔强的老人就像小孩子,硬来不行,只能用哄的。韩锦书边思索,边扶着南姨在花园小径上散步,又试探道:“南姨,看样子,你和阿渡感情很好吧?”   “阿渡几岁起就跟在我身边,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南姨拍拍韩锦书的手背,脸上笑吟吟,“当年在兰江,邻居们都以为他是我孩子。”   闻言,韩锦书脸色突的微变。   “兰江?”韩锦书感到非常诧异,“南姨你是兰江人?”   南姨说:“对。”   “你的意思是,阿渡也跟你一起在兰江生活过?”   “是啊。怎么了?”   怔愣只在片刻,很快韩锦书便失笑。一个有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说的话自然不能当真。   众所周知,言渡作为言氏的庶出四公子,自幼便被养在国外,直至成年后才被接回言家。因此,南姨口中“言渡自三岁起便跟她一起生活在兰江”这个说法,纯属无稽之谈。   慢悠悠地走了会儿,南姨累了,韩锦书便扶着她坐在长椅上休憩。继续陪老太太闲聊。   南姨话匣子打开,拉着韩锦书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   韩锦书知道老太太脑子不清醒,但也听得认真。见老太太心情不错,她适时地哄道:“南姨,你下午的药还没吃,我们把药吃了,好不好?”   南姨没有拒绝。   护工见状长舒一口气,急忙把药盒子和保温杯一齐递给韩锦书。   韩锦书倒出药丸在掌心,小心翼翼喂进南姨嘴里,这才总算哄着老太太将药服下。   吃完药,南姨犯起困,嘟囔着让韩锦书送她回房间睡午觉。   韩锦书应着好好好,扶着老太太回到VIP病房躺回床上,细心替老太太盖好棉被。   临走时,她捏了捏南姨的手,说:“南姨,你好好休息,我和言渡改天再来看你。”   听见这话,南姨微皱眉,困惑地反问:“言渡?”   韩锦书回答:“就是阿渡呀。”   谁知南姨却嗤的笑出声,拿指尖戳戳韩锦书的脑瓜,笑道:“丫头,我们阿渡可不姓言,他叫‘黎渡’。”   *   言渡对时间的掌控堪称离谱。   从离开疗养院,到把韩锦书送回盛世医美附近,总共耗时不多不少,刚刚一个小时整。   行车途中,韩锦书本来揣着一肚子问号,想向言渡探听一二,无奈暴君日理万机太繁忙,沉着脸看了一路文件,韩锦书根本没有与他闲谈的机会。   黑色阿斯顿马丁一路飞驰,在距离盛世医美还有八百米距离时,韩锦书招呼司机:“好了好了,不用再往前开了,我就在这儿下车,谢谢。”   司机有点莫名,从中央后视镜里偷瞄他家老板的脸色。   言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听见韩锦书的话,他依然垂着眸自顾自看着手机里的文件资料,凉声吩咐:“开到楼下再停。”   韩锦书:“就在这里停。”   司机:“……”   顶头BOSS的命令不能不听,老板娘也不能得罪。司机左右为难,焦急得脑门上直冒汗。   韩锦书终归比暴君有人性。见司机大哥这副模样,她转头看言渡,弯弯唇,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颜悦色:“这位先生,劳烦就在这里停。我走过去只需要三分钟。”   言渡仍旧眼也不抬,反问:“送你到公司楼下有什么不好。”   韩锦书怼道:“当然不好。”   话音落地,整个车厢内陡然一阵寂。   须臾,言渡熄了屏,侧过头来看她:“理由是什么。”   韩锦书有点想发脾气。但她忍住了,仍是微笑着说:“你有所不知,上次有人看见我上了你的车,外面就开始传我是你包.养的小三。别人怎么说我不要紧,但我不想这种风言风语影响盛世。”   言渡闻声,似乎认真思考了下,“原来如此。”   韩锦书点头:“现在你明白了吧?”   “那你应该澄清。说你不是我包养的小三,而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   言渡盯着她,见她肩上发丝有点乱,便抬手慢条斯理替她理顺。   微凉的指尖,若有似无撩过她颈窝,激得韩锦书微微一颤。   言渡说:“要隐瞒这段关系的人原本就是你。你是成年人,要学会为自己的所选择买单。”   “???”   “不公开我是你的决定,我尊重你。”言渡收回手,仪态与神色皆冷然而优雅,“现在,要送你到哪是我的事,请你也尊重我。”   韩锦书:“……”   韩锦书一时无言以对。她深深地汗颜了,或者说,她简直被言渡这种毫无逻辑狗屁不通,又厚颜无耻理直气壮的说法给震慑住了。   与暴君理论,类同于对牛弹琴。   言渡向来就是这样,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讲道理。   几秒的震惊后,韩锦书的心情平复下来。眼瞧着司机把车开到了盛世医美大楼下,人来人往门庭若市,她脸上笑嘻嘻,心里却很是无语。   阿斯顿马丁稳稳停靠在路边。   韩锦书拎上包推门下车。刚反手关上车门,却听见车厢内轻描淡写丢来一句话,说道:“对了。七点半公馆见。”   韩锦书:?   韩锦书回过头,越过半落的车窗,眼睛不偏不倚,刚好对上双一望无际的黑眸。   言渡:“准时一点。我不喜欢等人。”   说完,他收回目光,黑色车窗随之缓缓升高,最终彻底阻挡开韩锦书的视线。   黑色汽车傲慢地绝尘而去。   韩锦书站在原地懊恼地跺了下脚,转身走人。   *   回到办公室发了会儿呆,韩锦书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在通讯录里找到俞沁的头像,点进对话框。   画皮小能手:在忙没?   俞沁:还好,怎么。   画皮小能手:你还记不记得,我高中那会儿叛逆期,被我爸丢到兰江的姑奶奶家待了一年?   俞沁:记得啊,那个小县城后面你不是还带我去过吗,听说这两年发展起来了,被当地打造成了古镇旅游景区。   俞沁: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画皮小能手:今天言渡又带我去疗养院看那个南姨了。那个南姨说她是兰江人,还说言渡从小就跟着她生活在兰江?   俞沁:???什么啊。   俞沁:一派胡言。你老公从小生活在意大利,小学中学都在罗马念的,这些全都能查到。   画皮小能手:那个南姨还说,言渡以前不叫言渡,叫黎渡。   俞沁:……   俞沁: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那个南姨有阿尔茨海默症?   画皮小能手:对呀。   俞沁:看来病情真的好严重,这都开始臆想了。   韩锦书和俞沁打着字闲聊起来。   俞沁: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你去兰江读书就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对了,那个叫吴曼佳的兰江女孩,你找到她了吗?   看见“吴曼佳”这个名字,韩锦书眸光微黯,迟疑良久才敲字回复:没有。毫无音信。   俞沁:唉,这事随缘吧。你也不要执念太深。   快四点的时候,俞沁说要去开会,韩锦书给她发了个拜拜的表情包,随之便退出绿色软件。不再想南姨口中的那些荒诞事,也不再回忆自己关于兰江那段过往。   四点半整,预约了面诊的客人准时到达。   韩锦书收拾好心情认真工作。   这位客人的面部,反颌问题严重,不仅影响了外观,也影响了部分口腔功能。韩锦书为客人安排了细致的检查,最后确定下正畸手术方案。   面诊完,客人心潮澎湃,在小助理的陪同下签完协议,离去。   韩锦书打了个哈欠。午休时间被塑料老公占用,她没睡午觉,困得厉害,索性脱下白大褂,走进休息室躺倒补觉。   再次将韩锦书吵醒的是一通电话。   爱马仕SA打的,告知她所有包包都已经配送上门。韩锦书睡得昏天暗地,迷迷糊糊挂断电话看时间,发现已经晚上七点多。   窗外已不见晚霞,夜幕低垂,晃动的霓虹从对面摩天高楼的镜墙上错落闪过,像一只女人的手,在轻抚夜的眉和发。   韩锦书打了个哈欠,爬起来,拿起车钥匙下班回家。   一路哼歌把车开回扶光公馆,进大门前韩锦书习惯性地看了眼时间,七点四十五。   今天很幸运,路况全绿不堵车。   韩锦书打开指纹锁,滴答一声,门开了。偌大的屋子黑漆漆的,了无生气。   她并未多想,进到玄关处换上拖鞋,自顾自往卧室方向走。然而,经过客厅时,她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烟草味,和熟悉的清冷乌木香。   韩锦书察觉到什么,下意识转过头。   眼睛习惯了黑暗,视野也跟着稍稍清晰。她看见垃圾桶里扔了好几张巧克力球包装纸,沙发上姿态懒散地靠坐着一个人,穿着深色衬衣,领扣解开三颗,脖颈修长,锁骨优美,右手指尖夹着一支烟,火星堪堪将灭。   整幅画面配上那张脸,实在颓废艳丽。   韩锦书被吓了一跳,定定神才说:“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呀。”   好大一朵神经病,大晚上不开灯,学魑魅魍魉吓人。   言渡抽了口烟,吐出烟圈掸烟灰,并不看她,只是淡淡地说:“你迟到了十五分钟。”   韩锦书:“……”   记忆不由自主倒带,她这才想起他今天下午说的“七点半见”。   韩锦书有点尴尬,清清喉咙道:“下午有点忙,忘了时间。你约我七点半见,有什么事?”   黑暗中,言渡的嗓音听上去格外平静:“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韩锦书:“?”   趁着他没看她,她连忙暗暗掏出手机,上网搜索。几秒后,试探性地瞎猜:“国际扫盲日?国际新闻工作者日?”   话音落地,言渡沉默好半晌,然后,很轻地笑出声。   不知为什么,这声笑听得韩锦书有点毛骨悚然。   须臾,言渡把还剩半截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终于掀起眼皮看她,沉声道:“今天,是我们结婚两周年纪念日。”   作者有话说:   言渡: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她果然忘掉了!!(╯‵□′)╯︵┻━┻   —————— 第11章   韩锦书有时候觉得,男人,尤其是这个叫言渡的男人,真是令人难以理解的生物。   分明不爱你,却有强烈的独占欲,心中没你,却希望你一双眼睛巴巴黏在他身上,一分一秒也不分离。要你看重他,要你记挂他,要你记住与他的每个纪念日。   比如,这个两周年结婚纪念日。   虽然有点惭愧,但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忘得一干二净。   周围漆黑,空气凝固了整整半分钟有余。   韩锦书捏手机的五指不由自主收紧,连带着运动鞋里的脚趾都尴尬抓地。好一会儿,她清清嗓子,试图挽回些什么般开口:“嗯。纪念日。你吃晚饭了吗?没有的话,我现在定个位置,你想吃中餐法餐还是其它什么?”   言渡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动了动下巴,示意她打开客厅灯。   韩锦书抬手,触亮旁边墙壁上的开关。   偌大的客厅眨眼之间洒下暖橙色的光。   长餐桌上铺着纤尘不染的白色餐布,上面摆着未点燃的欧式烛台。烛台两侧有鱼子酱、巴黎龙虾、马赛鱼羹和布吉尼翁牛肉等各色菜肴。   韩锦书:“。”   好吧。   仪式感果然是蓝血贵族与生俱来的执着。   这布置这手笔,还挺用心。   看着眼前的美味佳肴玉盘珍馐,韩锦书饿了。于是她毫不扭捏地坐到餐桌一端,面露微笑,看向言渡,非常友好地说:“辛苦言总久等,过来吃饭吧。”   言渡还是那副喜怒莫辨的表情,片刻,终于迈开长腿走过来,于她对面落座。   出于忘记纪念日的那丝愧怍,韩锦书坐得端端正正老老实实。直到言渡先拿起刀叉,她才紧随其后地开动。   之后,两人谁都没再说一句话。   烛光晚餐不知出自哪位名厨之手,色香而味美。韩锦书专注美食,吃得很开心。   就在她打了个饱嗝,叉起最后一块甜点慕斯时,对面的男人冷不丁有了动作。   言渡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个方形礼品盒,慢条斯理推到餐桌正中。   韩锦书看见了,吃慕斯的动作骤然一顿,有点疑惑地抬眼,望向他。   言渡已经进餐完毕,靠着椅背,两条大长腿散漫而随意地交叠着。他作出说明:“结婚两周年快乐,这是送你的礼物。”   “……”   韩锦书胳膊短,站起身才勉强够到那个礼物盒。捞过来打开一看,是一条很重工的钻石项链,出自国际有名的珠宝世家,璀璨夺目。   她默了默,合上盒子,微笑挤出两个字:“谢谢。”然后紧接着又说:“你的两周年礼物,我记下了,之后补给你。”   言渡:“又记下了?”   韩锦书:“……”   “接小外甥那次许诺我礼物,后来是许愿卡,还有这次。”言渡直勾勾盯着她,挑起眉峰,阴晴不定:“都说事不过三。欠我太多,我怕你还不清。”   空头支票开太多,终归迎来了失效的一天。韩锦书在心里认命地叹了口气,说:“但我确实是忘了。对不起。”   “这样吧。”言渡说,“纪念日礼物,我给你一个建议。”   韩锦书:“好啊。你想要什么?”   有建议当然是最好,省得她花心思伤脑筋。   言渡直直注视着她的眸。静默片刻,才缓缓说:“我想要,你吻我。”   韩锦书:“……”   坦白讲,这个建议出乎韩锦书的意料。   她始终认为,一双男女,真正两情相悦,吻才销魂,其余境况不过都是饥渴对上甘霖,干柴遇见烈火,只慰藉得了身体,愉悦不了心神。她和言渡之间,一个吻,居然也可以算做礼物?   不过倒是很方便。嘴唇一碰,省钱又省力。   思索着,韩锦书朝言渡落落大方一笑,回答:“可以呀。”   最终,韩锦书倾身过去,轻轻吻了吻他的颊。   本想学习黄昏时掠过湖面的蝶翼,一触即离开,然而她刚要直起身,言渡却有动作。   他伸手圈住她的腰,往怀里一带,趁她怔愣,扭过头,薄唇微启,不轻不重咬住她雪白的颈项。   一个纯洁颊吻引发的惨案,心摇神荡,一发不可收拾。   人说食色性也,韩锦书发现,这一观点在言渡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跟她滚床单,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是言渡每天的必做之事。好在他在情.事方面得天独厚,尽管无有对比,韩锦书也猜到他是高手中的高手,故而他矜矜业业,她也并不排斥。   一片茫茫的昏沉中,轻舟卷入炙热的潮浪,在被拍打得完全散架之前,海面迟迟归于宁静。   韩锦书累得一睡不醒。   迷糊间,韩锦书莫名想起俞沁离婚前对梁翰林的吐槽。   彼时,俞沁和梁翰林还是新婚燕尔,你侬我侬,样样都很好,唯独房事上不甚和谐。俞沁喜欢梁翰林,梁翰林也中意俞沁,可关了灯,那档事却索然无味。   再想想她和言渡。   心灵上毫无共鸣,情感上毫无交集,偏偏身与身火花四溅。这么一对比,愈显得爱情二字苍白无力。   *   几天后的清晨,韩锦书如往日一样早起上班。   下午时偶然经过护士台,看见几个年轻小护士脑袋打堆交头接耳,在兴冲冲地议论着什么。韩锦书听见“微博”之类的关键词,回到办公室忙忙登录大眼仔,一瞧热搜。   排行第一的词条:陈晴莎 G酒店   韩锦书戳进话题认真吃瓜,发现是一个知名狗仔爆出了女明星陈晴莎的绯闻。   这个艳星出身、一向各种花边新闻不断的女明星,被拍到和一位精英模样的男士,于今天下午两点钟、一同进了银河市北郊的地标式五星级酒店G酒店。   她点开那条爆料视频。   因是偷拍,画质和角度都很模糊。视频中,女明星一身惹火包臀短裙,戴鸭舌帽和墨镜,而与她一同进入酒店的男人,只有一个背影,高大挺拔,气质无双。   韩锦书眸光突的一闪。   尽管只有一个背影,韩锦书仍旧一眼便认出了这个绯闻男主。   绯闻男主身上的西服,是一家国际大牌去年的秋季新品。韩锦书清楚地记得,当时她看中了一款包包需要配货,她便购买了一大堆成衣配饰凑数。其中,就有这件男士成衣西装。   宝蓝色,高调又矜贵,极其挑人。   加上那独一无二的气场与仪态轮廓,韩锦书非常的确定以及肯定,艳星美人的绯闻男主角,就是她老公言大暴君无误。   看着手机屏里的视频同九宫格动图,韩锦书饶有兴味地挑了下眉。   结婚纪念日才过几天,便在外面私会女明星,如此离经叛道,言大BOSS这是玩哪一出。突然要改走渣男路线,开拓后宫?   晚上回家。   公馆空空如也。   难得下班这么早,韩锦书乐得清闲,索性抱出几包零食呼啦啦散在茶几上,往沙发里一窝,边吃零食,边追她之前种草的一部电视剧。   看到一半时,门锁轻响。   有人回来了。   韩锦书追的剧是青春小甜剧,两个高中的少年少女谈恋爱,满屏粉红泡泡。她看得一脸姨母笑,眼也不抬地打了声招呼:“你回来啦。”   言渡嗯了声,随手脱下西装外套丢在旁边。   余光里瞥见一抹鲜艳的宝蓝色。韩锦书下意识扭过头,看了眼言渡丢下来的西装。   咔擦咔擦。   她认真磕着奶油味瓜子,心想:原来心机深沉、心思缜密如暴君大佬,也会有如此疏忽的时候。   前脚被狗仔偷拍爆料到网上,后脚又穿着他私会情人的衣服回家,这是真不怕她识破奸\情呀。   又或者,不是疏忽大意。   而是他压根就没打算对她隐瞒这件事?   这个猜测令韩锦书脑海中生出一片疑云。伴君如伴虎,摸不准暴君心里想什么,先按兵不动是为上册。于是若无其事将目光收回来,继续嗑她的瓜子看她的剧,装作一片太平。   一旁,言渡摘下腕上的江诗丹顿随手撂在吧台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喝。   电视机里的男女主人翁正在随堂考试。   傻白甜女主角写到一道物理选择题,悄悄朝高智商男主角投去求救的目光。男主角露出无奈又宠溺的浅笑,把答案写在一张小纸条上,递给女主角。   女主角打开纸条,上面写着正确答案,和一行小字:   看了我的答案,就要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土味情话土味剧情,精准狙击大龄已婚少妇的心巴。韩锦书忍不住痴痴笑出声,傻笑着往嘴里又塞了颗瓜子。   就在这时,电视机外一道嗓音突兀响起,冷漠而懒倦,将沉浸在少男少女甜甜恋爱中的韩锦书无情拉回现实。   言渡:“这位每天冲在吃瓜最前线的小姐,你没有什么想问的?”   韩锦书愣了下,从一堆零食里抬起头看他,有点不解:“问什么。”   言渡摇晃着洋酒杯,神色冷峻,仪态万千,一切似与往常没有区别。   韩锦书盯着那张完美无瑕的侧颜欣赏了三秒钟。然后,她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今天那条微博热搜。   通常情况,正宫发现丈夫的婚外绯闻,要么委曲求全睁只眼闭只眼,要么恼羞成怒踹飞渣男离婚。但,韩锦书两条路都不会选。   她和言渡的婚姻没有任何情感羁绊。   没有爱,哪来的在乎。不在乎,自然就谈不上委屈和恼怒。   于韩锦书而言,言渡与辣妹艳星私下见面这件事,和克里奥帕特拉色\诱凯撒大帝没什么两样。她都是绝对的旁观者,毫无代入感,所以快乐吃瓜,无波无澜。   “你说今天的热搜新闻?那个陈晴莎?”韩锦书的语气有种恍然大悟的味道。   言渡把玩着盛满洋酒的玻璃杯,未作声。   “不错呀,身材蛮好的,而且长得也可以。不过我看新闻图片,她的下巴有点显形,可能该返工了。”韩锦书说得非常客观,“如果她有需要,可以来找我,我亲自主刀帮她做修复。”   话音落地,言渡终于撩起眼皮朝她看来。漆黑的眼直勾勾的,既深且锐,像狼又像鹰隼,薄唇微抿,一语不发。   说完以上内容,最新一集刚好播完。韩锦书把没吃完的瓜子密封好收进零食筐,然后便扑扑手,起身准备洗澡。   客厅到浴室,多么巧,刚好要经过吧台。   韩锦书还在回味小甜剧的可爱主人翁,嘴角无意识地上翘。   哼着歌经过言渡身旁,忽的,她步子微顿,想起什么般转过头,意有所指地提醒:“不过,G酒店太打眼了。银河市的狗仔成天蹲在外面拍明星拍网红。方便的话,下次换个地方吧?”   轻描淡写的语气,居然还很好心。   言渡微仰头,喝完杯子里的所有威士忌,双颊饱满,含着没有咽。   韩锦书已自顾自离去。   然而,刚走出两步,手腕一紧,被一股大力死死攥住。她略微怔愣,还没回过神,整个人便被拽返回去。   言渡直接将她拖回来,一把给摁到吧台上。   白色的大理石台面,光滑无瑕,韩锦书瞬间只能被动地仰躺在上面。像只待宰又无力反抗的羊。   韩锦书:“。”   韩锦书有点错愕,又有点恐慌,微微睁大了眼。她看见言渡俯身贴近她,感觉到微热的脸颊被撩了下,紧接着,沾酒的唇抵住她的右耳,触感软而凉,像是雨夜的青草。   耳朵本就娇气脆弱。   他在她耳边低声细语,烈酒味扑鼻,类似情人间的轻喃,缠缠绵绵,低低柔柔,每个字都听得她止不住颤栗。   “小情书,你果然有本事。”   “怎么让我生气不爽,永远拿捏得一厘不差。”   作者有话说:   言渡:可恶!她都不吃醋不问问我的吗ToT   ———— 第12章   扪心自问,面对言渡,韩锦书一直挺虚伪。   自己偶尔的矫揉造作装模作样,韩锦书不知道言渡看不看得出,也不在意他怎么看她。在她看来,夫妻之间的最高境界是情比金坚,次之便是貌合神离。   她和言渡打死做不到最高,能勉强混个第二也不错。   为了维护这段婚姻存续期的表面和谐,韩锦书觉得自己很尽心。尽心与他互不干涉,尽心当个透明人。   所以,他口中的“生气不爽”究竟从何说起?   韩锦书迷茫了。   难道他不希望她睁只眼闭只眼,而是希望她做出其它反应?   此时,言渡冷漠的脸近在咫尺,作为重度颜控的韩锦书迷茫之余忍不住抽空感叹:   这么近的距离,他五官的所有细节一览无余。   即使让她这个整形医生瞪大了眼睛来挑刺,这张脸也不见丁点瑕疵。   无数世人为求一张完美皮囊,挨刀子掷千金,还要承担可能失败等诸多风险。造物主的偏心果然明目张胆。   韩锦书实话实说:“你这句话,我有点不明白。”   言渡居高临下盯着她,须臾,他很平淡地说:“我和陈晴莎很多年前就认识,但是没有任何不清不楚的关系。你不要多想。”   韩锦书:“我并没有想问你这些啊。”   言渡语气依旧冷静:“作为丈夫,出现这样的新闻,我应该例行向我的妻子解释。”   韩锦书这下懂了。   在暴君心中,澄清绯闻,原来也与滚床单等同,是夫妻之间的本分之一。   于是她回忆着刚才言渡的话,敏锐捕捉到一个关键词,言渡说,他与陈晴莎多年前就认识。也便了悟地点点头:“哦,原来你们是老朋友。”   言渡纠正:“不算朋友。”   “所以你们今天一起携手进酒店,只是为了谈事情,那些新闻是狗仔乱写的?”   “对。”   “我了解了。”   韩锦书微笑着,并未对言渡的话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怀疑。他怎么说,她当然就怎么听,怎么信。   更确切一点讲,这些话是实情也好,糊弄也罢,韩锦书也没有很大的兴趣非要一探究竟。   她只关心他什么时候能放开她。   吧台硬邦邦、冷冰冰,硌得她背疼。言渡的手也骨节分明温度冰凉,钳得她手腕疼。而且这种男上女下的造型,实在太危险了。   韩锦书试探着挣了挣,把手往回抽,发现还是动不了。   于是她态度友好地开口:“好啦好啦。老公你解释清楚了,误会已经消除。劳烦你放开我,我要洗澡去啦。”   言渡垂眸看着韩锦书。   大多时候面对他,她脸上都是这副表情,嘴角上扬的弧度看似真诚,眼里却没有丁点光,相当标准的职业笑容。   言渡没有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没有其它动作。   一秒钟过去,韩锦书浅笑如旧,五秒钟过去,韩锦书明艳做作的笑弧开始僵硬。硬着头皮挺到第十秒,她终于败下阵来,假笑面具碎成渣。   所以说,她真的对言渡从来没好感。   这样一个男人,轻描淡写一个眼神就能直刺人心,让人无所遁形。她好不喜欢他的眼睛,笑时勾人,凉时杀人。   韩锦书不跟他客气了。这回沉下脸来,语气梆硬:“喂,麻烦放开我,躺在这上面很不舒服。”   言渡对她说:“我不想放。”   韩锦书:“?”   韩锦书终究忍无可忍,气呼呼地瞪他,音量也拔高几度:“放、开!不然我要骂人了。”   韩锦书不知道,她说这句话时,冷色愠怒浸入她的眸,内心情绪真切地暴露出来,反而衬得她整张面容明媚鲜活,充满了妖冶杀伤力。   言渡盯着她瑰丽娇艳活色生香的脸,眸色忽沉,食指微动,沿着她的眉骨眼眶,缓缓往下滑,停留在那张出言不逊的漂亮唇瓣上,描摹两圈。   不似寻常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他的指腹一点不细腻,携着粗粝质感。品鉴艺术品般的动作,柔而慢,带有他独特的力道同指尖微凉。   嘴唇几分凉,身体却不争气。   韩锦书又开始颤抖。   这甜蜜的折磨,堪比慢速的酷刑,要杀要剐,无法猜测。羞恼中不经意间对上言渡的眸,发现他目光里氤氲着比窗外夜色更深的黑暗,铺天盖地,将其中她的影子包裹吞没。   她试图自救。   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韩锦书恼羞成怒,张开了嘴,尖尖的牙也蓄势待发,准备做出回应给他点颜色。   暴君没有给猫咪反击的机会。他从容松开五指,在她咬向他手指的前一秒,解除了她身上桎梏。   韩锦书面红耳赤心跳如雷,连忙从吧台上爬起来。不敢再多看言渡一眼,她飞快奔进浴室拧开花洒。   温热水流哗啦啦冲下来。   身体臊人的涌动终于平息湮灭。   韩锦书定下心神,这才开始认真洗澡。她冲掉头发上的洗发露泡沫,抬手抹了把脸。脑子里忽然鬼使神差想起,刚才离开吧台时,自己余光瞥见的一幕——那个男人嘴角微微上扬,漆黑冷寂的眼底更是万年难见的明色。   居然一副,心情相当不错的样子?   最开始,韩锦书很迷茫,并不明白暴君的心情为何如此突然由阴转晴。细细一番思索,反应过来,瞬间羞愤难当,脸红到滴血。   言渡在享受她因他而起的燥动。   两年时光,这副身体被他翻来覆去娇宠疼爱千百次,已经习惯他到极点。   而那个恶劣的男人,在发现她根本无法拒绝他的任何撩拨之后,显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愉悦。   韩锦书琢磨着,抬手扶额,无语得嗤笑出声。   以色侍人也能侍出一股子骄傲劲,堂堂言氏CEO,恐怕真的是个神经病。   *   这一晚,以色侍人的暴君破天荒没碰韩锦书。   两人背对彼此同塌而眠,不说话,无交流,韩锦书捞着一次婚后为数不多的好觉。   次日起床,暴君一如往常没了影儿,韩锦书神清气爽心情棒棒,还特意给自己煎了一份低卡龙利鱼当早餐。   正吃着,手机响起来,韩锦书腮帮鼓鼓地看了眼来电显示。备注名叫:狐北北。   狐北北是目前国内很火的美妆博主,一线网红,平时喜欢在社交平台上分享一些妆教和穿搭。也是韩锦书的第一批客人。   当年韩锦书刚创立盛世,在业内名不见经传,狐北北也还只是个粉丝三位数的小网红,整张脸硅胶感严重。见韩锦书这里新店开张大优惠,狐KK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她修复了双眼皮。   狐北北很满意自己调整后的眼型,之后几年里又陆续找韩锦书修复了整张脸。   两人算是旧相识,老朋友。   韩锦书把电话接起来:“喂?”   听筒对面,先是抽泣了两声,然后传出一个女孩的声音,哽咽着道:“锦书,你今天有空吗?我想来找你。”   韩锦书听出狐北北的哭腔,微微皱眉:“我今天上午下午都有手术。”   “我不做项目,就是想来找你聊聊天。”   “好,那你下午五点半之后来吧。我在办公室等你。”   忙忙碌碌一整天。   下午的手术难度较高,韩锦书两点进的手术室,直到五点半才出来。做完消毒工作换回白大褂,她回办公室闭目养了会儿神,没多久就听见助理姚荟荟敲门,说狐北北来了。   韩锦书让小助理把人请进来。   一分钟后,韩锦书见到了一身辣妹装打扮、戴着口罩墨镜全副武装的狐北北。   韩锦书给她倒了杯咖啡,道:“怎么突然想找我聊天。”   “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还能找谁说了。”狐北北摘下口罩和墨镜,一双眼睛几乎肿成核桃,明显哭过好久。接着,她苦笑了下,道:“自从我在你这里修复完脸之后,这些年,我的生活事业就越来越红火,光鲜亮丽。再后来,我就认识了我现在交往的男朋友。”   韩锦书认真地聆听着。   “他是一个富二代,家里条件很好。本来我以为像他们那样的男孩子,对待爱情不会走心,根本没想过要和他有未来,结果他真的对我很好。今年年初的时候,他甚至还带我回去见了他父母,计划年底就跟我结婚。”   “然后呢?”   “前天,我男朋友带我去见了一个算命先生。”狐北北说着就又哭起来,委屈极了:“那个算命的说我现在的面相不旺他。”   韩锦书被呛了一下,问:“然后呢?”   狐北北吸了吸鼻子,说:“我男朋友比较迷信,怕我面相影响他的事业,让我重新把脸整一下。”   韩锦书:“那你是什么想法?”   狐北北抬起哭红的大眼睛,认真道:“韩院,我今天来,主要就是想咨询你一下,我如果按照那个算命先生的要求调脸,做出来会不会很难看?我很喜欢我现在的样子,但是为了我男朋友,我只能回炉重造了。”   听完这些,看着漂亮女孩梨花带雨的娇艳容颜,韩锦书差点吐血。   坦白讲,狐北北可谓韩锦书最成功的修复案例之一。   这个小姑娘的原生脸基础条件不差,却在网络大环境的渲染下产生了严重容貌焦虑,把整张脸做得面目全非,韩锦书经过数次手术,将她的脸尽可能恢复原状并锦上添花。如今的狐北北,美得耀眼又有特色,并不是千篇一律的充气网红脸,就算是和一线女艺人同框也不会输很多。   如此美人,如今居然为了一个男人的迷信主动求刀,韩锦书简直匪夷所思。   韩锦书:“不是。你居然还真想听他的话再do一次脸?”   狐北北:“不然有什么办法,我爱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韩锦书:“。”   韩锦书很平和地说:“你现在的容貌没有任何改动的必要。我的原则你知道,如果你执意要为了你男朋友回炉重造,抱歉,我可能没办法帮你。”   *   送走了狐北北,韩锦书坐回办公椅上无语望天,越来越觉得“爱情”这玩意儿太可怕,着实误尽苍生。   正思考着,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韩锦书点开绿色软件。   俞沁:我今天和DEFF的副总丹瑞尔喝下午茶,吃到了一口瓜,跟你共享。   画皮小能手:?   俞沁:丹瑞尔是宾夕法尼亚毕业的,和言渡是同学。   画皮小能手:这算什么瓜【失望】……   俞沁:丹瑞尔说,言渡大学时期有个白月光,好像也是中国人。有一次上课,他就坐在言渡旁边,亲眼看见言渡教材里夹了一张照片,背面还写着个名字。   看见这行内容,韩锦书瞬间来了兴趣。   她飞快敲字:那他有没有看清,那个名字是什么?   俞沁:貌似是Qing sha。   盯着俞沁发来的这个名字,韩锦书眸光微微一闪。   Qingsha。   晴莎。   她熄灭手机屏,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   言渡说,他和陈晴莎相识多年,如今又有小道消息说,言渡学生时代有个白月光女神,叫“qingsha”。   一切貌似都对上号了。   再回忆起昨晚言渡没有跟她滚床单。韩锦书一拍脑门,顿觉醍醐灌顶——难道,是因为下午见过白月光,勾起了暴君内心深处的纯情一面,他沉浸在对白月光的缅怀之中,没心情跟她寻欢作乐?   原来是这样。   串联起所有线索,韩锦书在心中为机智的自己竖起了大拇指。竖完,又感到些许震惊。   万万没想到,冷血冷心如言渡,内心深处居然住着一个情圣。   有趣。   *   这天晚上,情圣大佬亲自来接韩锦书下的班。   直至坐进车子里,韩锦书都还在纳闷儿,不知道这位大佬今天怎么这么有雅兴。难道,是想针对昨天冒犯她惹她生气的事,纡尊降贵向她赔礼认罪?   她这头正百思不解着,言渡却已经洞穿她的心思,闭目养神的同时,眼也不睁地随口答疑:“你妈妈给我打电话,要我今晚带你回家吃饭。”   韩锦书闻言,愣住了:“什么呀。我妈要我们回家吃饭,为什么不联系我,而是联系你?”   言渡摇头:“不知道。”   他不知道,她倒是猜出了一二。当初她嫁进言氏,整个韩家都觉得脸上倍儿有光,她爸妈对言渡更是满意得不得了。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韩锦书想,她妈看言渡的顺眼程度,估计已远超她这个亲闺女。   思索着,韩锦书不禁有点不爽。她侧头看了言渡一眼,忽起玩心,扬扬眉梢,倾身往他贴近过去。   言渡面无表情地闭着眼。昨晚禁.欲整夜,他没有睡好,这会儿整个人有点疲乏。   忽的,鼻尖窜入一丝清新的甜香。很熟悉。   言渡掀开眼皮。一张寒酥点梅般的脸蛋映入视野,弯弯的眉,灵狐似的眼,只隔着不到五公分的距离,定定望着他。   言渡盯着这张小脸看了两秒,而后,目光缓缓下移寸许,停留在某处。   韩锦书压低声:“其实我都知道了。”   言渡没听见似的。   韩锦书朝他促狭眨眼,意味深长地暗示:“你的白月光。”   这一回,言渡终于有了反应。他微侧首,抬起右手,漫不经心地敲了下眉骨,视线不移,懒洋洋道:“看光了。”   韩锦书:“?”   言渡:“你的34D。”   韩锦书:“……”   韩锦书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一瞧,只见自己俯着身,连衣裙的小方领因为重力而下垂,大剌剌露出了里面景貌。   她脸唰的红透,连忙捂住心口退开,屁.股挪挪,离他远远的。转回脑袋看窗外,尴尬得不想跟他说话。   言渡把她的一系列小动作收入眼底,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嘴角。   一路再无人说话。   数分钟后,黑色轿车驶入韩宅别墅大门,缓慢停下。韩锦书推门自己下了车,刚走出两步又突的顿住,犹豫了下,站在原地不再前行。   言渡走过来,见她愣着不走,微挑了下眉。   韩锦书掉头走到他身边,压低嗓子道:“上次我们回来,我妈说我们的样子不像小两口。”   言渡:“我们什么样子?”   韩锦书:“各走各,互不搭理。”   言渡:“小两口应该什么样?”   韩锦书思考几秒,道:“如胶似漆,甜甜蜜蜜?”   言渡明白了。这东西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要为堵二老的口,同他作秀恩爱。   言渡微垂着眼皮,继而便看见两只纤白的小手挣扎着抬高,轻轻捉住了他黑西装的右边衣袖,虚虚挽住了他。   韩锦书打量着她和言渡的二人造型,觉得差不多了。   正打量着,腰上忽紧,被一只长臂有力环住。她还没回过神,整个人便踉跄着被他勾进怀里。   言渡搂紧她,俯身贴近她的唇,与她呼吸交错,对她轻声说:“现在这样,不是更像?”   作者有话说:   言渡:我这脸这体力这技术,为什么还没迷死她(托腮叹气)   ——————   这文明天入V啦,凌晨0点就会掉落大肥章,一次性爆更四章,感谢支持正版~划重点:是0点更新哦。么么!   * 第13章   (上)   被言渡圈在怀中, 呼吸之间尽是他,韩锦书的身体有刹那僵硬。   过去怎么没发现,这人的演技竟比她还要出神入化。   四目相对短暂几秒。很快,韩锦书恢复如常, 收回目光、嘴角弯起笑, 任由言渡揽着她朝灯火通明的洋房大门走去。   虽不及言氏这种正根正枝的高门, 韩锦书的娘家却也是地地道道的富贵人家。   韩锦书家从爷爷辈开始便做高端装饰生意,在全国的大多一二线城市都有分部, 外婆外公也是书画界喊得出名号的大拿人物。韩锦书父母的结合, 早年间亦可称为银河市的一段佳话,男才女貌,强强联盟。   此时, 韩宅洋房大门敞开着, 屋子里隐隐约约飘出一首粤语老歌的曲调, 宛转悠扬,复古港味,还夹杂着人的笑声交谈声。   韩锦书知道, 肯定是老妈又在放已故歌星陈百强的歌。   她妈裴婉词女士是陈百强老师的骨灰级铁粉,陈百强老师在世时, 每场他的演唱会, 裴婉词同志都不会缺席。不仅自己要订前排好位置,还会硬拉着闺蜜姐妹们一起去给偶像捧场,死忠程度堪称一绝。   知道韩锦书与言渡要回来吃晚饭,管家徐叔早早便在门口恭候。   瞧见两人的身影进入视野, 徐叔顿时笑容满面, 说道:“锦书, 言先生, 你们可算来了。今晚太太亲自掌勺,领着大家做了一桌子菜,好多都是你们爱吃的呢。”   话音刚落,一抹纤细倩影迤迤然从客厅那边走过来。   韩锦书目光略过徐叔看过去,霎时笑开颜:“妈!”   韩母裴婉词今年虽然已五十好几,但她保养得宜又会打扮,再加那身名门闺秀独有的气质,放人堆里依旧惹眼得很。   看见女儿女婿,她眼底浮起藏不住的笑意,鼻子里却哼一声,嗔怪道:“有些人啊,没良心,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回家看看她妈。”   韩锦书吐吐舌头自知理亏,连忙上前挽住裴婉词的手臂,甜甜道:“我这段时间太忙了,不是故意不回来看你。”   “人家都说,嫁了人的女儿比不上女婿,我看呀,真是这样。”裴婉词戳了下她的脑门儿。   母女二人正聊着,韩父韩清柏也慢悠悠走了过来。他微微一笑,对裴婉词说:“好了好了,闺女不回来,你成天想着念着,回来了又数落这数落那。年轻人有事业心肯上进,是好事情,你就别唠叨了。”   裴婉词眼一瞪,低声斥韩父:“就你会说话。”   “爸,妈。”   清清冷冷两个字音,礼貌又疏离,从各色声线里突围而出,永远教人无法忽视。   韩锦书闻声,回过头去。   言渡就站在离她两步远的身后,面容难得地勾勒一笔浅笑,看上去温和儒雅,风度翩翩。   韩父韩母脸上仍是笑,朝言渡点点头,算作回应。   韩锦书腻歪地依偎在裴婉词身旁,只觉眼前这场景,有点好笑。爸妈都已年过五旬,活过大半辈子的人,什么样的风霜雨雪没经历过,却在面对言渡时,显露出丝毫拘谨。   由此可见,他不仅跟她不合拍,跟他们全家都格格不入。   韩清柏看着言渡,又笑道:“今天跑这一趟,没耽误你工作吧?”   言渡笑容温雅:“您太见外了。锦书说了好几次想爸妈,本来我也打算这周带她回来陪陪您二老。”   韩清柏:“叫你们回来,一是因为你妈确实想你们俩了,二是锦书的姑奶奶今晚的飞机到银河市,老太太年纪大了,难得来玩一次,我就想着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韩锦书惊喜地睁大眼:“姑奶奶今晚的飞机过来?什么时候?”   “一个钟头前阿文打电话,说是已经接到人。”裴婉词说着,转头看了眼客厅里的落地钟,“算时间,应该快到了吧?”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   韩锦书回头看向门口,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年轻司机的陪同下缓缓走进来。只一眼,韩锦书立刻激动得飞奔过去:“姑奶奶!”   “哎哟,我的小锦书,这么久没见想死奶奶了。”   姑奶奶虽然年事已高,但精神头很不错。她抬手轻轻捏了捏韩锦书的脸蛋,笑容和蔼,老花镜背后的目光怜爱而宠溺,打量着韩锦书,“一眨眼,我的小丫头都结婚了。没能来参加你的婚礼,我好遗憾呀。”   裴婉词在旁边解释:“姑姑,孩子的婚礼在国外办的,路途远,我们是担心您身子骨吃不消才没让您去。”   “我知道,我又没怪你们。”姑奶奶笑笑,捉着韩锦书的手柔声问:“我孙女婿人呢?还不让奶奶瞧瞧。”   “哦对……”   韩锦书急忙点点头,正要扭头喊言渡,一道挺拔身影却已经来到了她身旁。   言渡含笑揽住韩锦书的肩,绅士地微躬身,对老人说:“姑奶奶,您好。初次见面,我叫言渡,是锦书的丈夫。”   老人端详着眼前的青年,片刻,眼中逐渐流露出满意之色,点点头,“好,好。”   *   姑奶奶从兰江远道而来,这顿晚饭,既是家宴,也是给老人的接风宴。   席间,韩锦书不停给姑奶奶夹菜,喝着果汁说说这,聊聊那,眉飞色舞表情生动,逗得老人笑个不停。   “姑姑,说起来,我们全家都得好好谢谢您。”韩清柏端起杯子以茶代酒,对老人说:“锦书在兰江那一年,全仰仗您照顾。没有您,就没有这孩子的今天。”   姑奶奶忙忙摆手,“孩子本来就聪明。”   裴婉词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道:“聪明也得用在正道上。幸好锦书在兰江把那些坏毛病纠正了过来,。”   “锦书就像我的亲孙女,说什么谢。她五岁第一次来兰江,我见她第一眼就喜欢。那么漂亮一个小女娃娃,威风八面,遇到其它小朋友受欺负,还会给人家出头。”姑奶奶笑吟吟,拍拍韩锦书的手,“神气得很。”   韩锦书没什么印象,尴尬地笑笑:“是吗。”   姑奶奶越说越乐:“你小时候在兰江玩,把咱们那儿的所有的小恶霸都给教训了个遍,逼着大家喊你飞天小女警,你忘了?”   韩锦书差点被嘴里的菜呛死。   一旁的言渡不动声色勾了勾唇。   她汗颜:“都过这么久了,姑奶奶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长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   韩锦书不再插话,老老实实吃她的饭,生怕姑奶奶又帮她回忆起什么童年囧事少年糗事,不敢再开腔。喝完最后一口靓汤,她礼貌地撂下句“姑奶奶爸妈你们慢慢吃,我吃好了”后便端起没喝完的果汁,躲去花园玩游戏。   与屋内的欢声笑语言笑晏晏不同,花园里静悄悄。   韩锦书找了个长椅,窝下,打开手机,登录游戏,习惯性地点进自己的树洞对话框。   然后敲字发送:   第一条:   -【最近,我发现了他的秘密。】   第二条:   -【好在,我的秘密,不为人知。】   刚若有所思地摁下发送键,无意间一侧头,撞见两束静若古井的目光。于夜幕下,不知已经看了她多久。   韩锦书:“。”   韩锦书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匆忙收起手机,拍着心口问:“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刚。”言渡手里把玩着一只金属打火机,慢条斯理地在她身旁优雅落座。片刻,他状似无意地说道:“姑奶奶家在兰江?”   “对呀。”   说话就说话,长椅那么长,做什么要靠她那么近?韩锦书往旁边诺了点,又喝下一口果汁,回他:“和你们南姨是老乡。”   言渡:“看来你和兰江很有渊源。”   “小时候每年都会去玩几天。”韩锦书说,“高三还在那儿待了一整年。”   “为什么?”   “叛逆期,不懂事,认识了些社会上的朋友,觉得自己很酷。我爸拿我没辙,就把我送到兰江去了,要我认真学习专心冲刺,和‘狐朋狗友’断绝往来。”   韩锦书应得随意,说完还噗嗤一声笑了下。   那声脆脆的笑,引得言渡再度侧目,看向她。   韩锦书下巴微抬,望着他,漂亮的大眼亮晶晶的,面上的小表情透着说不出的傲慢与骄纵,“说真的,我当年可是一代霸主,风光得很。追我的少年少女可以从你家排到我家,要不是两年前爷爷病重,要我结婚,娶我当老婆这种天大的好事,只怕也轮不上你。”   言渡:“。”   言渡眯了眯眼睛,视线扫过韩锦书双颊那两抹不正常的红晕,又看向韩锦书手中,那杯她已经咕咚咕咚喝完大半的“果汁”。   言渡取过那个杯子,低下头,鼻尖轻嗅。然后,玩味地挑起眉峰。   高浓度鸡尾酒,因为兑了浓缩果汁,所以味道甘甜。   “言先生,有没有兴趣来玩一个游戏。”   忽的,耳畔冷不丁响起这么一句。   言渡撩起眼皮,盯着她,黑眸沉而静:“什么游戏?”   秋季的晚风徐徐吹拂,混着清幽花香,多少心事随风潜入夜。   花园小径旁,假石形状的音响飘出歌声,放的是《偏偏喜欢你》:“为何我心分秒想着过去,为何你一点都不记起,我却为何,偏偏喜欢你……”   “我问你答。”   韩锦书脸绯红,咯咯笑起来,转而又大胆包天,用细柔指尖勾起他棱角分明的下巴,眉眼含笑,媚态毕现:“南姨是你什么人?陈晴莎与你,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13章   (下)   韩家家教严格,但自韩锦书成年以后,他们就没有再过问她的任何爱好,喝酒蹦迪玩赛车,只要不出格,二老都觉得没什么问题。   韩锦书豪饮鸡尾酒时,裴婉词一眼就看见了,但并未阻止。   毕竟已经成家,有言渡这个稳重靠谱的女婿在,女儿晚上要发酒疯要闹腾,都有人照顾。裴婉词和韩清柏放心得很。   这会儿,韩锦书醉了,又没完全醉。   她半瘫在长椅上,身上有点软,脑子有点晕,双眸直视言渡,想到什么便不加思考地脱口而出。   言渡侧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明月夜,风微凉。   韩锦书觉得有点冷,便缩起双腿蜷在身前,用两只手臂抱住,继续歪着脑袋和言渡对望。目光里透出丝难得的好奇。   不知道是自己半醉半醒的错觉,还是被这花恬月柔的景致所影响。韩锦书离奇地觉得,此时的言渡,身上的距离感与杀伐气,似乎都弱去不少。   这世间美人千姿并百态,有的像孤月,有的像青草,有的像盛夏,有的像清秋。   而她面前这个最特别,是寒凛凛一把天上剑,不知几万年前被哪个灵台仙人铸就,高悬于银白山巅俯视众生,没有生命,杀人无形。   冷刃的戾气原来也有消散近无的时候。   稀奇呀真稀奇。   言渡安静地注视着她,并未作声。   “言先生怎么不说话。”韩锦书眨了眨眼睛,倾身往他靠近了点,“这两个问题,难道很难回答?”   酒香混着她身上自带的清新气味,丝丝缕缕,羽毛般撩动言渡的呼吸。   言渡不动声色地反问:“你对我很好奇?”   “窥探欲毕竟是人类的天性。”韩锦书装模作样地说了句,紧接着自己都觉得好笑,抽动着肩膀笑趴进臂弯里,上气不接下气,“好吧。我确实对你有点好奇。”   言渡:“那我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   暴君忽然这么好说话,可太走运了。韩锦书瞬间兴致勃勃,挺了挺背脊一下坐端正:“哦?我洗耳恭听。”   言渡盯着她微润的双眼,漫不经心地继续说:“不过,两个问题,我只回答你一个。”   韩锦书闻言,扫兴地垮下半张脸,不满嘀咕:“好小气。那我干脆一个都不问了!”   言渡:“不问算了。”   韩锦书默。   威逼利诱这一招,放在爸妈身上明明百试百灵,无奈暴君是副铁心肠,压根不吃她这套。好气。   只好又沉吟改口:“那我还是问一个吧。”   言渡:“两个问题,你自己决定到底问哪个。”   韩锦书齿尖磕住下嘴唇,眉心微皱,认真思考起来。   约莫过了五秒钟。   言渡问她:“选好了么。”   纠结百转,韩锦书终是做出决定,道:“那你回答第二个——你和陈晴莎之间是什么关系。”   没办法。   这可是言渡,叱咤商界这么些年,未传出过一桩香艳绯闻的言家四公子。   韩锦书本以为他断爱绝情快要成佛,谁知会突然冒出一个“少年白月光”,前后反差之大,实在让她震撼。   而且,艳丽妖娆女明星和高冷痴情霸总这样的CP组合,堪称是晋江小言文永不过时的配对。霸总如今身陷婚姻围城,这段爱情该何去何从,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韩锦书殷殷等待言渡发话,期待听见一段荡气回肠感人肺腑的虐恋故事。   然后言渡就开口了。   他说:“认识。”   韩锦书点点头,安静地等下文。   可一静半分钟,再无回音。   韩锦书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言渡:“什么然后?”   韩锦书酒劲上头,废了好大功夫才忍住过去锤爆他脑袋的冲动,平心静气:“言渡先生,我是问你和陈晴莎什么关系。”   认识?认识这算个什么鬼关系。   言渡神色漠然:“我说了啊。”   “你说什么了?”   “很多年前就认识。”   韩锦书呵呵,继而下巴微抬,满脸不屑地看着他,“君子坦荡荡,不用遮遮掩掩对我隐瞒。”   言渡瞧着她眉眼间鲜活艳丽的傲色,“你觉得我隐瞒了什么?”   “为什么不敢承认。”   那一刹,韩锦书眼角微挑,重回少年时代最叛逆时的骄纵野艳,目中无人。她轻哼道:“陈晴莎是你的心头好白月光,在你心里,她肯定地位特殊。”   “我没有。”   韩锦书:“没有才怪。”   言渡:“。”   言渡知道她喝多了,闭眼捏了捏眉心,不想鸡同鸭讲与她争辩。   韩锦书见状却颇为洋洋得意:“被我说中了吧?”   “你说中了一点。”   “哪点?”   “我确实有个执念白月光。”言渡瞧着她醉酒酡红的颊,四平八稳地说:“年少时,我把她藏在心底顶礼膜拜,从来不敢高声语,只因恐渎天上人。”   *   言渡说完那句“不敢高声语,恐渎天上人”后,韩锦书先是一阵怔忡,而后啪啪啪鼓起掌来,嘴里含含糊糊地念叨:“真想不到,言总您这种人,居然会有深情温良的一面。”   言渡:。   言渡:?   言渡面无表情地看她:“我这种人?哪种?”   韩锦书醉醺醺而又面色诚挚地回他:“你是哪种人你不知道吗?还需要我将您老人家的罪状一条条明明白白地列举出来吗?”   “……”   言渡沉沉呼出一口气,眸色微寒,不出声了。   她继续凑到他耳边,昏沉沉,媚眼如丝,一副我很好说话的语气:“言总放心,我嘴巴很严,不会把你的秘密到处乱讲。如果你有需要,我甚至随时可以配合你拟婚内财产分割协议。”   话音落地,言渡眼中霎时凝起一层严霜。他冷冷地说:“韩锦书,你确实喝多了。”   “奇怪,可我好像没喝酒啊……”   韩锦书甩甩头,努力地睁大眼睛,想保持清醒。   眼前这张完美无缺的脸,仿佛刚从表面结冰的湖水中捞起来,从头发丝到薄唇微抿的弧线,都携着渗骨寒意。   韩锦书忽然抬手指自己,正经八百道:“言渡,我今晚喝多,一是因为太久没去过酒吧,连新款鸡尾酒是什么口味都不知道。二是太久没喝酒,酒量严重滑铁卢。”   说完,她蜷在长椅上的身子虚虚摇晃了下。   言渡怕她摔,飞快伸手把她扶稳。   韩锦书脑袋昏得厉害,闭上眼,竟直接仰面砸进他怀里。自言自语地闷声呢喃,音调低迷,期期艾艾,似乎相当委屈:“难怪都说婚姻是坟墓。结婚到底有什么好,我实在牺牲太多了……”   言渡垂眸,神色凉凉地看着怀里的醉猫。片刻,他屈起食指,在她挺翘小巧的鼻尖上,重重一弹。   醉糊涂的猫儿吃痛,皱皱眉,含糊地哼唧。   言渡冷嗤一声,脱了外套往韩锦书身上一盖,将她打横抱起离开了花园。   *   这个晚上,韩锦书做了一整夜的梦。梦里,前方迷雾漫漫,她沿着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漫无目的前行,谁知忽然一脚迈空,便跌入万丈深渊……   咚!   韩锦书从床上跌落,和地板亲密接触。   她疼得呲牙咧嘴,睁开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回到扶光公馆的卧室里。   记忆回流,昨晚花园内的种种倒带一般在脑海中重演,最后断在她抱怨婚姻是坟墓的那一秒。   之后发生的事,韩锦书的记忆就有点模糊了。   只隐约记得,在从韩宅回扶光公馆的路上,她胃里翻涌,实在没忍住,最终哇地……吐了自己,以及言渡一身。   韩锦书:“。”   韩锦书:???   她下意识低头,紧张地打量自己。头发身上全都干干净净,衣物也换上了睡袍,很明显,昨晚有人帮她清洗了身上的污秽物。   那么问题来了,不嫌脏不怕累、帮她把全身洗干净的好心人是谁?   韩锦书坐在床上思索,须臾,一双冷漠的眼睛从脑中迷雾里具显出来。   福尔摩斯说,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一定都是真相。   扶光公馆一向只有她和言渡两个人住,她醉酒之后无法自己洗澡洗头,那么,最后帮她的好心人,只会是那最不可思议的一个。   琢磨着,韩锦书惊疑不定,转过脑袋一瞧,她的手机正好放在床头柜上充电。   她拔掉充电器,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找到那个名为“言渡”的黑色头像,飞快敲字发送过去。   画皮小能手:言总!   等三秒,对方无回复。她急得哐哐敲字再度召唤:言渡!言嘟嘟嘟嘟!!!   过了会儿,两条未读新铱誮消息弹出。   言渡:……   言渡:干什么?   画皮小能手:昨晚不是你帮我洗的澡换的衣服吧?肯定不是的吧??!   言渡:不是我   看见对方发来的三个字,韩锦书鼓起腮帮超级用力地吐出一口气。拍拍心口,弯弯唇,觉得自己没那么社死了。   谁知下一秒,塑料老公又冷冷回过来三个字:是鬼吗。   韩锦书:“……”   韩锦书扶额,深深地沉默了。几秒后,她闭眼做了个深呼吸,再度敲击触屏键盘。   画皮小能手: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记得昨天我好像吐了,虽然不记得我做了什么,但由衷希望你没有留下心理阴影。   对面数秒无回复。   好一会儿,对话框上方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随之便弹出来一行字。   言渡:在开会,回复消息可能不及时。   画皮小能手:嗯好,知道了。你忙。   正准备退出对话框,对方的回复又嗖地冒出来。   言渡:帮你洗澡的时候,你光着身子,非要拉着我去阳台上跳华尔兹。   画皮小能手:……?   言渡:顺便向我用力展示了你苦练三年的胸肌。嗯,确实很辣。   画皮小能手:……??   言渡:还告诉我你电脑E盘存了2个G的涩情小说。   画皮小能手:……???   言渡:不过,比起你在我车上喷射性呕吐的过程,这些都不算什么。   画皮小能手:……………………   画皮小能手:= =   韩锦书用力扶额。   足足过了一分钟,她才窘迫地回复:对不起。无论如何,谢谢你照顾我,还帮我洗澡。   言渡:不谢。   言渡:下次你帮我洗回来就好。   手机屏幕外,韩锦书刚给自己倒了杯热果汁喝,看见这条回复,没忍住,直接一口橙汁喷了出来:“噗。”   真是没想到。   冷酷无情的暴君言大总裁,在被白月光唤醒沉睡已久的少男春心后,居然会讲出这种毫无笑点的冷笑话。天啦噜。   爱情果然会让人降智脑残。   作者有话说:   下面还有一章。新文努力爬榜中,宝们方便的话可以动动小指头留个2分爪印哇! 第14章   (上)   韩锦书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当然会发自内心感谢言渡的“照料之恩”,至于他之后发送的“帮他洗回来”云云,她选择了面无表情地忽视。   她当塑料老公日常神经质,不予理会。   今天天气古怪得很。   入秋已经数日, 气温却一反常态飙到近三十度, 红红火火的大太阳悬在空中, 晃得韩锦书有点睁不开眼。   本就宿醉不爽,加上这热辣天气, 她很想偷懒当一天甩手掌柜。   可一看手机, 屏幕界面刚好是昨晚姚荟荟发来的今日工作安排表,满满当当,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翘班的想法扼杀于摇篮。   无可奈何。韩锦书丧丧地叹了口气, 顺手把汽车冷气开到最大, 扫下遮阳板, 驱车前往盛世。   上午排了两个面诊的客人,都是韩锦书的熟客,一个是某直播平台的网红小哥, 一个是五十来岁的贵妇姐姐。   面诊完,二者都预约了一些项目。   签协议的事一直是由助理负责, 韩锦书回到办公室后打了个哈欠, 看一眼时间,距离餐厅开饭还有半个小时,足够她打个盹儿。   然而,刚脱下白大褂, 一阵敲门声又响起来。   砰砰。   韩锦书:“请进。”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韩锦书回过头, 只见进来的人身着高定职业套装, 蓄着一头修剪精心的短发,肤白貌美,妆容精致,脚下一双高跟鞋踩在地面上,鞋跟质感厚重,嗒嗒闷响。   “韩院。”尤莉将手中的一份牛皮纸文件袋递过去,“这是‘美焕’那边初步拟定的入驻合同,请过目。”   尤莉是盛世市场部的经理,性格内敛沉稳,工作能力出众,入职四年来为盛世拓客无数,通过各种有技巧的营销推广,一手缔造了盛世在业界线上领域的王牌地位。   可以说,这个短发美人是韩锦书的左膀右臂。   尤莉口中的“美焕”是一个新成立不久的医美平台,顾客们可以在美焕上查询、挑选医美医院,并预约项目。   “辛苦了。”韩锦书面露微笑,替尤莉拖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   “谢谢韩院。”尤莉坐下来。   韩锦书随手挥挥杯子,眼也不抬地问:“还是咖啡?”   尤莉:“你懂我。打工人上班必备。”   不多时,韩锦书端着一杯咖啡一杯牛奶从茶水间里走出来。她把黑咖啡放到尤莉面前,坐下来,边呲溜喝着热牛奶边打趣,“让你这么受累,看来我这个老板该检讨了。”   尤莉笑了几声,看一眼韩锦书手里牛奶,“黑咖啡,提神醒脑去水肿,这可是韩院你的经典台词。怎么忽然换了口味?”   韩锦书:“中午吃完饭我要睡午觉。而且下午没手术,不用那么清醒。”   尤莉目光落在韩锦书微肿的双眸上,打量着,道:“昨晚没睡好?”   “喝多了点。”说着,韩锦书困意袭脑,忍不住又张嘴打了个哈欠,然后才懒洋洋切入主题,“跟美焕那边谈得怎么样?”   尤莉摊手,动动下巴,示意她自己看合同。   韩锦书拿起文件袋拆开来,取出一沓厚厚的合同文件,眯了眼,翻阅起来。几分钟后,她“啪”一声把合同撂回办公桌上,抬起眼帘:“提成百分之二十?”   尤莉说:“美焕背后有三大资本扶持,资金充足实力雄厚,不出意外的话,美焕跃居行业第一只是时间问题。”   韩锦书扬眉:“所以呢。”   尤莉又说:“美焕的人说,他们收取其它医院的导流提成全部是百分之三十,给我们做到百分之二十,已经是极限。”   闻言,韩锦书低头闷闷笑出声。   须臾光景,她笑够了,抬头看向尤莉,淡淡道,“帮我转达美焕,盛世不缺名气不缺客源,这次合作,是他们三顾茅庐求来的。既然请我们入驻,麻烦拿出十足的诚意。”   尤莉点点头:“我明白了。”   “提成百分之十,多半个点都没得谈。”   尤莉说:“好的韩院,我会尽最大努力。”   “辛苦尤总。”   “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出去了。”说着,尤莉起身便准备离开。   “尤总稍等。”韩锦书出声。   尤莉回过头。   韩锦书拉开办公桌下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知更鸟蛋色的礼品盒,递给她,笑盈盈道:“没记错的话,明天是你生日。生日快乐。”   尤莉明显怔了下,有些受宠若惊,好半晌才笑道:“韩院太客气了。合作还没谈好,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实在受之有愧。”   “什么愧不愧的。”韩锦书打开礼品盒,从里面取出一条崭新的精美项链,绕行到尤莉身后,停下,仔细替她戴在脖子上。   完后,她又返回尤莉身前,认真端详,满意地弯起唇,“嗯,好看。这个款式很衬你。”   尤莉见谢绝不了,只好把礼物收下来,说:“那就谢谢老大。”   “好啦,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见外。”韩锦书真的很困,说完又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说:“你去忙吧。”   尤莉回身往门口走。迈出几米后又似想起什么,顿步回过头来。   韩锦书不解:“还有事吗?”   尤莉故意夸张地搓搓胳膊,提醒她:“已经秋天了。空调温度开太低,当心感冒。”   韩锦书浑不在意,敷衍地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   *   下午盛世开了个内部高层会,韩锦书生平最讨厌领导讲话那一套,她拿着笔记本,有事说事,十五分钟就搞定了这次会议。   回到办公室,吹着空调睡大觉,上班摸鱼,好不惬意。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敲门声响起,姚荟荟进来说:“韩院,孙晓佳约你晚上一起吃饭。”   不知是没睡醒,还是其它什么原因,韩锦书脑袋有点晕乎,不耐烦地摆摆手,“跟她说我有事。”   闻言,姚荟荟却面露难色,劝说道:“这已经是你第四次拒绝孙晓佳。马上就要直播合作,怎么都得给个面子吧。”   韩锦书仔细思考了下,觉得也是这么个理,于是点点头,很勉强地答应了。   盛世企划部近来策划了一个活动,准备让盛世参与艺人孙晓佳的直播带货,超声刀热玛吉,欧洲之星光子嫩肤,全部做一个孙晓佳粉丝的专属价。   这个合作,最初是由孙晓佳团队主动找来。   孙晓佳出道七年,一直在各种影视剧大电影里演配角,不温不火。去年她听信了一位得道大师的迷惑发言,认为阻碍自己爆红道路的是自己这张“没有红相”的脸,于是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某整形医院,大动干戈。   在挨完不知道多少刀之后,孙晓佳果然换了个人。   脸似发面满头,鼻若锋利悬刀,一出镜,立刻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网友们大跌眼镜难以置信,纷纷留言,骂她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好好一张脸,非要do成外星人。广场话题讨论度之高,瞬间登顶热搜。   于是,孙晓佳凭借一张do失败的容颜,成功黑红。   原本孙晓佳还很开心,可很快,她就发现这样的爆红毫无意义,不仅没有给她带来更好的资源,反而让她成了网友们口诛笔伐的对象。   大家甚至还给她起了个绰号,叫“异形姐”。   绝望之下,孙晓佳团队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到了韩锦书。   孙晓佳的脸基本已被上一个无良医生动毁,修复难度极高,韩锦书评估数次,思量再三,这才为她制定下长达数月的修复计划。   最后,神隐多日的异形姐现身电影节红毯,以一袭薄金色希腊女神装艳压全场,再次登顶热搜。这一次,网友们不再嘲笑她do脸失败,而是纷纷跪服她毫无雕饰痕迹的美貌。   孙晓佳从此风评逆转,团队捉住时机,开始打造孙晓佳的“接地气真性情”人设,不仅大大方方承认动脸,还表示如果将来有机会,会向大家推荐她的整形医生。   这才有了姚荟荟说的“直播合作”。   *   孙晓佳定的吃饭地方叫“玄机阁”,是一家中餐私房菜,只为VIP客户服务,在银河市很出名。无数所谓的“上层人士”都对那地方趋之若鹜,仿佛能在那儿吃顿饭,就是身份的象征。   玄机阁由旧时大户人家的宅院改造,碧瓦飞甍,古色古香。   晚上七点整,韩锦书头昏昏,身软软,拖着疲乏身躯来到玄机阁门口。身着手工旗袍的迎宾女郎朝她甜美一笑,引领她走进名为“姽婳”的雅间。   刚进门,一道女子声线便乍然响起,笑吟吟道:“总算是来了!难得韩小姐肯赏光一起吃晚餐。”   韩锦书抬起头。美人穿着梅子色长裙,长发及肩,纯美至极。   这张由自己精雕细琢一手捏出来的作品,韩锦书无论再看多少眼,都觉得满意。她弯起唇,正准备还孙晓佳一个礼貌笑容,余光却瞥见,雅间的坐席上竟还有几个人。   几人中有孙晓佳的经纪人,和她的私人助理,余下那个坐在主位,大腹便便肥头大耳,一身行头近八位数,却处处都刻着“油腻”两字。   韩锦书在心里皱了下眉毛,面上的笑弧继续自然勾勒,说:“能和孙小姐共进晚餐是我的荣幸。之前几次实在不巧,希望没有让你误会。”   孙小姐上前,热络地挽起韩锦书,领着她落座,然后道:“韩小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逐日集团的董事长,范董。范董,这就是我跟你提过很多次的韩院长,人美技术好。”   韩锦书注意到,孙晓佳对范董说话的语气,三分夹,七分造作的讨好。   年轻女明星和中年董事长,两人是什么关系不言而喻。   韩锦书思索着,微笑跟范董打了个招呼。   范董惊艳于韩锦书的美貌,一双绿豆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瞧,伸出手来:“韩小姐,幸会。”   韩锦书瞥了眼那只肥腻油手,笑得更端庄:“不好意思,范董,我是汗手。”   范董被拒绝,脸色微变,悻悻笑了下不再说话。   见此情形,经纪人连忙打圆场,说:“既然韩小姐来了,我去叫服务员上菜,咱们边吃边聊!”   这样的饭局,实在无趣。   全程就是听经纪人拍那油腻金主的马屁。几杯酒下肚,为了讨好金主,经纪人甚至让孙晓佳来段即兴舞蹈。   孙晓佳一愣,一时没动作。   韩锦书看出她眼神里的不情愿,主动出声替她解围:“一个人跳舞有什么意思,不如大家一起玩游戏。”   这个提议冒出来,瞬间赢得众人附和。   范董说:“韩小姐,玩游戏,你总得喝酒了吧?就当给我个面子?”   韩锦书笑嘻嘻地摇头,直接说不喝。以她性格,无缘无故,怎么可能委屈自己卖人面子。   几局游戏结束,孙晓佳雪白的双颊已经被酒色染红,愈发娇艳欲滴。而韩锦书连干好几罐汽水,本来就有点不舒服,又被范董色眯眯的绿豆眼打量好几遭,更觉得头昏脑涨犯恶心。   于是她以去洗手间为由,离开雅间出去透气。   不愧是银河市最负盛名的私房菜,玄机阁的各处装修极为考究,走廊内光线昏暗,晃动的光斑忽明忽暗,像是破碎了一地的星影。   韩锦书去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闭眼缓了缓,发现不适的症状并未缓解。脑子昏沉,全身也隐隐酸疼,没什么力。   她关掉水龙头,用擦手巾擦干手上的水,回身刹那,与一道妖娆倩影迎面遇上。   女人一身浪漫复古的红色露背裙,长卷发,大红唇,冰肌雪肤,那惹火的身材,性.感到韩锦书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仔细一看,韩锦书惊讶地瞪大了眼。   眼前这位妖艳辣妹大美女,不是陈晴莎是谁?   韩锦书有点飘然,心想自己这是什么运气,竟然会在这里偶遇言渡的女神白月光?   女神白月光当然不认识韩锦书。   陈晴莎并未多看韩锦书,侧身绕开韩锦书,洗了个手,对着洗脸镜仔细补妆。补完一扭头,见韩锦书还盯着自己看,不由狐疑,问:“请问你是想要签名吗?还是合影?”   韩锦书笑,摆摆胳膊,晕晕乎乎地转身往外走。   身体实在太重。   经过一个拐角时,韩锦书灌了铅似的双腿虚软无力,竟一下被什么给绊住。她踉跄两步往前猛扑,险险就要跌倒。   然而,预想中的丢脸扑gai戏并未上演。她肩膀微凉,在摔倒的前一秒,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扶住。   与此同时,韩锦书闻到了空气里熟悉的乌木香,和丝丝清冽的烟草味。   韩锦书错愕抬头。   对方将她半搂半托地抱在怀里,黑眸垂低看着她,一言不发,瞳色深沉。   “言总?”韩锦书眨眨眼,“你怎么也在这里?”   话刚问完,清新悦耳的女音悠悠传来,带着满腔温柔的笑意和惊喜:“言渡?”   韩锦书在言渡怀里回过头。   陈晴莎款款走来,双颊绯红,含羞带怯,哪里像电视上星光无限的性.感女星,分明只是一个面对心上人的羞赧女孩。   韩锦书明白过来。这两人,应该是一起的。   韩锦书非常有觉悟,她稳住身形,动身就要脱离言渡的怀抱。可挣了挣,动不了,再挣,依然动不了。   言渡双臂圈抱住她,环得死紧。   韩锦书困惑了,费解地仰起脖子瞪他,用眼神说:你唱哪一出,不怕陈晴莎吃醋啊?   言渡没有搭理韩锦书的眼神。他端详了她几秒,然后右手微抬,轻轻覆在了她额头上。   果然,一片滚烫。   言渡:“还能不能走?”   韩锦书:“?”   韩锦书:“能吧,你问这个做什么……”话没说完,整个身子忽然就被言渡给抱了起来。   韩锦书始料未及,又惊又无语:“喂,你有什么毛病!”这是干嘛?大庭广众之下忽然公主抱,脑残霸总们的装逼必杀技。   言渡:“有病的是你。”   韩锦书:“。”   他沉着脸,抱着她直接大步往出口方向走,语气不善道:“发着烧还到处跑,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下)   言渡的话让韩锦书有种迟钝的顿悟。   发烧?   难怪她觉得头昏脑涨浑身不得劲儿,原来在发烧。大概是下午的时候开着冷气睡午觉,又没盖薄毯,所以着了凉。   可是,就算她真的着凉发烧,他也不用忽然把她抱起就走吧。   “我和合作伙伴在这里吃饭,没有乱跑。”韩锦书说着,又开始挣扎,“你放我下来,我总不能直接把人家撂下不告而别。”   言渡说:“韩院长的敬业精神真让人感动。”   “感动就把我放下来。”这算哪门子敬业,不过是人际交往的基本礼仪。   换做平时,韩锦书早就已经怼回去,但此时她越来越昏沉,已经没有太多精力和言渡周旋。   言渡垂眸看她一眼,眉心微蹙着,沉声说:“你现在需要吃药退烧好好休息。韩锦书,你听话。”   “我知道,我回去跟他们打声招呼就走。”韩锦书也拉下脸,学他的口吻:“言渡,你也听话。”   两道视线在空气里碰撞。   言渡眼神微冷,韩锦书表情平静。   刺啦刺啦,火花飞溅,双方都不甘示弱,对峙得充满火药味。   韩锦书很清楚,这位言家四公子高高在上,一贯的行事风格,说好听了叫“手段雷霆”,实则霸道强势蛮横不讲理。她在生活中性子佛系,多数时候不跟他计较,只是想维持与言渡的表面和谐。   可他若手伸太长要干涉她的工作,她绝不会妥协半分。   短短几秒光景,韩锦书已经做好打算,如果言渡今晚强行要把她带走,她不介意同他大庭广众下撕破脸。   然而,对峙结束,令韩锦书有些没想到的是,这一次,言渡竟破天荒做出了让步。   他抱着她微俯低身,将她放回到地面。动作轻柔。   韩锦书整个人都不舒服,落地后扶了扶墙,甩甩脑袋强撑精神,站稳。   随之又听言渡问:“你在哪个包间。”   韩锦书回答:“姽婳,离这个洗手间很近。”   言渡:“好。你回包间打完招呼就出来,我在这里等你。”   韩锦书闻言,诧异之余,面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完全是下意识使然,她余光不露痕迹地瞄了眼不远处的陈晴莎。   美人真的很美,孤零零一个站在细碎的光影下,蜂腰纤细,红衣妖娆,像弯弯欲坠的一簇火苗芯。   陈晴莎怔然望着他们这边,目光里几分探究,兼几分神伤。   于是,韩锦书对言渡说:“你不用陪我。小感冒而已,我等下自己去买点药就好。”   言渡回一句:“你到底还去不去打招呼。”   “去去去。”好吧,爱陪就陪,韩锦书随便了。毕竟暴君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任何异常行为放在言渡身上,都会变正常。   不再关注陈晴莎的表情变化,韩锦书回到雅间。   孙晓佳等人在陪范董划拳,五魁首,六六连,巧七个,八仙到。既有美酒相衬,又有美人作陪,范董自然玩儿得开心,拍着手边直呼好,边一个劲儿让孙晓佳干杯,笑得满身肥肉都在乱颤。   看得出,孙晓佳酒量很好,几个分酒器的白酒下肚,她依然能笑颜如花地念完整段“粉红墙上画凤凰”。   见韩锦书去而复返,包间里的众人注意力瞬间集中过来。   范董大声道:“韩院去了这么久,起码得罚个三杯!”   韩锦书朝屋内几人抱歉地笑笑,说:“不好意思,范董,孙小姐。我有点发烧,实在是不舒服,今晚就先失陪了。改天我再做东请你们吃饭。”   话音落地,屋里几人纷纷面露憾色,又见韩锦书脸色不佳,知道她没有说谎,也都表示理解。   “好的好的,韩院你先回去休息。”孙晓佳客气得很,起身要去扶她,“不知道韩院住哪里?我找人送你。”   韩锦书忙忙摆手说不用。   这时,范董也从座位上站起来,面朝韩锦书拿起手机,道:“韩小姐,我们逐日今后可能也要开拓医美方面的业务,加个微信吧,方便合作。”   韩锦书这会儿只想赶紧脱身,扫一扫,和范董互加了好友。   “好,好好好。”范董笑得合不拢嘴,“今后韩小姐就是我范某人的朋友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韩锦书:“期待与逐日集团的合作,大家留步。”说完她再不多留,转身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   拎着包,扶着墙,她迷迷糊糊地沿走廊前行,只觉每一步都跟踩在棉花上似的。   隐约瞧见前方站着个人影。   是言渡。   他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处,什么也没干。   韩锦书“啊啾”一声打了个喷嚏,再回神时,手臂已经被人稳稳握住。她身形有刹那僵滞,揉揉鼻子,这回没再说什么,任由言渡牵着自己离开了餐厅。   *   上了车,韩锦书钻到后座倒头就睡。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个什么盖在了自己身上,然后汽车被发动,驶上了马路。   眼皮重如千斤,又像被浆糊给上下黏住。她睡了会儿,吃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被自己当被子的玩意儿,是原本穿在言渡身上的黑西装外套。   此刻,言渡只着一件深色衬衣坐在驾驶室里,一言不发地开着车。   韩锦书见状狐疑,忍不住问:“你今天自己开车出来的?阿杰呢?”   “说是媳妇生孩子,去医院陪产,请了一周假。”言渡随口回。   “哦,有机会的话,替我恭喜他。”韩锦书如是说道。紧接着便陷入了一番犹豫:   若是阿杰开车,她尚且能心安理得地躺在后座睡大觉,可现在,司机换成了金尊玉贵的言大总裁,这觉,还能睡踏实吗?   正纠结着,言渡忽然再次开口,说:“稍等我一下。”   说完,言渡把车靠边停下,推门下了车。韩锦书困得不行,只依稀瞄见言渡挺拔的背影走进了一家药店,之后便不堪重负地闭上眼,彻底睡死过去。   *   私房菜馆就在市中心,离扶光公馆很近,言渡驾车十五分钟就把韩锦书载了回去。   把车停进地下车库,他熄了引擎,拎起放在副驾驶座上的一袋药,下车,走到后座处拉开车门。   韩锦书裹着他的黑西装,整个人蜷在座椅上,眉头微皱,脸蛋苍白,几缕发丝贴合着她侧颜的线条垂落,有种易碎的美感。   言渡弯下腰,伸手拍拍韩锦书的胳膊,轻唤:“韩锦书?”   一连喊了三声,她睡得沉,毫无反应。他便伸出手臂将她抱起,长腿往后一勾,关上车门。   回到公馆,言渡先是把韩锦书抱回卧室的床上,放好,紧接着便取出从药店买回的退烧药,按照说明书上的剂量,倒进量杯,端到了床前。   他坐在床沿,低头注视着她不甚安稳的睡颜,嗓音不自觉便柔下来:“韩锦书,起来吃药了。”   韩锦书这会儿只想休息,谁打扰她睡觉,她就想揍谁。她在睡梦中烦躁地摇摇头,翻了个身,整张脸转向里侧。   言渡见状,低头贴近她,左手臂从她颈后横穿而过,托住她的脖子,轻柔上提,将她整个上半身揽入怀中。   好在韩锦书吃药还算配合。   喂完药,他把她重新放平躺下,自己则起身进了洗手间。   退烧药很苦。   在药汁入口的瞬间,韩锦书就有点醒了。一片迷蒙中,她听见洗手间方向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像是有人在用某种容器盛水。   吵得要死。   她抬手胡乱揉揉眼睛,拉高棉被,把自己埋进被窝里。   昏蒙蒙地快要再次睡去。蓦的,阻挡噪音的棉被让人给扒拉开。韩锦书正不爽,刚想抗议,忽然又感觉到有人在动手解她胸前纽扣。   韩锦书:“……”   这下,韩锦书彻底稳不住了,打了鸡血般垂死病中惊坐起。   她唰一下睁开眼,一把拍开言渡放在她扣子上的大手,瞪着他,满脸通红羞愤交织:“我都生病了你还兽.性大发?言渡,做人不要太过分。”   空气霎时死一般静。   言渡端坐于床沿,和她对视须臾后,凉然神色里浮现出几丝玩味。他盯着她,继而缓慢地举起左手,挑挑眉,向她展示手里的东西。   韩锦书定睛看去。   居然是一块叠成圆柱体的黑色毛巾,浸过热水,还腾腾冒着水蒸气。   咦?   她无意识转过头,这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放了一盆同样冒烟的热水,同言渡手里的热毛巾隔空对望遥相呼应。   “发烧的时候用温水擦拭身体,可以物理降温。”耳畔飘来漫不经心数个字,“我以为这是全民皆知的常识。”   韩锦书:“……”   韩锦书蔫了,满腔怒火瞬间被浇灭,只余满脸的窘迫和尴尬。捏紧被子,鼓鼓腮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囧着,热毛巾吧唧一下敷在她脑门上。   湿湿热热,很是舒服。   韩锦书下意识抬手按住那块舒服的毛巾,不让它掉下来。   这时,言渡微垂下头,慢条斯理解开衬衣袖扣,将袖口稍稍挽高。韩锦书脑袋懵懵,观摩着他做这番动作,露出冷白如寒酥的腕骨,漂亮瘦削,而又有力,不由鬼使神差地觉得,自己果然是艳福不浅。   连挽个袖子都能挽出副风花雪月范儿的男人,性.感冷漠,世无其二。   她发呆的当口,言渡开口了。他淡淡地说:“正好你也醒了。不想我帮你,那你就自己动手吧。”   韩锦书一时迷茫:“要我动手做什么?”   “我要给你擦身体。”言渡掀起眼帘瞧她。那一刻,他的表情和语调,自然得就像被她妈裴婉词夺了舍:“把衣服脱光。”   作者有话说:   下本开《炙吻》,提前收藏开文早知道~   今年18岁的许芳菲,父亲早逝,家中只一个母亲一个外公,一家三口住喜旺街9号。   喜旺街徒有其名,是凌城出了名的贫民窟。   许母开了个纸钱铺养活一家,许芳菲白天上学,晚上回家帮母亲的忙。   日子清贫安稳,无波无澜。   后来,楼下搬来了一个年轻人,高大英俊,眉目间有一种凌厉的冷漠不羁和刺骨荒寒。男人经常早出晚归,一身伤,屋里时时带回些个性/感妖娆女。   故事就是在这天开始的。   ①扛把子大佬X乖巧少女。   ②暗恋多年,得偿所愿。   ③1V1,SC,甜掉你的小脑袋瓜。   ————   新书努力爬榜中,宝们方便的话顺手留个2分评哇! 第15章   这一刻, 韩锦书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给这位言四爷什么回应。   打他一巴掌骂声流氓,说不通,他们是合法夫妻。打他一巴掌让他走开, 不太合适, 他毕竟也是出于好心在照顾她。   但, 她真的好想打他。   僵滞好几秒后,韩锦书摁着额头上的热毛巾开口, 对言渡说:“谢谢你, 不擦了。我已经吃过药,睡一觉就好。”   言渡看着她,神色从容而平淡, 说道:“擦完身体你会舒服很多。”   韩锦书仍是摇头:“真的不用。”   言渡问她:“为什么不用?”   这个疑问句听得韩锦书也很疑惑。她皱了下眉, 抬眸望向言渡, “不用就是不用啊。还为什么?”   言渡目光在她身上审度一圈,看她被高烧蒸熟的两腮,和浑浑噩噩略微泛红的眸, 嗓音微沉:“韩锦书,你不要任性。明明浑身不舒服, 乖乖让我帮你物理降温。”   天晓得, 韩锦书这会儿头昏脑涨全身肌肉都酸痛,只想不管不顾,倒头一睡不起。面对言四少咄咄逼人的言论,她想暴走, 简直崩溃到快要抓狂。   于是韩锦书索性也不再婉转, 忍无可忍脱口而出:“这跟任性有什么关系?言渡, 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好吗?你一个大男人, 我一个女孩子,我怎么可能脱光让你擦身体物理降温啊。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这些道理你不懂?你那么高的学历,书读到哪里去了?发神经真把自己当做我妈?”   话音落地,卧室内倏的一静。   死寂持续了大约五秒钟。   而后,言渡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吐出来,而后重新掀起眼皮,看向她,非常克制且平静地说:“韩锦书,我是你的老公。你全身上下哪个地方我没看过,没摸过,你跟我讲‘男女授受不亲’?到底谁在发神经。”   韩锦书晕乎得厉害,没有精力再和他扯,身子一倒大剌剌重新躺回床上,闭了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嗯,知道了,我的老公。我要睡了,麻烦这位老公先生保持至少两个小时的绝对安静。”   言渡:“……”   言渡垂眸直直盯着韩锦书,眯了眯眼睛,眼神暗得非常危险。   视野中,她蜷在被窝里,整颗脑袋陷入柔软的枕头,两边脸颊都被过高的体温炙成深粉色,就像某种毛茸茸的动物。双眸闭合着,身体的不适使得她眉头微微皱起,黑色发丝散在枕间,逆着生长方向,略略凌乱,看上去既脆弱,又可怜。   言渡本来被怼得一肚鬼火,但,看见她现在这副样子,他忽然什么脾气都没了。   看得出,床上的姑娘的确疲惫,阖上眸子没多久,她呼吸便逐渐平稳下来。   言渡安安静静坐在床边,取下她额头上已经变凉的湿毛巾,重新浸入热水,打湿,拧到半干,又叠好重新放回她额头。   被窝里,韩锦书睡梦被打扰,小巧身子不甚舒服地拱了拱,翻转过去,换成面朝外侧躺的睡姿。   热毛巾滑落下来,被言渡接住。   他顺势拿毛巾,替她缓慢擦拭眉心,脸颊,下巴,和脖子。   大约是嫌被扰得烦,韩锦书蹙着眉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两句。   言渡目光自然而然落到她发出声音的嘴唇上。   她有一张特别的唇形,唇尾上扬,天生便自带几分俏皮的笑意。唇瓣饱满,色泽欲滴,难以形容的漂亮。   言渡眸色转沉。   大脑里那根叫理智的弦,在刹那间绷紧,一双无形的手拽住弦的两端,狠狠拉扯,几乎要将这根线扯断。   不受控制地,言渡俯身低下头,缓慢朝韩锦书微张的唇贴去。   她嘴里有青橙汁的气味,清甜微涩,丝丝缕缕,缠绕在他的鼻息之间。这气息让言渡意乱沉迷,他闭上了眼睛。   然而,在两张嘴唇相触的前一秒,睡梦中的韩锦书再次翻身,咕哝着把头转到了一旁。   吻了个空。   言渡微滞,睁开眼,黑眸中迷恋的情潮以迅雷之势急速褪去,旋即便恢复平日的冷漠懒散漫不经心。   他直起身把毛巾丢回热水盆,侧目瞥她。   韩锦书眉头还是紧紧皱着,两颊的红潮却已经变淡些许。   言渡伸手,再次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体温降下去了。   看来退烧药已经开始起作用。   他放下心,然后半是自嘲般勾了勾唇,微屈食指,轻敲她额头,低声说:“韩锦书,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这只狼心狗肺的小东西,此时缠绵病榻,分明娇弱柔柔,仿佛一碰就会碎,却还是这样浑身带刺难以接近。捂不热,令人伤脑筋。   *   半个钟头之后,韩锦书迷迷糊糊再次醒来。   她被言渡搂着后颈轻轻托高,嘴边随之便喂过来一颗胶囊似的药丸。她还是困,牙关咬得紧紧的,不张嘴。   耳畔便响起一道低沉嗓音,哄着说:“乖乖的,把药吃了。”   一片迷蒙中,韩锦书睁开眼,就在很近的上方,言渡的脸在她视野中逐渐清晰。那张冷漠的面容上依然没有多余神色,只是那双微垂的深邃眼眸却破天荒般,糅着浓浓的关切同温情。   韩锦书微怔,然后皱了下眉,视线看向言渡掌心里的那颗药丸。   虽然已经退烧,但她还是虚弱得气若游丝:“这又是什么?”退烧药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言渡回答:“感冒灵。”   韩锦书摇头,含糊咕哝:“不吃这个。我就是着凉,多喝点水再睡一觉就会好。妈妈说每次一感冒就吃药,久而久之免疫力会变差。”   人都是这样,生病时最脆弱,甚至会重新变回小孩子。言渡闻言,不再强迫她吃药。他单手把她往怀里一揽,腾出另一只手拿起靠枕垫在她腰后,小心翼翼,扶她靠坐在床头。而后起身倒了一杯热水,折返回来。   言渡没有多余话语,径直将水杯递到韩锦书面前。   韩锦书接过水杯捧在手中,默了默,不大自在对他笑笑,挤出两个叠字:“谢谢。”   言渡没有应声,也没有看她。   韩锦书抿了口杯子里的水,水温不冷不热,正合适。忽然,又回忆起睡觉之前,他要给她擦身体,她又困又昏不愿意,所以冲他发火的事,不由有些窘迫。沉吟几秒,她抬眸看他如玉的侧颜,支支吾吾开口:“欸。”   言渡还是没有看她。   韩锦书自知理亏,软下来,伸手拽住他的袖口,轻轻拉扯。说:“言渡?”   察觉到袖口位置传来的微弱力道,言渡低眸扫去一眼。白皙的手,纤弱无骨,与她的脸一样细腻透亮。   他目光终于转回来,凉凉看她,薄唇抿成一条线,神色不善。   韩锦书清清嗓子:“我刚才对你说话大声了点。态度好像有点恶劣,不好意思。”   言渡微挑眉,侧着头安静地瞧着她。足足盯了好半晌,他才冷不防开口,说:“你怎么着凉的。”   话题突转。   韩锦书一怔,下意识回答:“今天在办公室午休,可能空调温度开得比较低,又没有盖东西。”   她嘴边沾了几滴透明水珠,言渡注意到,自然而然以指腹替她轻轻擦拭。   微凉粗粝的指肚摩挲过细嫩的唇畔,触感反差强烈。她刚退烧,身体本就虚弱敏.感,被他一碰,忍不住轻轻哆嗦。   脸颊发热,背脊也窜起一阵麻痒。韩锦书红着脸默了默,很快偏过头,不露痕迹避开他手指的捻揉。   言渡手放下来,锁住她看了会儿,语气微沉:“这把年纪了,连增减衣物都不知道。”   韩锦书本来对他还有点内疚,这会儿听见“这把年纪”四个字,瞬间又陷入一阵无语。语气梆硬道:“什么这把年纪,你好好说话。”   言渡的语气漫不经心,又莫名缱出几分温和的柔:“韩锦书,你已经二十七岁。”   “二十七岁又怎么样。”   男人提女孩的年龄,大多是不怀好意的攻击,冒犯又无礼。韩锦书不满他如此说辞,皱了眉反驳,“我这个年龄,既有二十岁的拼劲勇猛又有三十岁的成熟稳重,是最好的年纪。”   岂料,暴君对她的驳斥充耳不闻,继续道:“二十七岁,不再是小孩子。”   韩锦书:“我当然知道自己不是小孩。所以二十七岁,又怎么样?”   “所以,”他漂亮的桃花眼漆黑深邃,凝视她的眸,很平静地说:“你能不能别再总是这样,让我为你担心。”   韩锦书:“……”   噗。   她被嘴里的温水呛到了。   原本以为,两人之间会是一番针锋相对相对的唇枪舌剑,熟料,这位暴君画风陡转,将对话方向带往一片温馨。老实讲,很瘆人。   他从来不在意她,怎么到这时候,古古怪怪来说“担心”?   一时间,韩锦书感到很不解。她不知道是言渡破天荒的“担心”打哪儿来,也很想问问他哪根筋没搭对,怎么忽然连根基人设都走了样,从铁石心肠心狠手辣,变得慈悲温良饱含恻隐。   心思百转,不得其解。   韩锦书直勾勾望着言渡看。言渡也从容冷静,目光瞬也不离地同她对视。   两人目光在空气里交汇了约莫五秒钟。   而后,韩锦书移开了视线,默默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温开水喝了个光,然后默默放下杯子,默默重新躺回去睡觉。   言渡见她躺下,随手便替她整理好被子。   韩锦书把他的这一举动收入眼底,迟疑纠结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揪着被子,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言渡?”   他专注于替她盖被子,眼都没抬,从鼻子里懒洋洋地“嗯”了声。这副嗓音,尾音微挑,自然而然就带出几分性.感的撩气。   韩锦书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迟疑道:“你今天,好不正常。”   言渡抬眸瞧她:“哪里不正常?”   韩锦书认真思考了下,回答:“好像,哪里都不正常?”   言渡:“。”   韩锦书再次思考起来,在心里斟词酌句数秒,试探开口:“今天和白月光见面,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言渡:“什么见面。”   韩锦书无言,心道在私房菜馆都撞个正着了,你还跟我装什么愣。于是道:“那个陈晴莎小姐,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言渡的语气很淡漠:“我和陈女士没有见面,也不是一起。今晚我去玄机阁是谈生意上的事。”   言渡脸色凉凉微沉:“还有,我最后说一次。我和陈晴莎没有任何关系。”   “好吧。”   韩锦书点点头,其实并不关心他和陈晴莎同行还是偶遇,自言自语嘀咕:“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吧,反正都跟我没关系。”   卧室里的空气安静须臾。   那边厢,听完韩锦书的自说自话,言渡静默片刻,忽然毫无预兆,低低嗤笑一声。   韩锦书不知道言渡又发什么神经,朝他投去茫然的眼神。   言渡嘴角弧度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盯着韩锦书,沉沉黑眸复杂莫辨,直盯了她好一会儿,方慢条斯理说:“我看你精神头不错,怎么,病好全了?大半夜精力这么旺盛,不如做运动消耗一下?”   韩锦书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运动?”   言渡食指轻轻撩了下她的脸,眼皮低垂,气定神闲:“睡觉或者睡我,你任意选一个。”   “……”   韩锦书无语,两边脸蛋霎时飞起红霞,不理他了,翻身拉上被子睡觉。只在心里默默腹诽:十句话里头八句不离那档事,果然是个大色.鬼。   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   韩锦书身体素质还算不错,退烧之后睡了一整夜,次日清晨,感冒症状便明显减轻大半。   肌肉还有些无力,喉咙也还有点干涩涩的痛。她从床上坐起身,觉得渴,下意识扭头一瞧,发现床头柜上正好放着一个黑色保温杯。   这个杯子韩锦书认识,是言渡的。   她拿过杯子打开杯盖,见杯子里盛满了温水,当即毫不客气地豪饮一大口。磨磨蹭蹭起床洗漱,完后进衣帽间换衣服,又在穿衣镜上看见一张便利贴。   便利贴上用黑色钢笔写着一行字,字迹银钩铁划苍劲漂亮:   厨房里有早餐,热一下再吃。   韩锦书打了个哈欠,捏着便利贴走进厨房。打量一圈,料理台上摆着一个白色空碗,灶台的砂锅里是熬好不久的小米粥,另一只锅里则是煮好的水煮蛋和一份佐粥小菜。   她舀起一勺小米粥,清香四溢,浓稠软烂。她食指大动,当即盛了满满一碗端到客厅,就着小菜糕点吃起来。   没一会儿功夫一碗粥就见底。   韩锦书吃得心满意足,然后掏出手机,咔擦一声拍了张光盘照,打开微信发送给那个备注名为“言渡”的黑色头像。   画皮小能手:言总,吃完了【大拇指】。   过了须臾,言渡的回复弹出来:好吃么。   画皮小能手:好吃。   画皮小能手:今天的早餐真不错,请哪个家政阿姨做的?可以推荐一下。   言渡:我做的。   屏幕这头,韩锦书手一抖,嘴角不可控制地抽了抽,缓缓打出一串问号:???   言渡:粥我熬的,菜我炒的,蛋我煮的。   画皮小能手:。   言渡:本来还想给你做几个海鲜包,但是时间来不及。   “啪嗒”一声,韩锦书熄灭手机屏,难以置信地扶额,还有点没回过神。半晌,她登录游戏APP,找到树洞大神Letter的账号,发送过去一条灵魂呐喊:   【卧槽。我老公好像疯了!!!】   作者有话说:   言渡:得不到宝贝老婆的心,那就先得到宝贝老婆的胃叭【对手指】   ————   所有2分留言送红包包~ 第16章   往树洞里吐完污泥, 韩锦书心头舒坦多了。她退出游戏软件,转而打开微博,手指划拉,百无聊赖地刷刷刷。   今天的热搜蛮无趣, 全是娱乐圈那些事。   这个爱豆恋情被曝光, 那个明星小腹隆起疑怀孕, 捕风捉影,真真假假, 全是些没营养的新闻。   浏览完热搜榜单, 韩锦书切换到自己的微博首页。   胡乱一刷,刷出来一条九宫格神仙美图。   这些图片全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写真。画面中,女人的衣着非常日常, 简简单单白色T恤牛仔裤, 散着发, 妆容寡淡,背着一个单肩包,慢悠悠行走在一条充满年代感的老巷中, 分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抓拍,偏偏让人移不开眼。   韩锦书看了眼博主名字——Niki陈晴莎。   韩锦书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些照片很美。但, 真正令韩锦书震惊的, 却不是陈晴莎的美貌,而是这些照片本身。   光影,构图,色彩, 全都堪称一绝。   更难能可贵的是, 这九张图片, 全都充满了一种极致又悠远的故事感。直接打破了陈晴莎脸谱化的“性.感艳星”这一标签, 发掘出了她更深层次、更具内涵的美。   可见,为陈晴莎拍摄这组街拍大片的摄影师,是高手中的高手。   韩锦书欣赏所有美的事物,也欣赏所有能创造美的人。   她看了眼陈晴莎这条微博的正文内容,写着:走在秋日的街头,我听见风在说话。摄影@徐莫衡   再点进评论区:   网友A:哇!!!老婆太美啦!!前排贴贴!   网友B:这组图片真的太好看了,简直是焕然一新!莎莎很适合这种风格啊!文艺片大导演们快看看这位天生的女一号啊啊啊!   网友C:不看正文我都猜是小徐老师的作品,果然。   网友D:安利宝藏摄影师徐莫衡,小徐老师真的很厉害! 不愧是十八岁就一图封神的天才摄影师!   网友E:老婆以后要多跟小徐老师合作!没记错的话,莎莎上次那组出圈的“草原圣女”也是小徐老师拍的吧!   ……   韩锦书挑了挑眉,手指点了下@后面的那个名字,戳进摄影师徐莫衡的微博个人主页。   这位摄影师显然很低调,头像是一片灰蓝色的天空,注册账号已经好几年,总共的微博数量还不到三位数。但他的微博粉丝数量倒不少,有一百三十六万。   翻翻微博内容,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没有丝毫个人的生活气息。   韩锦书点进徐莫衡的微博相册,浏览下来,深深折服于这位小徐老师高超的摄影技术,随手点了个“关注”。   刚点完,一通电话忽然打进来。   韩锦书看一眼来电显示:姚荟荟。她滑开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喂荟荟,什么事?”   听筒那头,小助理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切,压低嗓子试探着询问:“韩院,你……你今天什么时候来医院?”   “昨天有点感冒,刚退烧睡得久了点。”韩锦书敏锐地嗅出丝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姚荟荟叹了口气,极其无语道:“韩院,段舒阳和他的经纪人一大早就跑到咱们医院来闹腾,非说你把他的眼睛动毁了,要见你找你讨说法。”   “段舒阳?”这个名字听着耳熟。   韩锦书在脑海中回忆三秒钟,想起来了。段舒阳,新晋男顶流,上个月来找她调脸,不顾她的建议与再三劝阻,执意要她帮他做个平行大双眼皮。   “段舒阳眼睛消肿了?”   “差不多了吧。”小助理回答。   韩锦书犯嘀咕:“他现在眼睛很丑吗?”   小助理音量拔高:“哪里丑啊,明明就还挺好看的嘛!你的技术亲自给他主的刀,他能丑吗?只是确实不如以前有辨识度倒是真的。”说着,小助理一顿,急切道:“怎么办呀韩院?他们来势汹汹,阵仗看着好吓人。”   和姚荟荟的紧张焦虑不同,韩锦书的语气仍旧稀松如常。她打了个哈欠,慢慢道:“别紧张。把当时签的协议书找出来,再给他们上份茶果点心。我二十分钟之后到。”   *   “笑死人了。白瞎这么响的招牌这么大的医院。挨了一刀还不如我之前的原生脸!让我又受罪又白花钱,你们这简直就是黑店!太黑心了!”   “就是。当初我们在那么多家医美机构里千挑万选选中你们盛世,就是冲着你们院长韩锦书的技术,现在搞成这样,你们必须给我们艺人和我们经纪公司一个说法和相应的赔偿!”   韩锦书驱车来到医美中心,停好车换上白大褂,刚走到VIP接待室门口,便听见屋内传出这么几句厉声控诉。   她面无表情地静默几秒,然后抬手敲响房门。   哐哐。   屋内紧接着响起一阵高跟鞋踏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之后便有人从里面将门打开。   看见韩锦书的身影,尤莉脸色虽仍旧从容含笑,紧绷的神经却明显放松几分。她朝韩锦书投去一道“谢天谢地老大你终于来了”的目光,回身说:“段先生,我们院长来了。”   韩锦书抬眸,一眼便瞧见了坐在沙发正中的段舒阳。   这位年轻的顶流男星染着一头张扬拉风的银色短发,身形瘦削修长,素面朝天,稍显憔悴,双眼的眼皮已经基本消肿,褶痕非常自然。对比他之前的原生长相,添了几分精致,少了几分辨识度。   坐在段舒阳旁边的则是胖胖的男经纪人。   两人抿着唇拉着脸,都是一副吃了火药的状貌,仿佛随时会炸。   “真巧。”韩锦书在段舒阳对面的沙发上落座,嘴角弯弯,扬起一抹甜出蜜的笑,“我前几天刚重温了一遍段先生之前演的一部微电影,今天就见到您本人了。”   韩锦书这张脸,配上她诚意满满的笑容与眼神,极富亲和力。   段舒阳见她一副迷妹姿态,脸色微凝,态度稍稍缓和了些,说:“韩院长,之前在你这做的双眼皮,老实说,我真的非常、非常不满意。”   韩锦书仍旧笑眯眯:“嗯,我了解了。那请问你具体是哪里不满意呢?”   “宋晓峰导演的新片在选角,我们公司投递了我的资料,本来宋导对我的外形很满意,觉得我可以演他新片的男二号。结果昨天去见了面,回来之后宋导那边就打电话过来说我不适合。”段舒阳越说越气,简直把韩锦书当成了毁他前途的大罪人,“那可是宋晓峰啊!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没了!你说我能满意么?”   韩锦书认认真真听段舒阳发牢骚,而后点头,“原来是这样。”   段舒阳冷哼,“韩院,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没有动脸的经验,第一次动脸就找到你,对你是绝对的信任。现在弄成这样,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韩锦书:“段先生,我很理解你丢失角色的心情。但说实话,你现在的容貌依然无可挑剔,应该只是不太符合宋导新片的人物设定而已。”   段舒阳:“有什么用!搞丢资源,还不如我之前的脸!’   “是的。”韩锦书温言细语,“虽然你现在的眼睛也很好看,但我也觉得不如你的原生长相。段先生,之前我就告诉过你,你的原生长相已经非常优越,那么完美的一张脸,根本不需要调整。”   被她冷不丁一夸,顶流明显愣了下。虚荣心被满足,他态度再次缓和,又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一旁的姚荟荟何等乖觉,瞬间把协议书交到韩锦书手上。   韩锦书缓慢翻开协议书,仍然是人畜无害的笑颜:“段先生,协议上已经写明,医院已经事先告知过您手术效果可能不如您预期,是您和贵司团队执意要做手术。白纸黑字,我们早就写得清清楚楚呢。”   段舒阳:“……”   韩锦书把协议递到段舒阳眼皮底下,温柔刀,刀刀毙命。她柔声说道:“段先生,我知道,你肯定是因为丢了角色心情太差,一时忘了之前协议的条款才会和我们起争执。毕竟,像你这么有亲和力又温柔的偶像,是绝对不可能无理取闹的。当然了,如果你一定要讨说法,我们也可以配合你们走司法程序做鉴定。我们做医美的,遇到这种官司很正常,影响不大,可您一个大明星,这万一被哪个狗仔爆出去,我是担心对您前途不利呀。”   高帽子一顶接一顶地扣下来,先礼后兵,段舒阳被噎住,心情转晴的同时迅速权衡利弊,顿时也没那么气了。   良久,他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我确实是怒急攻心,冲动。韩院,麻烦你近期给我排一个手术时间,帮我把眼睛修复回去,谢了。”   “没问题。”韩锦书微微一笑,“我们稍后和你签新的协议。姚助理?”   见识了韩锦书的诸多话术,姚荟荟早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忙应声:“韩院。”   “手术费用给段先生算八五折。”   姚荟荟笑着点头:“好的!”   *   一场医闹危机就这样被韩锦书轻轻松松,化解于无形。   送走顶流和经纪人,时间已近中午。韩锦书打了个哈欠,去食堂吃饭的途中被尤莉叫住。   “韩院!”   韩锦书闻声回头。   短发美人一身职业装施施然走来,笑着跟她说道:“附近新开了一家港式茶餐厅,中午一起吃饭吧,我还叫了姚荟荟。”   韩锦书瞬间反应过来,打趣道:“怎么,收了生日礼物不好意思,要请客报答一下?”   尤莉笑:“你这个老板平时对我们这些下属这么好,偶尔,我们也要汇报一下的呀。”   三个姑娘之后便说说笑笑,一道前往茶餐厅吃午饭。   因是尤莉生日,姚荟荟还专程定了一个6寸的水果蛋糕带去了餐厅。三人在包间里谈笑风生,一顿饭吃得格外愉快。   用完餐,尤莉埋单去了,韩锦书则与姚荟荟一起去上洗手间。   上完,两人边聊天,边在洗手台前整理妆发。就在这时,韩锦书余光瞥见,从旁边的男洗手间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人其貌不扬,穿着西装拿着手机,一副工薪阶层打扮,洗完手后,便蹲下来整理微卷的裤脚,手机自然而然放在了一旁的地砖上。   韩锦书本来还没怎么在意,直到一转身,发现男人放在地上的手机竟开着录像功能。   而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正对着姚荟荟的裙底。   韩锦书又惊又气,想也不想便大声呵斥:“你在干什么!”   “……”猥琐中年男本就做贼心虚,被她一吼吓破胆,捡起手机拔腿就跑。   韩锦书当即追上去。   猥琐男跑得很快,加之茶餐厅中午客人不多,眨眼间,那人便冲出了餐厅大门。韩锦书跟在后面穷追不舍,嘴里大声喊道:“抓住那个人!他是偷拍狂!抓住他!”   街上的路人瞧见这对奇怪的男女,都是看稀奇的态度,半天都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   眼看着猥琐男就要消失于人海,韩锦书又气又急,快要绝望。   就在这时,一只胳膊不知从哪儿伸出来,瞬间将猥琐男拦下。猥琐男还想跑,又被对方反拧着胳膊往后一拽,直接硬生生跪倒在地,连带着手机也掉出来。   韩锦书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追上,气喘吁吁地连声道谢:“谢谢谢谢,谢谢你帮我们抓住这个偷拍狂……”   “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彬彬有礼的几个字,温柔清雅,非常好听。   韩锦书抬起头。   面前的男人身形瘦高,白色上衣浅色长裤,看上去年纪很轻,几乎就像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五官英秀俊朗,双眸是淡淡的茶色,清澈如泉,楚楚谡谡,整个人像极了旭日东升的朝阳,满满少年气。   背后,尤莉和姚荟荟也已经追上来。   “……韩院……我说……”姚荟荟弯着腰喘大气,“韩院你、你也跑得太快了!我们追都追不上!”   “谁让你们俩穿高跟鞋。”韩锦书说,“报警了吗?”   姚荟荟点头。   就在这时,一道人声从旁边传来,很客气而又恭敬地唤道:“徐莫衡老师,其它人已经到了。”   这个名字让韩锦书微怔。她看着白衣大男孩,下意识又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徐莫衡?   这位天才摄影师原来这么年轻。   缘分还真奇妙。   韩锦书思忖着,忽然听见姚荟荟说:“韩院,我们看着这个偷拍狂,你先找个地方重新梳一下头发?太……狂野了,一会儿回医院还要面诊客人,可能不太方便。”   韩锦书摸了摸自己乱成鸡窝的丸子头,微窘,一旁的徐莫衡却看出她的窘态,淡淡笑道:“我的工作室就在旁边,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去一楼的洗手间。”   韩锦书考虑几秒,决定同意,“那就谢谢徐先生了。”   *   偶遇天才摄影师徐莫衡,韩锦书转头就忘。她再次被迫想起这件事,是在五个钟头之后。   彼时,韩锦书已经忙完所有工作。她下午和俞沁约了晚上要一起去清吧玩,刚脱下白大褂化完一副美美的妆,手机忽然响起来。   韩锦书看一眼来电显示,微滞,不甚情愿地接起来。   她:“喂。”   “我在你医院门口。”   韩锦书愣住,迷茫地问:“你在我医院门口干什么?”   言渡答得随意:“今天下班比较早,我来接你一起吃晚饭。”   韩锦书:“不用了,我已经有约,你自己吃就好。”   言渡:“和你有约的人放你鸽子了。”   “你乱说什么……”韩锦书好笑得很,正反驳着,微信忽然叮一声弹出来个未读消息。   她点进去。   俞沁:……你老公莫名其妙忽然给了我爸公司一个大单,公司全体高层今晚都要开会。下次再约【再见】【愤怒】   韩锦书:。   韩锦书抬手捂住心口,只觉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快要喷出来。   听筒里,言渡低沉清冷的嗓音继续响起,轻描淡写地提醒她:“后门。别走错了。”之后电话便挂断。   几分钟后,韩锦书顶着一脸黑线,坐进那辆纤尘不染的黑色迈巴赫。   今天司机阿杰依然休假,照旧是言渡自己给自己当司机。   看见暴君大佬把他的天价黑西装很随意地扔在副驾驶席,韩锦书上车以后翻了个白眼,随手抄起那件西服扔到后座。然后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整个过程,言渡只是头靠椅背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手里把玩着没点的香烟,一口没抽,一语不发。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医院后门这条路的路灯不顶用,车厢里的光线一片昏暗。   又僵持了约莫两分钟,韩锦书败下阵来,转头看言渡:“不是要去吃饭吗?你盯着我看什么?”   然而,很出乎韩锦书的意料。   在她质问完后,言渡并没有移开视线,只是随手把自己的手机丢给了她。   韩锦书:?   韩锦书朝他投去不解的眼神。   言渡微侧头,漫不经心地敲敲眉心,动动下巴,示意她点亮手机屏,自己看。   韩锦书一头雾水地点亮屏幕,一看,手机屏的界面停留在某个娱乐新闻页面,写着:天才摄影师徐莫衡携美女出双入对,疑似恋情曝光。   底下配的图,赫然就是今天下午徐莫衡带她进工作室大厦时被偷拍的照片。   韩锦书:“……”   所以说,她真的很佩服狗仔记者的脑补力。开局一张图,文字全靠编。   就在韩锦书陷入无语之际,咔哒一声,言渡动手解开了安全带,倾身往她贴近过来。   又在同她的脸只剩几公分距离时,停住。   密闭空间内,他身上的乌木香清冽又醉人,熏得韩锦书脑袋有点发晕。她下意识往后仰了仰脖子,警惕地瞪着他。   近在咫尺的那双黑眸,直勾勾的,情绪莫辨,没有任何波澜同起伏。   韩锦书看着那条新闻,非常平静地问道:“言渡,你是来找我要解释的?”   言渡摇头。   韩锦书不懂了:“那你给我看这个新闻是什么意思。”   言渡往她贴更近,修长食指绕起她一圈黑色发丝,似笑非笑地说:“因为我和女明星那则莫须有的绯闻,所以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韩锦书:?   言渡如画的眉眼同说话语气,明明都与往常没太大区别,但不知为何,韩锦书就那凉淡散漫的字里行间,捕捉了一丝丝若有似无的愉悦。   他淡淡点评她:“韩锦书小姐。大家都是成年人,这样的吃醋方式,未免幼稚。”   韩锦书:……???   作者有话说:   言渡蹲墙角,一朵一朵摘花瓣:老婆有一点点喜欢我,老婆完全不喜欢我,老婆有一点点喜欢我,老婆完全不喜欢我……啊啊啊!最后剩的这片花瓣!是有一点点喜欢我耶!!!   韩锦书:DJ,麻烦帮我点一首《梦醒时分》送给楼上这位先生。   ——————   还是所有2分留言送红包包~   划重点:明天的更新时间在晚上23点58分哦 第17章   这一下, 韩锦书着实惊呆了。   她没有料到,这条被狗仔捕风捉影偷拍乱写的新闻,居然让这位暴君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以为她在吃醋,这条新闻是她故意为之?   故意和天才摄影师徐莫衡来往, 故意被拍到, 故意搞出新闻, 而如此大费周章花尽心思,只是为了回敬他和陈晴莎之前出入酒店被偷拍上热搜这个绯闻。   韩锦书:……   韩锦书在脑海中缓缓打出了一页纸的问号。   昏暗沉默的车厢内, 韩锦书眼观鼻鼻观心, 一语不发地看着言渡。   言渡也默不作声黑眸沉沉地盯着她。   两人对视了数秒钟后,韩锦书实在憋不住了,她破了功, 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哈哈!”   言渡:“。”   言渡面无表情:“你笑什么?”   韩锦书笑了将近半分钟, 才停下来, 上气不接下气地组合语句:“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言渡静默。   她刚才笑得太夸张,眼泪都挤出两颗。抬手擦擦笑出来的泪花花,格外认真地继续问:“你觉得我在报复你?我为什么要报复你?”   言渡淡淡地说:“当然是你还对那个绯闻耿耿于怀。”   韩锦书竖起食指, 指自己:“我?对你和陈晴莎女士的绯闻耿耿于怀?”   她本就长得美,此时眉眼鲜活再添一笔笑, 愈发显得活色生香娇娆妍丽。   言渡目光落在韩锦书脸上, 一时移不开眼:“没错。”   韩锦书默。然后道:“如果我们俩现在在酒吧,言总,我一定亲手点一首《梦醒时分》送给你。”   言渡:“……”   “行了,正经说吧。”韩锦书敛了笑色, 扑扑手, 重新换上平淡腔调:“两年前我们结婚的时候约定过, 除底线与原则问题外, 互不干涉。你放心,我现在的心态依然和两年前一样,只要你不给我添麻烦添堵,我不会干预你任何事,更不会搞什么报复你的小动作。”   话音落下,本就安静的车厢似更加死寂。周围的空气也都跟着冷几度。   言渡端详韩锦书须臾,再次开口,眸色与嗓音皆透出他一贯的凉色:“看来我自作多情了。”   韩锦书被噎了下。   坦白讲,“自作多情”这个词,用在上文的语境里,虽不算完全合适,但也说得过去。但,被言渡用在他自己身上,实在诡异。   对此,韩锦书理解为这位暴君自幼在国外长大,母语掌握得不太好。   她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来,对他说:“自作多情不至于,但你确实是想太多。”   “行。”   听完韩锦书这套说辞,言渡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慢条斯理将身子撤回,坐直了,与韩锦书拉开一段距离,继续侧着头好整以暇地瞧她。而后,懒懒动了动下巴。   韩锦书看见他这一带有暗示意味的动作,感到费解:“又有何贵干?”   言渡:“说吧。”   韩锦书更迷茫:“又要说什么。”   “既然不是为了报复我。”言渡调子冷淡而平静,一如往常般让人琢磨不透半分他所思所想,“那就麻烦韩锦书小姐解释一下,这条新闻,这个叫徐莫衡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所以弯子绕过来绕过去,最后还不是讨说法,要解释?   啧。男人。   韩锦书在心里吐槽两句。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什么好隐瞒。于是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原原本本、从头到尾给复述了一遍。   “整件事就是这样。”韩锦书长篇大论好半晌,说得口渴,低头一瞧,见中央杯架里正好摆着一个纯黑色的保温杯,与今早家中床头柜上摆的那只,是同款。   她伸手指指:“这是你的水吗?”   言渡:“嗯。”   韩锦书问他:“你车上有没有干净纸杯?”   言渡:“要干净纸杯做什么?”   韩锦书回答:“我想倒点水出来喝。”   言渡随手把杯子取出,拧开杯盖,递给她,示意她直接喝。   韩锦书接过保温杯,垂头盯着那纤尘不染过分干净的杯沿,有点犹豫,半天下不去口。   言渡说:“我不介意你喝我的水。”   韩锦书:?   韩锦书无语,好气又好笑地脱口而出回过去:“谁怕你介意我?你有没有搞错,这种情况明显是我嫌弃你好吗?”   言渡:“。”   言渡被她冷不防这么一怼,他妈的都愣了。片刻,他盯着她眯了下眼睛,沉声,一字一重复从她口中听到的词汇:“嫌弃?”   韩锦书见他这副模样,只当是暴君没见识,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女孩子是天上的水做的,男人是地上的泥巴做的。这个世界上从来只有仙女嫌弃泥巴,哪有泥巴介意仙女的道理?”   言渡:“。”   言渡被这通毫无任何逻辑可言的歪理,直接气得笑出一声。   他闭眼捏了下眉心,须臾,极其冷静而缓慢地说:“这位水做的仙女,你旁边这快泥巴精通拳击射击马术和各项球类运动,每周运动总时长在12小时以上,体魄强劲,每年体检状况良好,没有任何传染病。这里就只有这杯被我‘污染’过的水,实在嫌弃的话,你当然可以不喝。”   好吧。   为了和他斗气委屈自己,没有必要。而且,她真的好渴,嗓子都快冒青烟。   韩锦书琢磨着,不再纠结,就着保温杯的杯沿试了试水温,紧接着便猛灌一大口。水流温温热热,顺着食道流进胃里,温暖又清爽,滋润了干涸的喉咙,瞬间舒服很多。   她又连喝了第二口,第三口,直把言渡杯子里的水喝了个精光。   言渡从她手里接回杯子,盖好了放回原处。而后顿了下,嗓音平平道:“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不要自己冲上去。”   韩锦书反应了两秒,转过脑袋看他:“你是说,我今天出去追那个偷拍狂?”   言渡点头:“嗯。”   她问:“我不冲上去,那应该怎么办?看着他逃跑?”   他回答:“你可以跟我联系,让我来处理后续的事。”   “那个人一看就是惯犯。如果我今天不抓住他,让他跑了,肯定还会有更多女孩子受害。”韩锦书完全不觉得自己哪里做得有问题,“那种节骨眼儿我责无旁贷。我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处。”   言渡淡淡地说:“你是没有错,但也不完全对。”   闻言,韩锦书更加困惑。   言渡:“那个惯犯如果带着凶器,如果他看你穷追不舍心生歹念,如果不是白天没有遇到其它人帮忙。你在那种关头,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可能会遭遇什么危险。”   韩锦书滞了好几秒,被他说服,闷闷地接话:“好吧。这些我确实忽略了。”   “同样。你也没有考虑过,如果你有任何危险,作为你丈夫的我,会有多着急。”   韩锦书倏的愣了下,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抱歉。我以后会尽力考虑周全。”   言渡:“我们是夫妻。以后做任何决定,请你先提醒自己,你不是单身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家。”   韩锦书点头:“嗯。你说的我明白了。”   “下不为例。”   暗色的光影中,言渡嘴角微勾,挑起一个半带自嘲的笑,随手把那根始终没点的烟扔进路边垃圾桶,发动了引擎。   *   韩锦书口头回答她明白了,但事实上,直至回到公馆,她都还有些回不过神。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反反复复回响言渡那句话:你不是单身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家。   他们的……   家?   在韩锦书对言渡的记忆里,那个冷漠的男人,很少提到“家”这个字眼。记得有一次,她无意间听见言渡和言府的老管家商议言氏祭祖,他说起自己的亲姐姐亲兄长,也全部是直呼其名,不沾丝毫人情味。   故而,此时的韩锦书感到极其的匪夷所思。   洗完澡趟上床后,她甚至还突发奇想地打开手机,给自己调了一个明早六点多的闹钟,准备看看明天的太阳会不会从西边升起来。   调完闹钟,习惯性地刷起朋友圈。   打开朋友圈,进入眼帘的第一条是一个高中同学发的领证照,翻翻评论区,底下一水儿的祝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看着高中同学的红底结婚照,韩锦书想:这才是正常婚姻该有的样子。寻常,温馨,被无数真心的祝福包围。   反观她呢。   婚后两年来,言渡从来不曾出现在她的朋友圈,一来是他们两人本就约好低调隐婚,不宜宣扬,二来,是她和言渡除了结婚登记那天在民政局随便拍了张领证照外,连张正经合影都没有。   就是一对塑料得不能再塑料的夫妻。   所以,这样的他们,真的也能算作彼此的“家人”吗?   韩锦书有点心不在焉,顺手给高中同学点了个赞,手指继续下滑。这一滑,看见了一个神仙美包。   麂皮,流苏,大双G,又仙又辣,韵味十足。   韩锦书和俞沁一样,都是包包控,喜欢买新款,也喜欢挖掘各大品牌几十上百年来已经绝版的高稀古董。因此,她微信里除了品牌SA外,还加了一些中古店店主。   这条美包朋友圈,来自一个叫做“归宁”的中古店。   美包直击韩锦书的心巴,她两眼放光,迅速打开聊天对话框。   画皮小能手:!!店主!你朋友圈的红色麂皮包包!我要!!!   归宁家小客服:啊……抱歉亲,您稍慢了几分钟哦!这款包包已经售出啦【笑哭】   画皮小能手:【大哭】   画皮小能手:请问还能找款吗?   归宁家小客服:这款包是G家千禧年间的秀款,在当年都是限量发售,全球只有几十只,非常非常稀有,我们只能试着帮你找一找哦。   画皮小能手:好吧……呜呜呜。   归宁家小客服:亲,最近店里到了不少高稀款古董包哦,有空可以来店里逛一逛,说不定还会选到其它心仪美包哦!   韩锦书缩在被窝里,正哐哐哐敲字回复,忽的,一阵清冽微寒的呼吸徐徐拂过她左腮的细绒。   熟悉的凉意,熟悉的痒。。   韩锦书条件反射地缩缩脖子,侧过头,面前赫然一张放大版的脸:言渡黑眸微润,面无表情,薄唇以一种非常松散随意的状态轻抿着,整张脸与她的距离,不到两公分。   韩锦书被吓了一跳,注意到这人垂着眸,目光没有情绪地落在……她手机屏幕上。   韩锦书很注重个人隐私,她当即下意识熄灭屏幕。   然后问他:“你凑这么近做什么?”   言渡刚洗完澡回到床上,额前几缕碎发还在往下淌水,闻言气定神闲地回她一句:“看你啊。”   韩锦书被哽住,没好气地回他:“得了吧。明明是在偷看我和别人聊天。”   言渡:“只是看你的同时,顺便正大光明,看了一眼你的手机。”   “……”   高学历高智商的人,好像都中意玩无聊的文字游戏。韩锦书懒得跟他鬼扯,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连接充电器,然后拉高被子闭眼睡觉。   睡着睡着,一只修长大手冷不丁从被窝外面探进来,带着丝丝寒月似的冷气,轻触到她的胳膊。   然后,握住。   好几天没有做过那桩事,韩锦书起初还没有明白他要做什么。怔愣几秒,直至言渡大手有力地一拽,直接把她囫囵个从被窝里提溜了出去,牢牢扣在了他的胸膛上。   而他根本没穿衣服。   韩锦书:“……”   此情此景,成年男女,问句他要干什么显得多此一举。她用脚指头都知道这位老公打的什么算盘。   短短几秒,韩锦书整张脸连同耳朵脖子根一并红了个透。她眼睛瞪得圆圆的,挣了下,试图抗议,压低嗓子说:“我困了。”   言渡直勾勾盯着她,手指慢条斯理抚过她滚烫的耳垂,也压低嗓子,说:“可是怎么办,我饿了。”   韩锦书:“……”   他扬扬眉,轻而易举便将她两只细腕反剪到她背后,迫使她贴向他,严丝密缝,难分难舍。继而又在她耳畔哑声,暗示道:“情书,喂我。”   一室陷入令人窒息的漆黑。   黑暗中,韩锦书觉得自己像被扔进了一口正在焚烧的炼丹炉,变成了言渡把玩在指掌间的一粒丹药。   在混沌中,韩锦书迷迷糊糊地想:她和言渡怎么看,也不像彼此的家人。   她那些亲爱的家人们,一直都宠着她护着她,把她当做公主,可从来没谁,会夜夜不知节制,把她欺负到哭。   走神之间,暴君忽然狠狠一口,咬在她脖子上。   韩锦书羞愤交织,心想:言渡当家人就算了。当她的狗子,或许还可以考虑。   作者有话说:   言渡:给老婆当舔狗,我是专业的【乖巧摇尾巴】   ————   所有2分留言送红包包~ 第18章   和大部分金尊玉贵斯斯文文的公子哥不同, 言渡自幼是个运动全才,尤其擅长对抗类运动,如篮球和拳击。   韩锦书以前无意间刷到过一篇科普,上面写到, 喜欢对抗类运动的男性, 通常敢担当, 有拼劲,骨子里带着压倒一切的强势与野性。   韩锦书不知道言渡有没有拼劲, 敢不敢担当, 但他倒确实很强势狂野。   衣服一脱,活像头半年没开过荤的狼。   颠鸾倒凤到下半夜,好不容易完事, 韩锦书累得眼皮打架, 喘口气都费劲, 翻个身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迷糊间,她感觉到一只手握住她的腿窝,稍微搬动。   然后便是一张浸了温水的毛巾, 覆上来擦拭。动作细致且轻缓,温柔得不可思议。   韩锦书双颊本就晕着未褪的绯云, 这一来, 惊得她顾不上腰酸背痛,直接嗖一下坐起来。裹住被子面红耳赤道:“谢谢,你快睡吧,别忙活了。我明早起来洗个澡就好。”   言渡裸着上身坐在床边, 一双锁骨线相当漂亮, 徐徐延展开, 像一只雄性海鸥展开的双翼。他手持热毛巾, 神色平静地看着她,说:“躺好,我给你擦干净。现在不清理,你明天可能会生病。”   韩锦书无语,涨红着脸小声反驳:“这能生什么病啊。”   言渡静默两秒,拿起手机点亮屏幕,翻到某个页面后递到她面前,示意她自己看。   韩锦书接过来一瞧。   手机屏幕上是篇网页文章,标题:以下事项不注意,当心妇科炎症找上你!   韩锦书: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韩锦书抬眸,用非常困惑的眼神看言渡,质疑:什么鬼?   言渡面无表情:“第三段第四行。”   韩锦书依言看去,只见第三段第四行写着“啪啪啪使得女性易被细菌侵扰,稍有不慎就会感染炎症,苦不堪言。所以事前事后洗洗更健康哦”。   韩锦书:“。”   韩锦书差点被口水呛住,窘了窘,默默将手机还回去。还回去的同时忍不住说:“没想到,言总平时还喜欢看这种文章。”   言渡接过手机,熄屏放回床头柜上,随口道:“大数据推送过来,随便看看。”   韩锦书:“那你应该好好反思,大数据为什么会推送这种文章给你。”   言渡闻言,作势思考了下:“也许是因为之前浏览过相关内容。”   韩锦书:“……”   韩锦书:???   浏览相关内容?什么意思?   听完言渡的话,韩锦书简直觉得匪夷所思,脱口而出道:“你一个大男人,无端端浏览妇科疾病的内容做什么?”   变态吗。   言渡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上个月九号的晚上,我回来就看到有人抱着热水袋哎哟连天,一个劲喊不舒服,所以我查阅了相关资料。”   韩锦书愣住,记忆自动回流到上个月九号。   是了。   上个月九号,刚好是韩锦书姨妈期的第二天。她白天嘴馋吃了姚荟荟点的冰淇淋蛋糕,晚上回来之后就开始肚子疼。   当时言渡问她怎么了,她随口搪塞说是妇科方面的小毛病,用热水暖暖就好。   然后言渡就帮她捂了半晚上的肚子……   只是在寻常不过的痛经而已,他居然,还专程查阅了资料?   韩锦书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感到奇怪。因为想不通,向来冷漠薄情没人性的言家四公子,怎么会忽然关心起她的身体健康。   这时,没人性的四公子冷不丁再次开口。   他把已经凉了的毛巾扔到一旁,道:“要么躺下,我给你擦干净。要么你现在自己去洗一洗。不要给细菌侵害你身体健康的机会。”   韩锦书:……   听这说法,他倒比她更像医学生。   这道选择题,韩锦书用脚指头做都不会选第一个。于是半分钟后,她便在言渡的注目礼监督下,裹着薄被下了床,光着脚丫默默进浴室冲澡。   *   那条关于韩锦书和徐莫衡的“恋情爆料”,第二天便没剩多少热度。   点开那条爆料博的评论区,热评第一就是:开局一张图,故事全靠编【挖鼻】   网友用户235623:不是吧不是吧?是我看错了吗?我徐哥跟这个妹子连袖子都没碰到一下,不会有人真的觉得是恋情曝光吧?   网友一颗小草莓:看这标题,我还以为是一起进酒店,结果是工作室= =   网友巴巴拉拉小魔仙能量:太离谱了。现在的狗仔有没有一点职业操守?天天爆明星网红的假料也就算了,连摄影圈都不放过吗?   网友徐莫衡的小娇妻:抱走我家小徐老师。不约【再见】   网友永远吃不饱:徐老师平时已经够低调了,居然还会被这种绯闻沾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心疼徐老师,还是这个看不见脸的素人美女= =   ……   由此可见,大部分网友对这种假新闻,还是保持着一份清醒同理智。   子虚乌有的事,韩锦书一笑置之,根本不在意。在家吃完早饭,她简单收拾完便拿起车钥匙去盛世上班。   上午十点半,韩锦书面诊了今天的第一个客人。   客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提宝格丽蛇头手拎包,穿博柏利新款风衣外套,气质雍容,珠光宝气。   戴口罩和黑色墨镜,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连阳光都找不到一丝缝隙钻进去。   走在前面的姚荟荟面露微笑,朝妇人道:“李女士,这就是我们的韩院长。”   妇人点点头,在姚荟荟的引导下落座。   随后姚荟荟便开门离去。   韩锦书弯了弯嘴角,笑道:“李女士,你好,我叫韩锦书,是这里的院长。你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告诉我,不用拘谨。”   李女士沉默半晌,握了握拳,终于似鼓起莫大勇气般,摘下了口罩和墨镜。   韩锦书目光落在李女士的面容上,快速审度一番,短短数秒已得出结论:双眼皮手术失败,肉条感严重,待修复,隆鼻手术失败,鼻尖假体显形,待修复,苹果肌和额头填充过度,待修复。   李女士沉沉叹了口气,道:“韩院长,我这张脸已经毁了,这次找到你,算是最后一点希望。”说着,妇人低下头,捂着脸哭起来。   经过和李女士的交谈,韩锦书了解到,李女士今年四十二岁,丈夫是一家小房地产公司的老板,身家过亿。   李女士少年时便陪伴丈夫,两人白手起家,历经无数风雨拥有了如今的成就。   就在去年,李女士发现丈夫有了外遇,对方是一个网络上的女主播,年轻貌美。看着镜子里年老色衰相貌平平的自己,李女士心碎欲绝,产生了严重的容貌焦虑,这才在朋友的引导下开始了整容。   谁知朋友是渠道医院的托,专靠拉人提成赚钱,李女士被无良医生动毁了整张脸,抑郁到差点自杀。辗转多地求医,最终找到韩锦书这里。   听完李女士的经历,韩锦书沉沉叹了口气,道:“等会儿我的助理会把协议拟好给你过目,然后我们再约手术时间吧。”   一听这话,李女士惊喜极了:“你的意思是,我的脸还可以修复?”   “不出意外的话。”韩锦书说,“我不能保证完美无瑕,但让你告别口罩和墨镜过正常人的日子,应该没有问题。”   签完协议,李女士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姚荟荟敲门走进院长办公室,小声吐槽:“韩院,李女士的老公这样伤害她,她刚才还居然给她老公打电话,说她的脸有救了,求她老公不要离婚……”   韩锦书闻言,叹息不语。   姚荟荟接着说:“如果我是她朋友,真想一巴掌拍醒她。”   韩锦书很淡地笑了下。   姚荟荟不解:“老大你笑什么?”   韩锦书转动着手里的钢笔,慢悠悠道:“你知道我干这一行这么多年,悟出的最大人生真谛是什么吗?”   “什么?”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姚荟荟毕竟还是个小年轻,耿直仗义,好打抱不平。听了韩锦书的话,她并不认可,但也不反驳,鼓鼓腮帮不再说话。   韩锦书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下午我好像有手术?”   姚荟荟回答:“是的,而且是两台。”   韩锦书被噎住:“这么多?”   姚荟荟摊手:“没办法呀,现在无良医美和渠道医院太多,动毁的脸也多,老大你声名远扬,这不都是慕名而来找你‘枯木回春起死回生’的吗。距离国庆没剩多少天,正好做完脸在家躺着等恢复。”   韩锦书哀嚎一声趴在办公桌上,嘤嘤嘤:“国庆节我一定要好好休几天假,告诉客人们能等的就等,不能等的排给其它医生。”   姚荟荟微笑,上前几步拍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好的。老大,打起精神来,无数美女子的漂亮脸蛋,还在等着你去拯救。”   *   两台手术做完已经晚上七点半。   夜幕低垂,韩锦书回到办公室换回自己的便装,随便叫了份黄焖鸡外卖当晚餐,吃完,她开车去了位于紫荆路的归宁中古店。   停好车走到店门口,刚推开大门,便听见里头的老板娘在打电话。   老板娘的声音媚而慵懒,轻描淡写道:“日本拍卖行那边不开拍,赵姐你急也没用啊……我知道,那批马家的古董家具你盯了很久,等一开拍,我马上联系人去蹲,保证给你拿下行了吧?就这样,挂了。”   归宁中古店在银河市很出名,店面大,货物全,整体装修是拜占庭风格,色彩华丽,妖娆奢华。   各色高稀古董名包陈列在包架上,一眼望去,堪称包控的顶级盛宴。   “欢迎光临。”   听见开门声,老板娘宁黎黎笑嘻嘻地招呼了句。抬眼瞧见韩锦书,宁黎黎拨了拨满头蓬松的红色波浪卷,说:“稀客,好些日子没来了吧,锦书。”   韩锦书是归宁的老客,和宁黎黎也熟识。她闻声笑笑,道:“昨天你朋友圈有个红色麂皮古董包,我很喜欢,可惜被人先下手买走了。”   宁黎黎噗嗤一声笑出来,本就媚极的一张脸,更加妖气冲天。她眨眨眼,说:“那个包确实美,我差点自留。早知道你喜欢,我就不发朋友圈,留给你了。”   “切,马后炮。”韩锦书佯嗔一句,又道,“那个包我喜欢,记得帮我找款,价格不是问题。”   宁黎黎摆手:“知道你财大气粗,放心,咱俩老朋友,我不会坑你的。”   在归宁闲逛了会儿,韩锦书挥别宁黎黎,开车回到公馆。   摁亮灯开关,在玄关处换鞋时,韩锦书注意到,那双黑色男士家居拖鞋不见踪影。   很明显,言渡已经回来了。   她挑挑眉,不以为意,把包包放回衣帽间的包柜就准备拿衣服洗澡。   然而,就在韩锦书抱着睡裙经过书房时,半掩的房门内传出一道低沉男声,淡淡地说:“韩锦书。”   韩锦书步子顿住,微侧头,伸手推开了书房门。   偌大的书房内光线昏暗。   言渡坐在纤尘不染的实木办公桌后方,大概是刚从公司回来不久,身上的黑色西装都还没换下。他垂着眸,正在浏览手上的一份文件,脸上情绪淡漠。   韩锦书出声:“你找我?”   “嗯。”   言渡眼也不抬,“过来。”   韩锦书不知道暴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推门走进去。在办公桌前站定,“做什么?”   言渡没说话,只是将手里的文件资料放到办公桌上,食指摁住,慢条斯理推到她面前。然后轻轻一敲,示意她看看。   韩锦书拿起那几份文件,定睛一瞧,愣了。   这些纸张上,竟然是G家千禧年间某场大秀的宣传资料。其中一张模特图上,赫然就有之前她看中的那款红色麂皮中古包。   韩锦书错愕地抬起眼来,煞是不解地问他:“言渡,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记得昨天,你盯着这只红色包看了很久。”言渡漫不经心道。   韩锦书还是很迷茫,答道:“是的,这包我蛮喜欢。可惜是孤品,我已经让中古行业的朋友帮我找了。”   言渡:“我让弗朗查过,这只包是G家设计师菲克基德曼2005年的作品。”   “哦。”   “所以你不用找了。”言渡视线散散漫漫落在她脸上,说,“弗朗助理已经联系了设计师和品牌方,让他们为你专程定制一只这个款。”   韩锦书深深地沉默了。   随后,她眯了眯眼,在心中想:这是什么壕无人性的骚操作,霸道总裁都是这样装逼炫富的吗?   叼。   作者有话说:   言渡:老婆你看!是你喜欢的包包耶!!(疯狂摇尾巴)   ——   下午18:08:08准时掉落今天的第二更~   本章评论区随机掉落红包~宝子们记得顺手撒花留言喔 第19章   看着言渡这张矜贵冷漠的脸, 韩锦书手上的睡衣都要拿不稳了。她卡壳了足足十秒钟,才发出了一声灵魂质问。   韩锦书:“言渡,你最近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相较于她的震惊,言渡的反应平淡如水。他只是调子凉凉, 问道:“最近?我以前对你难道不好。”   韩锦书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她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 这位大佬抓重点的能力这么差。   “不是。我的意思是, 你最近有点怪怪的。”她只好这么回。   有点儿闷。   言渡起身脱下西装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又随手扯开领带。再转回身面朝韩锦书时, 她注意到他领口的领扣松开了两颗, 这副打扮,白衬衣大长腿,冷白色的脖颈蛮修长, 鼓起的喉结也性.感, 活脱一个色气撩人的斯文败类。   言渡踱着步子往她走近了两步, “是么。”   随着与他距离的缩短,韩锦书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熟悉的乌木香,和丝丝混杂着薄荷气的烟草味道。于是判断出, 他应该是刚抽完一根烟。   压迫感逼近,韩锦书强迫自己忽略周围的气场变化, 脸色依旧如常:“嗯。”   在与她仅剩数公分时, 言渡终于停下。   他眼帘低垂,直勾勾瞧着她。她肤色很白,在暗光下,整张小巧的脸呈现出一种初雪也不及的剔透, 莫名勾人。半晌, 他忽然一弯嘴角, 朝她勾起个笑。   这抹笑令韩锦书有点晃神。   这个男人向来冷漠端稳, 这一笑竟罕见,带着点桀骜不羁的少年况味。   言渡接着说:“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太,我宠你疼你对你好,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有什么值得奇怪。”   好吧。   同言渡讲道理,她永远说不过。他有一千套大道理说辞怼得她哑口无言。   韩锦书无法辩驳,沉默两秒后,朝他笑了一下,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只是,我确实不需要一只定制的复刻包。”   言渡很轻地挑了下眉峰,略表困惑。   韩锦书继续说:“我喜欢中古包,喜欢的不仅仅是包包的款式和外观,最重要的是,每只中古包都沉淀着一个时代的审美和故事,还有设计师在那个特定年代下独有的心境。这些情怀都是复刻不来、也替代不了的。”   听完韩锦书的话,言渡安静地注视着她,一时未作声。   韩锦书见他一言不发,以为他还不明白,不由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叹息直男没情怀。   于是,她给他举了个例子:“比如说,你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小甲,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你一时半会儿不能跟小甲修成正果。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和小甲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乙。你是会选择继续追小甲,还是直接和小乙在一起?”   老实说,言渡没有听出这个例子和韩锦书口中的包包情怀,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但,看着韩锦书气定神闲的一张小脸,他还是选择了配合她。   言渡说:“我选择继续追小甲。”   “对了。”韩锦书笑起来,“因为小甲和小乙虽然外形一样,但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谁也无法成为对方的替代品。就是这个道理,明白了吧?”   言渡听着她乱七八糟的逻辑和一通歪理,只觉滑稽。但他最终没有笑出来。只是点点头:“嗯。”   “包我知道继续找,不用麻烦设计师和品牌方了。”   “哦。”   见言渡终于打消念头,韩锦书悄悄吐出一口气来,说:“没别的事的话,我出去了。”说完,韩锦书不再看言渡,转身径直离开书房,进浴室洗澡去了。   关于那番中古包“情怀论”,韩锦书承认,自己确实是信口胡诌一通乱说。   一个包而已,她又不是收藏家,哪有那么多泛滥的情怀。   结婚两年,言渡送过韩锦书数不清的包包首饰,她都照单全收,从不拒绝。想着两个人本来就是夫妻,互相送礼物再正常不过。   只是近些时日,言渡着实反常。   他对她表现出的关注与在意,远远超过了韩锦书给两人的“塑料夫妻”这一定位。这种感觉让韩锦书很不自在,也很警惕。   直觉告诉韩锦书,言渡忽然对她表现得如此不同以往,不是脑子抽风犯病,就是居心叵测另有所图。   她还是提防点为好。   *   洗完澡回到卧室,韩锦书拿起吹风机坐到床上吹头发,全程都还在琢磨言渡最近的诡异行径。   琢磨着琢磨着,她扭过头,眼风悄悄往旁边瞟了眼。   言渡也已经洗完。床头亮着一盏暗橙色的灯,他身着黑色睡袍靠在床头,正在看一本书。   韩锦书看了眼书皮,书名是《存在与虚无》,作者是让·保罗·萨特。纯法文未译版。   韩锦书默默将视线从书封上移开,微微抬高,望向言渡的脸。此时,他整个人笼在暗光织起的迷雾里,侧颜英俊硬朗,充满了某种未知的危险。   吹风机的声音吵得人有点烦。   她暂停开关,试探着出声喊:“言渡。”   言渡看着书,眼都没抬地应道:“嗯。”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生活中的,或者,工作上的?”韩锦书冷不丁问出这么一句。   话音落地,卧室内的空气蓦的一静。   言渡手指微动,慢条斯理翻开书籍的下一页,视线却抬高看向她,微挑眉峰,懒洋洋地说:“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居然关心起了我的事?”   这个答案让韩锦书有点被呛到。   谈不上关心,只是他近日的反常让她颇不适应,好奇其中缘由罢了。   韩锦书默了默,随后朝言渡挤出一个不甚自然的笑颜:“我们是夫妻,我偶尔想了解一下你的工作生活,也正常吧。”   话音落地,言渡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他目光重新落回书页上,答她:“谢谢夫人的关心。我还好,一切如常。”   韩锦书心说,又是要当她的家人,又是大费周章为她定制绝版包,请问这位暴君您哪里如常?   思来想去又是好几秒钟。   言渡曾数次否认,自己的白月光是女星陈晴莎,以这位爷目空一切的傲慢性格,他完全没有跟她遮遮掩掩说谎的必要。   可那则关于“言渡白月光”的小道消息,空穴来风。韩锦书可以确定,若不是有事实依据,就是借给DEFF的副总丹瑞尔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背后造言渡的谣。   加上那晚在韩宅,她虽醉酒,却清楚地记得,自己完全断片之前,言渡曾亲口承认,他有一个喜欢很多年的人。   综上所述,可以知道,言渡确实有个挚恋的白月光。只是他挚恋的对象,十有八.九并非她之前猜测的陈晴莎。   照片背面的名字,是QingSha。   QingSha,六个英文字母组成的中国人名。汉字博大精深,同音字就已经多得数不过来,更别说,英文还没标注声调,放眼全世界,名字英译过来是“Qingsha”的中国女孩,多如牛毛。   片刻,韩锦书踟蹰再三,终于还是轻声开口,道:“生活上的烦心事,也包括情感方面的。如果你愿意的话,你都可以和我聊一聊……”   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终于让言渡合上了手中的书。   他又一次看向她。这回,直直盯着她看了须臾,接着才很平静地问:“你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韩锦书皱眉,心想这还真不太好说。她总不能直接冲过去一把搂过他的肩,对他说“我一看就知道你肯定是受刺激了,还装个什么劲,白月光不理你吧?所以你爱而不得心里很苦吧。惦记了这么多年都没能在一起,明显襄王有意神女无情,还是趁早放弃别折磨自己得了”?   韩锦书清清嗓子,换上副知心姐姐的语气:“也没什么。我就是想跟你聊一聊,你那个喜欢很多年的人,帮你纾解纾解心里的苦。”   言渡:“。”   言渡盯着她:“韩锦书。”   韩锦书:“嗯?”   言渡:“有没有一种可能。”   韩锦书:?   言渡语气淡而平稳:“我那个惦念多年的朱砂痣白月光,就是你呢。”   韩锦书:“。”   简简单单数个字,瞬间令整个卧室鸦雀无声。   窗外夜空静谧,晚风轻拂。两人安静地对视着,周围一切仿佛都变得模糊,他们的眼中唯一真切清晰的,只剩下彼此,一切都安详美好得不可思议。   一秒钟过去,两秒钟过去……   第十秒的时候,韩锦书没忍住,非常无语地回了他一记白眼,冲口而出道:“我好心好意想来替你排忧解难,开导你安慰你,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我们总共才认识七百多天,你又从小生活在罗马,请问言老板是在少年时期的春梦里挚恋我多年吗?”   言渡:“。”   言渡:“……”   言渡脸色沉下来,别过头,闭眼捏了下眉心。   须臾,他书也不看了,随手把书往旁边一撂,伸手握住韩锦书的胳膊,凉凉道:“时间不早了,给我过来睡觉。”   韩锦书挥动手臂挣了挣,不爽:“松开哈。我头发还没吹干。”   言渡拉着脸,把她拽过来,大掌在她脑袋上揉了把。果然湿漉漉一片,后脑勺一大片的头发都还在淌水。于是也不说话,径自握住她的腰往上一提,拎小鸡仔似的拎起来,把她放到自己的腿上坐好。   然后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重新打开电源,一手轻轻拨散她脑后的黑发,捋开,一手用吹风机给她吹。   头顶嗡嗡嗡,嗡嗡嗡。   韩锦书整个人被言渡面对面圈在他怀里,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味道,气鼓鼓的,又觉如坐针毡。   她瞪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颔,默了默,试着伸手去抢吹风机:“我自己来。”谁要他帮啊。   言渡长臂微抬,把她不安分的爪子拍开,继续面无表情地给她吹吹吹。   又这么僵持了片刻。   韩锦书再次开口,说:“我觉得……”   话没说到一半,便被言渡没什么语气地打断:“你现在不要说话。”   韩锦书:?   韩锦书更暴躁了:“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言渡脸色不佳,低眸看她一眼,虎口箍住她小巧可爱的下巴轻轻一捏,她脸颊被挤压,嘴唇瞬间凸起,形成一个粉嘟嘟的“3”。   言渡手上的动作很轻柔,语气却极其不善:“这张小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就没一句是我爱听的。所以,你闭嘴。”   他不让她说,她就不说,那她的面子往哪儿搁。好心被浪费,韩锦书本来就有点憋屈,逆反心理上来了,故意仰起脸往他凑近了点,腻着嗓子,用这辈子最欠扁做作的声音,在他耳边媚声软语:“不是说我就是你喜欢的人吗?言渡先生,你对你家女神白月光的耐心和好脾气,不会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叭?”   韩锦书本是天生的尤物,可她工作能力强悍,日常的性格又宅宅的懒懒的,极少展现出自己女性化到极点的一面。   此时媚眼如丝软下嗓,顿时妖气冲天。   吹风机的电流声戛然而止。   言渡关了电源。   他手持吹风机,垂眸看着他,表情非常、非常、非常的冷静:“这位姓韩名锦书的小姐。”   暴君的情绪管理能力一贯滴水不漏,今天这种依稀的愠色,显得尤为稀奇。   韩锦书端详着言渡的面部表情,见他眸色渐冷,决定见好就收,不继续惹他生气了。于是坐正身子,清清喉咙,变回正常状态:“请指教。”   言渡沉声,盯着她一字一顿:“你是不是,欠上。”   韩锦书:“……”   韩锦书感知到危险逐渐逼近,摆摆手,说:“好了好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再说了,也是你先拿我开玩笑……”   话音未落,下巴被言渡猛地钳住,抬高。   韩锦书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一个突如其来的吻便猛然压下,疾风骤雨,惊涛骇浪,掠去她所有呼吸。   韩锦书整个人呆了,没等她回过神,言渡又已丢开吹风机,单手拎着她往怀里一捞,走向了卧室里那扇落地窗。   唯一的床头灯熄灭。   昏沉沉的黑暗由夜色的尽头弥漫而来,笼罩了内外两个世界。   新雪融进热茶。一双男女,在某些时刻确实可以亲密至极,亲密到你成了我,我成了你,亲密到四周的空气都变化味道。   事实证明,惹怒暴君的结果着实可怕。   第二天,韩锦书腰快折,腿快断,整个人几乎快要散架,眼睛都睁不开。困乏难言间,一阵手机讨厌地铃声响起,将她硬生生闹醒。   “叮铃铃——”   她浑浑噩噩从一片狼藉的被窝里钻出来,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抓到手机,看都不看便滑开接听键,道:“喂?”   听筒里传出一个清润男声,带着几分迟疑几分尴尬,恭恭敬敬地道:“小姐早上好,我是弗朗,麻烦请BOSS接电话。”   韩锦书:“…………”   韩锦书一僵,机器人似的将手机拿远数公分,转头一看,这才发现她误接了言渡的电话。   下一秒,五指一空。一只手横空伸出,把手机给拿了过去。简单嗯哦几声之后,这通电话便挂断。   韩锦书趴在床头柜上还有些没回过神,随之腰上一紧,被人勾回被窝。   言渡把韩锦书连人带被子给裹进怀里,抱好,然后低头贴近她耳边,眼也不睁懒洋洋道:“长记性没有?”   他纵欲后的声音很沙哑,沉沉的,性.感得勾人魂魄。   韩锦书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脚指头都差点染成红色,闷闷的,气死了。一动不动不做声。   言渡也不催她回复,闭着眼轻笑一声,又贴着她耳朵,嗓音低哑道:“记清楚,下次再口不择言,可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作者有话说:   言渡(兔斯基倒地):好难过,我真的鼓起了很大勇气。再也不告白了呜呜呜呜。   韩锦书(黑眼圈+我真的不困.jpg):今天也是努力喂狗狗的一天呢。   ——————   明天的更新时间恢复早上080808哦,评论区2分评中随机掉落100红包~ 第20章   又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一天。   婚后两年, 因为言渡那严苛到病态的作息规律,韩锦书几乎从没有过与他同一时间同塌醒来的经历。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里,都是他早起,她晚起, 他出门时, 她还在梦乡, 她醒来时,他已经不见踪影。   互不打扰, 各自安好。   更别说, 像这样搂搂抱抱,赤诚相对了。   此时,言渡双臂环抱韩锦书, 漫不经心在她耳边低声细语, 韩锦书则纹丝不动, 硬着头皮听他讲。   根据常识,早上的男人都很冲动,并且危险。   尤其她还光着身子缩在他怀里, 更是危险中的危险。她生怕他兴致一来,又要拖着她大战到日月无光。   万幸的是, 暴君虽残暴无度, 倒还没禽兽到要把她完全榨干的地步。   在撂下那句似玩笑又似威胁的亲昵话后,言渡便双臂一松,将韩锦书放开。韩锦书当即忙颠颠地跳下床,套上衣服头也不回地冲进洗手间, 顺带啪的声, 锁了门。   然后就坐在马桶盖上, 刷着手机静等言渡去公司。   可半分钟后, 哐哐哐,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   韩锦书划拉屏幕的手指微顿,抬头望,依稀可见磨砂门外站着一道人形,修长而高大,像是松树慵懒拓在雪地里的影。   韩锦书顿了下,应声:“怎么了?”   言渡的声音从门外传入,漠然道:“你开门。”   韩锦书不太想看到言渡,确切地说,她是有点害怕和他单独相处。只好扯犊子瞎掰:“我肚子疼,在蹲马桶。你有什么事?”   言渡:“你先开一下门,我拿了牙刷就出去。”   “你就在外面,我递给你吧。”   “好。”   韩锦书从马桶上起身,走到洗漱台前打望一圈。只见台面和置物柜全都干干净净,不见丁点脏污,柜子最下端并排摆着一白一黑两支电动牙刷。   韩锦书拿起那支黑色的,走到磨砂门前,把门推开一道缝,将黑色电动牙刷递出去。   外头的言渡伸手接过,并且很有礼貌地跟她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韩锦书说完就准备重新关门。   忽的。   “对了。”言渡人已经准备出去,却冷不丁又冒出两个字。   “什么?”   “洗漱完,有空的话记得擦一下台面的水迹。”言渡看了眼洗漱台,“不然久了会形成水垢,不好清理。”   韩锦书微滞,也回头看了眼不染纤尘的洗漱台,嘀咕道:“我看挺干净的呀,没有水垢。”   言渡瞥她一眼,语气凉凉:“你看着挺干净,那是因为我每天早晚都在打扫。”   韩锦书:“……”   韩锦书捂住再次受惊的小心脏,愕然地瞪大双眼:“什么?你在打扫?!”   “对啊。”言渡目光落在她脸上,一副“你在惊讶个什么劲”的表情,语气凉凉,“不然你以为家里有田螺姑娘?”   韩锦书:“……通常情况下,不应该都是安排了家政人员每天打扫吗?”   言渡淡淡地说:“我不喜欢陌生人到我家里。”   好吧。那你领地意识还真强。   韩锦书思索了下,又提出第二个看似可行的解决方案:“那管家他们呢?管家他们总不算外人,为什么不请他们来打扫。”   言渡说:“言氏老宅离市中心比较远。遇到我出差,管家他们会趁你白天出门之后来打扫,我在家的时候,这些事不需要他们。”   韩锦书瞠目结舌。木呆呆看了言渡几秒钟后,她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由衷敬佩道:“言渡,我第一次发现,你原来如此贤惠。”   “谁让我烧高香走大运,娶了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仙女大小姐,当然只好事事亲力亲为。”言渡说着,屈指在她挺翘的鼻尖上轻轻一敲,漫不经心道,“这里既然是我跟你的家,就必须得有家的样子。”   说完这番话,言渡转身走了。   韩锦书重新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瞧着洗漱台光洁如新的台面,柜子,韩锦书不可置信地抬起手,掐了自己一把。痛感袭来,居然不是做梦。   随后,她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脑补出,平日里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言氏CEO大佬,系围裙哼小曲、一手抹布一手拖把,勤勤恳恳认真打扫公馆卫生的画面。   然后,韩锦书狠狠打了个寒战。   日啊。   这也太惊悚了!!!   *   医美中心的生意一直很好,韩锦书这个活招牌几乎全年无休。最夸张的一次,她甚至连大年三十的晚上都还在给一个小姑娘做正畸手术。   小姑娘是个音乐学院的应届毕业生,因为形象问题,在求职中处处碰壁。因为年后要面试一家中学的音乐老师,临近年关,小姑娘找到韩锦书,央求韩锦书在过年前帮她矫正颌面。   韩锦书是个很敬业的医美从业者。   今年国庆,敬业的韩小姐打算好好给自己放个假,把这几年的假期一口气都给补回来。   生活一切如旧。   接不完的面诊,做不完的手术,还有一个处处透着古怪与神经质的塑料老公。   韩锦书白天工作,晚上回家打游戏刷剧,偶尔抽空登陆那款承载了她青春记忆的古早网游,跟她的树洞吐槽。   这天是周六,韩锦书忙完,到家已经晚上九点多。   公馆内黑漆漆,空空如也。   她给自己diy了一杯苹果奶昔,然后就大剌剌往沙发上一趟,随便找了个游戏直播看,打发时间。   看了没一会儿,手机忽然叮一声,弹出来条微信消息。   韩锦书打开手机,见发信人是小表弟梁英南,信息内容是条两秒钟的语音。   韩锦书点开语音,把手机听筒凑近耳朵。   梁英南:“姐,出来玩不?”   画皮小能手:不来。   很快,梁英南的回复又来了:过了12点就是我朋友生日,一起玩嘛。就赛车群里的朋友。   梁英南:沁姐也在。   看着小表弟发来的第二行文字,韩锦书皱了下眉,直接一个语音拨了过去。嘟嘟几声接通。   小年轻梁少爷的夜生活,永远轰轰炸炸浮夸无比。听筒里传出震天的鼓点声,密集而躁动,夹杂着男男女女的尖叫声笑声,闹得韩锦书耳膜疼。   “喂姐,咋了?”周围太吵,梁英南几乎是用吼的。   “你和沁姐在一起?”韩锦书问。   “我们都在这个酒吧,偶遇而已,不是一起来的。”梁英南吼得更大声。   “哦。她和她朋友在玩?”   “是吧。不过就她一个女孩子,其它都是男的。”   听见这话,韩锦书心头升起一丝担忧,静默几秒,道:“她喝酒了吗。”   “姐你这不是废话吗,来酒吧不喝酒,喝农夫山泉啊?”   “沁姐喝得多不多?”   “不清楚。”   “你们在哪个酒吧?”   “蜂后。”   挂断语音,韩锦书又给俞沁打了三个电话,均是无人接听。她抿抿唇,思考须臾后站起身,一把抓起针织外套和茶几上的车钥匙,往玄关处走去。   正低头换鞋,大门咔哒一声开了。   言渡一身浅色衬衣,纯手工定制的西装外套很随意地搭在手臂上。看见玄关处的身影,他低眸打量她一眼,道:“你要出门?”   “嗯。”韩锦书系好运动鞋的鞋带。   “去哪里。”   “蜂后酒吧。”   韩锦书直起身,准备绕过言渡出去。稍稍犹豫了一下,出于尊重,还是决定跟他说清楚,遂接着道:“我表姐好像喝多了,不接电话。我怕她出事,所以想去找她。”   言渡闻言,点了下头:“好。我陪你去。”   韩锦书微怔,紧接着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她就行……”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言渡却已握住了韩锦书垂在身侧的手。他神色从容而冷静,不由分说,牵起她径直往外走,只淡淡道:“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   驱车前往酒吧的路上,韩锦书坐在言渡的车里,恍恍惚惚,还有些回不过神。   好半天才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给树洞Letter发了个消息:暴君之心,鬼神莫测。   银河市是一座夜生活丰富绚丽的城市,有无数供人一掷千金找乐子的娱乐场所。蜂后就是其一。   用本地人的话说,来银河市,没有在地标性建筑言氏大厦的楼下打过卡,算白来,没有在长虹街的天桥下面吃过银河夜市,算白来,没有在蜂后酒吧浪过一夜,算白来。   坊间盛传,蜂后有三绝。   一是蜂后的酒。这里的酒全是老板娘自家的酒庄酿造,独门配方,世无其二。   二是蜂后的食。这里汇集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名小吃,三大炮菠萝饭,椒麻鸡面旗子,俄罗斯烤鸡,法式蜗牛,琳琅满目。   三是蜂后的曲。这里经常会有小众民谣歌手来演出。某当红的歌手曾来蜂后演出,一曲《理想的城》让当时的在场观众惊为天曲,录下视频发到网上,短短一夜,红遍全国。   结婚前,韩锦书也算是蜂后的常客,她和俞沁隔三差五就会来这里玩玩。   阔别多日,蜂后的喧嚣繁华不减当年。   言渡牵着韩锦书在酒吧里转了一圈,最终在一个角落里的雅座区发现了俞沁的身影。   她双颊绯红,已有些许醉意,身旁坐着两个年轻男人,容貌英俊出挑,像是搞艺术的。   看见韩锦书,俞沁明显一愣,紧接着便绽开笑容朝她招手:“锦书?你怎么在这儿?”   “梁英南说你在这里,我是来找你的。”韩锦书叹了口气,“你怎么不接电话?”   俞沁掏出手机看了眼,耸耸肩,“静音,没听见。”   韩锦书无语。   俞沁拍拍手,笑呵呵地说:“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亲表妹。妹子,这是我几个朋友,他们……”   话说到这里,微醺的俞沁回过头,这才终于注意到,韩锦书身后还有个男人,脸色冷沉,气质卓绝。   俞沁忍不住压低声:“喂,你来就来,怎么把你老公也带来了?”   韩锦书声音比俞沁还低:“他非要跟着来,我有什么办法……”   两人正小声耳语,这时,桌上的两个年轻男人也开了口。其中一个手指纹身的男人笑说:“俞总的表妹就是我们的朋友,来了就一起玩吧。”说着招呼服务生,“这里再来一打酒!”   韩锦书正要说话,一道男声却在耳畔响起,清润温雅,似有几分不确定:“……是你?”   韩锦书转过头。   面前的男人年轻俊朗,细碎的额发稍稍挡住眉眼,笑容阳光,整个人灿烂得几乎能照亮整个光线昏暗的酒吧。   韩锦书也认出了他。徐莫衡。   她笑着跟徐莫衡打了个招呼。招呼完,便敏锐察觉到,周围的空气冷下了几个度。   韩锦书侧目看了言渡一眼。   言渡还是那副宠辱不惊的表情,冷淡自持,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   “徐老师,你认识我妹妹?”俞沁忽然诧异地问。   “有过一面之缘。”徐莫衡笑了下,“没想到还会在这里遇上,确实很巧。”   “哎呀!这么有缘,那得喝一杯了!”纹身男明显是个气氛组,见状,他非常殷勤地递过来两杯酒,一杯给徐莫衡,一杯放到韩锦书跟前,声情并茂道:“敬这神奇的缘分!”   韩锦书看着面前的酒杯,正迟疑要不要喝,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突然闯入她视野,慢条斯理地,把那杯酒缓缓推回去。   “抱歉,诸位。她最近不能喝酒。”言渡冷冷地说。   纹身男好奇:“为什么啊?”   言渡回答:“因为我和我的太太,正在备孕。”   俞沁:“……”   众人:“……”   韩锦书:“……?”   作者有话说:   言渡:舔狗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眼神坚定握拳.jpg】   ——————   中午12:08:08还有一更~   评论区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21章   此时此刻, 韩锦书由衷觉得,言渡的标签自病娇、冷血、疯癫、神经质后,又多了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   备孕?   苍天啊,大地啊, 八方诸佛神天菩萨, 拜托都来听听看, 这厮说的是人话吗?   两年里她随时都做着跟他去民政局领离婚证的准备,谁要跟他备孕谁要跟他生小孩!!!   韩锦书很震惊, 俞沁也很震惊, 而在场几位陌生男士的反应,反而比她们姐妹俩淡定许多。   言渡平日很少在公众媒体前露脸,即使是媒体报道相关新闻, 也会刻意避开他的正脸照片, 因此, 许多人都只听过言氏CEO的名号,没有见过他的庐山真容。徐莫衡几人见言渡举手投足矜贵凛冽,只当他是哪家豪门的公子哥。   在得知二人是夫妻关系、且处于备孕期后, 纹身男便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门儿,说道:“抱歉抱歉, 我眼拙, 说错话不懂事,自罚两杯,希望你们别往心里去!”   纹身男这厢尴尬地道完歉,也非常的说话算话, 直接一仰脖子, 把自己倒的两杯酒给吨吨吨喝了个精光。   韩锦书这次到“蜂后”酒吧来, 目的只是想确定俞沁的人身安全。眼瞧俞沁没什么危险, 只是在和朋友们喝酒聊天,她便放下心来,准备离去。   韩锦书凑到俞沁耳边,压低声招呼:“姐,既然你没什么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自己注意安全,不要玩太晚了哦。”   一听韩锦书这么快就要走,俞沁却不乐意了。   “来都来了,急这么一时半会儿么。玩一会儿再走。”俞沁手一伸,亲昵挽住韩锦书的胳膊,说话同时,余光别有深意地往言渡方向瞄,接着又意有所指道:“我也没听见你家老公在催你回家呀。”   韩锦书默,心想,别说这和言渡真没关系。而且,就算言渡真的催,她也不一定要听他话。   不过是因为精力有限,不比二十出头的时候,打完一天工还能来酒吧尽情嗨皮。   她只想洗个澡瘫在沙发上装死。   最后,架不住俞沁再三挽留,韩锦书答应玩一个小时。接着,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应该征求言渡的意见。   好在,暴君离奇好说话。他没意见,表示她开心就好。   两人在酒桌旁落座。   纹身男很贴心,见状连忙拍拍手,让服务生送两杯无酒精的饮料过来。   原本融洽的酒局氛围,忽而变得几分微妙。韩锦书拿着手机回复起工作消息,言渡则面无表情,坐在韩锦书旁边喝果汁。   那与生俱来的凛冬气场,直令周围十米的气温都凉下几度。   好在韩锦书很快就回完信息。她锁掉手机屏,注意力重新回到在场几人身上,随口问道:“对了姐,你和徐莫衡老师是怎么认识的呀?”   俞沁笑答:“最近我们公司请了新的代言人,准备以新品糖果为主题拍一组杂质封面,徐老师可是我们三顾茅庐重金请来的摄影师。我们沟通方案聊得很愉快,吃完饭也没什么事,转场接着谈。”   徐莫衡闻言,露出谦谦君子的儒雅浅笑:“俞总过誉了。能和贵司合作,是我们的荣幸。”   闲聊了几句之后,纹身男见气氛还是隐隐透着僵,便提议大家一起玩游戏。   俞沁今晚运气不太好。几局游戏过后,她喝得最多,已经完全上头。   韩锦书便将俞沁揽进怀里,同徐莫衡等人告别后,和言渡一起送俞沁回家。安顿好俞沁从俞宅出来,已经将近午夜十二点。   秋季的夜,寒风嗖嗖。   黑色迈巴赫飞驰在回市区的公路上。   韩锦书趴在车窗上,瞧着飞驰而过的路灯碎影,冷不丁扭过头,看向驾驶室里的言渡。她稍稍凑近,用一种很是神秘的口吻,问:“言总,你现在饿不饿?”   言渡开着车,目不斜视地问:“是不是你饿了。”   被一语言中,韩锦书也没觉得尴尬。她认真的地点点头:“嗯,是的。”今天医美中心好忙好忙,到饭点时,她只随便点了份轻食沙拉当晚餐。   早在酒吧时韩锦书其实就有点饿了,这会儿更是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   言渡便从置物箱里取出一了个什么东西,递给她。   韩锦书抬眸一瞧,见是颗巧克力,比利时产。   她默了默,摆手:“谢谢了言总,我这段时间内分泌失调,吃甜食容易爆豆。你留着自己享用就好。”   言渡:“知道了。”   言渡点了下头:“那就走吧。”   韩锦书目露困惑:“走去哪里?”   “你不是饿了么。”言渡目视着前方路况,面容冷静,调子平缓,“我带你去吃夜宵。”   韩锦书当然不想麻烦他,急忙道:“不不不,我只是随口问问你而已。如果你不想吃,我可以回去点外卖的。你每天都早起,这么晚了,还是不要耽误你休息。”   听见最后一句,言渡终于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他说:“韩锦书。”   韩锦书:“什么?”   “你在体贴我?”   “……都行吧。”体贴这个词,好暧昧。这下韩锦书倒是有点迷惑了,不知到底是该嘲言渡的母语太烂,还是他文字功底太强。她哽了下,说:“我一个人吃的话,随便凑合都行。”   言渡却已经径自打开了地图导航。暗色的光影里,他嘴角勾着一道很浅很浅的弧度,轻声问她:“你想吃什么。”   “你确定要和我一起去吃?”   “嗯。”   好吧。   韩锦书并没有注意到言渡面上那丝浅笑。她现在真的很饿,也就不再跟他再客气,直接报出了一个地名。   *   二十分钟后,言渡的迈巴赫停在了银河市医学院的户外停车场。   韩锦书要带言渡去的,是医学院旁边的夜市。那里有一家铁板烧,老板是对老夫妻,食材新鲜,麻辣过瘾,韩锦书大学时经常光顾。   虽是深夜,医学院旁的夜市仍旧喧闹,不少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女孩三五成群坐在路边,撸串聊天吹风喝酒。   韩锦书和言渡来到铁板烧的摊位前,找了个空位坐下。   老板立刻拿着纸笔过来帮他们点餐。   韩锦书点完菜,注意到点餐的不再是记忆里熟悉的老夫妻,一番询问才得知,原来时隔多年,老夫妻一个已因病离世,一个腿脚不便,无法再继续经营铁板烧生意,便将铺子交给了小儿子打理。   点完餐,韩锦书又问老板要了一罐汽水,坐回小板凳上,边喝,边随口问言渡:“你应该没吃过吃夜市吧?”   言渡拿起老板给的一次性碗筷,用随身携带的纸巾擦拭一遍,然后放在韩锦书面前。语调漠然:“以前经常吃,这几年比较少。”   这个回答,倒是令韩锦书有点惊讶。言家在圈子里的地位无法撼动,且一直以“显赫世家”自居,她属实没想到,堂堂言氏四公子,居然也会有“经常吃路边摊”的经历。   可见,言渡远比她想象的还叵测。   韩锦书没有细问言渡关于路边摊的事。   无言对坐了会儿,铁板烧端了上来。香喷喷的味道勾得韩锦书食指大动,当即便抄起筷子开吃。   嗯。果然子承父业,手艺不输上一代。   韩锦书嚼得腮帮鼓鼓,越吃越开心,眯起眼睛享受美食。   对面的言渡则安安静静地瞧着韩锦书。很偶尔,配合着她动一下筷子。   个人口味缘故,他自幼便不中意油腻食物。但她喜欢,他即便不喜欢,也有兴趣当个作陪工具人,看她吃。   更何况,她还吃得一脸幸福满足。   事实上,就只是看着韩锦书嘴角两粒甜甜的梨涡,言渡就有一种冲动。想把她拽过来,狠狠吻住。   亲吻她的甜蜜,亲吻她的快乐。   就在这时,一阵嬉笑人声由远及近。   韩锦书和言渡同时转过头。   不远处走来了一拨压马路的高中生。男男女女好几个,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笑得既没心又没肺,一张张青春的面孔在路灯下莹莹发光,几乎映亮半边夜色。   看着逐渐走远的少年少女,韩锦书往嘴里塞了一口淀粉火腿肠,怅然感叹:“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我大学毕业都已经好多年了,高中,简直像上辈子的事。”   韩锦书说这话时,眸中氤氲开一丝温柔的失落。   言渡定定注视着她,将她眸光的细微变化一丝不落尽收眼底,片刻,淡淡道:“看来韩小姐的青春期很精彩。”   韩锦书摇头失笑:“精彩也有,遗憾也有。”   言渡说:“如果没有遗憾,大概不叫青春。”   韩锦书不知想到了什么,怔然望向夜空,弯起唇,“或许吧。”   *   这天回公馆已经半夜,韩锦书本想泡个澡解解乏,岂料太困,直接泡着澡,靠着浴缸边沿便呼呼睡去。   言渡冲完凉,湿着发坐在床上等了会儿。见韩锦书半天没出来,走进洗手间才发现她已经累得睡着。   言渡:“。”   言渡眸色微深,俯身贴近她些许,伸出手,指尖轻轻抚摩过她沾着水汽的脸部线条。   他手指温度很凉,睡梦中的韩锦书似有察觉,皱了下眉,几欲醒来。   言渡便不动声色把手收回,将光溜溜的小鱼从水里捞起来,拿大浴巾裹干,再抱回床上放好。拥着她睡去。   翌日晨,言渡照例早早便去了公司。韩锦书睡到九点钟起床,打了个哈欠抓抓鸡窝似的脑袋,磨磨蹭蹭挪去洗漱。   完了正准备换衣服出门,忽然接到一通电话。   是言渡打来的。   接起来,听筒里便传出一道低沉沉的嗓音,喊她:“韩锦书。”   “唔?”   他又问她:“你在哪里。”   韩锦书又打了个哈欠:“公馆。我刚起来,还没出门。”   言渡便道:“书房电脑里有一份备注为‘MOM2178’的文件,保存在D盘。你把这份文件发到我邮箱。”   听完言渡的话,韩锦书有些惊讶地挑挑眉。实在没想到,原来被外界誉为顶级资本大鳄的言氏CEO,在工作中,也会犯文件忘记上传这种低级错误。   最近,这位暴君接地气接得过了分,简直接到了阴曹地府。   韩锦书在心里嘲笑了言渡一番,表面上还是很客气,说:“好的。你把邮箱地址给我。”   言渡:“稍候发你微信。”   韩锦书正欲挂电话,忽然又想起什么,接着问:“对了,你电脑有没有开机密码?”   言渡语调平静:“有。”   韩锦书随手从一旁拿起纸笔,准备做记录:“多少?”   言渡:“你的生日。”   韩锦书:“……”   韩锦书被这个惊悚的答案一吓,哐当一声,笔落在了地上。   电话挂断,十秒钟后,一个邮箱地址出现在她微信的待读消息中。   韩锦书从冰箱里取出鲜榨果汁给自己倒满一杯,边喝边端着杯子走进言渡的书房,弯腰坐到了书桌前,摁下电脑开机键,然后,怀揣着某种极其一言难尽的复杂心情,在密码栏敲入自己的生日。   解锁成功。   只一眼,韩锦书便确定,言渡有强迫症。   她发誓,自己从来没见过干净到这个地步的电脑桌面。湖水蓝背景图,没有丝毫多余点缀。   随之便是在D盘内,翻找那份名为“MOM2178”的文件。   言渡电脑里的所有东西,分类极其清晰,即使不用搜索功能,找文件也容易。   韩锦书点进D盘,忽的,她瞟到什么,眯了眯眼睛仔细一看,瞬间呆住。   在D盘的文件夹里,有一个韩锦书万分熟悉的图标。   游戏图标。   韩锦书:“……?”   什么鬼。   暴君大佬言渡先生,居然,和她玩同一款古早网游。   作者有话说:   言渡:我有一个小马甲我从来也不扒。   韩锦书:咦?   ——————   评论区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22章   这款古早网游, 有一个同样古早的中二名字,叫“正义之塔”。属于纯竞技类的游戏,非常考验玩家的手速、操作、战术、意识。   韩锦书念高中时,刚好是“正义之塔”初初问世, 并且最为火爆的那几年。放眼全国各个大城市小城市, 随便走进一家网吧, 百分之七十的电脑屏幕都是“正义之塔”的PK模式界面。   韩锦书十几岁入坑,是“正义之塔”最早的一批玩家。她亲眼见证了这款网游从默默无闻, 到红遍大街小巷, 最后又重新归于沉寂。   同样的,这款网游也记载了韩锦书一半的青春。   她在银河市的时候,呼朋唤友翘课, 一群网瘾少年跑到网吧肆意开黑。即使高三那年, 被韩清柏一怒之下扔回兰江那座小城, 她也经常一个人偷偷溜去学校附近的网吧,独自酣战好几个钟头。   如今,年少岁月一去不复返, 她已经很少再玩这个游戏,只保留着登录账号, 向树洞网友“Letter”吐槽生活琐事的习惯, 当做对那段时光的纪念。   韩锦书没想到,言渡的电脑上竟然会有“正义之塔”。   这或许也算一种缘分?   发了会儿呆,韩锦书甩甩头,拽回飞远的情绪, 将目光从那个游戏图标上移开。随之就接着在D盘里寻觅言渡要的名称为“MOM3127”的文件。   找到后, 发送给言渡发到她微信的邮箱地址, 关闭电脑。   整个上午, 医美中心依然忙忙碌碌。   十二点左右,俞沁给韩锦书打来电话,问她:“锦书,你今天在单位上班吗?”   韩锦书累得不行,耳朵夹着手机,边敲键盘回客户消息边说道:“当然呀。手术堆成山,我不在单位能在哪儿?”   俞沁说:“我今天调休。正好带着橙子在你们盛世附近的商场玩,要不你等下过来,我们一起吃个午饭?”   韩锦书想着反正也近,答应了,脱下白大褂便赶往商场赴约。   午饭吃的泰式料理。吃到一半,梁丞丞坐不住,迈着小短腿跑到儿童游乐区玩滑滑梯去了,韩锦书和俞沁则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无意间,韩锦书说起了今早在暴君的电脑里帮他找文件,结果意外发现了“正义之塔”游戏图标的事。   对此,俞沁倒是丝毫不惊诧。她很自然地回韩锦书,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男生大部分都要玩网游,言渡也是个男的,他电脑里有网络游戏,很正常啊。”   韩锦书舀了一勺冬阴功汤喂进自己嘴里,咽下后拿纸巾擦擦嘴,说道:“不是说不正常。我只是觉得太巧了。‘正义之塔’最火的时候是十几年前,按理说,言渡那会儿正在意大利念书。”   俞沁:“你不是说,当年哪款游戏在全球都很火吗,他可能先是玩的欧服,回国之后就转战国服。”   韩锦书非常认真:“可是,你不觉得言渡的人设,就是个阴沉变态的学霸总裁,和玩游戏的网瘾少年完全不沾边吗?”   俞沁翻白眼,道:“韩锦书,你对言渡是不是太苛刻了。我都忍不住想说你两句。人家到底怎么你了,连玩个游戏都要被你安罪名。”   韩锦书:“谁给他安罪名,我只是奇怪。”   俞沁:“你就是看不惯人家。看不惯,所以言渡连呼吸一下,你都觉得他在浪费地球的氧气。”   韩锦书耸耸肩,不反驳,也不再和表姐讨论这个话题。   女孩子间的聊天内容,通常跨越度惊人,上一秒聊琐碎八卦,下一秒聊神舟飞船。说完游戏图标,俞沁再次冷不丁开口时,对韩锦书提起的,就是另一件事。   俞沁:“欸,跟你说个好玩的。我也是才知道,那个叫徐莫衡的摄影师,居然是徐莫微的亲弟弟。”   韩锦书茫然地抬起脑袋:“徐莫微是谁?”   “徐莫微啊。就是那个走中性路线的大网红,微博粉丝四百多万,个子一米八,九头身,大长腿,长得比男人还帅。”俞沁说着,就拿出手机,要给韩锦书翻徐莫微的网络账号。   韩锦书看了眼照片,又认真回忆一番,隐隐有点印象了,“你是说,蜂后的老板娘?”   俞沁点头:“对对。就是她。”   韩锦书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态,随口道:“难怪徐莫衡成名之路这么顺利,原来有个这么牛的姐姐。”   听她这么说,俞沁忽然就有点不高兴了,嘟囔着反驳道:“那也要徐莫衡自己有本事吧。换个不成材的,再强的背景估计也白搭。而且我看小徐老师那个性格,还有他的才华,不像是会靠关系走后门的人。”   韩锦书有时迟钝,有时又很敏锐。她从表姐的番话里,听出了一丝眉目端倪。   她盯着俞沁,将俞沁认认真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而后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沁姐,你又是提徐莫衡,又是向着徐莫衡说话。怎么,你对那个徐莫衡老师有兴趣?”   俞沁一顿,不正常地清清喉咙,回她:“拜托姐妹。那个可爱的小弟弟才二十有四,我比他大整六岁。”   韩锦书眨眨眼睛:“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流行姐弟恋?”   呲溜!   俞沁用力吸了一大口果汁,含在嘴里,腮帮子鼓囊囊。表示自己无法说话。   韩锦书便凑上去,压低嗓子追问:“跟我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说嘛,你是不是对他有好感?”   “只是觉得,徐莫衡先生为人还挺绅士,笑起来也怪好看的。”俞沁如是说。   “听你这话里话外,就是有好感啊!”韩锦书霎时很是兴奋,两手一拍,兴冲冲:“我也觉得徐莫衡人不错,之前他还见义勇为帮我们抓偷拍狂来着。冲,姐妹,直接拿下这枚鲜肉帅哥。”   俞沁被她逗笑,噗嗤一声摇摇头,淡淡道:“得了吧,人家年少成名,是天才摄影师,我一个离了婚还拖着个娃的大龄女青年,人家凭什么看上我。”   韩锦书皱起眉:“我可不许你这样妄自菲薄啊。你有钱有颜!”   俞沁强调:“我更有自知之名。”   韩锦书:“……”   韩锦书握住俞沁的手,表情一改往常的戏谑随意,正色道:“你记住。失败的婚姻只是一段人生经历,不是你的污点。”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社会很现实,也很残酷。”   说这些话时,俞沁脸上始终带着平和笑意,她看着韩锦书,怅然道:“我今年三十岁,有前夫,有孩子,有过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有过失败难堪的婚姻。时至今日,我虽然还是可以为一个异性心动,但已经不再对爱情抱任何美好的幻想。”   韩锦书望着俞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俞沁扬眉:“是不是听不太懂?”   韩锦书还是没说话。   俞沁便又笑起来,指尖宠溺地敲敲她额头,声调温和:“锦书,我今天说的这些话,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懂。”   见俞沁的水杯半空,韩锦书给她重新倒满果汁,无奈道:“我没有像你这样毫无保留地喜欢过一个人,确实对所谓的‘爱情’没发言权。”   俞沁沉吟片刻,再次开口:“其实,以前我也非常不喜欢言渡。我总觉得,这个男人心狠手辣城府又深,你和他在一起早晚会吃亏。”   听对方忽然提到言渡,韩书记微怔,下意识抬高眼帘。   俞沁:“可是那天在酒吧见到你们俩,我忽然又觉得,你就这样和言渡好好在一起,貌似也不错。”   韩锦书:?   韩锦书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会忽然有这种可怕的想法?”   俞沁叹了口气,道:“因为你可能不知道。那天晚上,从始至终,言渡的眼神就没从你身上离开过,哪怕一分一秒。”   *   韩锦书今天下班还算早。   但,有人比她还早。   当韩锦书回到公馆,散开高马尾换下平底鞋时,言渡已经在书房的电脑前坐了好一会儿。   她看见他,趿着拖鞋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啊。”   “彼此。”   韩锦书见他在用电脑,便不由自主,又想起那个古早网游的游戏图标。于是她很随意地问道:“今天在你电脑上看见了一个游戏。你玩正义之塔?”   言渡如玉的十指敲击着键盘,显示屏的光投落在他脸上,光影生凉。他目光未从电脑上离开,也很随意地回道:“偶尔玩一下。”   身边难得遇上个塔友,韩锦书心情还是有点激动。   她问他:“你在哪个服务区?”   “凛冬炼狱。”   “炼狱是才开不久的新服。”凭韩锦书对正义之塔的熟悉程度,她大致可以推断出,言渡接触这款网游的时间,应该也就这两年。接着道:“我在幻影迷城,很老的服务区。”   言渡淡淡地嗯了声。嗯完,终于在文档内敲下最后一个字。   因着同为塔友带来的一丝亲切感,韩锦书对言渡的态度,变得友好几分。   她:“你游戏ID叫什么?”   “DYan.”   韩锦书便登录手机客户端,在搜索栏里输入“DYan”几个字母,点击查找。   加上好友,她又突发奇想,询问言渡要不要开一局PK来玩。   面对韩锦书的邀约,言渡并未拒绝,只是表示:“我很菜。”   韩锦书说没关系,喜滋滋打开自己的电脑登录游戏,组建了一局PK模式,不由分说,直接把言渡给拉进了战场。   进入选角色环节。   两人各自为营,坐在自己的电脑前选着自己要用的游戏人物。   韩锦书选了一个戴面具的法师,操作难度很高。这是当年Letter最常用的人物,她偷工学艺,大概知道一些连招如何使用。   言渡则选了一个戴帽子的枪手。   韩锦书看他选这个,不禁有点好笑。   帽子枪手在这个游戏里,被称为傻瓜英雄。对打的时候就是所有技能一通狂轰滥炸,毫无技巧。   看来,他技术确实不咋地。   PK开始。   屏幕里花里胡哨,技能嗖嗖满天飞,屏幕外韩锦书神情专注,言渡面无表情。   原本,韩锦书以为言渡说自己菜,只是一种谦虚的说法。   谁知道,一局PK结束,他真的好菜。   菜到被她血虐。按在地上摩擦的那种虐。   大获全胜,韩锦书顿觉舒畅又痛快,嘴上却对言渡说:“没关系的。人无完人,即使在游戏世界里是只菜鸡,也不会影响现实中你高大伟岸的形象。”   言渡语气凉凉:“韩小姐安慰人还是挺有一套。”   韩锦书:“过奖过奖。”   在游戏世界痛扁了暴君,只有天晓得,韩锦书心情有多好。她翘着嘴角,春风得意,被笑意压弯的眼睛似两道月牙,喜悦之情根本藏不住。   言渡看着她眼中闪动的神采,眉峰微挑,说:“原来这样就能让你开心。”   话音落地,韩锦书察觉到自己得意至忘形,便调整面部表情,稍收敛些许。可那副温婉面容说出的话语,却比之前更过分:“实不相瞒,这游戏我很久没玩过了,技术大不如前。”   言下之意,就是换做以前的她,可以直接虐爆他的头。   言渡不动声色,任她把自己吹上天,漫不经心地附和:“看来情书小姐巅峰时期,相当的牛逼。”   韩锦书还是笑,吹牛都不用打草稿:“也就国服前几名而已啦。”   国服前几名,这其实也不是完全在吹牛。不过,这排名是韩锦书花重金请代练打上去的。   当年要不是代练把她的号打进了国服前列,她也没有那个机遇,遇上神话般存在的树洞大神Letter。   言渡点头:“嗯,厉害。”   这边厢。   韩锦书笑完,似乎怕这位天之骄子在游戏世界太受打击,又假装宽慰地补充一句:“游戏这个东西,玩得越多技术才会越好。”微顿,抬起手,轻轻拍拍他肩膀,“可千万别气馁啊,言先生,大不了以后我经常陪你PK,传授你一些经验。”   她身上的气息清新微甜,这味道窜进言渡鼻子里,勾人得很。引得他不由自主侧目。   韩锦书的手白皙纤细,指甲盖光整干净,呈现出健康的浅粉色。而她眉眼间跳跃着傲然同骄矜,唇畔含笑,鲜活妖娆,一如许多年前。   言渡黑眸中的色泽,在悄无声息地转沉。   他盯着韩锦书饱满小巧的唇,费了天大劲,才勉强克制住把她拽过来,摁桌上,扒光狠狠给上了的冲动。转而绅士而优雅地勾了下嘴角,应她:“那我就先谢谢夫人。”   作者有话说:   言渡:是的我超级菜,老婆快来虐我叭!(超兴奋?摇尾巴)   ————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今天18:08:08还有一更! 第23章   言渡说完那句表达感谢的话语, 韩锦书回了他一个笑。   又是她一贯的职业笑容,看起来甜甜的,假假的,甚至有点腻。而她眉眼间昙花一现的灵动傲色, 也随之烟消云散。   “还来不来。”言渡脸色从容, 很随意地抬了下下巴, 朝着电脑屏。   屏幕停留在PK双方的战绩界面。   言渡击杀数为0,死亡数为7, 而韩锦书的数据则与他刚好颠倒。   韩锦书笑道:“不来了。”只一局, 她就已经摸清他的水平,菜成这样,她赢起来轻轻松松易如反掌, 实在连多虐他几次的劲, 都提不起来。   闻言, 言渡便点了关机键,起身去洗澡。   望着言渡“大败而归”的背影,真真是好落寞, 也好可怜。韩锦书忍不住,在心里怜悯地吹了声口哨。而后, 喜滋滋打开与Letter的对话框, 编辑文字:   【电子竞技的世界,怎么会有我老公这种又爱装又没技术的菜鸡啊?哈哈哈哈笑死。】   嘲讽完言渡,她也关闭了电脑,正要兴高采烈走向另一间浴室, 一阵微信铃声却兀然响起。   韩锦书动作顿住, 打开微信看了眼。   是一通微信视频电话, 她妈打来的。   韩锦书婚后的前几个月, 裴婉词女士过得很哀怨,逢人便念叨,自家女儿结婚后,忙事业忙社交忙家庭,忙种种事,就是忙不到她这个老妈头上。   那段时间,韩锦书每天都要接到他妈三通以上的视频电话。   有时她在忙工作,简单几句想要挂断,她妈还会生闷气。   韩锦书的小姨见她妈这样,明白裴婉词为女儿活了大半辈子,一直以女儿为精神中心。如今女儿成家,她精神世界变得空虚,于是充满怨气。   小姨便拉着韩锦书他妈满世界旅游,今天插插花,明天品品茶。久而久之,裴婉词女士的注意力得到有效转移,终于不再成天黏着韩锦书。   现如今,裴女士给韩锦书打视频的频率,已经由最初的每天三五次,变成一个月也没一次。   母上视频来找,肯定有正事。   韩锦书边进卧室拿换洗衣物,边接通视频:“喂妈。”   “干嘛呢宝贝闺女。”   视频里,画面背景富丽堂皇,不知是哪家高档美容院。裴女士敷着面膜躺在床上,一位美容师正在给她做面部经络按摩。   “刚和言渡玩了会儿游戏。”韩锦书从衣帽间里取出家居服,然后道:“你又跑出去乱花钱。上次不是给你了一张年卡,让你免费到我那儿做一年项目吗?”   裴婉词:“你懂个什么,人家这儿是中医调理,光手法按摩就能让人变年轻。比你们那些仪器可厉害多了。”   韩锦书听得直翻白眼,哼笑两声:“手法就能让妈妈您重回十八岁?创造了这种医学奇迹,给你做按摩的按摩师怎么还没荣获诺贝尔奖呀?”   裴婉词:“去去去。”   裴婉词又问:“明天一整天,你和言渡有空没?”   韩锦书走进浴室,把手机搁在洗漱台的高处,随口回:“怎么忽然问这个?”   “这段时间你姑奶奶不是在这边玩儿么。她听说西山的长吉寺很灵,想去拜拜,本来我们定的是明天一早出发,晚上回。可是今天晚上你爸忽然接到电话,是一个大客户打的,约我们明天一起吃饭。我和你爸推不了这边,又不想让你姑奶奶不开心,所以……”   韩锦书明白过来:“所以。你们想让我和言渡带姑奶奶去?”   “是啊。”   “我明天没手术,倒没问题。言渡我就不知道了。”韩锦书说,“必须明天去么?”   “你姑奶奶要赶在国庆前回兰江,只能明天。”   “我一个人带姑奶奶去行吗?”   “最好叫上言渡一起,老太太可喜欢咱家言渡了。”   “……好吧。我问问他明天有没有空。”韩锦书拧开花洒,哗啦啦的水流冲下来。她拿起手机,道:“行了妈,我先洗澡了,晚点再回你话。”   “诶诶诶!等会儿!”   韩锦书动作顿住,狐疑:“又怎么啦?”   裴婉词女士声音压低几分,眼中闪动着丝丝欣喜:“上次我听你小姨说,你跟言渡在备孕?”   韩锦书:“。”   韩锦书扶额,一面在心里痛骂言渡太狗,到处散播虚假消息,一面又暗暗纳闷儿:表姐俞沁什么时候变成了猪队友,这么不靠谱的话居然都往家里传。   视频对面,不等韩锦书回话,裴婉词又笑嘻嘻地续道:“备孕好,备孕好,你们这个年纪生宝宝正合适。努努力,争取让我早点抱上小外孙啊。”   韩锦书:“……妈你继续按摩吧,再见。”咔,视频挂断。   世界终于恢复清净。   韩锦书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自己光滑平坦的小腹,她忽然鬼使神差地脑补出,自己大腹便便,怀上言渡的崽的画面。   ……太恐怖了!   韩锦书吓得眼冒金星虎躯一震,连忙甩甩头将那个画面拍飞到九霄云外。   *   和大部分发量王者一样,于韩锦书而言,无论是洗头发还是吹头发,都是麻烦事。因此,韩锦书洗头的频率不高,一周四次是极限,懒起来,还可以三四天不让头发沾水。   今天下午时,姚荟荟给韩锦书推荐了一本小说,韩锦书找到这本小说的正版发表网站,点击了收藏。打算晚上回家翻来看看。   为了腾出时间看小说,她抓着已经有点出油的头发,三下五除二飞快打湿,抹上洗发水,再揉吧揉吧冲干净。   就这样,韩锦书飞快洗了个战斗澡,然后就顶着干发帽往床上一趴,打开手机追小说。   刚看完一个开头,言渡进了卧室。光着身子,只腰间围一条浴巾,非常大方地展露出那副性.感的八块腹肌与两条人鱼线。   韩锦书对裸.男出浴图视而不见。   言渡一直都有裸.睡的习惯。大多时候,他洗完澡都是不着寸.缕,今天能围个浴巾遮住“杀器”,韩锦书觉得,这恐怕已是言渡廉耻心的上限。   不能要求太多。   她抱着手机,注意力全在小说女主和配角们的交锋上,只随口问:“你明天有空吗?”   言渡:“什么事。”   “我妈让我们俩带姑奶奶去长吉寺烧香。”韩锦书头也不抬。   言渡点头:“好。我知道了。”   韩锦书:“……”   韩锦书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快,怔愣了下,抬高眼帘又说:“如果你忙,也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带姑奶奶去。”   言渡说:“我不忙。”说完,便拿起手机,给弗朗发了条消息:明天的工作全部取消。   弗朗助理很乖觉,秒回不多问一个字:收到,BOSS。   见言渡允诺下来,韩锦书也没多想,顺手给她妈回去电话,定下明天早晨的出发时间。   随后便继续认认真真看她的小说。   言渡上了床,背靠软垫半躺半坐地倚在床头。见韩锦书抱着手机神色专注,他问:“你在干什么。”   韩锦书:“看小说。”   言渡:“什么小说。”   “爽文。讲一个弃后被皇帝赐死在冷宫,重生之后手撕渣男独揽大权,最后登基称帝走上人生巅峰,然后把整个王朝变成一流强国的故事,超级精彩!”韩锦书描述得绘声绘色,声情并茂。   言渡对韩锦书口中的精彩故事毫无兴趣。他只关注到,她手机屏里的字很小,密密麻麻,而且她现在的姿势,整个人蜷在被窝里,虾米似的弯着脖子,就差把眼睛塞进手机屏。   言渡说:“坐起来看。”   韩锦书当没听见,充耳也不闻。   言渡继续说:“字体调大一号,屏幕调成夜间模式。”   韩锦书还是当没听见。   看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摆烂样,言渡脸色微寒,嗓音也沉几分,道:“韩锦书,你眼睛要瞎了。”   韩锦书看得正兴起,见他语气凉凉不善,这才勉为其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和他一样靠坐在床头,不耐烦地小声抱怨:“知道了知道了。比我爸管得还多,明明只比我大两岁,怎么三十不到就提前进入更年期了吗。”   言渡闻言,一边眉毛挑起来:“你说什么?”   “没什么。”韩锦书呵呵两声摆摆手,敷衍过去。   言渡收回目光,拿起床头的书看自己的,不再理她。   之后,两个人就这样你看你的,我看我的,互相再没有任何交流。   将近十一点时,言渡有些乏了。他合上书放回原处,闭眼捏了下眉心,熄灭了他这边的床头灯。侧目一瞧,韩锦书歪着脑袋闭着眼,呼吸平缓,已靠在床头睡去。   她的手机滑落在枕头上,屏幕停留在小说的第一百三十四页。   言渡安静半秒,拿起手机给韩锦书加了个电子书签。然后一手绕过她颈后,一手环住她双膝,小心翼翼,托举起来,轻柔将她放平回床上。   睡梦中的韩锦书被打扰,不满地皱了下眉。   言渡动作更轻,替她把被子盖好。   然而,正欲撤身离去,韩锦书却闭着眼,一翻身,直接伸出双臂抱住了他的腰,然后脸也贴上来,在他胸前很自然地蹭了蹭。   言渡:“。”   言渡双臂张开,身体有几秒的僵滞。   他余光瞥见床尾处的粉色抱枕,反应过来——韩锦书睡觉喜欢抱个软软的枕头。显然,她这会儿是把他当成了她的抱枕。   言渡侧过身,缓慢躺下,右手轻轻放在怀里姑娘的左肩上。   一番动作,使得韩锦书脑袋上的干发帽掉下来。   她头发又多又厚,干发帽的吸水功能有限,即使包了几个小时,那满头的黑发依然只是半干状态。   言渡指尖触到她后脑勺的湿润,怕她枕湿发睡觉会着凉,于是轻环着她的脑袋,仔细替她将湿发理出,平铺在枕头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微垂了眸,安静凝视咫尺之遥的这张脸。   韩锦书素颜的皮肤偏粉白,看着很剔透,类似新剥的荔枝。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忙,她的额头上爆了两颗痘痘,已经微冒白尖。   言渡目光下移,依次滑过她浓密的双睫,高挺的鼻梁,与粉润饱满的唇。   随后,他低头贴近,闭上眼,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   她身上总是带着一种雨后阳光的味道,清淡,微甘。那丝若有若无的甜,言渡很沉迷,每每触及,感官的拨撩便会引发兴奋到疼痛的悸动,几乎令他疯狂。   蜻蜓点水般的吻,一碰即离。   言渡嘴角勾起丝病态又散漫的浅笑。   情书小姐,是你先招的我。惹完还想全身而退,他这儿可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   作者有话说:   言渡:老婆太可爱啦,每天都想被宝贝老婆狠狠太阳(狂摇尾巴)   ————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24章   韩锦书用手机地图查询过, 西山的长吉寺,距离银河市市区近160公里,开车过去差不多要两个多小时。   翌日早上七点半,韩锦书的手机闹钟准时响起。   叮铃铃, 叮铃铃, 嚷个不停。   很少有人会大清早去医美中心咨询或者做项目, 因此,韩锦书平时上班都是十点左右才到公司。而她每天的起床时间, 基本上固定在九点多。   七点半, 她睡得正香。   根本起不来。   清梦被扰,韩锦书烦躁地皱皱眉,下意识拉高被子捂住脑袋, 继续睡她的觉。完全忘记早上要接姑奶奶去烧香的事。   闹钟响了会儿, 消停下来。稍过片刻, 又接着响。   韩锦书起床气窜上头,几乎抓狂,嘀咕着含混不清地爆了句粗口。在闹钟第N轮响起时, 她终于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臂,张开五根指头, 往床头柜上要死不活地摸啊摸, 摸啊摸,找手机。   没等她摸到手机,烦人的闹钟却骤然停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低沉好听的嗓音,音调淡淡的, 听起来没有什么情感色彩。说道:“从这里开到你爸妈家, 不堵车的话, 大概是三十分钟。”   韩锦书:咦?   韩锦书懵懵的, 还没回过神。她迷迷糊糊拉下被子,露出一头比杂草还乱的头发,和一双半睁半闭的睡眼。   说话的人是言渡。   他安静地站在床边,居高临下俯视着她,面容冷峭。见她朝他看来,便又接着说:“昨晚你和妈约定八点半过去接姑奶奶,也就是说,我们最晚八点就要驾车从扶光公馆出发。”   韩锦书:“。”   滋噶,滋噶,叮!   卡壳好几秒的大脑恢复到正常运转状态。韩锦书终于想起今天要带老太太去西山的事,瞬间嗖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   “现在几点钟了?”她扶额。   “七点四十八。”言渡垂眸,看了眼左手腕骨上的手表,“你还有十二分钟的时间洗漱收拾。”   不等言渡话说完,韩锦书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进了洗手间。   刷牙时,她咬着牙刷抱怨:“你明知道时间这么紧,怎么也不喊我起来?”   言渡斜倚着洗手间的门框站定,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瞧着她,道:“喊了啊。”   韩锦书“噗”一声吐出嘴里的泡泡水,相当无语:“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不再早一点喊。”   言渡说:“洗脸刷牙换衣服,十二分钟足够。”   “拜托,我是个女孩子,每天早上晚上都要护肤的。”韩锦书没忍住,一记白眼翻到天上,顺手拿起洗脸台上的美容仪,朝言渡一挥,“这么着急,我不仅没时间化妆,连美容仪都用不成欸。”   言渡轻轻一挑眉:“闹钟响了十几分钟,你赖床不肯起,反倒怪我?韩大小姐,你讲不讲道理。”   听见这话,韩锦书自知理亏,默默把美容仪放回原处。火速往脸上胡乱抹了点点护肤品后,又飞奔进衣帽间,随便抓了件长袖和牛仔裤套上。   完了拎起包包走进客厅,一抬头,瞧见餐桌上摆着份食品油纸袋。   韩锦书有点疑惑:她清楚地记得,昨晚睡觉的时候,桌上都没有这个食品袋,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又装的什么东西?   思索着,韩锦书走到餐桌旁,捻起袋子打量起来。   正要拆开看看,卧室方向冷不丁传来道人声,问她:“收拾完了?”   韩锦书连忙应声:“嗯。”   “那就准备出发。”言渡换好衣物走出来。见韩锦书手上拎着食品袋,他说:“袋子拿上。”   韩锦书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给你做的早餐。”言渡道,“两个鸡蛋一个蒸糕,还有鲜榨的黑豆浆。”   韩锦书:“……”   韩锦书出离震惊了,不可思议道:“你几点起来的,居然还有时间亲手做早饭?”   言渡换上一双浅色休闲鞋,随口回她:“六点。”   韩锦书被呛住:“为什么起这么早?”   言渡说:“睡不着。”   “你该不会最近失眠吧?”   “差不多。”言渡如是回道。   事实上,言渡并不是最近才失眠。他睡眠很轻,睡眠质量也一直糟糕,这几年,有她在身边,他偶尔能睡个好觉。   当然了。睡好觉的前提,是跟她行鱼水之欢。   否则,只会睡得更差。   就像昨晚。看着她柔美恬静的睡颜,只有天知道,他禁锢欲.念忍着不碰她,忍得有多辛苦。   韩锦书当然不知道她这位眉眼似画,看起来清冷凛冽如高山寒玉般的老公,此时脑子里在想什么。   正好饿了。   韩锦书打开食品袋从里面取出一块方形蒸糕,咬了口。蒸糕是低筋面粉做的,混着细腻的胡萝卜泥和玉米泥,松松软软,清甜爽口,非常的好吃。   美味佳肴治愈了早起的烦躁不开心。韩锦书嚼得腮帮鼓鼓,忽然又想起什么,问他:“怎么只有我的,你那份呢?”   一粒胡萝卜颗粒粘在了她嘴角。   言渡看见了,眸色微深。他答她“吃过了”,而后便不露痕迹地移开视线,拿起玄关台上的车钥匙。   接着半弯腰,顺手打开旁边的黑色鞋柜。   偌大的隔层空间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类女鞋,高跟的,平底的,五颜六色造型各异。   言渡询问:“你今天穿哪双鞋?”   韩锦书吃着蒸糕想了想,道:“我之前新买了一双蓝色鞋子,还没穿过,就穿那双吧。放在第三层左边第四格。”   言渡看了眼那双鞋。纤尘不染,崭新崭新。   他静了静,说道:“建议你不要穿新鞋,山路不好走,新鞋磨脚。”   “我之前去西山玩过,有索道,而且这是平底鞋,没关系的。”   韩锦书边说边走过来,拿出蓝色平底鞋,换上,左打量右打量。   款式简约,大方得体。而且这个蓝色,蓝得很别致,和她今天这身穿搭堪称绝配。   打量完,韩锦书满意地勾起嘴角,在心中为自己的衣品自恋鼓掌。   随后,她打开门锁直直进了入户电梯,然后便摁住“开门键”,等着言渡进来。   言渡又看了眼韩锦书的脸。她毫无察觉,小小的胡萝卜粒还沾在嘴角。看着有点脏兮兮,有点滑稽,又有点可爱。   他收回视线,反手关了大门,走进电梯。   韩锦书摁亮车库所在的“B2”层,松开开门键。   电梯门缓缓合上,开始下行。   整个电梯厢里安静无声,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韩锦书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五十八分。言某人对时间的掌控果然精准得变态,分秒不差,卡得刚好。接着,她又登录微信,找到裴婉词女士的小花花头像,编辑了条消息。   【妈,我和言渡出发了。】   刚发送过去,垂在身侧的左手腕忽然一紧。被牢牢握住。   韩锦书:?   韩锦书不解地转过头,看向言渡。他眉目冷静,绝色的侧颜笼在一层朦朦微光里,竟折射出几分难以形容的旖旎。   韩锦书不知道言渡为什么会忽然牵她的手。   就在她怔愣疑惑的几秒间,身旁的男人又有了新动作。   他五指用力微微一拽,导致她没站稳,踉跄着朝他贴近两步。然后,言渡另一只手便勾住了她的下巴。   毫无征兆的。   言渡俯身低头,吻住了韩锦书的唇。   韩锦书始料未及,错愕地瞪大双眼。   睡都没睡醒的早晨,暴君突如其来的热吻,又火辣,又凶狠,亲得她十分迷茫。   直到坐进车里,韩锦书的腿都还是软的。   她满脸通红呼吸不稳,嘴巴也微微肿起来。扭头往旁边看一眼,始作俑者的面色,却无比的从容而平静。   这副清冷禁欲高岭之花似的君子样,气得韩锦书牙痒痒。   她用手背非常使劲地擦了下嘴巴,出声:“你刚才莫名其妙亲我做什么?”   言渡眉目舒展,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他开着车,漫不经心回答:“刚才看你嘴角沾了点蒸糕,我只是出于好心,帮你清理一下。”   韩锦书:“……”   厉害。   真厉害。   把米青虫上脑兽性大发美化得如此冠冕堂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这世上除言大狗比,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个。   韩锦书怄得笑出一声,呛他:“那我是不是还该谢谢你啊,言渡先生,这么好心?”   言渡懒洋洋地勾起嘴角:“夫妻之间,韩锦书小姐,倒也不用这么客气。”   *   回韩锦书爸妈家的路上,她生着闷气不想理言渡,言渡也没再主动说话。途中一路无言,到韩宅时,韩父韩母早就领着姑奶奶等在大门口。   姑奶奶在言渡的搀扶下上了车,于后排落座。姑奶奶坐稳后,言渡还弯腰替老太太系上了安全带。   姑奶奶本就对这个孙女婿印象不错,家世好,长得好,年轻有为气质出众。现在见他还这么贴心,懂事,心中更是喜欢。   “去西山大约两个钟头车程,而且有半个小时是山路。”言渡语气温和,“锦书让我为您准备了晕车药,您需要的话随时跟我说。”   “好好好。”姑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拍拍言渡的手,“谢谢你啊言渡。”   “您客气了。”言渡淡淡说,“这都是我和锦书应该做的。”   听见姑奶奶和言渡的这番对话,刚挥别父母回到车边的韩锦书,不由一怔。   的确。姑奶奶年事已高,当晚辈的理应在出发前提前做些准备。   她忽略了。   而言渡这个塑料丈夫,不仅替她弥补了这个疏忽,还将功劳和面子都推到了她身上。   秋日的早晨,阳光熹微,凉风习习。   言渡同姑奶奶说完话,缓慢直起身来。细碎的日光洒下来,将他整个人笼在一片清浅的光影里,冷色调的皮肤,乌黑的发,还有一双如海深邃的眼,寒凛如玉,宝相庄严。   韩锦书看着他的身影,心头莫名涌起一丝异样。   似察觉到她的目光牵绊,言渡侧眸,往她这边投来一眼。他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韩锦书摇摇头,旋即收敛思绪坐回车里。   *   关于千年古刹长吉寺的由来,说法诸多,其中最为大众广泛认可的一个版本,是唐朝时期西山大旱三年,颗粒无收,一位法号长吉的得道高僧偶然游历至此,在此地羽化登仙,当晚便有泼天甘霖从天而降。此后,西山便风光秀丽,土地肥沃。   后人们将这种种都归功于高僧长吉的菩萨心肠。   为感激这位人间活佛,大家为其修庙立碑,从此便有了这座长吉寺。   相传,长吉寺很灵,得长吉大师圣灵庇佑。每年都会有无数善男信女不远千里专程登上西山,求姻缘,求健康,求事业,求学业。   姑奶奶这次去长吉寺,主要是想为她即将高考的外孙女祈福,祈祷孩子能发挥正常,考出好成绩。   长吉寺在西山的山顶。   言渡将车停在山脚处的露天停车场,然后便带着韩锦书和姑奶奶乘坐索道上山。   西山本就是银河市周边的知名风景区。从山脚到山顶,中途有不少景点,从下至上分别是金鸡岗,寒洞坝,双驼峰,长吉寺,供游客们拍照打卡。   原本,他们准备直接乘索道直达长吉寺,谁知购票时,售票人员告诉三人,双驼峰到长吉寺一带的索道正处于检修期,暂时无法乘坐,索道只到双驼峰,从双驼峰到长吉寺寺门,约有两公里的上山石阶,只能步行。   得知这一情况后,韩锦书考虑到姑奶奶年纪大了,腿脚可能不便利,便询问姑奶奶是选择继续上山,还是回市里。   姑奶奶一摆手,说道:“上山。我在兰江可是老年登山队的队员,两公里的路,小意思。”   老太太心意已决,三人便买了票,乘索道先到双驼峰,然后便沿着上山石阶,步行前往长吉寺。   姑奶奶不愧是登山队的人,准备充分,一身老年运动装打扮,手持登山杖,脚踏登山鞋,脚下生风,一连爬几十级台阶,气都没喘一下。   路上偶遇几个兰江来的同龄老乡,聊得兴起,不知不觉便走到前面。   将同行的一对年轻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这边厢。   韩锦书额头上汗涔涔,低着脑袋认认真真爬石阶,时不时倒吸一口凉气,拿纸巾擦擦汗。   言渡刻意放缓步速,迈着步子跟在她身后,一路沉默。   行至一处歇脚平台时,韩锦书终于不堪重负,坐在凉亭里摆摆手,口中道:“抱歉,我需要休息一下。”   两步远外,言渡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瞧着她。须臾,他半蹲下来,伸出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踝。   韩锦书被他古怪的举动吓一大跳:“你想干什么?”   言渡冷着脸没说话,摁住她试图挣扎的脚腕,动作轻柔,脱下了她右脚上的鞋。   韩锦书吃痛,低呼出声。   一只白嫩脚丫暴露在空气里,后脚踝和大拇指关节处都已经磨出水泡,惨不忍睹。   韩锦书默了默,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脚不舒服?”   言渡抬眸扫她一眼:“一瘸一拐,走那么慢,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   韩锦书:“……”   言渡说完,又低下头仔细检查着她右脚的伤处,语气难得的轻缓几分:“我早上就跟你说过,新鞋会磨脚,不适合走山路。你总是不乖,不肯听话。”   韩锦书尴尬极了。她双颊泛起微微粉色,嗫嚅地回他:“我又不知道会遇上索道检修。”   言渡无语。   几秒后,他替她重新把鞋穿好,然后,神色凉凉地转过身去,拿背对着她。   韩锦书瞧着暴君大佬漂亮的宽阔背影,感到十分费解:“干什么?”   言渡说:“上来。我背你。”   作者有话说:   言渡:媳妇求骑。   ——————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今天中午12:08:08还有一更! 第25章   韩锦书一双脚被新鞋磨得千疮百孔, 每走一步,磨出的水泡便疼得钻心。见言渡主动提出要背自己,她虽一百个不愿意,也没有其它更好的选择。   姑奶奶和那几个偶遇的大妈大爷都已走出老远, 说不定就快要到寺院大门口。   老人家独身在外, 人生地不熟, 为了确保老太太的安全,她务必尽快赶上。   无法。   韩锦书在心里叹了口气, 随后硬着头皮伸出两只手, 从后面轻轻抱住言渡的脖子,身子前倾,伏在了他背上。   言渡的背很宽, 衣料下的肌理紧实而有力。   感觉到她体温贴近, 他双臂后收将她牢牢环住, 抱稳了,毫不费劲地便站起身来,背着她继续上山。   这会儿没风, 清幽幽的西山静止如画,枝叶树条也犯懒, 动都不动一下。   韩锦书趴在言渡背上, 东顾西盼看风景时,鬼使神差便回忆起了《西游记》里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这一段。   篇章中,白骨精为离间唐僧与孙悟空的关系,曾三度变幻, 诡计多端。   韩锦书小时候看87版电视剧, 印象最深的就是妖精变成一个老爷爷, 孙悟空假意被骗, 背着妖精行至高处,又将妖精狠狠摔下山去的画面。   此刻,瞪着言渡漂亮的后脑勺,韩锦书忽然就在想:他会不会也把她丢下山。   石阶外侧筑有护栏,常年维护,坚固无比。   护栏外的山野,云雾缭绕,万丈深渊。   韩锦书脑子里一通思绪乱飞,被自己这个诡异的猜测给吓到,双臂无意识收拢,更用力地抱住言渡。   言渡被她勒得呼吸吃紧,侧头往后瞥了眼,“你干什么。”   韩锦书紧张兮兮地左右看,低声说:“你走稳一点,这里已经在山顶,要是你摔一跤或者手一滑,把我丢出去。我就粉身碎骨了。”   言渡:“我为什么要把你丢出去。”   韩锦书:“也许你想谋杀我?”   听了她的迷惑发言,言渡的语气和神态依旧很平静。他说,“这个世界上会谋杀自己老婆的人,只有两种,要么疯子,要么变态。你觉得我是哪一种?”   韩锦书默,心想:我觉得你两种都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就在这时,一个挑扁担的老大爷迎面从上方石阶上走下来。   大爷应该是这里的山民,约莫七十来岁,嘴里咬着一卷叶子烟,戴草帽,趿草鞋,长年风吹雨晒的皮肤黝黑而粗糙。他一手搭在扁担上,一手拿起搭在肩膀上的汗巾擦汗,两个大箩筐分别悬在扁担两头,沉甸甸的,装满了各色各样的货物。   有饮料,零食,分切好的盒装水果,还有一些草帽草鞋登山杖。   见韩锦书和言渡从身旁经过,老大爷立刻瞅见了商机,出声道:“欸,小姑娘,鞋子磨脚吧?买双草鞋好走路,都是手工编的,质量没得挑,穿起来保证舒服。”   言渡闻声,停下步子。   大爷放下扁担,殷勤地拿起一双草鞋递到两人跟前,脸上堆满了笑:“西山经常有穿错鞋子来爬山的游客,这草鞋就是专门给你们准备的。”   言渡:“多少钱。”   扁担大爷:“本来卖40块的,给你们算35吧。”   言渡付钱买下一双。等大爷喜滋滋地走远,他将韩锦书扶到一张石凳子前坐下,然后弯了腰,屈起一只膝盖蹲下去,准备给她换鞋。   韩锦书打量着言渡握在手里的草编鞋,有点迟疑:“这鞋好是好。但是和我今天的衣服裤子,貌似不太搭?”   言渡闻声,看她一眼:“这位小姐,你是去烧香,不是走红毯。”   韩锦书还是犹豫,“万一有人笑我不会穿搭怎么办。”   言渡一手拿草鞋,一手捏着她不盈一握的细白脚腕,把她的脚放在自己的屈起的大腿上,边给她换鞋边淡淡道:“这里最关注你的人是你老公,看你最多的也是你老公。”   韩锦书:“……”   言渡:“我不笑你。”   两只草鞋套在了韩锦书脚上。她扶着言渡的胳膊站起来,试着走了几步,目露惊喜:“底子软软的,真的很舒服欸。”说着,下意识抬起脑袋看言渡,眸子亮晶晶的:“好看吗?”   言渡直视那双晶莹发光的明眸,嘴角不自觉便勾起个浅笑。答她:“你怎么都好看。”   *   换了草鞋,韩锦书受酷刑多时的双脚得到解脱,瞬间变得箭步如飞。她和言渡走进长吉寺时,姑奶奶已经到了好一会儿,正在和寺里的主持说着什么事。   原来,长吉寺的偏殿正待修缮,姑奶奶听说后,便想捐些钱给寺院,随喜功德,为即将高考的外孙女积福。   了解完捐功德的具体流程后,言渡跟着主持办手续去了。   韩锦书陪姑奶奶继续拜佛。   大雄宝殿正中端坐着一樽大佛,金碧辉煌,庄严神圣。   姑奶奶跪在蒲团上虔诚叩首,嘴里念念有词,韩锦书也有样学样,跪在旁边拜啊拜。   就这样一路拜完panpan所有大殿里的神佛,一老一少又来到长吉寺的后院,边闲逛散步,边随口闲聊。   拉了几句家常,突的,姑奶奶话锋一转,冷不丁道:“锦书,你和言渡感情怎么样?”   韩锦书微怔,拿不准老太太怎么忽然提这茬,谨慎回答:“挺好的呀。”   姑奶奶盯着孙女年轻美艳的脸蛋,笑了下,说:“奶奶看得出来,言渡喜欢你,但是你好像不太喜欢他。”   韩锦书不知道老太太是从哪里得出的“言渡喜欢她”这一结论。她也不反驳,仍是甜甜笑着:“哪有。我们感情很好,我可喜欢他了。”   姑奶奶吃过的盐多过韩锦书吃过的饭,瞬间便看穿这个小孙女的心思,但却并未说破,只徐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丫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两个陌生人穿越茫茫人海走到一起,是莫大的缘分。”   韩锦书只管点头:“嗯嗯。”   姑奶奶继续:“言渡是个好孩子,好男人,好丈夫。姑奶奶希望你们俩好好的。”   韩锦书嘴角弯弯,就这样耐着性子认认真真听老太太念叨。   聊了不知多久,言渡去而复返,告知姑奶奶,捐功德修缮偏殿的所有手续都已经办好。   姑奶奶看言渡的眼神,慈祥得蹭蹭发光:“辛苦你了呀。”   言渡疏离一笑:“您不必客气。”   姑奶奶乐呵呵地瞧了言渡须臾,忽然似想起什么,对韩锦书说:“哦,对了。刚才听主持说,沿着这条小路走十几分钟就到后山。那儿有一颗祈愿树,在树枝上挂心愿卡,求什么来什么,灵验得不得了。锦书,奶奶累了想偷个懒,不如你和言渡去帮我挂吧?”   说完,姑奶奶拿出主持给的心愿卡,笑眯眯交到韩锦书手中。   韩锦书点点头:“好的。那你不要乱跑,就在这里等我们。”   “好。”   “有什么事就打电话。”韩锦书故意摆出严肃表情,再三叮嘱,“千万千万不要乱跑。”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韩锦书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心愿卡,突的一愣,疑惑道:“咦?怎么有三张?”   姑奶奶:“写了字的那张是我的。另外两张空白卡,是我帮你们两个要的。”   谢过姑奶奶,韩锦书和言渡便离开长吉寺后院,沿着姑奶奶指的小路朝后山方向走去。   西山享誉世界的美名,没有丝毫夸大。   从高处往远方眺望,层峦叠嶂,郁郁葱葱。小径旁种着某种叫不出名字的植物,苍穹碧蓝如洗,花树迎风摇曳,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一路上,韩锦书沉醉于眼前美景,掏出手机这儿拍一张,那儿拍一张,根本顾不上和言渡说话。   言渡从头到尾跟在她身后,瞧着她拍拍这,拍拍那,也没说话。   绕过一处潺潺溪水,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几件房舍出现在山野之间,粉墙黛瓦,古色古香,距离房舍约莫十米处的空地上,矗立着一株高大古树,虬枝盘错,树冠亭亭,树干上挂满了心愿卡和求姻缘用的红线同心结,火树红云一片天,壮观而绮丽。   韩锦书欣赏了会儿,接着便从包里拿出姑奶奶给的心愿卡,将其中一张空白卡片给言渡。   韩锦书:“给。这张是你的。”   言渡把卡片拿过去。   韩锦书又拿出随身携带的黑色签字笔,唰唰两下在小卡片上写道:   愿我父母健康平安,我姑奶奶长命百岁,我表姐重获幸福,我事业进步蒸蒸日上。全家人诸事顺利!   落款:韩锦书 祈   写完,顺手把笔也往身边一递。   言渡接过笔,安安静静地垂眸,在卡片空白处落下几笔。   最后,韩锦书收回言渡的心愿卡,折好,举起胳膊,将三张卡片齐齐挂上树枝。   一阵清风徐徐吹来。   折好的卡片被吹得翻开,她目光扫过那张心愿卡上的寥寥数字,怔住了。   回长吉寺的路上,两人仍是并肩无言。   走到一个小凉亭时,韩锦书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她清清嗓子,若无其事地问:“你许了什么愿?”   言渡神色冷淡,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   言渡:“我从不信鬼神。”   韩锦书没有再追问。脑子里乱糟糟的,不自觉地反复回忆起,刚才匆匆一瞥,被风吹开的卡片上那几个银钩铁划的字迹:   【愿吾妻锦书,事事如意。言渡诚祈】   莫名的,韩锦书心头微微发紧。   在她的诸多心愿里,言渡这个丈夫,没有席位占据半个字,只被她笼统地划入“全家”范畴。   而他许下的心愿,居然,是希望“吾妻锦书”,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说:   韩锦书:真的有惊到。   言渡:乖,老公疼你。   ——   评论区2分留言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26章   在祈愿树上挂完心愿卡, 韩锦书便和言渡一道原路折返回长吉寺。   彼时,姑奶奶正在和一个比她还老的奶奶,坐在一株菩提下聊天。   清风宝刹,古树悠远, 两个慈祥的老太太闲话拉家常, 画面看着很祥和, 也很美好。   韩锦书不忍打搅,同言渡一起站在不远处等。又过了好半晌, 姑奶奶无意间转过头, 才瞧见她的侄孙女与侄孙女婿。   这对小年轻远远地并肩而立,完美诠释了“一对璧人”这个成语,男俊女美, 气质绝伦, 养眼程度直逼十颗星。另一个老奶奶循着姑奶奶的视线看过去, 也被二人的容貌气度惊艳得一怔。   四人两组就这样彼此对望,你专注于看风景,却不知看风景的人在看你。   老奶奶远眺了韩锦书言渡半天, 忍不住压低声,对身边道:“老姐们儿, 这就是你的侄孙女和孙女婿呀?”   姑奶奶笑眯眯地点头:“是啊。”   “哎哟!不得了!女孩儿长得好, 男孩儿长得也好,登对得很呀。”老奶奶嘴里一阵念叨,又好奇地打听:“他们有小孩了吗?”   姑奶奶摇摇头,说:“还没有。他们俩都是大忙人, 事业有成, 兴许还不急吧。”   老奶奶便笑着感叹:“这样的一对儿, 生个孩子得多漂亮呀。”   “那肯定的。我这侄孙女和侄孙女婿, 两个都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的人物,他们能结成一对,全家都高兴得很,也都巴望着他们赶紧生小孩儿呐。”   姑奶奶同老奶奶说完这句,便抬起胳膊朝韩锦书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   韩锦书见状,这才和言渡一道走过去。   “心愿卡挂好了?”姑奶奶牵起韩锦书的手,温柔地拍拍她手背。   韩锦书点头: “嗯。三张都挂了。”   姑奶奶笑颜可亲,视线依次看过韩锦书与言渡,问道:“你们都许了什么愿?”   韩锦书面露窘态,不打自在地瞟了眼身旁的言渡,没有做声。   他的心愿只关于她。所以,她又怎么好意思让他知道,她的一切心愿,都与他无关。   言渡倒是一脸的从容淡漠。   他朝姑奶奶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说:“许的愿说出来,就怕不灵了。”   “哦,对对对!”姑奶奶经这一提醒,霎时拍了下脑门,“老糊涂了老糊涂了。就是,说出来就不灵了,得保密。”   姑奶奶这时又向两个年轻人介绍起身旁的老人,说:“锦书,言渡,这是张奶奶。”   后来韩锦书才知道,和蔼可亲的张奶奶家就住在西山山脚,无儿无女,五年前老伴去世后,成为孤家寡人的她便成了长吉寺居士。平日空闲时,老奶奶会到寺里来念念经帮帮忙,打发余生的枯燥时光。   中午时,张奶奶邀请姑奶奶和韩锦书言渡,一起去长吉寺的斋堂吃斋饭。   三人应邀前往。   吃完饭后,张奶奶又热情地将他们送到长吉寺寺门处,这才依依不舍地挥手作别。   返回市区的车上,照旧是言渡开车,韩锦书陪姑奶奶坐在后排。   阿斯顿马丁行驶在西山的盘山公路上,车窗外,满目清幽徐徐倒退。韩锦书单手托下巴,看着大片绿植发着呆,颇有几分心绪不宁。   姑奶奶察觉她的异常,轻声唤道:“锦书?”   韩锦书一刹回过神,转头望向老太太,晕开柔柔笑色:“怎么了姑奶奶。”   “你从祈愿树那儿回来开始就有点魂不守舍,随时都在走神。”姑奶奶慈祥的面显出几分担忧之色,拍拍她的脑袋,“快跟奶奶说,怎么了?”   韩锦书闻言,余光无意识扫过驾驶室里的言渡。   他开着车目视前方,脸色凉淡,无甚异常,似乎并不关心后座她和姑奶奶祖孙俩的聊天内容。   韩锦书瞧着言渡这副形象,再联想到他写在心愿卡上的愿望,不禁生出一种错觉。   难道刚才那不经意的一瞥,是她看错?   不是都说,山野林间经常会出现调皮捣蛋的小鬼,蒙住人的眼睛,迷乱人的心神,让人视黑为白,指鹿为马。   可问题在于,哪个小鬼这么胆大嚣张,敢蒙她的眼也就算了,还敢捣言渡这个活阎罗的乱?   胡思乱想的同时,韩锦书已经整理思绪,收回了偷觑言渡的目光。她朝姑奶奶挤出个笑容,回答道:“没什么,姑奶奶。最近我特别忙,可能太累了,之后休息休息就好。”   听韩锦书这么说,姑奶奶眼中的关切更浓,说:“听你爸妈说,你是个工作狂。按理说,你勤奋努力,肯用功肯拼搏,这很好,但万事都要个度。年轻时没日没夜拼事业,老了落下一身病,得不偿失啊。”   韩锦书忙颠颠地点头:“嗯,您说得对。我记住了。”   姑奶奶:“马上就是国庆,今年你总该给自己放个假了吧?”   韩锦书回答:“最近这么忙,就是因为我国庆想休假,找个地方放松几天。”   “这还差不多。”姑奶奶满意地笑,稍作思索,提议道:“过两天我就回兰江,你国庆不如回我们兰江来玩几天?”   韩锦书原就没想好国庆度假的地点,听见“兰江”二字,她双眸霎时一亮。   兰江这座小城,虽不及大城市的繁华,但人文气息浓厚,生活节奏舒缓,闲适安逸,很适合放松。加上韩锦书曾在兰江学习生活过一年,在那里还有不少老同学老朋友,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回去看看,和大家伙聚聚。   思量几秒后,韩锦书一口应下:“好呀,我也很想回去看看。”   姑奶奶笑意更浓,像多年前那样,抬手捏捏韩锦书的脸颊,语调眼神全是十足的宠溺:“那奶奶就先回去打扫屋子,等着我的小锦书回家。”   韩锦书腻腻歪歪靠进老人怀里,“谢谢奶奶。”   姑奶奶摸着侄孙女的头发,忽然又想起什么,抬眸看向言渡,说:“言渡,锦书要回兰江过国庆,你应该要陪她一起吧?”   韩锦书:“。”   韩锦书表情微僵,正要开口说不用,言渡的嗓音却先她一步响起。   通过后视镜,言渡朝老太太露出一抹温和清雅的笑,答说:“这是自然。”   姑奶奶笑问:“你以前去过兰江吗?”   言渡神色平静,摇头说:“没有。”   “那这次更要去看看了。”姑奶奶笑得眉眼弯弯,念叨着:“我们兰江呀,可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   进城高速有点堵车,下午五时许,韩锦书和言渡才将老太太送回韩锦书爸妈那儿。   吃过晚饭,两人告别姑奶奶和韩父韩母,驱车回扶光公馆。   途中,韩锦书沉默多时,终于深吸一口气,开口:“言渡。”   言渡:“嗯。”   韩锦书转过头,目光定定落在他流丽如画的侧颜上。她很认真地说:“你其实真的没有必要,答应我家里人的所有要求。”   黑色阿斯顿马丁车速减缓,靠边刹车,最后停下。   言渡熄灭引擎,脑袋往后一仰,随意而散漫地靠向座椅靠背,神色一如既往的冷静。   他淡淡地说:“继续。”   “比如说,我妈让你带姑奶奶去西山,你如果不想去,完全可以推辞,我不会对你有任何意见。”韩锦书扶了扶额,“我们都是把工作置于一切之上的人,所以我非常理解。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像这样牺牲整整一天时间陪一个老太太烧香拜佛,毫无意义,言总何必这么委屈自己。”   言渡安静听她说着,点了下头,“继续。”   韩锦书又道:“刚才姑奶奶让你陪我回兰江过国庆,你如果不想去,也可以不去。你不用有所顾忌,夫妻义务里面没有‘丈夫必须陪妻子旅行’这一项。”   言渡还是点头:“继续。”   噼里啪啦说完这一堆,韩锦书把脑袋转回去,闷闷盯着自己光秃秃的指甲盖,心乱如麻。   好半晌,她才说:“没了。”   言渡的语气很平静:“你说完了?”   韩锦书说:“嗯。”   “好。现在轮到我说。”言渡食指敲了下方向盘,侧过头,视线看向她,道,“陪姑奶奶去烧香,我不觉得是在耽误时间毫无意义。姑奶奶于你而言是很重要的长辈,我作为你的丈夫,就应该和你一起尽些孝道。”   韩锦书被这番有理有据铿锵有力的言论给噎得一时失语,半天才挤出一句:“……好吧。”   说完,她瞄他一眼,又道:“你国庆如果有其他安排,就忙自己的吧,姑奶奶那边我去跟她说,她不会怪你。”   言渡说:“我没有其他安排。”   言渡说:“正好要休假。”   韩锦书:“……”   韩锦书难以置信。她和言渡结婚两年,这位暴君每年的工作状态和她一样,都几乎是全年无休。她实在不明白,日理万机如他,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闲。   韩锦书做了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和镇定,接着说:“我国庆要偷个懒休假,你也要休假,这么巧吗?”   言渡挑眉瞧她:“怎么。只许你偷懒,不许我休假?”   韩锦书彻底服了。   这场交谈,暴君的态度始终都很冷静,导致她拳拳打在棉花上,已完全泄气。   俞沁说得很对,言渡的城府,深不可测,凭区区一个她,确实无法参透。   既然参不透,那就不参。   韩锦书决定躺平,随便了,要一起回兰江,那就回吧。度个假而已,仔细想想,不过就是和言渡朝夕相处个十天不到。   而且。   经过这段时日的频繁接触,她发现,好像和暴君单独相处,并不如她想象的难受。   言渡对她,似乎还不错。   思索着,韩锦书心里乱乱的,索性放倒座椅,躺下去玩手机游戏。   言渡重新发动了引擎。   经过一处红绿灯时,一阵手机铃声在安静的车厢内响起,叮铃铃,叮铃铃,显得很是突兀。   响了会儿,没人接。   言渡往身侧看了眼。韩锦书闭着眼,已经睡着,原本被她捏在手里的手机滑落下去,掉在了座椅下面的脚垫上。   言渡开着车,腾不出手给她捡手机,只好唤道:“锦书?”   睡梦中的韩锦书皱起眉毛,还没醒。   言渡音量微抬:“老婆你手机在响。”   韩锦书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整个人迷迷糊糊,手胡乱在膝盖上摸索。半天摸不到。   言渡:“在你脚边。”   她不满地嘀咕了句,终于弯腰把手机捡起来,看一眼来电显示,是俞沁。她接通电话。   韩锦书口齿不清地应道:“歪沁姐。”   “我妈让我带给你带个东西,你什么时候有空?”俞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小姨?有东西给我?”韩锦书稍微清醒了点,满腹疑问:“什么东西。”   俞沁回答:“听说是专程给你和你老公言渡买的礼物。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韩锦书讲着电话,随便扫了眼汽车显示屏上的地图,发现了什么。她眨眨眼,连忙又问:“你这会儿在哪里?”   俞沁苦逼兮兮地说:“在公司。是的我好惨,又在加班。”   韩锦书:“那正好了。我就在你公司附近。五分钟之后你带着东西下楼。”   俞沁不解:“你怎么在我附近?”   “刚从我爸妈家出来。”   “OK OK。那我这就准备准备下来。”   *   五分钟后,阿斯顿马丁停在了俞沁公司的写字楼下。   韩锦书老远就瞧见一道抱着个大纸袋的纤细身影。她只身下车,走到俞沁跟前惊疑地打量,“这么大一包,什么呀?”   “我妈能买什么礼物,估计就是营养品之类的。”俞沁直接将大纸袋塞进韩锦书怀里,无意间低下头,注意到韩锦书脚上的草编鞋。她愣了:“你这配的什么潮流单品?”   韩锦书一囧,不愿跟俞沁细说草鞋的由来,只道:“好了好了。我先撤了,回头聊。”   “欸……”   俞沁还想说什么,却看见韩锦书已经朝她挥挥手,踩着草鞋头也不回地上了路边一辆纤尘不染的黑色轿车。   俞沁认识那辆车和车牌。那是言渡的车。   俞沁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纳闷儿这个小野马似的表妹,和她那位暴君“塑料老公”,怎么忽然变得形影不离,如胶似漆了。   *   韩锦书抱着大口袋回到车上。   言渡见她怀里那么大一包,问:“什么东西。”   “不知道呀,小姨送的。”韩锦书拉上车门,边给自己系安全带边随口回道,“我姐说是给我和你的营养品。”   袋里东西太多,因为韩锦书侧身的动作,几个金色盒子从纸袋里掉落出来。   其中一盒,不偏不倚,刚好就落在言渡脚边。   言渡随手拾起那个盒子,垂眸打量。   韩锦书也好奇地凑过来,想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一看,她直接傻了。   金色包装盒上赫然写着一串大字:补肾壮阳颗粒,精选牦牛鞭,备孕必备大礼包!送亲人送朋友,送长辈送晚辈,有面子有心意!   韩锦书:“。”   言渡:“。”   整个车厢陷入一番诡异的寂静。   片刻,在韩锦书注目礼下,言渡慢条斯理将包装盒翻到背面,浏览起了成分简介及使用说明。   嗯?   使用说明???   韩锦书:!   搞什么。还真打算吃吗!   她回过神,一把从言渡手里夺过那盒壮阳丸,塞回纸袋子里,涨红了脸蛋清清嗓子支吾道:“小姨不了解情况,这个东西,你……你无视就好。”   言渡现在就这么可怕,再吃几盒壮阳丸,她怕自己会米青尽人亡。   言渡侧目,深不见底黑眸直勾勾看向她,而后轻轻一挑眉,道:“小姨确实不了解。”   韩锦书:“唔?”   言渡饶有兴味地说:“有的人动不动就晕过去。该好好补身体的,确实不是我。”   “…………”   话音落地,韩锦书从耳根到脖子全都唰的红成番茄色:“你莫名其妙说这个干什么!我才没有!”   啊啊啊。这是可以说的吗!迅速给她闭嘴。闭嘴!   车窗外一束灯光晃动过去,言渡视线扫过姑娘羞红的脸蛋和耳朵,只觉可爱,倾身贴近她,用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道:“明明你很快乐,也喜欢得要命。为什么不肯承认?跟你老公还害什么羞。”   呀……   她的耳朵!   黑漆漆的车厢内,他亲昵耳语,谈论起这样私密的话题,韩锦书羞得快要浑身着火。清晰感觉到,言渡微凉而又粗粝的指尖,又一次轻轻捻住了她的耳垂。   尽管面红耳赤,心跳如雷,连呼吸都无法维持正常频次,韩锦书依旧嘴硬地怼回去:“我对那种事喜欢得要命?言总在搞笑吗,喜欢得要命的明明是你。”   话音落地,言渡将韩锦书的脸蛋转过来,迫使她与他对视。   言渡说:“韩锦书小姐,我有必要纠正你一下。”   韩锦书瞪着言渡近在咫尺的冷峻脸庞,竭力稳住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淡定:“我哪里说得不对?”   “我对你可不是喜欢。”他食指慢条斯理勾起她的下巴,薄润的唇每次开合,都若有似无浅吻着她的颊,低声说:“是爱不释手,无法自拔。”   作者有话说:   言渡:终于引起宝贝老婆的关注了!开心心!!!   韩锦书:……哼。   ————   评论区2分留言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27章   当言渡说完“对她爱不释手, 无法自拔”后,韩锦书再次深深地陷入了沉默。   她面红耳赤无言以对,怀疑这位暴君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开黄腔,并且掌握了充分证据。   韩锦书由衷觉得, 近段时日, 言渡变得越来越不像他。   又或者, 之前那种高岭之花清冷禁欲相,只是暴君的伪装, 现在这副, 才是他的真面目。   他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骚男人。   *   回到浮光公馆随便冲了个澡,韩锦书躺回床上,举起手机翻相册。   西山美如画, 白天拍的所有照片, 都可以原片直出, 甚至连滤镜都可以省去。她大致将所有照片浏览了一遍,选出九张,准备发个朋友圈。   这么漂亮的景物, 自然要配个诗情画意的文案。   韩锦书思索几秒,在空白框格里敲下【山高水远舟难渡, 闲云野鹤任平生】这行文字后, 摁下了发送键。   一分钟不到,点赞评论的人数便有十几个。   韩锦书随手翻着微信众好友的留言。   世纪广场H家Selina:拍得真好。漂亮【鲜花】【鲜花】   太平路积家销售小袁:去长吉寺了吗?听说很灵【憨笑】   姚荟荟:怎么没有美美自拍,差评【抠鼻】   尤莉:难得见老大发一次朋友圈。美丽的风景【爱心】   宁黎黎:上周刚去过,索道检修, 希望你没有穿错鞋。   俞沁:冷不冷, 下周末我也准备带橙子去玩一圈。   梁英南:热烈祝贺朋友圈失踪人口回归。   ……   其实, 韩锦书二十来岁的时候也是只话痨。今天喝了什么奶茶, 去了哪里玩,穿的哪套新衣服,她都喜欢拍照记录发朋友圈。   只是这几年,随着年岁渐长,她发朋友圈的频率便开始降低。   不是刻意控制自己的分享欲,而是她好像越来越懒,懒到失去了分享欲。   韩锦书曾经也对自己心态的转变感到不解,上网一查,发现当今社会,和她有着同样心态的人还不少。   在某社交软件上,有个大V博主曾提问:不喜欢发朋友圈的人是因为什么?   韩锦书顶着小号匿名回答:因为懒。   懒得修图,懒得编辑文案,懒得回复留言。   韩锦书这条言简意赅的三字评论,在网友们的附和点赞下,被顶到了前排。   今天距离她发上一条朋友圈的时间,已经过去整整四个月,因此,对于这条突然空降的风景图朋友圈,一众微信好友都很兴奋,点赞的点赞,留言的留言。   韩锦书今天倒是难得地有兴致,逐一回复起大家的评论。   【谢谢】   【就是专程去长吉寺呢】   【待会儿我拍一张私聊发你】   【西山很美,所以多拍了几张。】   ……   数分钟后,点赞评论仍在剧增。   韩锦书打字回复得手酸,不得已,只好学着裴婉词女士一贯的操作,在评论区写下【统一回复:谢谢亲们的点赞和夸奖】   接着切回微信聊天界面。突的,看见聊天界面上方位置弹出来一个陌生头像,在头像的上方角落里,还有个红色数字“3”,提示对方发来了三条未读消息。   韩锦书看了眼陌生头像的微信名:范逐日。   回忆须臾,她想起来了。   范逐日,逐日集团的董事长,女星孙晓佳的金主,大腹便便,非常油腻。曾经出现在孙晓佳组的饭局上,和韩锦书吃过一次饭。   韩锦书点进那条对话框。   范逐日:好些日子没有联系过,不知道韩院长忘记范某没有?   范逐日:韩院长拍的照片很美【玫瑰】【玫瑰】   范逐日:山高水远舟难渡,闲云野鹤任平生。好,太好了!想不到韩院长不仅人长得漂亮,还这么有文采【大拇指】   韩锦书:“……”   老实说,韩锦书对这个油腻老总没什么好感,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回复了一条。   画皮小能手:谢谢。这文案不是我写的,我只是随便找了个网句用。   范逐日:哦,原来是这样。能找到这样的句子,你眼光也很好【露齿笑】。   画皮小能手:……   范逐日:韩院长明晚有空吗?最近我们的新餐厅刚开业,不知道韩院能不能赏脸,和我一起去品鉴菜品,给我的新餐厅提点你的宝贵意见?【抱拳】   看着范董发来的新消息,韩锦书嫌烦,懒得回复,面无表情地设置了个屏蔽此人消息,并删除了对话框。   就在这时,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吸引了韩锦书的注意。   她转过头去。   言渡又是那副美人出浴的造型。腰间缠条白色浴巾,赤着上身,赤着大长腿,黑色短发湿漉漉,搭配那张冷淡漠然的俊脸,浑身上下透出一种凉薄到极点的性.感。   色.气撩人。   韩锦书收回视线,低着头继续玩手机。玩着玩着,视野里闯入一只修长如玉的手,递给她一个……   吹风机?   韩锦书茫然地抬眸,看向他:“干嘛?”   言渡说:“帮我吹头发。”   韩锦书很想回一句:言先生自己没手吗。   但话到嘴边,想起他之前不仅给她吹过头发洗过澡,还帮她清理过醉酒呕吐后的秽物,又给硬生生咽回喉咙。   静默片刻,韩锦书接过吹风机,将插头接通电源,然后面露微笑,朝言渡比了个标准的“请”手势,示意言总请坐。   言渡弯腰坐在了床沿,下颔微敛,等着她的吹头发服务。   韩锦书摁下开关,薅过言渡的脑袋,举着吹风机在他头顶晃啊晃,边胡乱地吹,边扒拉他柔软的头发丝。毫无章法。   他个子很高,即便是坐着,也比站姿的她矮不了多少。   双手举起的动作,令韩锦书睡衣的下摆往上滑,露出一截白生生的细腰。   言渡眸微垂,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片若隐若现的雪白。   看了一会儿,他伸出双手,握住她的腰,轻轻一提,毫不费劲地便将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   韩锦书瞬间面对面坐在了他腿上。   韩锦书:“……”   清冽的乌木香朦朦笼罩而来,熏得韩锦书有点懵。   她举着吹风机,诧异地睁大眼睛望向言渡:“做什么?这个姿势还怎么给你吹头发呀?”   “不吹了。”言渡从她手里拿过吹风机,关了电源随手扔旁边。   韩锦书:“为什么?”   言渡勾起她的下巴,薄唇贴近她,低哑性.感的嗓音里缠尽无边夜色:“因为,我想吃你了。”   短短几秒,红潮从韩锦书的脸蛋脖子,直直蔓延到脚趾头。   她试着挣了挣,朝他发出灵魂质疑:“言渡,你不觉得,我们实在太频繁了吗?”   言渡说:“哪里频繁。”   韩锦书:“……”   韩锦书诧异地瞪大眼睛,向他比划:“一周一共就七天,我记录过,我们最多的一周超过十次,还不频繁吗?其它夫妻哪对像我们这样。”   言渡听姑娘碎碎念,脑袋埋进她香软的颈窝,蹭了蹭,“你怎么知道其它人什么样。”   韩锦书小声支吾:“我跟我姐聊过。我姐说,其它结了婚的男女,大多一周两三次。”   言渡亲亲她的脸蛋,哑声问她:“我疼你,你不喜欢么。”   韩锦书红着脸,回答:“喜欢。”如果不是身体非常契合,以她的性格,也不可能对他予取予求每次都配合。   这姑娘有时呆呆的,实在诚实得可爱。言渡低笑出声:“喜欢就好。情书小姐,我教过你怎么享受我的取悦。”   再之后,偌大的卧室陷入旖旎的黑暗,她人被他吞没,再也说出不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言渡:让老婆爱上我的第一步,是让她爱上我(坚定握拳)   韩锦书:……?   ————————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28章   韩锦书不太习惯在上面, 但言渡很中意。她不知道缘由,也不知道怎么问缘由,回回也就由着他来。   他疼爱她时,总是强势至极, 但与此同时落在她身上的吻, 又总是极尽所能的温柔。   以致韩锦书经常生出一种错觉, 不知道究竟哪一面,才是真的言渡。   总之这一晚, 韩锦书就这样面对面坐在言渡腿上, 呜啊呜,哭到了半夜。   次日,她整个人着实疲惫到极点, 醒来的第一件事, 就是拿起手机给俞沁发消息, 埋怨道:小姨给言渡送那些营养品,是嫌我命太长吗?   城市另一端。   俞沁端详着小表妹发来的这行文字,陷入了沉思。成熟女性的睿智, 让她不到十秒就顿悟了小表妹带着颜色的弦外之音,敲字回复:   【看来昨晚很劳累。辛苦辛苦。】   画皮小能手:【大哭】   画皮小能手:你在干嘛呢?   俞沁:今天橙子幼稚园搞秋游活动, 要家长们带着孩子十点钟到游乐场大门口集合, 我和橙子正在去的路上。   画皮小能手:OK。路上小心。   俞沁:嗯,之后有空再聊。我先忙橙子这边。   回复完韩锦书,俞沁收起手机放回手提包里,转头看窗外, 见汽车已经驶入游乐场附近街区。   俞沁吩咐司机:“这段路小朋友很多, 开慢点。”   “好的俞总。”   坐在安全座椅上的梁丞丞很兴奋。他拍着小手, 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眨啊眨, 望着俞沁道:“妈妈,你好久没有陪我来游乐场了,今天好开心!”   俞沁眼底漾起笑,伸手摸摸儿子的小脑袋:“这段时间妈妈太忙啦。今天妈妈陪橙子好好玩,补偿你,好不好?”   “好!”   不多时,银灰色商务车在银河市游乐场正大门前停下。俞沁跟司机打过招呼后,牵着梁丞丞下车,岂料母子二人刚转身,便看见一道无比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男人西装革履,容貌英俊,活脱一个上流社会的精英模样。他手里牵着一只硕大的米老鼠气球,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似等待着什么。   俞沁脸色微冷,别过头去装作没看见,打算牵着儿子离开。   梁丞丞却满脸惊喜的表情,大声喊道:“爸爸!”   梁翰林扭头。看见俞沁和孩子,他面色有刹那的僵滞,愧疚,不安,羞耻,懊悔……种种复杂情感交织在一起,最终归为一个不太自在的笑容,迈步走向了一大一小。   事到如今,俞沁对梁翰林只剩下浓浓的厌恶。但碍于在孩子面前,不能表露,只好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梁翰林把米老鼠气球递给梁丞丞,顿了下,迟迟回答说:“昨晚丞丞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今天幼稚园有秋游活动。”   “有我这个妈妈在,已经足够了。”俞沁语气微沉。   两人说话间,幼稚园的老师和其它小朋友也都已赶到。梁丞丞跟爸爸妈妈打了个招呼,然后便找其它同学玩儿去了。   望着儿子一蹦一跳的小小身影,俞沁不再维持与梁翰林的表面和平。她冷冷道:“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梁翰林皱眉:“沁沁……”   “别这么叫我。我听着犯恶心。”   “……好吧,俞总。”梁翰林深深叹了口气,道,“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和橙子,但是我是橙子的父亲,你不能剥夺我见我儿子的权利。”   闻听此言,俞沁怒极反笑,只觉无比讽刺:“梁翰林,有你这样的父亲,是橙子的耻辱。如果橙子不是年纪小,还什么都不懂,你觉得他会想见到你吗?滚吧。”   梁翰林还想说什么,俞沁却不想再听他废话。眼瞧着老师带着小朋友们开始检票入园,俞沁迈步便要跟上去。   情急之下,梁翰林阔步上前,一把捉住了俞沁的胳膊。   俞沁被他大力弄痛,怒斥道:“你干什么?”   “俞沁,你知道我们的婚姻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吗?”梁翰林眼睛通红,仿佛压抑多年的积怨一瞬爆发,“就是因为你从来都这么我行我素,根本不在乎我的想法!我出身低,不如你,所以你就可以随便践踏我的尊严吗!你和你的爸妈,你的所有家人,为什么永远学不会尊重我!为什么!”   两个成年男女,在游乐场大门前拉拉扯扯争执不休,引得路人纷纷投来目光。   就在这时,一道人声突兀响起,冷冷说道:“大庭广之下对一个女士动手动脚,未免太过失礼。”   俞沁循声转过头去,微微一惊。   对方穿着白色卫衣和浅色长裤,手里拿着一台相机,年轻温雅的面容隐含薄愠。   竟然,是徐莫衡。   看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男人,梁翰林十分不满:“这是我和她两个人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不需要你一个路人来插话。”   趁着梁翰林说话的功夫,俞沁手臂后撤用力一甩,终于挣脱他的禁锢。   见状,梁翰林又想去抓俞沁,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却上前几步,稳稳挡在了俞沁身前。   梁翰林身高有一米八,但年轻男人的个头却比他还要高出几公分。他恼羞成怒,忍不住大声质问:“你是谁?”   “我是俞小姐的朋友。”徐莫衡说,“请你自重。”   “朋友?”梁翰林皱眉。   他目光在徐莫衡和俞沁脸上来回看了几圈,脑子里升起一个猜测。下一刻,他意味不明地望向俞沁,道:“俞沁,这小白脸不会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吧?”   俞沁恼火,正要否认,徐莫衡却先她一步开了口。他讽刺而冷淡地说:“是与不是,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梁翰林情绪有些失控,“我是她前夫!”   徐莫衡缓慢勾起唇:“哪条法律规定,俞小姐交往异性需要向前夫报备?”   梁翰林被呛得一阵支吾。没等他继续出声,一旁的围观群众已经开始指着他,议论起来。   “离婚了还对人家一姑娘拉拉扯扯,这不是性.骚扰吗?”   “就是,还管人家交朋友。关他什么事。”   “这姑娘手都被他抓红了,不会还想动手打人吧?”   ……   听着耳畔的各种质疑,梁翰林一张脸顿时黑成锅底色,半天说不出话。片刻,他看了眼俞沁,又看了眼挡在俞沁面前的徐莫衡,转身忿忿地走了。   闹剧收场,围观群众也纷纷散去。   俞沁揉着发红的手臂,对徐莫衡感激道:“谢谢你啊,小徐老师。”   “举手之劳而已。”徐莫衡说。   俞沁有些好奇:“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拍写真,刚好看见那人拽着你不松手。”徐莫衡说着,目光看向远处。   俞沁循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只见数米远外站着好些助理模样的人,有的抱衣服,有的提化妆包,有的拿打光板,而众人被人簇拥着的中央,是一个穿黑西装的短发美人。她浑身的气质偏向于中性,长了张冷淡的厌世脸,妆容不浓,五官精致。   与徐莫衡颇有几分神似。   俞沁反应过来。那名短发的中性美人,正是徐莫衡的姐姐,坐拥百万粉丝的蜂后酒吧老板娘,徐莫微。   徐莫衡问:“俞总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哦,我儿子的幼稚园今天在这里办活动。”俞沁说着,这才一拍脑门儿想起什么,微笑道,“徐老师,你忙,我先进去了。再见。”   说完朝徐莫衡礼貌地点了下头,转过身,快步跑向游乐场检票口。   *   下午三点,秋游活动在小朋友们的依依不舍中宣告圆满结束。   俞沁牵着梁丞丞的小手,等橙子和老师同学一一道完别后,母子二人走出了游乐场。   路过一家买零食的小店,梁丞丞看见一只小猪佩奇形状的冰淇淋,移不开眼经。   俞沁面上露出宠溺的笑,弯弯唇,买了一个给他。   “谢谢妈妈!”梁丞丞开心地拍拍小手,边吃冰淇淋,边好奇地问:“对了妈妈,爸爸今天怎么没和我们一起玩?他不是都来了吗?”   俞沁捏捏儿子粉嘟嘟的脸蛋,轻声道:“爸爸工作比较忙,以后陪橙子的时间会少一些。”   小橙子听后,耷拉下小脑袋,有些失落:“好吧。”   司机开着车来到大门口。   俞沁抱起梁丞丞,把他放在儿童安全座椅上系好安全扣,然后从另一边上了车。   司机问:“俞总,回家还是公司?”   俞沁木然地望着被橙子捏了一整天的米老鼠气球,沉吟半晌,才淡淡地说:“公司吧。”   “是。”   橙子啃着冰淇淋,糊得鼻子上都是奶油。   俞沁抽出一张儿童纸巾,细细替儿子将脸蛋擦干净。看着孩子与他父亲几分神似的眉眼,她一阵出神,无意识便回忆起了她和梁翰林的那些年。   梁翰林的三十二年人生,如果没有后来的婚后出轨这一出,那就是妥妥一个“凤凰男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励志故事。   他出生在梵岭,祖上世代务农,直到他父母那一辈才面前走出大山,省吃俭用好些年攒够首付,在当地的县城按揭下一套房。   梁翰林从小到大,听到的父母对他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你一定要好好念书,只有知识才能改变你的命运,你是全家的指望”。   因此,梁翰林自幼便非常的刻苦,勤奋。   从小学到高中,年年考试,他都是雷打不动的全校前三名。   小地方的孩子上学通常较晚,寒窗苦读十二载,终于,在梁翰林二十岁这年,他迎来了改变命运的契机,高考。   众所周知,高考是寒门学子实现逆袭的唯一途径,也是底层人民实现阶层跨越的唯一机会。梁翰林是幸运的,高考结束,他以629分的高分被银河市一所知名高校录取,结识了同为校友的俞沁,与之相知相恋。   这段经历,至今都是梁翰林家乡的一段神话。   那座小县城里的家长们,都将梁翰林视作榜样,用他的故事激励着一众家境贫寒的孩子。   只有梁翰林自己知道,他和俞沁之间有一条无形的鸿沟。   过于悬殊的家境,造就了两个人迥然不同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   甜蜜的热恋期过后,他和俞沁开始因为各种事发生矛盾。   在梁翰林努力申请奖学金,靠做家教赚的收入补贴家用时,俞沁随便逛一次街,便可以花掉他几个月的生活费。   梁翰林试着和俞沁沟通,告诉她挥霍金钱虽能带来一时的快.感,但勤俭节约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彼时,少女时期的俞沁并不理解。在她看来,上千块的护肤品,上万块的长筒靴,都只是正常消费,她从小到大一直如此,何来“挥霍”一说。   但,天真无邪的大小姐并未因此看低这个做事一板一眼的穷小子。   相反,她认为他人帅气,头脑聪明,文质彬彬,还有一股子淳朴至极的可爱劲。喜欢得不得了。   俞沁毕业典礼这天,俞父俞母盛装出席来到学校,见证女儿的授位仪式。   俞沁兴冲冲地将梁翰林拖到二老跟前,满脸骄傲地宣布:这是她秘密交往了三年多的男友。   俞父俞母惊讶之余,简单问了问梁翰林家里是做什么的。   那一刻,前所未有的自卑侵袭了梁翰林四肢百骸。他窘迫得耳根都红透,只能如实相告。   俞父俞母听后,表情依旧含笑如常,只是眼底的神色却明显冷淡下去。当晚,二老便将俞沁叫到跟前,说她和梁翰林不合适,要她分手。   俞沁不肯,在家里又哭又闹地砸东西,就是铁了心要和梁翰林在一起。   没多久,这事便在俞家的亲朋之间传了个遍,没有一个亲戚朋友支持俞沁“追求真爱”,就连表妹闺蜜韩锦书,都找上门来苦口婆心,劝她不要头脑发热。并非看不起家境贫寒的男孩,而是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势必会出大问题。   对于所有劝说,俞沁左右进右耳出,甚至闹起了绝食。   可怜天下父母心。俞父俞母拿自家的宝贝闺女没办法,最终妥协,不仅同意了这桩婚事,还直接把梁翰林招进自家企业,让他和俞沁一起工作。   梁翰林也算争气,在岳父和妻子的帮助下,短短几年他便突飞猛进,创立了自己的公司。   俞沁本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梁翰林冲破艰难万阻走到一起,到头来,这场爱情会以如此丑陋的方式收尾。   俞沁嘴角浮起一丝半是自嘲,半是感慨的笑,忽的,一阵手机提示音中断了她的回忆。   俞沁拿出手机。是一条微信消息。   发信人的备注名,是“宣传片摄影徐莫衡”。   俞沁微愣,迟疑地点开对话框。见徐莫衡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零食店门口,她弯着腰,正在摸小橙子的脑袋,橙子小小一只,吃着冰淇淋,朝她露出灿烂可爱的甜笑。   画面色彩明媚,温馨而活泼。   下一瞬,徐莫衡发来一条消息,写着:顺手拍的照片,希望能让俞小姐忘记不愉快,有份好心情。   俞沁嘴角不自觉弯起一道弧,回复:多谢徐老师。   *   距离国庆节还有最后两天,韩父韩清柏让秘书订好了姑奶奶返回兰江的机票,由韩锦书和言渡亲自将老太太送到机场。   离别前,姑奶奶念叨了好几回,要韩锦书假期带着言渡回兰江。   韩锦书难却姑奶奶的盛情,笑着连声应好。   次日,她早早便来到医美中心,安排国庆期间的工作内容。   这一忙就忙到了中午,随便在食堂解决了个午饭,韩锦书回到办公室正准备继续看文件,一阵嘈杂声却兀然传来。   “抱歉女士,请您先在前台做登记,稍后我们会为您安排咨询师。”这是姚荟荟温柔的嗓音,极有礼貌。   “做什么登记!安排什么咨询师!我才不是来整容的!”这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咋咋呼呼,声调尖锐。   “那请问您来这里有什么事?”   “我找韩锦书!那个叫韩锦书的女的,把她给我叫出来!”   “您找我们院长?”姚荟荟察觉出对方来者不善,但还是笑着说,“现在是午休时间,我们院长在休息,请您在待诊室稍候片刻。”   “等?等个屁!韩锦书!”女人的嗓门儿瞬间拔高几个度,大声叫嚷:“韩锦书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怎么,有胆子勾引别人老公没胆子出来见我?”   “女士!女士请您留步!女士……”   紧接着便是“砰”一声巨响。院长办公室的门被人猛从外面推开,力道极重,门板摔在墙壁上又重重反弹回去,吱嘎吱嘎摇啊摇。   韩锦书:“。”   电脑前的韩锦书有点茫然地抬起头。   门口出现了两道身影。最先映入韩锦书眼帘的,是一个身穿手工西服的中年男子,啤酒肚,体型浑圆,占地面积庞大,而他身旁则是一个身着碎花连衣裙的漂亮女人,烈焰红唇,面相凶悍。   韩锦书觉得这中年男子的脸,讨厌得有些面熟。微蹙了眉头,在记忆中查找一番,终于想起来。   孙晓佳的金主,范逐日。   看见韩锦书,范董眼中明显略过了一丝慌乱,但还是强自镇定着,梗着脖子僵着脸,没有说话。   他身旁的红唇女人则踩着高跟鞋妖妖娆娆走进来,目光在韩锦书脸上打量一圈,冷哼道:“你微信上那个,就是她吧?”   范董清清嗓子,硬着头皮嗯了声:“对。”   红唇女啧啧两声,语气阴阳怪气到极点:“开着这么大一家整形医院,这张脸整得果然还真是不错呀。”   韩锦书眸色微凉,从办公椅上站起身,语气平平道:“这位女士,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还好意思问我找你什么事?”红唇女俨然一个泼妇,瞪大眼,把手里拎着的铂金包往办公桌上一砸,怒极反笑。   这时,整个医美中心都听见了院长办公室这边的动静。   不少工作人员和顾客们都围了过来,不明所以地聚集在门口处,好奇地悄悄张望。   红唇女回转身,朝着一群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大声道:“各位!这个女的是个不要脸的小三,她勾引我老公!”   话音落地,现场登时炸开锅。   “可别说我无凭无据冤枉她!我今天把我老公也带过来了,就是为了当面对质!”红唇女说着,揪着肥胖中年男的领子往前一拽,狠狠道:“你自己跟大家说,怎么回事。”   范董明显是个妻管严,在红唇女面前,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沉默好几秒,才道:“我和韩小姐……我和韩锦书是一场饭局上认识的。当时她非要加我微信,还硬拉着我喝酒玩儿游戏,对我暗送秋波……”   “大家都听到了?”红唇女皮笑肉不笑,“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想破坏我的家庭,今天我来这里,就是要讨个说法,让韩锦书当众给我和我老公道歉。”   听完夫妻俩的话,姚荟荟怄得差点吐血,怒道:“你们胡说什么!我们韩院是结了婚的人,怎么可能勾引你老公!”   “不可能吧……”一个顾客也提出了质疑。她看了眼其貌不扬身材像个球的范逐日,又看了眼韩锦书,实在难以相信:“韩院,会勾引他?”   “结了婚还不安分,那更加可耻!”红唇女不依不挠:“我们逐日集团可是上市公司,这种已婚的狐狸精我见多了,瞒着自己老公在外面乱搞,不就是图我老公家大业大资产雄厚?”   一旁。   韩锦书闭眼捏了下眉心,已经没有闲情再听这对夫妻演双簧。她拿起内线座机,摁下一个键,寒声说:“麻烦来几个安保。”   “怎么?做贼心虚想赶我们走?”红唇女发了疯似的尖叫,“我看你这破医院不想开了吧!惯三!”   仿佛是早有预谋,就在红唇女厉声吼完这一嗓子后,门外竟忽然不知从哪儿窜出一大群媒体记者,有的扛摄像机,有的拿话筒,配合得极其默契。   记者甲:“韩锦书小姐,此前早有消息传出你和言氏集团CEO关系匪浅,现在又和逐日集团的董事长闹出绯闻,请问你对此有何解释?”   记者乙:“韩锦书小姐,你最近频繁被爆出丑闻,是否为刻意炒作给盛世医美加热度?”   记者丙:“请问范太太刚才所诉是否属实,你对此有何说法?”   记者丁:“请韩院长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谢谢!”   ……   七嘴八舌,现场乱成一团麻。   姚荟荟慌了神,一面阻拦那些记者一面大惊失色道:“安保呢!这些记者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安保!”   就在这时,一道嗓音却穿过重重人墙,平平淡淡地响起。只说了两个字:“借过。”   这声线冷漠凛冽,不怒自威,只短短半秒,便令周围冰冻三尺。围观人群以及各路准备蹲个大丑闻的媒体人员都是一怔,完全是身体本能,往两旁让开,如摩西分海般,从中间空出一条通道来。   几道穿西装的高个儿身影便这样畅通无阻地穿越人潮。   为首的男人笔挺冷硬,脸色冷漠,容颜气质俱是鹄峙鸾停,万里也难挑一。   周围仍旧死一样静。   大家伙都有些不明所以,只觉这人气度仪表,绝非平凡角色,却猜不出他是何方神圣。   这头。   韩锦书已经惊呆了,好半天才问出一句:“……你怎么来了?”   “乔叔听说我们备孕,专程熬了燕窝五红汤给你补气血。我刚开完会,顺路给你送来。”他的语气和表情,都是如此淡漠如水,凉凉散漫。   说完,便把手里的黑色保温桶慢条斯理放到办公桌上。   背后几个心腹助理也朝韩锦书露出了个微笑,恭敬地唤:“夫人好。”   “嗨,你们好。”韩锦书尴尬地朝弗朗两人挥挥手,还有些回不过神:“你们就这么进来了?”   弗朗笑着说:“是的夫人。这里大门开着,门口也没人。”   韩锦书:“。”好吧。   既然能把一大帮媒体记者放进来,再放进几个其它人,好像也不足为奇。她们盛世的安保系统看来确实该升级了。   就在这时,范逐日盯着眼前为首那个高个儿男人端详了好半天,终于出声,似是极不确定地挤出了两个字:“……言总?”   言渡高大的身躯懒洋洋往背后的办公桌上一靠,双臂交环,视线如冰,冷冷扫过在场众人,慢条斯理说:“难得来给我老婆送一次汤。挺热闹啊。”   作者有话说:   言渡:挺热闹啊。   韩锦书:老公有人欺负我,哭哭T T   言渡伸手:躲老公怀里来。   ——————   这章肥肥,没有加更啦。明天早上再更下一章哦~群么!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29章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言渡, 韩锦书傻了,范逐日傻了,红唇女傻了。   一帮子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以及被红唇女找来准备喜收一个免费大料的媒体记者们, 也全都惊呆了。   而听完言渡口中说的话, 范逐日更是瞠目结舌, 震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地上。   逐日集团是上市公司,虽不可与言氏比拟, 但逐日在业内的地位并不算低。身为逐日集团的董事长, 范逐日曾在一场慈善晚宴上,有幸目睹过言氏集团CEO的真容。   范逐日清楚地记得,当时言氏CEO端坐于主桌, 身边环绕的全是各行各业的一把手高层。他为了和言氏搭上线, 还专程过去殷殷切切敬了一杯酒。   彼时, 年轻的掌权者脸色淡漠,只寒声撂下句“抱歉,我夫人不喜欢我身上有酒味”便将他晾在了一旁。   范逐日叱咤商界多年, 头回遇上这么不给面子的后生。   偏偏,他还只能继续僵着脸卖力赔笑。   因着这一茬, 对于那位活在各色血腥传闻中的言四少, 范逐日的印象极为深刻。他确信自己不会认错。   而言渡,刚才说“备孕”?并且,还将韩锦书称呼为“我老婆”?   范逐日皱了眉,思索须臾, 有些迟钝地回过神来。的确。言氏集团的CEO原本就是已婚人士, 只是一直没有对外公开过结婚对象的身份。   想到这里, 范逐日顿觉头皮发麻四肢冰凉, 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直攀上后脑勺。他低了头根本不敢看言渡,额头冷汗涔涔,绞尽脑汁地想着补救办法。   相较范逐日,一旁的红唇女自然没这资格认识言渡。   红唇女见范逐日忽然哑了火不吭声,只当是这色迷心窍的东西贪图韩锦书的美貌,还想在“狐狸精的老公”面前给“狐狸精”留面子,更加怒不可遏。   她冷哼一声,嗓门儿尖锐地讥讽韩锦书,道:“哟,居然好意思把自己老公叫来,姓韩的你还真是不要脸。”接着便转身招呼她联络过来的媒体:“各位记者朋友,麻烦多拍几张这个惯三的照片,把她的丑陋嘴脸和下作行径,全都曝光出来!这种人,根本不用顾及她的脸面!”   岂料话音落地不到两秒钟,紧接着便是一声刺耳脆响。   啪——   众人震住,定睛看去,才发现范逐日竟反过手,重重打了红唇女一记耳光。   脸颊火辣辣的疼,连带着口腔内都尝到了丝血腥味。红唇女捂住脸,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怔然道:“范逐日,你发什么疯!居然打我?”   眼下这节骨眼儿,范逐日什么都顾不得了,压低声音:“你给我闭嘴!立刻闭嘴!”   红唇女以前是某奢侈品柜台的柜姐,一直以钓个金龟婿为人生的最大目标。后来,偶然认识了好色的范逐日,便使出浑身解数将他收得服服帖帖,没过几年便让范逐日乖乖和原配妻子离婚,把她娶回了家。   红唇女本以为自己可以稳坐范太太的宝座,谁知道,昨晚她趁范逐日醉酒,翻查他的手机,竟发现了范逐日跟韩锦书的微信聊天记录。   红唇女不分青红皂白,一翻韩锦书朋友圈,见韩锦书长得明艳绝伦,便认定是韩锦书欲擒故纵,要勾引范逐日。她气得一夜未眠,这才找过来想给韩锦书一个下马威,要她身败名裂。   “范逐日,你个没良心的!我对你这么好,你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居然还为了狐狸精打我!”红唇女委屈得又哭又闹,扑过去撕扯范逐日的衣服。   范逐日费半天劲才扣住她,恶狠狠地低声斥:“给我少说两句,你他妈知道韩锦书旁边的是谁么!”   红唇女哭得妆都花了,不依不挠:“我管是谁!你必须让这个狐狸精给我道歉!”   两人扭打在一起,画面滑稽至极。好一会儿,范逐日才制住红唇女,一把将她推开。红唇女踉跄半步惊叫一声,还是被一个扛摄像机的大哥好心扶了把,才没有摔个脸蛋开花。   范逐日大步往言渡跟前走。然而,在距离言渡还有三步远位置时,又被弗朗抬手拦下。   弗朗淡淡一笑,说:“范董,不好意思。我家老板不喜欢外人近身。”   范逐日:“……”   范逐日只好抬头看向言渡,结结巴巴地拔高音量,颤声说:“言、言总,韩小姐,误会,这都是误会!”   言渡目光仍旧凝在韩锦书身上。   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腻男,蛮不讲理的烈焰红唇女,厮打闹剧,围观人群,仿佛全部是虚无缥缈一团空气。   风来乱,雨来扰,他皆漠不关心,眼中自始至终只看得见她一个。   言渡伸出右手,手背贴着保温桶,缓慢推到她跟前,淡淡道:“汤要趁热喝,凉了伤胃。”   韩锦书这会儿整副心神都集中在应对范氏夫妇和这些狗仔记者上。   她看了看言渡和那桶乔叔煲了一个钟头的五红汤,再次佩服言渡。心想,不愧是从“言氏四子夺权”这场血腥纷争中厮杀出来的王者,这位大佬心理素质是真的好,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提醒她喝汤?   旋即便点点头,回道:“谢谢乔叔的好意,也谢谢你给我送来。我处理一下这边的事,等下就喝。”   这时,红唇女已经站稳,再次发泼朝范逐日扑去,扯着范逐日的皮带破口大骂。   范逐日气得要死,扬手又要打人。   眼瞧着中年肥男和发疯娇妻的搏斗愈演愈烈,韩锦书无语,决定制止这场闹剧。   盛世是她的地盘,真让这俩小丑出什么事,平添晦气。   于是韩锦书清了清嗓子,非常严肃地问:“请问,范先生,范太太,你们俩闹够了吗?”   柔婉清澈的一把声音,语调冷淡,平地响起,扭打的男女似终于恢复理智,停下来。   围观人群目光滴溜溜地转。   瞧瞧那位所谓的董事长,挺着大肚衣衫不整,皮鞋还被踩得脏兮兮,脸上蹭蹭冒油光。   再瞧瞧第一次露脸的韩院老公。清贵雍容,不怒自威,模样更是一等一的好,真真芝兰玉树天上人。   莫说作对比,单让这两人同个框,都是对“人间绝色颜”的亵渎。   事实真相如何,不澄自清。   众人心里思忖一番,看范氏夫妇的眼神不由更加鄙夷。   见那对夫妻不打了,韩锦书鼓起腮帮子呼出一口气。   这时,全程未吐一字的言渡冷不防开口,凉凉道:“范董,你刚才说这事是个误会?”   “是是是,误会,误会。”范逐日点头如捣蒜,生怕一个不慎惹这活阎王不高兴,惹来灭顶之灾。   言渡轻轻一挑眉,“我挺好奇的,什么误会能让你专程找到我家太太这儿来,”微顿,沉声,语调如冰:“还将我太太称作‘第三者’?”   范逐日心里慌得不行,支吾开口:“言总,我……” 正文一个字来不及说,便被言渡打断。   言渡看都不看他,冷声道:“跟我太太解释。”   范逐日:“……”   范逐日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只好又看向韩锦书,清清嗓子,说:“韩小姐,这都是个误会。昨晚我们不是聊了几条微信吗,被我老婆看见了,以为我和你有什么,这才闹出这场事。”   逐日集团的董事长,这样低三下四,看的当然是言渡脸色。韩锦书对范逐日的小人嘴脸嗤之以鼻,没好气道:“范董刚才说,第一次见面时,我非要加你微信,还拉着你喝酒玩游戏?”   “不不不,怎么会呢。”范逐日声音都开始发抖,连忙改口:“是我喝多了,记错记错。”   韩锦书察觉到周围气场低冷,言渡周身的戾气几乎失控,坏心眼地火上再浇一桶油:“你老婆还说,我背着我老公勾引你,要破坏你家庭,应该向你道歉?”   “不不不,绝对没有的事。”   “她还叫了这么一大帮媒体,要曝光我这个‘惯三’呢。”   “对不起,韩院,真的对不起!”范逐日就差给这姑奶奶下跪,求她少说几句,“韩小姐,我昨晚喝多了乱说话,我老婆就是个没见识的村妇,您和言总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吧。”   韩锦书没说话。   而红唇女哪里见过范逐日这样做小伏低,震惊得一把将他扯过来,不可思议道:“喂,这个狗屁言总到底什么来路,至于把你吓成这副德行?你脑子被驴踢了?!”   范逐日要被这蠢货气死,压低嗓子狠声道:“言氏言氏,整个银河市有几个言氏?你他妈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   红唇女:“我想不通!你一个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平时都是跟政要高官打交道的人物,怕什么呀!”   范逐日要吐血了,“你再敢多说一句话,老子马上撕烂你的嘴!”   红唇女这下被唬住了,霎时噤声。   “对了,好像忘了自我介绍。”   一片鸦默雀静的死寂,与韩锦书略微不解的目光中,言渡伸出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腰身,往怀里一带,将她熟练自然又亲亲昵昵地勾入怀中。   “我是韩锦书小姐的丈夫,姓言,单名一个渡字。”   轻描淡写寥寥数字,犹如一粒巨石投入湖面,霎时激起浪花千层。   围观人群,尤其是记者群内,全都哗然。   “言渡?言氏集团的CEO?”   “可算让我见着活的言氏CEO了!”   “天哪,这绝对是最大的一个料了!”   “一直知道韩院家里有背景,可没想到是这么强的背景啊!”   “老大的老公居然是言渡,别说还挺配的。”   “整形医生美艳千金和商界巨鳄世家大佬,这是什么神奇配对……”   红唇女整个人如遭雷劈,懵懵的,腿一软差点倒地。   韩锦书:“……”   韩锦书震惊地转过头。   看着言渡冷峻完美的侧颜,她扶额:那什么。   她努力隐了两年的婚,居然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公之于众了?   剧情的发展真是让人始料不及。   须臾,韩锦书听见言渡再次开口,云淡风轻的嗓音,轻而易举盖过所有议论声,“另外,关乎女孩子的名誉,今天的事我不希望有任何风声走漏出去,烦请大家不要外传。”   他的语气与神态,尽皆冷淡而平和,却字字深入人心:“如果我的夫人因为这件事受到任何困扰。那么十分抱歉,我将怪罪于——在场的诸位。”   *   最后,范逐日红唇女,和他们喊来的狗仔队们灰溜溜,被后面赶来的安保们扫出了盛世大门。   围观人群也如鸟兽散去,医生护士们回到各自岗位,顾客也回到各自的治疗室。热玛吉,超声刀,Fotona4D,整个医美中心恢复秩序,重归平日的一片忙碌。   姚助理以及弗朗助理等人都是机灵的小助理。三人相当乖觉,走在最后,离开时,十分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于是院长办公室内便只剩韩锦书和言渡两个人。   此时此刻,被言渡搂在怀里,韩锦书闻着他身上冷冽的乌木香同烟草味,不知怎么的,脑子又开始晕乎乎。   她不禁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在背着她修炼什么邪术,采阴补阳,一点一滴,要吸走她的元神。   否则为何近日以来,每每面对他,她都有点目眩神迷。   神游天外胡思乱想的空隙间,感觉到腰上力道放松。   言渡放开了她。   韩锦书还沉浸在之前突然官宣的暴击中,有点回不过神。侧目一瞧,看见言渡垂了眸,已径自打开了黑色保温桶的桶盖。   霎时间,整个空间内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韩锦书闻见那香味儿,食指大动,颇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   “过来。”言渡眼也不抬,替她摆好汤勺与筷子,“喝汤。”   韩锦书坐回椅子上,没说话,拿起餐具开吃。言渡则拖了把椅子放到她身旁,坐下来,单手托腮,眉目冷静,直勾勾地看着她吃。   一个吃,一个看,时间在难以言说的暧昧中分秒流逝。   韩锦书本想忽视那道灼灼压人的视线,可连喝两口汤,发现无法——暴君气场之强,试问哪个勇士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在他眼皮子底下享用美食?   于是她从保温桶里迟疑地抬起脑袋,望向言渡。   韩锦书很真诚:“谢谢你专程给我送汤过来。”   言渡也彬彬有礼:“不客气。”   韩锦书想了想,又道:“不过,你完全可以让弗朗他们给我送来就好。平时工作这么忙,言总好像没有必要亲自跑这一趟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她一缕发丝垂落下来。言渡看见,伸手替她捋到耳后,指尖有意无意,轻轻撩过她细腻白皙的耳垂。   韩锦书蓦的一僵。   虽不愿承认,但这副身体太习惯也太喜欢他的触碰,仿佛已经生出自主意识,再细微的举动,也能燎起一片火。   譬如现在。   仅是耳垂的拨撩,也令韩锦书面红耳赤呼吸一紧。   偏偏这个故意纵火的男人,还神色懒懒,捻着她小巧可爱的红耳朵,继续漫不经心四平八稳地道,“只是在公司待着,忽然就很想你。”   韩锦书:……   韩锦书:???   她呆了,一时间几乎以为自己幻听。   言渡无视她的反应,继续道:“乔叔煲的汤好喝么?”   韩锦书听见这句问话,只能机械化地点点头,顺带还很自然地又把勺子朝言渡递过去:“味道很不错的。你要不要也尝尝看?”   “好啊。”   言渡嘴角勾起个懒漫的笑,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轻轻一挑,便吻上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说:   言渡:老婆嘴里的汤才最好喝!   ————   评论区2分留言随机掉落红包包!么么!   中午12:08:08还有一更~ 第30章   言渡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他说要尝燕窝五红汤, 便当真用舌撬开了韩锦书的唇关齿门,双眸微合,与她吻得缠绵认真。   反观韩锦书呢,上哪里找这份雅兴。   这里是盛世, 院长办公室, 她工作的地方, 随时都可能有人推门进来。他唇贴过来时,她简直难以置信, 只能睁大双眼, 愕然承下这份突如其来的索求。   初秋的午后,阳光浅浅,微妙的薄金色流光从窗外落入, 晒得韩锦书脸飞红霞。   她脑子里懵懵的, 惊慌失措中, 配合着啄吻了两下。   然后就想草草结束。脖子后仰,准备与那张过分漂亮的薄唇分开。   言渡觉察到她的意图,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 封死她的退路。   韩锦书:“……”   韩锦书动不了了,只能僵在椅子上由言渡继续亲。   亲着亲着, 她有点缺氧, 大脑的眩晕感越发强烈,恍惚间,感觉到言渡的手在缓慢轻抚她的颈动脉,似在感受她皮肤下血液的流速, 和脉搏起伏的频率。   过了不知多久, 在形势彻底失控前, 言渡终于放开了她。   久违的空气让韩锦书混沌的大脑重新清明。她脸涨得通红, 呼吸不畅,别过头去,不太敢与言渡目光交集。   腮边拂过他的气息,清冽微凉,竟意外也有些不稳。   韩锦书生怕突然有人闯进来,忍不住催促:“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这位BOSS这段时间怎么回事,未免闲得太过分。   言渡瞧着她绯红的脸蛋,说:“你看起来很紧张。”   韩锦书忍不住瞪他:“万一有人进来,看见我们这个样子,影响多不好。”   言渡说:“合法夫妻关上门才做的事,又是午休时间,我不觉得不好。”   他脑袋就在她耳边,呼出的气息几乎吹进她颈窝,挠痒痒似的。   韩锦书不想和他打嘴仗。她歪歪身子躲开他,看了眼桌上还剩一半的五红汤,说道:“中午我吃得多,这汤喝不完了,不然你帮我喝光?”   言渡勾手。   韩锦书便将勺子和保温桶一起塞给他。   言渡喝着汤,韩锦书在旁边坐得有点无聊,动手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资料,又想起什么,随口道:“对了,麻烦转告乔叔,以后如果煲五红汤,可以少放点红糖。”   言渡:“你之前说你最近内分泌失调,吃甜容易爆痘,所以我特意交代了乔叔,没有另加糖。”   韩锦书困惑了:“没放红糖。那好奇怪,这汤怎么是甜的?”   言渡闻言,撩起眼皮看她,微微挑了下眉,道:“那是别的原因。”   韩锦书:“别的什么原因?”   言渡淡淡地说:“因为你的嘴原本就甜。”   韩锦书:“。”   轻描淡写一句话,让韩锦书本就还未降温的脸更热。她又不傻,自然听得出他话里有话意有所指,窘迫道:“快喝吧你。喝完送你出去,我还想美美睡个午觉。”   言渡侧看了眼休息室那扇紧闭着的房门。   言渡:“原来你这儿有个独立休息室。”   韩锦书无奈地说:“对呀。睡沙发我睡不着,这才弄了个休息室摆了张床,专门用来午休。”   言渡视线看回她的脸,接着问:“那我们要不要继续?”   韩锦书不解:“继续什么?”   “刚才的事啊。”   话音落地,韩锦书先还没明白过来,等反应过来“刚才的事”是什么事后,她结结实实被呛住了。   看看这从容寡淡的表情,听听这漫不经心的语气,好一个西装笔挺衣冠楚楚的禽兽。   韩锦书实在没办法跟他继续客气了。她故意拉下脸,用很不爽的表情道:“言渡先生,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劝您不要乱来。”   谁知言渡直勾勾盯着她看了会儿,竟破天荒一挑嘴角,轻笑出了声。   这反应着实令韩锦书一头雾水。   她早先就觉得这位暴君是个神经病,如今看来,他的病怕是已经病入膏肓,没得治。   言渡无视韩锦书古怪而又略带惊恐的眼神。   他笑完,径自屈起食指,指背轻轻摩挲了下她被他吻得红肿的下唇瓣。黑眸沉沉,眼神专注,动作姿态好亲昵。   韩锦书动了动唇,刚要说话,一阵铃声突然响起。   是言渡的手机。   言渡接听起来,听筒里的声音清润恭敬,是弗朗。弗朗说:“BOSS,根据下午的行程表,二十分钟后您有一个视频会议。”   “知道了。”言渡应道,随之挂断电话。   听完暴君与弗朗助理的对话,韩锦书在心里悄悄吐出一口气,知道这尊佛终于能送走了。   果然,下一秒便听见言渡开口,对她说:“回兰江的机票已经定好了。两张,明天一早出发。”   韩锦书在他指掌间迟钝地点点头:“……哦。”   言渡沉声:“乖乖的。下了班不要乱跑。”   这叮嘱,莫名让韩锦书回忆起了小时候,韩清柏也总是让她放了学早点回家,不要乱跑。   暴君有时真的既像她妈,又像她爸,连很多台词都一样。   这个诡异的联想从脑海中冒出来,韩锦书忍俊不禁。   言渡看见她眼底忽然浮现的娇俏笑色,眸光微微转深。继而宠溺又无奈地问她:“韩院长在傻笑什么?”   韩锦书笑意不减,盈盈明眸望着他,摇摇头,没有答话。   *   为表对暴君千里送汤的感激之情,韩锦书把言渡送了出去。   因着几小时前那出高调官宣,两人走在医美中心里,所过之处,吸引来无数围观目光。   一来二去,韩锦书被那些注目礼觑得浑身不对劲儿,可一看身旁,作为被关注的绝对焦点,言渡神色冷漠泰然自若,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矜贵样,丝毫不受影响。   她轻轻扯了下言渡的袖口,低声道:“喂,好多人都在偷偷看你。”   言渡目不斜视:“嗯。”   韩锦书感到费解:“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不觉得很不自在吗?”   言渡:“不觉得。”   言渡漫不经心地说:“别人盯着你老公看,说明你老公长得帅,也说明你眼光好。这有什么可不自在的。”   听完这番正经八百的话语,韩锦书不禁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紧接着,她真诚地道:“我能不能再问你一个问题。”   言渡:“问啊。”   韩锦书:“言总,您老人家这张脸,夏天蚊子应该都扎不进吧?”   言渡闻声,侧目看她一眼,在她耳畔沉声缓慢道:“韩院长,你这是拐弯抹角骂我脸皮厚?”   韩锦书缩缩脖子,一本正经地说:“这是言总您自己理解的,我可从来没这么说过。”   两人咬着耳朵一路东拉西扯。出了盛世大门,韩锦书抬头一瞧,看见路边停着一辆纤尘不染的黑色阿斯顿马丁。   一名穿黑西装的俊朗青年恭恭敬敬站在车旁,明显已恭候多时。   言渡对车没有特别的追求与爱好,除了几辆公司配的专车,他平时最常开的就是这辆阿斯顿马丁。   言渡知道韩锦书喜欢车,这辆阿斯顿马丁原本是他送给韩锦书的新婚礼物。可惜因为这款车的造型与内饰都太过男性化,韩锦书不喜欢,他才留下来自用。   见两人行至汽车旁边,司机恭敬拉开后座的车门。   “对了。”言渡站定,似想起什么,看向韩锦书问:“你今天大概几点下班。”   韩锦书想了想,回答:“我下午有两台手术,估计做完快八点了。怎么啦?”   言渡:“下班之后,我来接你一起吃晚饭。”   韩锦书连忙摆手:“不用。八点已经够晚了,更何况手术这种事说不清,说不定会耽误到更晚。你自己先吃吧,别等我了。”   言渡:“可是,我只想和你一起吃。”   韩锦书:“……那好吧,我等你来接我。”   “乖。”   满意地撂下这一言简意赅的评价后,言渡伸手轻轻捏了捏韩锦书微微泛粉的脸蛋,弯腰上车。   *   回到办公室,韩锦书还有些懵懵然。   她关了门,抬手摸了摸刚才被言渡手指捏过的颊,心跳莫名有些失序。进休息室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睡不着,她掏出手机给俞沁发微信。   画皮小能手:在忙没。   过了几秒钟俞沁的回复就来了:还好,怎么了?   画皮小能手:这个国庆我要回兰江,明天一早的飞机。   俞沁:玩开心。   画皮小能手:还有言渡   画皮小能手:他和我一起……   画皮小能手:……   俞沁:。。   俞沁:补蜜月?   画皮小能手:= =不是,是姑奶奶邀请他去的。   俞沁:哦。那也挺好的,兰江也算是你第二个家乡,带你老公去追寻一下你青春的足迹。   画皮小能手:这次回去,我想再打听一下吴曼佳的下落。   俞沁:嗯。不过你也要做好无功而返的心理准备。这么多年音信全无,可见她是铁了心不想让任何人找到她,她肯定和兰江的所有人都断了联系。   看着手机屏幕里俞沁发来的文字,韩锦书眼神黯淡几分,又习惯性登录游戏,找到与树洞Letter的对话框,发送道:【我要回姑奶奶那儿了,跟他一起。希望这次回去,能打听到W同学的下落。】   之后锁了屏手机一扔,闭眼睡觉。   *   作为医美界首屈一指的王牌医生,韩锦书对手术时间的估算很精准。晚上七点五十,韩锦书将剩下的缝合工作交给助理,走出手术室。   国庆前的最后一项工作圆满结束,韩锦书心情很不错。她哼着歌卸下身上的全副武装,回到办公室换便自己的衣服。   边换,边随手点开一个财经网站浏览新闻。   余光扫过,却被一则新闻标题吸引了注意力——多家合作企业临时解约,逐日集团股价一落千丈,面临破产危机。   看见“逐日集团”四个字,韩锦书微皱眉,很自然便联想到今天的乌龙小三事件。   范逐日白天才带着老婆来找她的茬,晚上整个集团就濒临破产边缘。   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韩锦书思索着,又随手点进大眼仔APP,看今天的微博热搜。   很快,第四条热搜的词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盛世医美言氏】   韩锦书:……?   一脸好奇地戳进词条。只见主贴的发博人是一个粉丝近千万的大V营销号,主贴文字内容写着:【盛世医美老板娘隐婚对象曝光,竟是言氏CEO!】   而帖子的配图,居然是今天中午她和言渡并肩走在医院里的背影照。   单从那些图片看,画面男主角高大挺拔身姿如画,女主角娇小纤细柔柔一只,相当的般配。   广场里发帖子的几乎全是营销号,同样的文案,同样的配图。   韩锦书:“……”   惶恐的心,颤抖的手,韩锦书颤颤巍巍戳进评论区:   网友开心每一天:这家医院我去过,体验感很好,老板娘长得超级超级漂亮!看这背影,她老公应该也很帅吧!   网友今天也要一颗爆珠:言家这个四少爷真的好神秘,每次看他的背影图,我都好想钻进图片把他掰过来看看正面QAQ   网友嘻嘻嘻:被这个背影帅哭了啊啊啊!!!好配!!!   ……   韩锦书扶额,退出评论区又在广场上逛了一圈,发现,这些营销号的发帖时间都是同一时刻,有组织,有计划,十分的微妙。   还有这些图,拍得这么好看,把言渡和她的背影都拍得跟天仙似的。   很难让人不怀疑,这些营销号是受人指使,统一行动。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唤回了韩锦书的思绪。韩锦书拿起手机,看见来电显示是“暖床工具”。   她定定神,接起电话:“喂。”   “忙完没有。”是言渡的声音,清清冷冷,又格外悦耳。   “嗯。刚忙完。”   “我在门口。”   这么晚了,韩锦书当然不好意思让对方再多等,手脚麻利地飞快换好衣服,飞奔出了医美中心。出了大门一瞧,果然一眼便看见那副熟悉的车牌号。   韩锦书理了理头发,走过去,拉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坐上了车。   “不好意思啊,让你等到这么晚。”她抱歉地轻声说。   言渡手指轻轻描了下她的脸蛋,问她:“肚子饿没有。”   韩锦书点点头。点完顿了下,想起什么般,试探道:“我刚才看新闻,范逐日的公司好像出了问题,要完蛋了。”   言渡:“哦。”   韩锦书又说:“我还看到,网上有人爆料,说你就是我的隐婚对象。”   言渡:“哦。”   韩锦书狐疑:“这些事你都完全不知道吗?”   言渡淡淡地说:“知道。”   韩锦书斟酌了一下词句,又道:“我的意思是,这些事情不会都是你做的吧?”   言渡点头:“是我。”   “……”   韩锦书万万没想到,这位大佬会承认得这么干脆,呆滞好几秒才挤出下一句话:“逐日集团那么大个企业,手底下养着那么多员工,这样一来,好多人都要丢饭碗的。”   “你说得对。”言渡说,“又如何?”   韩锦书卡了下壳:“那对夫妇今天丢那么大个人,也算是给了他们教训。”   言渡神色很冷漠:“其他人怎么样,我不关心也不在意。我只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挨了欺负,敢动我的人,就要做好承受一切后果的准备。”   韩锦书无言以对。   坐了几秒,伸手在背后找安全带,可摸了半天都没摸到。   言渡见状,倾身朝她靠近。   韩锦书心一慌,完全是出于条件反射,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睛。正要说什么,却感觉到他的手臂抬高自她头顶右侧扯出了个什么,从她身前环过,缠住,然后哒的声扣牢。   韩锦书:“……”   韩锦书尴尬地重新睁开眼。   好吧,她龌龊。   原来只是给她系安全带。   这时,言渡撩起眼皮看向她。   近在咫尺的距离,韩锦书从他深邃的眼睛里看见了星河流淌。而他盯着她被街灯流光绊红的脸,低声问她:“为什么突然闭眼睛?”   大抵是才吃过巧克力,可可果香丝丝缕缕弥漫在他的一呼一吸间。   好闻,一点也不腻。   韩锦书心跳加速,下意识便老老实实地回答:“你突然靠近过来,我以为你要跟我接吻。”   黑暗密闭的车厢内,骤然一阵安静。   安静持续了足足好几秒。言渡被姑娘毫不掩饰的说法逗笑,很轻地笑出声来。   然后微微一挑眉,贴她更近,“这样啊。”   韩锦书囧囧地说:“是这样。”   “看来,”言渡眸色深不见底,饶有兴味地低声道,“你随时都在期待我亲你。”   作者有话说:   言渡:啊啊啊!世界上怎么会有宝贝老婆这么可爱的生物QwQ   ————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31章   韩锦书忽然不知自己应该摆什么表情。   她一直打心眼里认为, 言渡其人,姿容俱美,吻技床技全都是一流中的一流,着实是很有做男宠的天赋。放在武则天时代, 他铁定就是那种能凭一己之力颠覆朝纲的祸国妖孽。   因此, 和这个男人做任何亲密的事, 韩锦书的身体都很诚实。她一点也不排斥。   更确切地说,确实还蛮喜欢。   但承认是不可能的。毕竟, 女孩子最擅长口是心非, 这种技能是上天赐予的本领,实施起来无需任何技巧。   因此,听完言渡的话, 韩锦书沉默了片刻后, 便红着脸把脑袋转向另一侧, 小声咕哝:“你不要乱讲。”   言渡眼底浮起一丝很浅的笑色,懒洋洋地搭她话:“这种秘密,属于你跟我夫妻之间的闺房秘事, 我舍得跟谁乱讲?”   韩锦书:“……@#¥%”   韩锦书脸烫得可以蒸鸡蛋,当然知道他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气得瞪眼:“我不是说这个乱讲!我是说我没有随时期待你亲我, 让你不要乱猜的意思!你少装傻充愣戏弄我。”   言渡心情大好。嘴角弯起道弧,不逗她了,收回视线将汽车引擎发动。   这边厢。   韩锦书坐在副驾驶室,拍着心口平复好一会儿, 火烧火燎的双颊才缓慢降下温。   她扭过头, 见又是这位大佬自降身份亲自开车, 不禁生出几丝纳闷儿。想了想, 问他:“今天怎么又是你自己开车。最近阿杰很忙吗?他又请假了?”   言渡开着车,不动声色而又泰然自若地答道:“嗯。阿杰的媳妇才刚生产完,一个产妇一个婴儿,估计家里人手不够,照顾不过来。”   经这一提醒,韩锦书才想起来,点点头:“哦,对。你上次说他老婆刚生完孩子。”   紧接着又发自内心地称赞:“亲自照顾老婆坐月子的男人凤毛麟角,太少见了。你们公司的阿杰还真是个好男人。”   言渡闻言,静默了大约五秒钟,然后说:“我已经跟弗朗交代过,等你怀孕的时候,我会休假一年,全程陪伴你孕期和待产。你的一切衣食起居,我都会提前学习,亲力亲为亲自照料。”   韩锦书:“……?”   韩锦书相当蒙圈,完全不知道这位大佬怎么无端端的忽然提这茬,又是好笑,又是奇怪:“我们在聊阿杰,你莫名其妙说这个做什么?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而且八字都还没有一撇。怀孕?待产?言总您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言渡侧目看她一眼,“你刚才说,亲自照顾老婆坐月子的就是好男人。”   韩锦书点头:“我这样夸阿杰,是实事求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言渡语气很冷静:“那你怎么不夸我。”   韩锦书:“……蛤?”   言渡语气更加冷静:“我也是好男人。”   韩锦书:“。”   韩锦书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半晌,才皱了眉,不可思议道:“言渡先生,你这句话,我怎么越听越觉得酸溜溜的?”是她的错觉吗。   言渡面无表情地说:“因为我老婆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人,我在吃醋。”   韩锦书:“…………”   韩锦书简直要给这位心思叵测的暴君跪了。近日以来,他又是满口骚话,又是无端吃她的飞醋,真的让她好困惑。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有外星人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把言渡绑走,替换了他的大脑神经。   车厢内莫名一阵死静。   好一会儿,韩锦书默默收回视线,不再看言渡。她心里升起了另一个疑惑。   韩锦书清楚地记得,过去言渡出行,一个司机一个助理是标准配备。   而最近,因为阿杰最近要照顾产妇坐月子,频繁请假,所以言渡只能自己开车。这也就导致他只能亲自接送她,亲自陪她做所有事。   难怪觉得这段时间,自己和言渡单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可是好奇怪。   堂堂言氏,一个超级跨国大财团,居然只给顶头BOSS配了一位驾驶员,连个替补都没有?这是什么诡异的配置。   想到这里,韩锦书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暴君大佬好可怜——人前风光无限,人后却时不时要给她、给她的家人当司机当跑腿,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点憋屈。   韩锦书这厢想着事情,神游天外。   一旁,言渡打着方向盘,已经将车驶入马路上的滚滚车流。   银河市虽有豪门万千,但显赫到连各辆车的车牌号都独具标志性的,却独独言氏一族。有眼力见的人在大街上看到言家的车,未避免各种麻烦,几乎都会退避三舍。   言渡食指敲了下方向盘,忽然问:“你待会儿想吃什么。”   “随便,我都可以。你定吧。”话音刚落,膝盖处忽然莫名一阵隐痛。韩锦书被那突如其来的痛感侵袭,微倾身,右手握拳捶了捶腿。   捶完又忽然想起什么事,转过脑袋去看言渡,说道:“欸。言总,你之前说,回兰江的机票你定好了。是明天早上的?”   言渡:“嗯。”   韩锦书闻言低低叹了口气,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自言自语道:“那应该来不及了。”   言渡:“来不及什么?”   “买零食呀。”韩锦书随口跟他闲聊,“银河市到兰江要飞两个多钟头,一般我搭飞机的时候都喜欢吃点零食混嘴巴。这是我的一个小习惯。”   言渡说:“来得及。吃了晚饭我就带你去买。”   听完这话,韩锦书不禁略微一愣,心中莫名涌起丝丝异样。迟钝须臾后才极为龟速地点点头:“也……可……以。”   言渡开着车,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韩锦书邦邦捶腿的动作,观察两秒,眉心无意识便拧成一个漂亮的结,问她:“膝盖不舒服?”   “哦,其实也还好。最近天气凉了,估计是腿袜有点薄,吹了风受了点寒。”韩锦书应得很随意,心里却不由一阵唏嘘。   她感叹,果然岁月不饶人。曾经大冬天光腿穿短裙的少女,在时光的摧残下沦为了一只老寒腿。   言渡抬手便将车内的暖气打开。   名车性能好,制热效果也奇佳,不到半分钟,整个车厢内便温暖如春。   他张开五指试了一下出风口的温度,随之又柔声问她:“现在还冷不冷。”   “不冷了不冷了。”韩锦书摆手摇头,说:“现在在车里,吹不到风,本来我也没觉得冷。”   言渡眉头还是微蹙着,“不冷膝盖怎么会受寒。”   韩锦书满不在乎地回答:“下午的时候我到单位楼下取快递,那会儿正在吹北风,我出去得急又忘了披外套,估计是那时候被凉到的吧。”   言渡用力摁了摁眉心,薄唇微动,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表情忧心而克制,没有吭声。   边上韩锦书察觉到什么,不知怎么的,心头升起丝丝诡异的心虚。她觑着他阴晴不定的侧颜,再次开口,音量低低的,小声试探道:“言渡老公,你是不是已经懒得说我了。”   言渡沉默好一会儿,沉声说:“不是。”   韩锦书眨了眨眼睛:“那你这会儿在想什么?”   言渡:“我在思考,我是不是应该找根绳子把你栓腰上,让你一刻不许离开我视线。你实在太不让人省心。”   韩锦书:“。”   *   言渡选的就餐地点,就在扶光公馆附近,是一家专做中东料理的黑珍珠餐厅。而距离餐厅不到两百米的位置,便开着一家大型综合超市。   车已提前停回公馆车库,用餐结束,韩锦书同言渡一道步行去超市购物。   刚到入口,立刻就有工作人员笑容满面地迎上前,询问两人是否需要购物车。   韩锦书点点头。   工作人员便从一旁拖来一个购物车,交给两人。   韩锦书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正要伸手去接,言渡却已自然而然地将购物车接过,推在手里,提步朝入口方向走。   韩锦书:“。”   韩锦书惊异地眨眨眼,连忙颠颠儿地跟上去。   买完零食还要回家收行李,剩余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充裕。韩锦书并不准备闲逛,一抬头,见暴君大佬不认得超市的路,漫无目的直直走向生鲜区。她当即脚下生风,上前想也不想便拽住了他的胳膊。   言渡本来走得好好的,忽然察觉到袖口处传来反方向的力,侧头往回看。   超市里暖气开得大,加上又小跑过,姑娘白里透粉的脸上蒙起一层薄薄的汗珠。   韩锦书说:“不逛了不逛了。时间紧迫,走,我们直接去拿零食。”   说完,她手往上一滑,自然而然便挽住言渡的胳膊,拖着他直冲冲杀向零食区。   货架上琳琅满目,摆满了各色各样的小零食,国产进口,应有尽有。   在购物这件事上,女孩子人人都有天赋。韩锦书动作迅速,步履轻盈在通道内穿行,每每挑拣到想吃的,便随手扔进言渡的购物车,买买买。   不到十五分钟,购物车里便堆起一座零食山。   整个过程里,言渡就推着购物车气定神闲地跟在她身后,安安静静,看她快乐购物。   经过货架的某一区域时,韩锦书余光瞥见了什么,忽然便驻了足。   略作思索,她取下一盒巧克力,正面背面粗粗打量一圈,放回去,又重新拿起另一盒。神态专心致志,好似这是她最值得投入的事。   如此往复循环,不多时,大半巧克力货架都被翻了个遍,忙碌的女孩儿仍没有找到她情有独钟那一盒。   言渡见状微挑眉,略带疑惑地出声,喊她名字:“韩锦书。你在找什么?”   “啊!”   这时,韩锦书又拿起一盒红色包装的巧克力,在确认完产地和口味后,她眼睛一亮,朝言渡挥了挥手里的红盒子:“有了有了!”   言渡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又抬高视线,重新看向她雀跃欢喜的脸蛋,“我印象里你不喜欢这个。”   “我又不吃。”韩锦书兴奋地挥挥胳膊,“这个东西给你拿的呀。”   韩锦书语调认真,继续说:“我记得你吃巧克力,口味只选黑巧,品牌只购卡曼蒂,产地只要比利时。刚才那些统统不符合你的标准。”   好难搞。   谁让暴君挑剔至斯,连为他买个只当消遣的零食,都教人大费周章。   听完韩锦书的话,言渡眸光微烁,盯着她,一时未作声。   假日前夕的超市,熙熙攘攘,喧喧闹闹。几个小孩子跑进零食区,追逐打闹着蹦跳过去,背后上了年纪的家长追得辛苦。   孩子们从韩锦书身边经过,一个不慎,将她手里的巧克力撞飞出去好几米。   家长担心孩子摔倒,接连朝她说了几声对不起,又追在娃娃背后跑去。   韩锦书摆摆手,不多计较。走过去,弯腰准备将巧克力捡起来。   然而,没等她手指触及光滑的包装袋,一只大手映入视线,腕骨漂亮瘦削,指尖冷白如玉,先她一步,拾起了掉在地上的巧克力。   韩锦书下意识抬起脑袋。   正对上言渡英俊凛冽的脸和低垂的目光。他无声地凝视着她,定定看了好久好久。好半晌才直起身,把巧克力放进购物车。   刚才那阵光景,两相对视,韩锦书只觉得言渡眼神复杂,却没有读懂那复杂是什么。亦或是因为什么。   膝盖又忽然隐隐一疼。   她注意力被转移回那只遭人忽略的老寒腿,皱了眉,用力敲敲几下。然后便与言渡一起去收银台结账。   买完东西,收获颇丰。   一轮弯月已经悄悄爬上树梢头。   入秋的夜晚,风携着微微凉意,韩锦书和言渡并肩走在马路牙子上,彼此安静,各怀心思,谁也没有说话。   忽的,一道嗓音冷不防响起来,很平静地道:“对我而言,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寥寥几个字,语句简洁,字里行间也没有掺杂太多情绪。韩锦书转头,并不理解言渡这句话的含义。她问他:“为什么值得纪念?有哪里很特别吗。”   男人直视着前方,微垂眼帘的侧影,被路灯的光投落在地面。大约是暖色的光线本就温柔,他冷峻的面容被笼罩其中,线条竟也柔和得不可思议。   片刻,言渡转头朝她看来,嘴角很轻地勾了勾,眸色清浅,如坠繁星。   他说:“两年了。韩锦书,今天是你第一次表现出对我的重视,也是你第一次,为我花费心思。”   韩锦书:“……”   暴君大佬这话说得,怎么听起来这么心酸可怜?心酸可怜到一贯神经大条没心没肺的韩锦书,都生出了几分愧怍和负罪感。   她迟疑了下,支支吾吾地说:“你也太夸张了,我对你哪有这么不好。”   言渡扬眉:“难道你觉得你对我很好?”   韩锦书回道:“很好说不上,但至少也可以吧。”   言渡眉峰挑得更高:“比如呢。举个你对我不错的例子来听听。”   闻言,韩锦书思考片刻,然后道:“比如,你这么旺盛的需求和这么可怕的精力,我都没有去找八卦营销号卖过你的黑料。”   言渡:“……”   言渡:?   言渡被她神奇的脑回路气得笑出一声,继而非常缓慢地问:“卖、我、的、黑、料?”   小姑娘一双大眼亮晶晶地望着他,竟然还非常认真:“你难道不知道,关于你的八卦,因为异常稀有,所以非常值钱吗?”   言渡:“…………”   言渡别过头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韩锦书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在逼近,反而还往言渡凑得更近,低声说:“言总你看,我这个老婆对你这个老公还是挺耿直的,对不对。”   言渡:“韩锦书。”   韩锦书:“嗯?”   言渡很冷静:“我劝你立刻说点好听的话,哄哄我。”   韩锦书迷茫了:“……啊?”   言渡相当的冷静:“不然我怕之后三天你都下不了床。”   韩锦书:“……”   *   又是撒娇又是卖萌,韩锦书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平息了暴君大佬的怒火。回到家,剩下的任务便是收拾出远门的行李。着实是项浩浩工程。   韩锦书本就忙碌一整天,回来路上又和暴君斗智斗勇,一想到还要收拾行李,她就很烦躁。   趿拉着拖鞋,从储物室里拖出远行专用的大号行李箱,来到衣帽间。刚打开箱子,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   韩锦书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停顿半秒,拍拍脸调整调整面部表情,然后接起来:“喂。”   打来电话的是韩锦书的同事,盛世的另一名医生,姓瞿。瞿医生明天有一台高难度颌面正畸手术,为了确保手术万无一失,便想与院长韩锦书最后确认一下手术方案,听听她这个业界公认的权威大佬的意见。   韩锦书让同事发来了客人的面部CT图,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和同事讨论。   聊没两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韩锦书下意识扭头看了眼。   是言渡。   黑色西服的外套不知何时已经脱去,一丝不苟的领带也不见踪影,他身上只一件白色衬衣,领扣敞开三颗,不多不少,将将露出小片胸膛皮肤和锁骨。颓唐散漫,眉眼风流。   这一瞧,就像个要吸人精魄的男妖。   衣帽间是隐私空间,灯光设计,昏沉沉一片。   言渡靠着衣柜,站姿散漫,不说话,也没其他动作,就那么耷拉着眼皮,直勾勾盯着她瞧。   听筒里,瞿同事还在滔滔不绝。   韩锦书被言渡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稍微将手机听筒离远几公分,用口型问言渡:“你找我有事?”   言渡摇摇头。   “……”那你盯着我看什么!   韩锦书用口型无声怼了言渡一句,无奈,只好将身子转向另一个方向讲电话。   言渡在原地站了会儿,一扭头,瞧见自家老婆放在地上的空行李箱。静默片刻后,便动手给她收拾起行李。   几分钟后,韩锦书这边忙完,一回头,当场呆掉。   原本空空如也的行李箱里已多出好些物品,空间利用合理的同时,摆放得整齐有序。   没等她发出惊叹,言渡便拨弄着她满柜子的衣服,漫不经心地开口:“贴身内衣我都给你装好了。外穿的衣服你自己过来看看,想带哪些。”   韩锦书:“。”   韩锦书飞速收敛起震惊的面部表情,惶恐而又强自镇定地回答:“谢谢。我自己来收吧。”   言渡闻言,没说什么,只随手又从偌大衣柜第三个隔层里取出个什么,放进她的行李箱。   韩锦书本来还没在意,等定睛一瞧看清那件物品后,双目登时瞪得硕大如牛铃:“等等。你刚才把什么放进我箱子了?”   言渡漠然回答:“秋裤。”   韩锦书:“……我当然知道那是秋裤!我的意思是秋裤从哪儿来的?”啊啊啊,她衣柜里怎么会有这种无机物。   言渡说:“是你妈妈买的。妈说天气转凉,所以给我们一人准备了一条好过冬。”   韩锦书:“……”   听完言渡的话,她目光再次投往行李箱,凝神一看:果然,在粉色秋裤旁边还有一条大几号的灰色秋裤,同样叠得整整齐齐。   真棒,还是情侣款。   韩锦书用力做了个深呼吸,朝言渡微笑:“这位先生,距离冬天还有好几个月。你把秋裤装我行李箱里做什么?”   言渡:“我查过天气预报,兰江明后两天最高气温只有14度,吹北风。而且都是阴雨天。”   闻言,韩锦书无奈地捏了下眉心,道:“好吧。那我带两件厚外套就行了,秋裤大可不必。”说话的同时,她弯腰蹲下,抓住那条粉丝秋裤便从行李箱里取出,嗖的扔到一旁。   言渡挑起眉峰:“带上。”   韩锦书仰起头:“不带。”   言渡沉声:“韩锦书,你听话。”   韩锦书:“不听。”   看来暴君大佬的手段也不过如此。结婚之前便费了大功夫查她底细,连她喜欢吃青梅口味跳跳糖都搞得一清二楚,却不知道她生平最讨厌的穿戴物,就是秋裤?   想当年,妈妈裴婉词为了逼迫她穿秋裤,拿着鸡毛掸子把她从三楼卧室追到小花园,她被揍成猪头都未曾妥协。现在又怎么可能乖乖为一个言渡让步低头?   做梦吧您嘞!   两相对峙,四目交接。   衣帽间昏沉暧昧的一团空气里,塑料夫妇剑拔弩张。   因为一条秋裤,无言地对望。他俊颜冷凛,她眉眼盈盈,一个不愿退,一个不肯让,就这么默然僵持了好几分钟。   还好,一阵电话铃声适时打破僵局。   言渡手机响了。沉灼目光从韩锦书脸上极缓慢地撤回,然后扫向手机屏。   看清来电人的姓名,言渡不露声色,转身走出衣帽间。   呼——   空气里危险的压迫感消失,韩锦书暗暗鼓腮帮,吐出一口气。悄悄歪了身子,透过衣帽间的门往客厅方向睨。   言渡在阳台那边,背对着衣帽间这天,正与电话那头的人交谈着什么。   隔得远,韩锦书听不见那些对话的内容。当然,也并不好奇。   她朝暴君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趁此机会,迅速把粉色秋裤塞进衣柜的最角落处,还顺手找了几件衣服盖在上面,藏好,争取不被暴君再度发现。   藏完没多久,秋裤执念者言先生去而复返。   他抬起眼帘,看见秋裤毁灭者韩小姐正坐在椅子上,叠她的卡其色大风衣。   这件售价五位数的高定风衣,被这臭丫头袖子搭领子,叠得乱糟糟,像团腌好的咸菜。   言渡也不说话,就这样面无表情地观赏大小姐乱叠衣。   等她叠到第四件的时候,他终于出声,淡淡道:“衣服不是你这样叠的。”   韩锦书想冲他翻白眼,心道怎么这么麻烦,叠个衣服都要挑她毛病。忍住了,微微一笑问:“那应该怎么叠?”   收拾行李本来就烦,还能不能好好旅个行。   言渡走过来,拿起那堆咸菜抖散开,再重新折叠。历来操纵大局的一双手,冷白似美玉,纡尊降贵做叠衣服这样的家务,竟离奇地有模有样。   韩锦书瞠目结舌。眼睁睁瞧着言渡将她所有衣物叠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她忍不住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韩锦书:“厉害啊言渡先生!”   言渡看她一眼,薄唇微动正欲说什么,一阵门铃声却忽然响起。   韩锦书闻声,不禁很困惑,扶光公馆历来从无访客,只有几个管家会定期过来。而且这大晚上的,谁不请自来?   如是思索着,她还是走向了大门口。   透过门上的猫眼,看见电梯门前站着一道熟悉身影,儒雅清俊,手里拎着一个购物袋。   错愕只在片刻,韩锦书开了门,惊道:“弗朗助理?这么晚了,你来找言渡?”   “夫人晚上好。”弗朗笑着跟韩锦书打了个招呼,紧接着,视线掠过她头顶,看向她身后挺拔如画的高大男人,恭恭敬敬地说:“老板,您要的东西我买到了。”   “嗯。”   将购物袋交到言渡手里后,弗朗便微笑着向两人说了声“再见,祝你们晚安”,随即挥挥衣袖离去。   助理小哥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一个不知装了什么的灰色纸袋。   韩锦书好奇盯着言渡手里的纸袋子,抬手指指:“这么晚了,你让弗朗跑腿买什么呀?”   刺啦一声,言渡把纸袋拆开。   韩锦书定睛一瞧,随之便看见他从纸袋里取出了个纸壳子包装的物件。   正猜测是什么,又听言渡冷不防道:“把裙子撩起来。”   韩锦书:……   韩锦书:?   韩锦书下意识并拢自己的两条腿,警惕兮兮道:“你要干嘛?”   看清她的动作,言渡目光一凝,几秒后,掀起眼皮,目光凉凉淡淡从她双腿往上移,看向她浮现娇俏绯云的脸蛋。   他微挑眉,颇为玩味地问她:“怎么,怕我兽性大发把你就地正法?”   韩锦书:“。”   就地正法还能这么用?她很想建议暴君报个国语班好好补一补自己的母语。   那头,见韩锦书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紧张兮兮的表情,言渡淡嗤一声,然后便把手里的东西举到她眼前,向她展示。   韩锦书眨了眨眼睛。   只见那个不知是啥的物品,包装上写着:   【保暖护膝,加厚款。   码数:M   颜色:浅粉。】   韩锦书:“?”   咦???   “本来你膝盖就已经受了寒,让你多穿一条裤子还跟我耍脾气。”言渡开口,语气听着极其隐忍,又夹杂着一丝丝无奈的宠溺,“秋裤打死不肯穿,那就换成护膝。这下能乖乖听话了么,我的情书小祖宗?”   作者有话说:   言渡:自己求来的小祖宗,跪着也要宠完。   ——————   这章肥肥,没有加更啦,明天早上更新下一章哦。   评论区所有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么! 第32章   言渡说完, 便一手拿着弗朗助理不辞辛劳跑腿买来来的粉色护膝,一手牵起错愕杵在原地的小姑娘,转身走向了位于客厅中央的沙发。   随后,他松开韩锦书, 自顾自把护膝的外包装给拆了开。   韩锦书看见言渡这番动作, 终于回过神来。她扶了扶额头, 口中道:“谢谢你这么贴心帮我准备这个。但是,家里这么暖和, 又没风又没雨, 非要我往膝盖上套块这么厚的布,是不是有点夸张啊,我亲亲爱爱的宝贝老公老祖宗?”   言渡:“。”   言渡深吸一口气吐出来, 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沉声, 一字一句地说:“韩锦书,你给我好好说话。”   韩锦书见他被呛,心里顿时啪啪鼓起掌来, 舒坦得不得了。但表面上却还是一副很正经的表情,眨巴着大眼睛:“怎么啦?我也叫你祖宗, 这么亲昵又可爱的爱称, 老公不喜欢吗?”   言渡伸手捏住她下巴,眯了眯眼睛:“好好说话。再乱喊,当心□□。”   韩锦书:“……”   韩锦书两只腿不满地踢了踢,嘀咕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真是不讲理。护膝麻烦你放旁边, 我带上就是了。”   言渡说:“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先试穿。”   韩锦书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 皱起眉毛:“护膝又不是衣服, 哪里需要试穿。”   言渡说:“弗朗买护膝的时候问我要了你的身高体重,这是店员根据身高体重推荐的尺码,不保证合适。你试穿一下,偏大或者偏小,再拿去更换。”   韩锦书听后,有点讶异地瞪大眼:“你居然知道我的身高体重?”   言渡道:“一米六五105斤。婚检报告上写的。”   韩锦书匪夷所思:“两年前的报告你记这么清楚?而且都过这么久了,是个人体重都会发生变化好吗。”   言渡语气淡淡:“别人我不知道,反正你变化不大。”   韩锦书古怪地看他一眼:“言总何出此言?”   言渡的神色表情,自然得就像在聊今天的天气:“新婚当晚我抱你的手感,和现在并没有什么差别。”   韩锦书:“……”   她不禁又要开始佩服这位暴君大佬了。试问天下还有谁,能把这种下流话说得如此正经八百?没谁了。   尽管暴君的手感还挺精准。她一直有撸铁健身练瑜伽的习惯,大学毕业之后体重就没有什么波动。   与言渡对视的几秒钟时间里,韩锦书内心胡七八糟地思索着。转念又想,人家毕竟一片好心给她买护膝,她应该心存感激,恩人让她试穿,那就试一下好了,也不会少块肉。   护膝嘛。只要不是秋裤,一切都好说。   如是一番思量,韩锦书决定勉为其难同意塑料老公的提议。   她手指捏住连衣长裙裙摆的下端,轻轻往上撩几公分,将裙摆拉至小腿以上,刚好露出两只膝盖。然后看向言渡手里的护膝,手一伸朝他摊开,很自然地说:“给我吧,我自己穿。”   对面的言渡却像没听见她说话似的,直接无视了她伸出的手,转而屈起一只膝盖半蹲下去,五指触及她包裹在浅色腿袜下的纤细脚踝,稍停了下。捏住,抬高,替她脱去脚上的白色拖鞋。   韩锦书被他的举动吓一大跳,条件反射想把脚缩回来:“你你你做什……”   言渡手腕微用力,制止她的动作,口中很平静地道:“给我老实待着,再乱动就亲你。”   韩锦书:“。”   韩锦书脸突的红透,面红耳赤地瞪着他道:“喂,除了这个,你是不是就没有其它办法能威胁我了?”   言渡看她一眼,语气仍旧淡淡的:“也可以上你。”   韩锦书:“……”   韩锦书沉默了,同时也乖乖不动了。毕竟,和暴君这种没脸没皮的流氓,确实是无法进行正常人类的交流。   她很确信这个色魔可以说到做到。   言渡见这姑娘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小模样,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笑意,垂了眸,双手撑开护膝,从她小巧可爱的足尖处套进去。动作轻柔,再缓缓沿着小腿线条,将护膝往上提拉。   韩锦书是典型的南方女孩,脸盘小,骨架小,一米六五的个头,身体各部位的比例却非常好,长腿细腰,翘臀丰胯。她的小腿很细,却一点也不会显得骨柴,同她手臂一样,白皙光滑的皮肤裹住纤柔腿骨,看上去肉嘟嘟的,腿肚子柔软圆润,透出一种十分引人遐想的肉感。   勾得人有点心痒。   言渡视线扫过韩锦书漂亮的小腿肚,瞳色微深,面上的表情神态却依旧淡然如水。   这一头,被迫享受暴君亲自服务的韩锦书小姐,就无法那么淡然了。   随着毛呢护膝的收紧,腿袜瞬间紧贴住她的肌肤。两层衣物加护,本该令双腿愈发温暖,但言渡的手却在此刻,若有似无撩了下她的后膝腿窝。   微微的凉,很痒。   韩锦书心跳莫名漏掉好几拍,呼吸一紧的同时,包裹在腿袜里的小小脚趾,都禁不住悄悄蜷缩起来。   是……   错觉吗?   为什么她觉得这个人是故意的。   韩锦书一阵心慌意乱,双颊更烫,轻轻咬了咬唇瓣。   言渡将她一系列细微的可爱反应收入眼底,撩起眼皮看她,明知却故问:“帮你穿个护膝而已,这位小姐,你抖什么?”   韩锦书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很不满地看着他,抱怨道:“你手怎么永远那么凉,碰到我腿,冻死了。”   言渡神色懒洋洋的,回答:“体质原因,天生的。”   韩锦书闻言,暗暗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小声嘀咕:“冷血动物都这样嘛,好像也正常。”   言渡轻轻一挑眉:“你说什么?”   韩锦书满脸正色看向他,正儿八经道:“我说高山白雪正人君子都这样。”   言渡由着这姑娘睁眼说瞎话地鬼扯,懒得拆穿她。低下头,继续细致地为她穿护膝,眉眼清浅,神色专注。   这垂眸的侧颜落在韩锦书眼中,让她有点心驰神荡,一阵恍惚。   韩锦书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发现,这个尊崇无双的天之骄子,竟然已经为她低过数回头,弯过无数回腰。甚至还为她洗手作羹汤,甚至帮她将各种杂七杂八的生活琐碎,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韩锦书歪了歪脑袋,更认真地盯着言渡瞧。   她想,夫妻这两个字,可能真的有魔力。能让站在云上的人自愿纡尊降贵,从众生之巅,心甘情愿低进泥地里。   韩锦书就这样边深思乱飞,边定定盯着言渡的脸瞧,目光探寻又新奇,几乎要将那张冷冽的俊脸戳出个窟窿来。   言渡任由她看了会儿,冷不防道:“好不好看。”   韩锦书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茫然道:“什么好不好看?”   言渡抬眸,也直勾勾地看她:“你的老公。”   韩锦书:“……”   言渡:“目不转睛看这么久,眼睛都快长我脸上来了。”   见偷觑被他抓了个现行,韩锦书心底冒起丝丝窘意,移开眼,假装镇定地清了清嗓子,说:“你当然好看。否则想娶我的人那么多,我也不会选你。”   言渡嗤了声,“听你这意思,我能打败那么多竞争对手脱颖而出,入你韩大小姐的法眼,全靠这张脸?”   韩锦书弯弯嘴角,明眸如星,晶亮晶亮地望着他:“言渡先生,对我们颜控来说,第一印象决定所有。”   两人闲聊的功夫,两只护膝已经都穿好。   言渡垂眸,端详小姑娘裹上护膝的腿。   其实说实话,韩锦书的脸,身段,气质,样样都和浅粉这种颜色不太搭。在言渡眼中,她应该是只修炼千年的妖精,懵懵落入凡世,不懂得收敛美色与媚态,有时再随意不过的一个笑,便能撩得他心如平原跑马,神魂皆颠倒。   分明,他自幼便是极其冷静自制的性格,这许多年的破云诡谲,更是让他心如磐石。   然而,那种因韩锦书而起的欲念,言渡根本控制不住。   像是从地狱烧来人间的业火,每次燃起,都教他不知所措,只能放任自己为她沉沦。   这样一个妖精般的女孩,最配她的应该是热烈的红,或者妖娆的紫。   但,此时此刻,言渡却发现,天真无邪的粉色和这个妖精也很配。如此尤物,一半是纯洁,一半是妖娆。   即使披只麻袋,她在他眼中也美得惊心动魄。   另一边,韩锦书见言渡打量她腿上的护膝,以为他在评估护膝的大小是否合适,便展示般向他弯曲膝盖,又重新伸直,很随意地说:“尺码刚刚好。不用辛苦弗朗再跑一趟了。”   言渡点点头。   韩锦书忽然又开口唤他,这次,是轻轻喊的一声,专属于她一个人的称谓:“老公。”   言渡直起身,看见旁边落在上的包装袋,弯腰捡起,扔进垃圾桶。随之侧头过来应她:“怎么了?”   韩锦书屈起两只手肘,托腮望他,说道:“我们结婚两年,我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你是这么尽职尽责的一个好丈夫。”   从她嘴里听见夸他的话,堪比大太阳下暴雨,几万年都很难遇着一次。   言渡闻言,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默不作声,看了好一会儿,他才玩味地勾了下唇,说:“难得从你嘴里听见几句真心实意夸奖我的话,让人感动。”   韩锦书当然听得出来,暴君大佬这是在暗搓搓讽刺她喜欢说他坏话。   于是她认真想了想,道:“看在你最近对我这么好的份上,以后我会继续发掘你身上的闪光点,多多夸你。”   言渡:“夸我为什么还要等以后。”   韩锦书没明白:“不然呢?”   这个距离,她与他只隔不到半米。言渡挑挑眉,慢条斯理朝她俯低下了身,两只胳膊撑开,支于沙发双侧,将韩锦书整个身子都圈入只属于他的空间。   唇与唇隔得很近很近,近到气息都互相交缠。   韩锦书闻到言渡独有的冷冽味道,脑子晕乎乎,心尖都跟着颤了下。   这诡异的悸动让人心慌意乱。她不安极了,脖子往后仰,试图逃离开这片天罗地网。   可言渡不让韩锦书如意。   她退半寸,他立刻近一寸,不许她躲。   言渡漆黑的眸深不见底,盯着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亲昵音量,道:“在你心里,我这个丈夫的优点是有多匮乏,还要等以后发掘?”   韩锦书只好信口胡诌:“当然不是,在我心里,你优点可真是太多了,真要夸你,我可以从现在夸到明天早上。”   言渡低头咬住她泛起粉色的耳尖,说:“比如哪些。”   韩锦书:“比如你确实很好看。”   言渡:“还有呢。”   韩锦书想了想,继续:“你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当之无愧宇宙第一帅。”   言渡:“。”   言渡:“除了脸,就没别的了?”   “当然不是,你这身材也没得挑。”韩锦书脸红红的,赞美的同时为表真诚,还抬手拍了拍他紧实的胸肌,“看多有料,这胸肌,这腹肌,这性.感人鱼线,普通人健身房练十年都不一定能练得出来呀。”   韩锦书话音落地,言渡忽然把头埋在她颈窝,低低笑出声。   韩锦书被他笑得一脸蒙圈。抬手敲了下他的肩膀,问道:“喂,你怎么了?”   刚问完这句,便感觉到男人张开嘴,一口啃在她脸蛋上。   韩锦书始料未及,闷闷地嗷了声。   言渡唇压在她耳根处,低声轻语,极缓慢地说:“情书小姐,看来我这两年也不算毫无收获。”   韩锦书心生不解:“请问你收获了什么?”收获了她对他性能力的肯定吗。   言渡说:“收获了你对我□□的肯定。”   韩锦书:“…………”   那什么。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韩锦书汗颜,动了动唇想说什么,言渡却从她颈项间缓慢抬起头来。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沙发上双颊绯红的姑娘,眼神黯得非常危险。   韩锦书和他对视了几秒钟,隐约反应过来,脑子里顿时敲响警钟,升起种不祥的预感。   言渡黑眸沉沉,几秒后,他淡淡地说:“把灯关了。”   韩锦书:?   未等她有所反应,智能家电识别到主人的命令,立刻熄灯。   整个偌大的客厅霎时陷入漆黑。   视野里伸手不见五指,韩锦书有点不安,刚想从沙发上坐起来,手腕却被人拽住。   黑暗中,言渡双臂收拢拥紧她,脑袋埋进她披散着黑发的颈窝间,侧过头,轻轻啄吻她的耳朵。   迷蒙之间,她听见他哑声在她耳畔道:“小情书,你真肤浅。”   韩锦书置身于黑暗,被他亲得越来越昏沉,动不了,躲不开,呼吸也越来越凌乱。好不容易才完整挤出一句话:“我怎么肤浅了?”   言渡回答:“你只喜欢我的美色。”   净身高一米八八的大高个儿,超过七十五公斤的体重,像堵人墙,韩锦书被他的重量一压,整个人深深陷入柔软的沙发里。   她试着推了他一下,辩解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是个男人都喜欢美女,是个女人也都喜欢美男啊。”   言渡的下一口,咬在韩锦书嘴唇上。   他说:“不过,即使这样,我也很开心。”   她问他:“你开心什么?”   言渡回答:“能拥有让情书小姐心仪的美色,也是我莫大的荣幸。”   *   从沙发到卧室,韩锦书对那晚的记忆其实非常的模糊。   只隐约记得,言渡在沙发上轻嗅她的发,在落地窗前深吻她的唇,最后的最后,她哭个不停,被他抵在卧室的墙上。   他低哑着嗓子,在她耳边自言自语似的呢喃,喊了她好多好多声“情书”,“情书”,“我的小情书”。   韩锦书其实一直有个疑问。   两年前与言渡相识,自他们新婚开始,他就经常将她喊作“情书”。   韩锦书非常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她洗完澡坐在床上,紧张到全身发抖胃部痉挛,差点吐出来。言渡赤着身从浴室出来,神色一如初见时那样清冷淡漠,无波无澜。   见她这副模样,他在她身旁坐下,伸手轻轻捋了捋她鬓角的发丝,然后就将她揽入了怀中。大掌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出现应激反应的小猫。   言渡很绅士也很冷静,许久之后,才嗓音低柔地问她:“可以吗。”   彼时,一式两份的结婚证已经发到他们手上,被至亲见证参与的婚宴已经结束,韩锦书已经在上帝面前宣誓成为言渡的妻子。无论贫穷富有,疾病健康,都要和他携手并进不离不弃。   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韩锦书内心翻江倒海,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那个夜里,言渡极尽温柔地疼爱她,也是像这样抵着她不停低语,喊着“情书”。   韩锦书很想问问言渡,为什么这样叫她。   但身体和大脑都太过疲惫,她最终没有机会问出口,便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   言渡订的航班是早上十点十五分起飞。   韩锦书定了闹钟,八点便拖着残躯从床上爬起来,进到浴室战斗。洗漱,化妆,换上出门的衣物,选好要拎的包,她足足花费了四十分钟才收拾好自己。   言渡也起得很早。   韩锦书收拾自己的时候,他便在书房工作,边修改方案边等她。当言氏市场部收到CEO返回的方案书时,言太太终于哐哐两声,敲响了言渡书房的门。   言渡从电脑后面抬起头。   韩锦书一身千鸟格呢子套装,一手拎包一手推着她的超大号行李箱,朝言渡绽开笑容:“久等了,走吧。”   她模样生得好,平日各种保养措施毫不吝啬,素颜状态便好看,此时描眉画眼精心打扮,更显得美艳逼人。   言渡被那过分耀眼的美色晃了下眼,半秒才凝住神,关了电脑,拿起外套站起身,离开了书房。   从韩锦书身边经过时,他自然而然,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箱。   韩锦书滞了下,说:“这个我自己拿吧,你还有自己的行李。”   言渡说:“我们只有这一个箱子。”   韩锦书微诧:“可这是我的行李箱,你的呢?”   言渡语气淡淡:“我只有一个小号旅行手袋,放了些换洗衣物。刚才你化妆的时候,我已经放进你的箱子里了。”   韩锦书默。   好吧,怪她从小到大没有和同龄异性出游过。确实想不到,男人女人的差异会如此大——同样是出远门,同样是精致人,她的行李几乎塞满整个29寸行李箱,而言渡,居然只有一个小号旅行袋。   出了公馆,黑色宾利早已等在大门口。   见言渡和韩锦书出来,司机阿杰连忙上前,从两人手中接过行李,放进后备箱。   韩锦书看见多日未见的司机小哥哥,热络地招呼:“阿杰,好长日子不见,听说你当爸爸了,恭喜!”   腼腆的俊朗青年笑起来,憨憨厚厚:“谢谢夫人。”   言渡和韩锦书上了车。   坐稳后,韩锦书理了理外衫下摆,又想起什么,随口问驾驶室里的小哥:“前两天你在照顾你太太坐月子?”   阿杰发动汽车引擎,说:“谢谢夫人关心。我太太这段时间住在月子中心,我每天晚上下了班再过去。”   韩锦书不解了,“那你最近没有照顾她?”   阿杰:“月子中心配了专业人员照顾。”   韩锦书皱了眉:“可是。你前几天不是请假说要照顾家里的产妇,所以言渡才不得不每次都自己开车吗?”   阿杰:……   阿杰:???   短短三秒钟,阿杰额头冒出了颗豆大的冷汗。他一头雾水,心里也如十五个吊桶在打水,惶惶不安。惊疑不定之间,只能悄悄透过中央后视镜,偷觑一眼他家老板的脸色。   大BOSS神色自若,随意交叠着一双大长腿,正垂眸看今天的财经报纸。仿佛根本没听见他和老板娘的对话。   只颇不经意地撩了下眼皮,也透过后视镜,瞥他一眼。   只这一眼,阿杰豁然开朗。同时,也生出感慨:BOSS为了能和太太单独相处,真真煞费苦心。   忖度着,阿杰从容一笑,说:“是的太太,我前几天的确在照顾产妇。”   韩锦书不懂了,困惑道:“可你刚才还说你老婆住月子中心。”   阿杰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家的小母猫也刚生完,我请假照顾我家猫去了。”   韩锦书:……@#¥   她身旁,言大BOSS看着报纸,漫不经心地一勾唇。   杰公机敏,孺子可教。   作者有话说:   言渡:还好阿杰机灵,还好宝贝老婆是个呆呆的小可爱,还好我脸皮够厚气定神闲,不然肯定要穿帮了呜呜。   ————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即掉落红包包~   ————   蒋牧童大大开新文啦,文名叫《结婚而已》,先婚后爱小甜文,宝子们喜欢的可以跳坑追起来~ 第33章   司机阿杰本人是非常热情开朗的性子, 风趣幽默,日常生活中妥妥的一枚话痨美男子。奈何大BOSS言渡过于喜静,导致整个言氏集团的气氛都很严肃,因此, 阿杰在入职言氏之后, 也只好随大流, 压抑天性,走不言, 坐不语, 眼观鼻,鼻观心。久而久之自然就戴起了一张沉稳内敛老气横秋的面具。   韩锦书跟她的塑料老公截然不同。   她自幼活泼好动,现在又从事医美行业, 打开大门做生意, 每天接待无数客人, 既要与讲理的顾客沟通,又要与不讲理的顾客battle,整个人就跟“寡言少语”这个词没什么关系。   加之她天生仗义, 爱交朋友,发现阿杰小哥有一副俏皮有趣的灵魂后, 觉得他很有意思, 便和这个话痨小哥热情地聊起了天。   从扶光公馆到银河市的松华机场,阿杰开了将近四十分钟。   一路上,韩锦书与阿杰从阿杰家的新生儿小宝宝,聊到周杰伦的新唱片, 又从周杰伦的新唱片, 聊到银河市这两年的发展规划, 乱七八糟东拉西扯。   这几十分钟对韩锦书来说, 难得不那么无聊。   整个过程里,言渡没有参与两人的对话。   他全程都很安静。   安静优雅地看他的报纸,看完,又将一众高层发送进邮箱的各类文件大致浏览一遍,最后合上笔记本电脑,认认真真听自家老婆拉家常。   秋季的清晨微风徐徐,因是阴雨天,太阳躲在云层被后不肯露面,气温微微凉。   黑色宾利直直行驶至国内出发的航站楼前,才靠边停下。   阿杰替BOSS和老板娘取出后备箱里的行李,接着便转身准备进候机大楼。韩锦书见状,连忙叫住他,道:“阿杰,行李给我,你就送我们到这里吧。”   阿杰闻言一怔,笑笑说:“弗朗助理交代过,要我送你们进候机室的。”   “不用不用。”韩锦书笑容满面地摆手,“国庆长假一年一次,快回去陪你太太和宝宝。我们两个人,这点行李又不是拿不动。”   听完韩锦书的话,阿杰面露难色,迟疑地望向自家大BOSS。   大BOSS脸色散漫冷淡,伸手从阿杰那儿把行李箱接过来,淡声说:“夫人让你回去就回去。”   阿杰当即点头:“好的言总,祝您和夫人的旅途顺利并且愉快。”说完又朝韩锦书一笑,大方展露出一口白牙,挥挥手,转身开车走了。   韩锦书目送阿杰驾车离去的背影,冷不丁道:“想不到,你身边居然有性格这么好的小伙儿。”   言渡挑眉,冷漠的俊脸上神色不善,“你给我好好说话。”   “真同情弗朗和阿杰他们。”韩锦书嘀咕着,“你每天这么凶巴巴的,跟你一起工作肯定很难受。难怪你的司机和助理们都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   言渡看她一眼,语调随意又散漫:“拿着将近七位数的年薪,确实很难受。”   韩锦书:“。”   好吧,言大佬有钱任性。她收回刚才的所有话,可爱的小哥哥们拿着这么高的工资,确实用不着她心疼。   *   几分钟后,被怼到哑口无言的韩锦书就这样顶着满脸黑线,与她家壕无人性的暴君老公一起,肩并肩走进了机场大厅。   托运完行李办完值机,两人一身轻松,只剩韩锦书的手拎包和一袋子她飞机上要吃的零食,来到候机室的安检入口。   国庆期间,出游的旅客不在少数,连VIP通道的安检口都排起长龙。   韩锦书走进队伍,站在一个拎CHANEL小金球的高挑美女后面,然后便百无聊赖地玩起手机。   假期旅客量大,安检工作通常格外谨慎。队伍移动缓慢。   韩锦书打了会儿手游,玩着玩着忽然察觉到什么,抬起眸。这才注意到前排的高挑美人很古怪,眼风有意无意,总是往她背后方向偷瞟。   韩锦书心生不解,困惑地回头看。   站在她身后的人,是言渡。   因是假期出游,他身上的穿搭与工作日有明显区别。不再是那身冷硬得不沾人气的黑西装,而是一件白色圆领T恤衫,外搭一件浅灰色休闲西服外套,肩宽腿长,随意凛冽,黑色短碎发从额前垂落几缕。   即使不看脸,光这身气度,也活脱脱一个从韩剧里走入现实的男一号。   更何况,他还拥有无双美貌。那张向来冷漠的俊颜,此时照旧神色凉淡,杀伤力惊人,诱.惑力也惊人。   尽管,这位男一号手上拎着一个五颜六色、鼓鼓囊囊,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零食口袋。   韩锦书看看前排的美女,又看看言渡,玩味地扬扬眉梢。   就在她再次为暴君的倾世容颜惊叹时,高挑的漂亮姐妹有了新动作。   高挑美女看向言渡,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般,出声搭讪:“帅哥,请问你能不能给我你的微信号?交个朋友?”   韩锦书闻言,再次望向言渡时,眼神由暧昧感慨,变成喜滋滋看热闹,浑然把自己当成了看好戏的局外人。   言渡的回应完全在韩锦书意料之中,既疏离又冷漠。他只说了四个字:“抱歉。已婚。”   高挑美女:“……”   高挑美女像是不死心,还想说些什么来争取。   就在韩锦书猜测这场机场搭讪的戏码会是什么走向时,她忽然猝不及防,被拉进这场戏里——言渡抬起胳膊,自然而然从她腰上环过,再从背后轻轻一勾,将她半圈进他怀中。   她整个身子霎时微僵。   言渡低头,浅浅柔柔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语调三分责备七分宠溺,说:“瞧你。离我那么远,别人还以为我是单身。”   高挑美女见状,仔细打量了韩锦书一番,像是有些自愧不如,不甘心但也很无奈,只得悻悻作罢,尴尬地将整个身子转回去。   见前面正好轮到自己安检,高挑美女连忙逃也似的地钻进安检区。   韩锦书低眸看了眼言渡箍在她腰上的手,牢牢的稳稳的,好一阵子都不肯放。忍不住抬手,轻轻拍了一下他手背,小声提醒:“马上到我安检,放开。”   言渡这才将她松开。   韩锦书赶紧从他怀里溜出去,理理衣服头发,然后完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有点发烫的脸颊。   言渡注意到她这个微小的可爱动作,忍俊不禁,微勾唇角。   韩锦书察觉,余光莫名其妙地瞥他,“你最近心情很好吗?这么爱笑。”   这段时间他笑的次数,比过去两年加起来都多。   言渡回答说:“还不错。”   韩锦书猜测:“因为你们言氏股价大涨?”   言渡摇头,说不是。   韩锦书不明白了:“那你心情好个什么劲。”   言渡:“我心情好,只会是因为你。”   韩锦书:“……跟我有什么关系?”   见她不解,言渡便略微俯身,在她耳畔懒洋洋地说:“比如现在。只抱一下就脸红,我觉得你很可爱。”   韩锦书:“……”   韩锦书抬手捂住自己绯红的脸,羞愤地想:她脸红明明是因为机场空调温度开太高,给闷的好不好!   *   过完安检,韩锦书与言渡两人在VIP候机室休息了会儿,机场广播便通知他们航班的乘客登机。   韩锦书扑扑手,将没吃完的薯片卤味重新收进零食袋,又用湿巾纸擦干净嘴巴和手,然后掏出手机,找出通讯录里备注为“建树表叔”的电话号码,发送过去一条短信:   【建树表叔,我们上飞机了。一会儿见!】   几乎只过了两分钟,建树表叔的回复短信便来了:【好的,锦书,我这就出发去机场接你们。你们一路平安。】   一想到马上就能回到兰江,韩锦书这会儿的心情有点惆怅,有点感叹,更多的自然还是雀跃欢欣。   虽然只在兰江待过一年,但那里有慈祥的姑奶奶,青石板铺成的路,还有戴望舒《雨巷》里描绘的那种小巷子,油纸伞。这座小小的城,装载了她青春的尾稍,是她在青葱岁月里,留下最后一笔浓墨重彩的地方。   韩锦书脸上不由自主绽开一抹笑。   兰江,兰江。她回来了。   *   言氏CEO出行,如果不是专机航线,民航坐席必然也是公务舱。   公务舱空间宽大,座位也都是独立,历来就很适合吃零食,睡大觉。   因此,韩锦书一上飞机便问空姐要了张薄毯子,放倒座椅,盖上毯子,打开座椅正前方的小电视,在离线影视库里好一通翻找筛选,最终选定周星驰老师的经典电影《大话西游》,吃着零食重温观看。   耳机里传出主题曲《一生所爱》的旋律。   她很快便沉进那个光怪陆离又缠绵悱恻的电影世界。   一路上,韩锦书被至尊宝和紫霞仙子的爱情故事感动得稀里哗啦,一边吃吃吃,一边嘤嘤掉眼泪。   这副感性又滑稽的状貌,引得几个空姐空少和其它公务舱乘客,频频偷瞄,朝她投来异样目光。   坐在旁边的言暴君倒是没觉得他的小祖宗有什么异样。   言渡毫不意外,只是神色平淡地陪着她看,由着她哭。偶尔见她哭得厉害了,指尖便无奈地轻敲额头,再取出一张纸巾,替她拭去淌落的泪珠。   整部《大话西游》看完,时间只过去一个半小时。   飞机穿行在万里高空的云层中,才刚刚开始下高度。距离目的地还有小半路程,韩锦书两只眼睛却赤如白兔,小巧的鼻头也像点了朵胭脂,红扑扑。   韩锦书的个性坚韧要强,婚后两年,她几乎没有在言渡面前哭过。   言渡定定瞧着她,忽然发现,这个妮子,连哭起来都时时要勾人神魂。   白居易写杨玉环,以“梨花带雨”描述那落泪的妍态,但仅这四字,不足以形容他眼中此刻的韩锦书。   其实,每回与韩锦书水乳交融,言渡那向来滴水不漏的自控力,全都都形同虚设。他很失控,那些情难自禁的时分,便总能听见她附在他耳畔,娇娇哭出声。   但他们欢好时周围总是漆黑,他看不见她楚楚可怜的妖媚之态。   原来如此。   言渡动作轻柔,细细将她的脸擦干净,然后漫不经心地说:“看个电影也哭。眼睛红鼻子也红,等下你家里长辈见了,肯定以为我欺负你。”   韩锦书又扯出一张纸巾,用力擤擤鼻子。才哭过,说话的声音携带浓浓鼻音,听起来软嗡嗡:“还有一个小时,等下飞机就不红了。实在不行我也会在家人面前帮你澄清,不会冤枉好人。”   一顿,她又接着神伤叹息:“紫霞仙子和至尊宝真的好虐。尤其是紫霞,最后结局真太惨了。”   言渡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说话。   韩锦书忽然又转过头来看向他,眼神坚定,表情严肃:“你知道这部电影告诫了我们什么吗?”   言渡没有说话。   刺啦。   韩锦书隔着包装袋,将袋子里的薯片捏碎,正色道:“告诫我们要远离男人,不然会变得不幸。”   言渡:“……”   *   颠簸了两个多小时,飞机于兰江机场平稳降落。   言渡取行李去了。   韩锦书则去洗手间补妆。摁完粉饼涂完口红,便给建树表叔打去电话,告知表叔,她和言渡已经平安落地。   表叔很是开心,在电话里笑个不停,回道:“好好好!我在接机大厅的VIP出口等你们。”   韩锦书笑着应下表叔,将电话挂断。   建树表叔是姑奶奶的二儿子,年纪比韩父韩清柏要小几岁,家庭和睦,为人忠厚本分,在兰江本地开了个酒楼,虽不算大富大贵的豪门,但也是小康之家,衣食无忧。   韩锦书高中时在兰江待了一整年,那段时间里,建树表叔对她照顾颇多。怕这个自幼娇惯大的小侄女在大城市待惯了,不适应小地方的生活,郁郁寡欢心情低落,表叔隔三差五就会买些小礼物送给她,哄她开心。   因此,韩锦书对建树表叔的印象一直非常好。   琢磨着,韩锦书走出洗手间,与取回行李箱的言渡回合。两人从贵宾通道出去。   走到一半,韩锦书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大变道:“糟糕!!!”   言渡问:“怎么了。”   韩锦书懊恼得直敲脑门儿,焦急道:“我妈替我们买了给姑奶奶和兰江这边长辈们的礼物,我都取回来了,就放在会客厅的柜子上。结果我忘记拿了!”   言渡淡淡地说:“礼物我准备了,不用担心。”   韩锦书闻言一愣:“……你准备了?什么时候?”   “你答应姑奶奶要回兰江那天我就把所有东西准备好了。”言渡看她一眼,“就你这大咧咧的马虎性子,居然还想跟我离婚。”   “……”   “离开我,你怎么照顾自己。”   韩锦书心里一暖,默了默,朝他小声挤出几个字:“谢谢你啊。”   这时,两人远远看见一道翘首等待的身影。   对方中等身材,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穿夹克,踩双运动鞋,打扮得朴素而年轻,正冲两人笑呵呵地挥手。   “这边!”   “建树表叔!”韩锦书欣喜地唤了声,一回身,下意识捉住言渡的胳膊,拉着他加快步子朝表叔的方向走。   言渡垂了眸,视线落在她捉住他手腕的细白指节上,微微一怔。   走到建树表叔跟前,韩锦书站定,介绍道:“建树表叔,这是言渡。”   “表叔好。”言渡微微勾起唇,伸出右手,“初次见面就让您大老远来接我们,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话。”   建树表叔大半辈子都待在兰江,虽然不知言渡的身份,但见这位侄孙女婿气度雍容不怒自威,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拘谨。他顿了下,抬臂与言渡握手,笑道:“你好言渡,欢迎你们来兰江。”   简单寒暄几句,建树表叔将两人带上自己开来的宝马X5,驱车离开机场。   阔别数年,兰江的变化虽不是天翻地覆,但也确实大。   出于对长辈的尊重,言渡坐在副驾位置,韩锦书独自一人坐在后座。她趴在车窗上往外瞧,只见路边高楼拔地而起,原本的青砖路面也大多被柏油取代,处处都充满了现代化气息。   韩锦书:“建树表叔,兰江修变了好多!我记得前几年,政府把这里打造成了古镇旅游区,那些老房子老路都保留着的呀。”   建树表叔开着车,笑着答道:“现在分古城区和新城区,古城区都是老建筑,机场这一片属于新城区。”   韩锦书这才明白过来:“哦。”   前方一个红灯路口,建树表叔踩下刹车,看了眼一旁神色淡漠只字不语的言渡,以为侄女婿是头回见面,不好意思主动跟他这位表叔聊天,便主动打开话匣子。   建树表叔:“对了言渡,之前听说你们俩在备孕,打算要小孩儿了是吧?”   话音落地,后座的韩锦书:“……?”   为什么暴君信口捻来的一句话,会传得全家皆知。   果然。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韩锦书愤愤,无语又哀怨地瞪了眼前方言渡的后脑勺。   几秒后,便听见言渡淡淡地“嗯”了声,“对。”   韩锦书:“。”   红灯跳绿。   建树表叔重新踩下油门,完全是拉家常的语气,松快随意,又接着说:“可以,你们这年龄要孩子,合适得不得了。现在国家在鼓励年轻人要二胎,你和锦书准备生几个?”   言渡闻声,冷冽的眼角眉梢染上淡淡几分笑意,道:“我听她的。”   建树表叔又问:“那锦书打算生几个?”   后座迟迟没有回应。   言渡便侧身看向后排早已面红耳赤的,懒懒一挑眉,说道:“老婆,表叔在问你话。打算跟我生几个?”   韩锦书:“……”   韩锦书脸蛋烫得像火在烧,跺跺脚,用口型回他:我生你个头呀!   作者有话说:   言渡:建树表叔,你的福气在后头。   ————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34章   眼瞧姓言的造谣者恬不知耻, 放任他胡诌的谣言变成病毒,在她整个家族里肆意蔓延,韩锦书怄得脑瓜子都有点疼。   可她又偏偏不能澄清,无计可施。   想到这种无奈, 韩锦书更气了, 愤愤然收回与言渡对视的目光, 一眼都不想再看他。   反观副驾席,言渡却目光不离, 一个劲直勾勾, 充满兴味地盯着她瞧。   韩锦书生得明艳妖娆艳光四射,这种颇具杀伤力的五官,明显不同于那些婉约派美人, 愈是温柔文静岁月安好, 愈是清丽。   她很适合做各种表情, 笑起来像一轮新生的朝阳,生气时又如贝加尔湖掀起巨浪,又艳又辣, 又有点可爱的稚气,风情万千, 劲儿得很。   言渡挺喜欢看她气鼓鼓的样子, 只有这时,她是以最真实的状态在面对他。   这边厢。   察觉到言渡直白玩味的眼神,韩锦书先是硬着头皮,强行将之无视, 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实在讨厌, 慢悠悠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来来回回数遍, 乐此不疲,像极了荒原上的野兽巡视独属自己的领地。   在这种露骨注目礼下,韩锦书很快便如坐针毡,浑身不舒服。   没敢用眼神反击。   韩锦书深吸一口气吐出来,默然两秒,略思索,然后便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哐哐敲了几个字,给那个黑色头像发过去。   发完,她清清嗓子,抬起眼帘看别处,不跟他的视线交集,语气梆硬地喊:“言……老公。”   开车的建树表叔:?   心想现在的年轻人真有意思,老公前面还给加个姓氏。   言渡倒是应得非常自然:“什么事。”   韩锦书语气依然硬邦邦:“你看一下手机。”   言渡闻声低头,手机屏果然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他随手点开。   画皮小能手: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吗?麻烦你立刻转回去继续和建树表叔聊天,谢!谢!   文字消息的下端,还跟着一个小兔子发怒暴揍大棕熊的表情包。   滑稽的兔子,在脑海中与某张绯红羞愤的小脸无缝重合。   言渡心下好笑,嘴角很浅地勾起道弧。哒一声,熄灭手机屏,终于慢条斯理坐正身子,将胶着在韩锦书身上的视线收回。   韩锦书脸还红着,抬手上下扇扇风。   单纯质朴的建树表叔丝毫没发现这对年轻夫妻的微妙情态,专心开他的车,一言不发。   车厢内一片安静,韩锦书闻见空气里幽幽漂浮着的一丝乌木寒香,若有似无,只觉气氛诡异暧昧,直令她脸上温度半天降不下去。   急于从这昏沉氛围中脱身,韩锦书开口,故作随性地问开车的表叔:“建树表叔,我们现在是去姑奶奶家吗?”   建树表叔闻声,回她:“你姑奶奶本来想亲手给你们做顿接风宴,可她一把年纪,折腾不动了,让我在我那儿给你们捣鼓了一桌菜。”   韩锦书点头:“就是,做饭很累人,我们在外面吃就好。”   “而且也是自家开的酒楼,卫生什么的都放心。”建树表叔说。   韩锦书想了想,又问道:“中午吃饭都有哪些人?”   建树表叔绽开更灿烂的笑颜:“有你姑奶奶,你两个表姨,我,还有你几个弟弟妹妹。放心,都是自家人,不用拘谨。”   *   建树表叔开的酒楼,叫做“八方食典”,虽然不能和银河市那些五星级大酒店相比,但在兰江,如果哪户人家请客吃饭把席摆在八方食典,那也是件脸上有光,顶有排面的事。   这顿为韩锦书言渡专设的家宴,出席人员并不算多,就是姑奶奶的儿子女儿和一众孙子辈?。但为了表达对韩锦书言渡两位远方贵客的欢迎,建树表叔还是将家宴选在了酒楼最大的一个雅间。   雅间名的确很雅,叫做“相思子”。   进了酒楼,建树表叔在前面带路,韩锦书拎着包跟在后面,而言渡则推着行李箱从从容容走在最后。行至一处雅间前,建树表叔脸上洋溢起灿烂笑容,口中道:“到了到了,快进来,大家伙都等着你们呢!”   说话同时,表叔推开了雅间门。   雅间内的装潢古色古香,圆桌周围坐满了一圈人。其中,主位位置的老人衣着朴素容光焕发,看见韩锦书同言渡,她瞬间激动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的锦书丫头,你可算又回到咱们兰江了。”   旁边一个穿校服的清秀少女怕老人走得急步子不稳,连忙起身扶住老人的手臂。   “坐了那么久飞机,累不累?饿不饿?”姑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拉着侄孙女韩锦书,和侄孙女婿言渡,分别于自己身旁两侧落座,忙颠颠便开始给两人夹菜。   韩锦书小时候时常到兰江姑奶奶家来,姑奶奶家的表叔表姨都喜欢这个小侄女,待她相当好。   韩锦书笑嘻嘻跟长辈们打完招呼后,稍稍一顿,向长辈们介绍道:“大表姨二表姨,这是言渡。”   言渡朝两位长辈略一点头,笑容疏离,却谦谦有礼:“两位表姨好。”   “你好。”大表姨不善言辞,朝两人点点头后便不说话了,笑眯眯地给她们倒茶。   活泼矫健的二表姨倒是兴致颇高,笑容满面道:“之前没能来参加你们的婚礼,可把我们遗憾坏了。”说着,顿了下,又朝身旁的大表姨兴冲冲低声道:“一直听妈念叨,说锦书家这个姑爷长得好,没想到这么俊的呀。”   大表姨嫌弃地看妹妹一眼,压着嗓子斥:“一把年纪的人了,稳重点,还当自己十八岁?别给锦书丢人。”   二表姨最不喜被人提年纪,觉得姐姐没劲,懒懒翻了个白眼晃了晃杯子里的碧螺春,不再做声。   除了几个长辈,与韩锦书言渡同在一桌吃饭的还有四张年轻面孔,其中有两名少女一名少年,都继承了父母好基因,容貌清秀气质楚楚,分别是两个表姨的孩子。还有一名年纪稍长些的女孩儿,大约二十四五岁,长发及肩化着淡妆,叫张梦茹,是建树表叔的女儿,姑奶奶的亲孙女。   韩锦书一一向言渡介绍着几个弟弟妹妹。   “好了,说了这么久话,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别急着介绍了,还有这么多天,自家人有的是机会认识亲近。”姑奶奶拍拍韩锦书的手背,笑道:“赶紧吃饭。”   老祖宗发话,整个屋子里的人自然莫敢不从。   韩锦书拿起筷子开始进餐。   席间,言渡端坐于姑奶奶左侧,韩锦书坐在姑奶奶右侧。建树表叔的女儿张梦茹,紧挨韩锦书的另一侧坐。   张梦茹很热情,她主动告诉韩锦书,自己在兰江当地的银行工作,是名基金经理。   这个漂亮的表妹,声软嘴甜,席间,对着韩锦书一口一个“锦书姐姐”,一直主动与韩锦书聊天。又是夸韩锦书有颜有才,又是夸她和言渡郎才女貌,登对般配。   夸着夸着,自然而然便将目光投向姑奶奶另一侧的青年。   言渡低着眸安静进餐,都不用说话,那身尊贵气变从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   张梦茹动了动唇,想跟言渡说几句话,可刚喊出一声“姐夫”,便瞧见那个姐夫神色冷淡地夹起一块西蓝花,放进韩锦书碗里,说了句:“不许挑食。吃青菜。”   小表姐满脸不情愿,想趁男人不注意,夹起西蓝花,准备偷偷丢出去。   对方察觉,微微挑起眉,低低喊了一声“情书”。语气沉得几分暧昧,几分危险。   小表姐明显有点怕那个姐夫,悄悄翻个白眼打消念头,把西蓝花放进嘴里,大口大口泄愤似的狠狠咀嚼。   这旁若无人的亲昵,让张梦茹有一刹的怔忡,回神后也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只好清清嗓子继续埋头吃饭。   家宴的气氛总体来说很和谐。   这顿饭吃到一半时,梦茹表妹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啊呀一声,连忙从包里取出了一对小玩偶,大眼晶亮地递给韩锦书,道:“锦书姐姐,这是我给你和表姐夫准备的小礼物,是我亲手做的,你可别嫌弃呀。”   韩锦书惊讶地瞪大眼睛,“这是你自己做的?”   梦茹表妹点头:“是的。”   一旁的建树表叔瞧见这一幕,笑着跟韩锦书解释:“梦茹喜欢做手工。她从小就崇拜你这个姐姐,早早就开始给你们准备见面礼了。小玩意儿,不成敬意。”   看着表妹递来的精致玩偶,韩锦书受宠若惊,连连道谢,伸出双手收下了。   这边厢,主位上的姑奶奶亲自给韩锦书言渡各盛了一碗汤,说道:“你们来兰江过国庆,原本哪,我是打算让你们俩就住我家里的,可我刚才认真一想,你们俩都是小年轻,跟我一个老太婆住一块儿,难免会有诸多的不方便……”   说着思考几秒,招呼建树表叔:“这样吧。你马上给俩孩子定个酒店……”   话音刚落,一道嗓音便紧接着响起。   言渡勾了勾唇,嗓音清冷,仪态语气端的是派君子如玉:“姑奶奶费心了。在出发之前我们已经提前预定好兰江的酒店,住宿问题长辈们不必为我们操心。”   韩锦书也急忙附和:“就是就是,奶奶不用管我们。”   可谁知,听完这对儿年轻人的话,姑奶奶眉头却微微皱起来。她沉声道:“锦书,言渡,不是我们说你们。你们大老远来兰江,到了我的地方,哪有让你们自己掏腰包订酒店的道理,传到七大姑八大姨的耳朵里,肯定要在背后说我闲话,笑我这老太婆抠门儿不做人。”   “哎呀姑奶奶,您说什么呢。”   韩锦书见老人有点不高兴,连忙腻腻歪歪贴过去,挽住姑奶奶的胳膊,轻言细语:“奶奶,快消消火。我们这次是专程回来看您的,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是我们一大家子的福气,要是因为这么小个事惹您不开心,那我和言渡不是就来错了?”   闻言,姑奶奶迟疑了下,面色总算缓和几分。她看韩锦书一眼,接着说:“真想我长命百岁,就不应该跟我这么客气。”   韩锦书又耐着性子说了一箩筐好话,半天才把闹别扭的老太太给逗笑。   吃完饭,建树表叔主动接过韩锦书的行李箱,主动提出要把他们送到准备下榻的酒店。   韩锦书正要开口婉拒,建树表叔衣兜里的手机却震动起来。   “稍等,我接个电话。”建树表叔朝韩锦书夫妇抱歉地笑笑,随之便将电话接起来。简单对答几句后,通话结束。   韩锦书看出表叔神色似犯起难来,询问:“怎么了表叔?”   建树表叔支吾了下,面露难色,回答说:“有个投资商约我现在出去见个面,唉,来得真不是时候……”   闻言,韩锦书立刻说:“那表叔你快去吧,我和言渡自己去酒店就好。”   侄女侄女婿不远千里来兰江,是建树表叔一家的贵客。建树表叔左右为难,正不知作何打算之际,张梦茹笑着走上前,柔声道:“爸,你忙你的去。我送锦书姐姐她们。”   “行行。”见女儿出来解围,建树表叔瞬间喜笑颜开。安顿好这边,建树表叔再次向韩锦书与言渡表达完歉意,便匆匆赶赴下一场生意局。   毕竟是年轻小女孩儿,梦茹表妹的座驾,整体色调是脏粉色,从镀膜到内饰,全都充满了梦幻少女气。   韩锦书坐在副驾驶席,置身这处甜蜜粉嫩的空间,不由生出一种感叹。   同样喜欢折腾车,她就从来没给自己的爱驹镀过这么少女的颜色。   不是不喜欢,只是单纯发自内心地觉得,不合适。   看来,岁月是把杀猪刀。她真的老了。   正神游天外地感叹间,余光一瞥,突然看见汽车的控制台上摆着一个小小的照片摆台,是一个女孩笑颜如花,身披嫁衣的写真。   有点奇怪的是,这张婚纱照,是个单人写真。新娘孤零零,形单影只,身侧空无一人。   直到看见这张单人婚纱照,韩锦书才一拍脑门儿,后知后觉地想起,表叔家这个年仅二十四的妹妹已嫁做人妇。当年梦茹表妹在兰江办婚礼,她忙工作没来成,还在微信上给梦茹表妹随了份贺礼聊表心意。   韩锦书脱口而出地问:“咦?梦茹,今天怎么没看见你老公?”   张梦茹闻言完了弯唇,笑答:“被医院送出国交流学习,走了已经快两个月了。没办法,医生这一行很忙的。”   韩锦书点点头。   这对表姐妹,自幼不算亲近,平时的联系也寥寥。见面之后,寒暄起来,其实也没有太多可聊的话题。   又随口闲话了几句有的没的。   不多时,张梦茹视线在韩锦书同后排言渡之间有意无意地流转一遭,注意到什么,忽然挑挑眉,很随意拉家常的口吻,问道:“锦书姐姐,你和姐夫怎么都没戴婚戒呀?”   话音落地,韩锦书微愣,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   纤细的指骨,白皙的肌肤,无名指处空空如也。   心头翻起微不可察的窘迫,韩锦书清清嗓子正要找借口,后排始终一语不发的言渡却忽然开口,轻描淡写地回道:“婚戒贵重,对我们意义非凡。出远门,还是轻装简行比较好。”   张梦茹闻言,了悟而赞同地点点头,笑容天真:“嗯,姐夫说得对。是这个道理。”   听完暴君给出的这番说辞,韩锦书没辙,只能讪讪地从旁附和:“对呀。这么有意义的东西,要是带出来不小心弄丢了,我肯定伤心得哭到晕死。”   *   刚来第一天,姑奶奶心疼韩锦书又是早起,又是搭飞机,舍不得给她安排什么游玩行程,只让他们先回酒店好好休息,第二天再领着他们游玩兰江。   到了酒店,韩锦书累得双腿酸胀,踢掉小皮靴换上酒店准备的一次性拖鞋。之后便大剌剌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弗朗助理毕业自常青藤名校的管理专业,同时还双修了一门建筑装饰学,因此,他选居所的品味,一向深受韩锦书赞许。   弗朗给他们定的房间是酒店套房,只有五十来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整体是新中式风格的装修,同兰江这座小城温婉如水宁静闲适的气氛非常搭。   一进门,便看见玄关的柜子上摆着一座精致小巧的兽耳香炉,燃着檀香,烟雾袅袅。   从客厅穿行过去,转过一个水墨屏风,背后才是起居室。床是仿造古时闺秀的拔步床,床栏雕花,古色古香,床垫子却又很现代化,软软的,非常舒服。   韩锦书在心里赞美完弗朗助理永远在线的品味,接着便趴到床上刷手机,随手给俞沁发去一条微信消息:我们已经到酒店了。   俞沁很快回复:好的。预祝假期愉快,造人计划圆满成功。   画皮小能手:……你够了哈。   画皮小能手:言渡随口乱说的话,连我家兰江这边的亲戚都知道了。我还没找你兴师问罪呢,你好自为之哈?   俞沁:天哪,大小姐,我好冤。这件事我只告诉了我妈,我哪儿知道她嘴上不把门到处乱讲。   画皮小能手:哼哼。   俞沁:不过,居然连你姑奶奶她们都知道了,看来你俩不生个崽都说不过去了。哈哈哈哈哈哈【捂嘴笑】   画皮小能手:呵。   韩锦书又敲字过去:国庆你什么安排?   俞沁:还没想好呢,目前初步的打算是带橙子去西双版纳玩一圈。他成天跟我念叨想看傣族的漂亮姐姐= =   画皮小能手:西双版纳我之前去过,挺好玩的,适合小朋友。我手机上应该还存了之前的旅游功率,需要的话我等下找一找,有的话就发给你。你参考参考。   俞沁:嗯好。   俞沁:唉……   手机这端,韩锦书奇怪地扬起眉梢,打字过去: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俞沁:= =   画皮小能手:和徐莫衡有关?   俞沁:……你怎么知道。   画皮小能手:随便瞎猜。   俞沁:你果然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画皮小能手:好了。说吧,怎么回事?你和徐莫衡怎么了?   俞沁:有点复杂。微信上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这样吧,让你老公把你借给我十分钟,晚点我们打个电话?   韩锦书:“……”   打电话就打电话,为什么是向言渡借她十分钟?她又不是他的小猫小狗。   最终,韩锦书满脸黑线地回了俞沁一个“哦”,然后便退出对话框,愤愤锁屏。哒!   就在这时,洗手间方向响起哗啦啦的水流声。韩锦书悄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瞟了眼,见言渡已经洗完手从里面出来。   坐了那么久飞机,后颈酸,腰也酸。韩锦书收回视线,抬手摸到自己的斜方肌,试着揉摁,那滋味,瞬间酸爽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言渡见了,走到床边站定,居高临下看着她脸上呲牙咧嘴的狰狞表情。他很平静地问:“是不是脖子这片疼。”   “嗯。”韩锦书闷闷应了声,边尝试扭动脖子,边可怜巴巴地回答:“很疼,就跟僵住了一样,动一下都难受。”   言渡语气漠然:“一个半小时电影,全程一个姿势看完,你不疼谁疼。”   韩锦书被呛,正想出声怼回去,却忽觉手背一凉。言渡握住她纤细的腕子,把她揉脖子的手拂落,再下一刻,熟悉的冷硬微凉触感,轻轻抚上她的后颈双肩。   韩锦书突的微怔,滞了下,问他:“你做什么?”   “怕疼就老老实实待着,不要乱动。”言渡垂着眸,脸色淡淡,手上动作不停,“按摩松解之后,你会舒服一些。”   韩锦书有点不好意思,“不用了,我休息休息就好。”边说边轻微挣扎,试图逃开他揉捏她肩颈的修长双手。   言渡不费吹灰之力制住她,语气极其的冷静:“大下午的,青天白日,你又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韩锦书:“……”   暴君这个“又”字就非常灵性。   韩锦书被猜中心事,尴尬不想承认,半天才闷闷挤出四个字来,摇摇头予以否认:“我才不是。”   “不是就乖一点,听话。”   这下韩锦书真不敢动了。   后颈这地方天生就神奇,再炸毛的猫被控住后颈,都会温顺可人。将猫换做人,效果似乎也差不了多少。   修长有力的指,粗粝的指肚,在她肩颈处缓慢地游移揉捏,力道时轻时重。   韩锦书不知道暴君这套按摩手法是否专业,她只知道,他指尖所过之处,全都带起一股酸涩的麻和痒,好几次都教她哆哆嗦嗦,差点没忍住要低哼出声。   那滋味难以形容,像跑过八百米的腿被摁压,肌肉里的乳酸散开,让人分不清是舒服,还是疼痛。   韩锦书忍耐着,牙齿轻轻咬住了唇瓣。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漫不经心丢来几个字音,听起来非常的随意:“好像很长时间没见你戴过戒指。你把婚戒放哪儿了?”   听见他提婚戒,韩锦书的面部表情明显有一瞬凝固。好在她反应很快,没过两秒便也随口回答:“就放在家里呀。”   “为什么不戴。”   “你也说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小心弄丢了怎么办。”韩锦书说得格外认真,“我本来就马虎,哪儿舍得经常戴。”   韩锦书话音落地,毫无征兆的,言渡自鼻腔里哼出一声轻笑。   不知为什么,这声轻笑让韩锦书十分困顿,并且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疑惑:“你笑什么?”   言渡:“老婆。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可爱。”   冷不丁被他夸赞,韩锦书心里那丝不祥的预感便愈演愈烈,顿了下,不解地问:“我怎么可爱了?”   言渡回答:“傻里傻气得可爱。”   韩锦书顿时无语。心想夸她就夸她,好端端的怎么还搞人身攻击?她明明可聪明了!   韩锦书皱皱眉,没好气地回道:“那我要洗耳恭听,请问这位先生,凭什么说我傻气?”   “回回都明知骗不过我,还是回回都要对我说谎。”   言渡语调轻缓,漂亮的五指从她后颈绕至前侧,轻轻一勾,使她的脑袋高高抬起。这个姿势,韩锦书只能被迫自下而上,仰望他漆黑微寒的眸。   韩锦书:“。”   她睫毛轻轻颤动,感觉到他的指尖爱怜撩过,勾勒出她颈部动脉的弧线轮廓。   言渡贴近她的耳侧,低声说:“婚礼第二周,你就在夜店舞池里弄丢了我专门为你独家定制的婚戒。这件事,情书小姐真的以为自己瞒天过海,你老公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韩锦书:呜呜呜!老公你听我解释!   言渡:有话给我脱光了躺下说。   韩锦书:QAQ   ————   这章肥肥,没有加更啦,明天早上更新下一章~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35章   言渡这番话, 轻言细语字字平缓,可那些字音钻进韩锦书的耳朵,却瞬间令她有种不寒而栗的心惊。   惊是必须的。怎么会不惊?   望着言渡深不见底的双眼,韩锦书眸光微闪, 大脑里被自动摁下倒带键, 记忆回流, 倒退回他们海岛婚礼后的第二周。   彼时,婚礼结束, 韩锦书见这片海岛海蓝天澈风光极佳, 便想留下来多玩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恰逢医美业淡季,盛世不算很忙,她便大笔一挥, 相当奢侈地给自己批了个为期三周的蜜月假期, 准备在海岛小住一阵。   出于对言渡这位名义丈夫的尊重, 婚礼结束几个钟头,韩锦书便找到言渡,告知他, 自己准备在小岛小住度假的打算,顺便还很礼貌地询问言渡, 要不要同她一起。   早在婚前, 韩锦书就听说言氏CEO是个工作狂魔,工作强度高到几乎全年无休。经常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   就连表姐俞沁都揶揄打趣,说自家那位表妹夫, 完全是百忙之中抽空来跟表妹结婚。   因此, 韩锦书询问言渡要不要一起度假, 纯粹是意思意思。她料定了日理万机的大BOSS不会将时间浪费在她这个塑料老婆身上。   可言渡当时的回答, 稍稍令韩锦书有些意外。   听完她准备留下来度假的想法后,言渡垂着眸沉吟了两秒,而后便回她:“我三天后要去一趟纽约,跟封家谈个合作。这个行程不便改动。”   言渡说这话时,他正坐在酒店总统套房的书桌前,身前整整齐齐摆放着各类打装订好的文件合同,神色冷漠而平静。   纽约的军火世家封氏,这如雷贯耳的大名,韩锦书当然也听过。   言氏、封氏、商氏、费氏,这四大家族不仅都是全球首屈一指的大财团,私底下更是分别执掌欧美及东南亚的所有地下军火生意。四族势力之广、实力之强,唯有彼此之间能互相约束制衡,形成了一条无坚不摧的利益链,几乎统治了全球百分之七十的黑色市场。   韩锦书听出言渡的意思,笑着回道:“没关系,你忙你的,我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儿就可以。”   言渡掀起眼帘看她,淡淡地说:“这次陪不了你。蜜月旅行,我们之后可以另找时间。你不要生闷气。”   韩锦书只把这话当做暴君的随口客套,丝毫没往心里去。而且他不陪她,她求之不得,哪儿来的闷气可生?   喜滋滋定下度假的事,韩锦书心情大好,当天就找到俞沁,又是撒娇又是利诱,让俞沁也跟公司请个假,和她一起留在岛上玩。   俞沁自幼就宠着韩锦书,拗不过小表妹软着嗓子接二连三说好话,只得答应下来。   过没两天,言渡带着一众助理飞去了纽约,与同样是世家大族的封氏谈合作。   韩锦书霎时化身脱缰的马儿,只觉没有老公在身边的日子,连空气都无比甜美清新。   她和俞沁整理了细致的海岛游攻略。   言渡走后第一天,韩锦书拖着俞沁去潜了水,玩儿了水上赛摩。   言渡走后第三天,俞沁拉着韩锦书租了辆车,吹着海风绕岛一周,拍下不少美照。   环岛游这一日,韩锦书和俞沁还偶然认识了一对年轻小情侣,巧得很,也是中国人。   异国遇同胞,两眼泪汪汪。加上这对小情侣男俊女美又活泼健谈,他们很快便与韩锦书俞沁熟络起来。   闲谈之中,小情侣告诉韩锦书,二人都在银河市念大学,是在校生,与她们算半个老乡。   韩锦书问:“我大学也在银河市念的。你们是哪个学校?”   小情侣回答:“银河市医学院。”   韩锦书听完霎时睁大了眼睛,兴冲冲说:“我也是银河市医学院的,我们居然还是校友!”   这样的缘分,可遇不可求。霎时间,小情侣也大为惊喜。他们都是性情中人,豪爽得很,为庆祝这妙不可言的奇缘,当即提出一定要请韩锦书这位漂亮学姐喝一顿。   韩锦书婉拒再三,奈何小情侣校友盛情难却,最后她见推不掉,没办法,只好点头应承下来。   为表达对漂亮学姐的尊敬,小情侣请韩锦书喝酒的地方,是小岛上最大的一家酒吧,男DJ魁梧帅气,女DJ性.感火辣,低消高达四位数美金。   国外风气开放,酒吧这种场合,这种现象自然更加明显。   男男女女看对了眼,直接在卡座里就能抱着啃起来。   韩锦书和俞沁不太习惯那种场合的气氛,周围灯红酒绿宛如盘丝洞,荷尔蒙四溢,姐妹俩小坐了一个钟头,喝了两杯鸡尾酒便起身跟小情侣校友告别,感谢他们的热情款待。   直至回到酒店,韩锦书洗澡的时候下意识想摘掉无名指上的婚戒时,她才发现,手上的戒指不翼而飞。   韩锦书皱了眉。   早在婚礼前夕,她就听父亲韩清柏说,男方那边很重视这场婚礼,大到婚礼场地的风格布置,小到现场花朵的摆放,全都由言氏几个德高望重的老管家亲自监督操办。   她与言渡的一双对戒,更是专程飞赴巴黎,请世界一流设计师独家定制。   言家这样的old money家族,历来被称为真正的贵族,而言渡又是当家做主的掌权者,因此,男方对婚礼表现出如此态度,韩锦书觉得非常顺理成章。   而现在,她不小心弄丢了婚戒,这问题说大好像也不大,但说小,绝对也不小。   洗完澡,韩锦书把自己婚戒不见了的事告诉了俞沁,俞沁的反应却比她还骇然几分,大惊失色之下,赶忙拉起她折返回酒吧寻找。   灯光靡靡,四下昏暗,卡座内座无虚席,舞池内也尽是男男女女肆意舞动的身躯。   最后,两人无功而返。   再次回到酒店,俞沁眉头紧锁,一副相当忧愁的模样。韩锦书见她这副样子,反过来安慰俞沁,说:“算了,丢了就丢了吧。可能我跟那个戒指,就像我和我突然冒出来的老公一样,强扭的瓜,既不甜,也没有缘分。”   听完韩锦书的话,俞沁忍不住抬手赏她一个爆栗:“你是不是缺心眼?不管你和言渡有没有感情有没有缘分,你已经是他的妻子了。结婚才几天就弄丢婚戒,要是被言家的人知道,肯定会对你和你家里不满。”   韩锦书:“我弄丢了戒指,和我家里人又没有关系。”   “说你笨吧,你伶牙俐齿机灵得很,说你聪明吧,有些关键时刻你又转不过弯。”俞沁无语地看着她,“你和言渡结婚本来就是联姻,说白了,关系到两个家族的利益。久了还好,这才刚开始呢你就给人落下话柄,你们韩家还怎么跟言家做生意谈买卖?”   韩锦书听得丧丧的,肩膀一垮,两手托腮叹了口气,“你说得我当然明白,我又不傻。可是戒指已经丢了,你数落我也没用呀。”   俞沁左思右想,给她出主意:“不然,你偷偷找人仿制一款一模一样的?戒指这种小物件,不仔细看,应该也区分不出正品赝品。”   韩锦书:“这确实是个办法。”   韩锦书:“可是……”   俞沁:“可是什么?”   韩锦书:“我压根不知道那个婚戒长什么样。”   俞沁:“……?大小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的结婚对戒,你不知道长什么样?”   韩锦书的神色如常,好像并不觉得一个新娘,不知道自己的婚戒是何尊容有什么奇怪。她回答:“因为我确实没有仔细看过。”   瞧着表妹这副状貌,俞沁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个丫头,对这桩婚事,确实是半点儿都没上心。   没办法,俞沁又琢磨须臾,对韩锦书道:“幸好你老公平时工作忙,你首饰又那么多,言渡应该不会注意到你戴不戴婚戒。那就先瞒着吧,等瞒不住了再想办法。”   韩锦书便点点头:“嗯,好吧。”   *   回忆中断,韩锦书放空的思绪重归两年后的现在。   她整个人被言渡禁锢在怀中,仰着头,看着他。他手指就流连在她脖颈位置,沿着她优美的脖颈线条,来来回回摩挲。   韩锦书一时竟有些失语。   两年来,他从来没有问过她婚戒的事,她以为他对她漠不关心,所以根本不会注意到她无名指这处细枝末节。   韩锦书着实是怎么都没想到,言渡不仅知道她弄丢婚戒的事,甚至连婚戒是如何丢的,何时丢的,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阵。   须臾,韩锦书轻轻咽了口唾沫,惊讶而又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把婚戒弄丢了?”   言渡指背轻扫过韩锦书微翘的下巴,低头闭眼,鼻尖在她耳畔轻轻嗅了下,像是春天里白麝香与薄荷叶混合的香气,很女性化的气味,性.感又撩人。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轻声说:“为什么今天身上的味道不一样。”   “可能……可能因为我喷了香水。”韩锦书感觉言渡温柔抚摸着自己,鬼使神差地觉得这动作,这姿势,就像在摸猫儿顺毛似的。   丝丝缕缕红潮,缓慢沿着脸颊,爬上被他呼吸宠爱过的耳朵根。她莫名有点口干,试着抬起胳膊握住他的手腕,轻轻往下掰,想让他放开自己。   谁知道她刚碰到他的腕骨,他竟一把勾住她的腰,将她提了起来。   韩锦书一米六五的个头,在南方女孩子里不算矮,却被他轻而易举拎小鸡仔似的拎起。等她再回过神时,言渡已长腿一跨坐上床,把她面对面放在了他大腿上。   又是这个造型,亲密无间,暧昧无边。   言渡垂眸瞧着她,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捏住她肉嘟嘟的耳垂,捻了捻,淡淡地说:“这款香水的味道不好闻。”   韩锦书觉得他在质疑她的品味与审美,反驳道:“这一款很火的,到处都断货。哪里不好闻了?”   言渡高挺的鼻尖贴到她而后,低低笑了下,“没有你身上本来的味道好闻。”   韩锦书狐疑:“我身上本来是什么味道?”真是奇怪,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气味。   言渡:“形容不出来。”   韩锦书:“嗯?”   言渡低声轻笑道:“反正是我唯一喜欢的味道。”   他的气息薄而凉,吹在她耳畔腮边,触感就像羽毛瘙痒。   “……”韩锦书脸上更热了,歪着头把他贴太近的脑袋推远几公分,还惦记着正事:“好了好了,别跟我东拉西扯转移我注意力。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怎么知道我弄丢婚戒的事?”   言渡反问她:“情书小姐,你的事,有哪几件我不清楚?”   古怪的点就在这里。婚戒遗失在酒吧,她根本没有对任何人提到过,也就是说除了俞沁和她,世界上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言渡究竟从何得知?   韩锦书见他再次答非所问,于是盯着他正经八百说:“言渡先生,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言渡说:“我知道你的事,是因为我对你足够了解,也对你足够关心。”   韩锦书:“……”   韩锦书要抓狂了,忍不住伸出两只手用力掐住他的脸,往两旁狠狠挤压,直把那张冷淡的俊脸挤变了形:“正面回答!正面回答!正面回答!”   言渡:“……”   言渡:“放、手。”   韩锦书掐得更使劲,“你先说!”   言渡很轻挑了下眉,耷拉着眼皮,凉凉道:“这位小姐,你讲不讲理。你在酒吧完弄丢我送你的婚戒,不对我心怀愧疚也就算了,反而对我动用私行严刑逼供?”   一听这话,韩锦书稍稍心虚,清清嗓子把他的脸松开了。音量无意识低下些许,跟他解释:“那天在岛上遇到了校友,所以我和我姐才去的酒吧……”   说着,她一顿,转念又觉得解释就是掩饰,反而像在狡辩,便叹了口气,说:“好吧。不小心弄丢婚戒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言渡未作声。   韩锦书接着说:“我已经认错了。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吧?”   言渡抱着她,将棱角分明的下颔枕在她头顶,与她贴合得严丝密缝。然后才没什么语气地开口:“当时你执意要留在岛上度假,我怕你和俞沁两个女孩子不安全,所以让弗朗留了人保护你们。”   闻言,韩锦书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抬起脑袋正要说什么,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将她的思绪打断。   韩锦书拿起手机看向屏幕,见是俞沁打来的。   捏着手机,她看了眼言渡,说:“我姐刚才微信跟我说,找我有点事。”   言渡的表情和动作,皆纹丝不动:“哦。”   韩锦书见他没什么反应,举起手机在他面前轻轻一挥:“我要接电话。”   暴君懒懒的:“你接啊。”   韩锦书无语。她知道他是故意的,红着脸,明眸瞪得溜圆:“我们俩这个样子,我怎么接?你倒是先把我放开。”   言渡耷拉着眼皮瞧着她,手臂环在她细细的腰上,不挪不移,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   手机吵个不停,催得人心烦意乱。   暴君大佬一向吃软不吃硬。韩锦书无法,只好把态度缓和下来,又说:“你放开我。我姐要跟我说事情,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不能让你听,你应该也没有兴趣听。”   言渡说:“你亲我一下,我就放开你。”   韩锦书:“?”   韩锦书整个人都愣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眨了眨:“你刚才说什么?”   言渡脸色冷静,重复道:“你亲我一下,我就放开你。”   这回韩锦书倒是听清楚了。   塑料老公总会定期抽风,化身求安慰的大狗狗,也太惊悚了。   不过……   习惯就好。   韩锦书抬手轻拍胸口,安抚了下自己受到惊吓的心脏,然后便凑过去,吧唧一口,轻轻啄上他冷白如玉的脸颊。   君无戏言,亲完,言渡果然放开了韩锦书。   韩锦书忙忙从他怀里溜走,边推门走进洗手间,边滑开手机上的绿色接听键摁扭:“喂。”   听筒对面的俞沁沉默了三秒钟,压低嗓,神神秘秘地问:“不好意思打扰了。你和言渡完事儿了吧?”   韩锦书被呛到,没好气地回:“完个鬼的事儿。我们刚才什么都没有做。”   干柴烈火孤男寡女,又是合法夫妻,什么都没做,还过这么久才接电话?糊弄谁呢。   俞沁心里念叨着,只当是小姑娘脸皮薄,害羞不愿意承认,也就不再追着打破砂锅问到底。   洗手间窗户背光,空间内有些暗。   韩锦书随手摁亮灯开关。在一片明亮中,她侧过头,不经意间一抬眼,便望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的姑娘脸色绯红,双眸汲着两汪清泉,莹润迷离,身上衣物凌乱,头发也乱糟糟的。这造型,整个儿就一副“侍儿扶起娇无力”的状态。   活脱脱一个暴君的妖媚宠妃。   得亏俞沁此时跟她还隔了一条漫漫电话线,如果表姐就在她眼前,肯定更加不信,刚才她只是坐在言渡腿上,跟他简单说了说话,聊了聊天。   看着镜子里那个满脸娇红的女孩,韩锦书不由自主地咬住唇瓣,生出几分羞恼。   近来,不仅言渡奇奇怪怪。连她自己,好像也变得有点怪。   只是还没等韩锦书静下心来,深思自己“怪”在何处,俞沁的嗓音再次于耳边响起,将她注意力集回。   俞沁说:“锦书,我找你,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跟你随便聊聊。”   韩锦书歪过脑袋,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拧开水龙头洗了个手。边用擦手巾擦手,边笑笑:“那就聊呀。说吧,你跟小徐老师最近怎么样?”   俞沁告诉了韩锦书,自己陪橙子去游乐场秋游,遇见梁翰林来纠缠她的事。   韩锦书闻言,眉毛用力拧起一个结,面露愠色道:“他怎么还敢出现,怎么还有脸来见你?他没有伤害你吧?”   俞沁说:“没有。当时徐莫衡和他姐姐正在附近拍摄,他过来替我解了围,把梁翰林打发走了。”   韩锦书松一口气:“那就好。”   “后面我和橙子从游乐场出来,他还给我发了一张照片。拍的我和橙子。”话说到这里,俞沁忽的停住了。   听筒里安静下去。韩锦书等待着,足足数秒钟,才又听见俞沁出声。她带着几分心酸同微微苦涩,笑道:“小徐老师真的是个很不错的男孩子,朝气蓬勃,又很有正义感。”   韩锦书说:“是呀,我一直觉得徐莫衡不错。”   俞沁又故作轻松地长叹一声,“如果我现在还是五年前的我,我肯定已经没脸没皮地追他了。”   韩锦书:“现在的你,又有什么不行?”   “锦书,你总是劝我勇敢,其实不是我不勇敢,是你想得简单。”俞沁道,“离异带娃的大龄女青年,就算人家男孩子愿意跟我好,他有父母有姐姐,家里人能同意么?再退一万步,即使男孩儿家里的阻碍全部消失,橙子呢?”   话音落地,韩锦书也不禁微微怔愣。   俞沁的语气怅然,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哽咽:“橙子现在都还时常跟我说,他很想念爸爸,晚上做梦都经常梦见爸爸。他想爸爸回来,想我们一家三口重新生活在一起。”   韩锦书听得难受,迟疑好几秒才回话,说:“才三岁的小朋友,哪里懂成人世界的那些事呢。为了橙子能健康成长,你也不能现在就告诉他梁翰林做了什么事。算了姐,等橙子稍微大点,他会理解你的。”   俞沁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希望吧。等国庆收假,我就准备去给橙子改名了。”   韩锦书略思索:“你要让橙子跟你姓?”   “嗯。”俞沁说,“因为我实在不想让自己和橙子,再和那个人渣有任何关系。我们都应该拥有全新的人生。”   *   先有梁翰林,后有徐莫衡,表姐俞沁的生活,好像时常为男人而困扰。   韩锦书知道俞沁心中烦闷,也乐意陪她聊天排遣。其实韩锦书很清楚,很多时候,俞沁并不需要她洋洋洒洒长篇大论,做个人生导师,俞沁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倾听者,一个陪伴者。   闺蜜的意义,不就在于此。   我努力为你提供最优解,你若不选,我也尊重你的选择。陪你笑,陪你哭,在你登上山峰时为你摇旗呐喊,在你跌入低谷时慰你心中苦楚。   挂断俞沁的电话,一看时间,不知不觉竟已过去两个多钟头。   下午五点半过,外面天色已渐渐暗下。   到饭点儿了。   午餐是在建树表叔开的酒楼里吃的。山珍海味摆了一大桌,韩锦书那会儿刚下飞机,舟车劳顿没什么胃口,因此那些美味佳肴,她并没有吃下去多少。   这会儿已经有点饿了。   她推开洗手间的门走到套房客厅,看见暴君大佬坐在沙发上,脸色冷漠,面无表情,手持遥控器,正在看电视。而暴君大佬前方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喜羊羊与灰太狼》。   韩锦书:“……”   韩锦书随口说:“喜羊羊都是好老好老的动画片了,时代的眼泪。现在的小孩子都看《汪汪队立大功》。”   言渡关掉电视机,语气不冷不热:“你对流行趋势倒是挺了解。”   “之前去我姐家,陪橙子看过几集。”韩锦书说着,看了眼落地窗外日暮西山的景象,道:“走吧,言总。该吃饭了。”   言渡从沙发上站起身,然后便递给她一个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小方盒。   韩锦书不明所以,接过小方盒,打开一瞧,顿时目瞪口呆。她唰的抬起脑袋看言渡,惊愕道:“你重新定制了的同款戒指?”   言渡:“不是。”   韩锦书:“……那这是?”   言渡回答她:“这就是你弄丢的那一枚。”   韩锦书差点吐血:“你什么时候找回来的?”   “两年前。”言渡微垂眸,一手取出戒指,一手捏住她细软雪白的手,慢条斯理将戒指套入那根只属于他的无名指。”   韩锦书定定瞧着那枚失而复得,重新回到她手上的戒指,还是有点懵:“你两年前就把戒指找了回来,怎么现在才给我呀?”   言渡淡淡地说:“差不多是时候了。”   韩锦书不明白:“啊?什么意思?”   言渡没有解答她的疑惑,只是说:“戴好。别再弄丢惹我生气。”   韩锦书下意识弯曲无名指,把婚戒护住,随口小声嘀咕:“谁能保证一辈子不弄丢首饰呀,我妈隔三差五就把我爸送的项链耳环搞不见。再弄丢你难不成还会打我。”   “我哪舍得。”   言渡随手将她的发丝捋到耳后,漫不经心地道:“我只会把你绑起来,用几百种方式,让你以后看见我,就腿软。”   韩锦书:“…………”   韩锦书着实震惊了——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这么一本正经衣冠楚楚的色/魔。   那边厢。   色.魔大佬仍是那副高山白雪般的优雅姿态,接着便问她:“不是要去吃东西么。你想吃什么?”   韩锦书闻言,也就懒得想话术怼他了。她摸摸手上的戒指,说道:“兰江可是我第二个家乡,我对这里熟得很。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跟我走就是了,保准带你吃到好吃的。”   撂下这番话后,韩锦书便带着言渡走出酒店,去外面打车。   上了出租车,司机师傅询问地址。   韩锦书报上了一个街名。   兰江不大,开着车绕城一周,花不了一个小时,街道与街道之间的距离也不远。不到十分钟,便到达目的地。   位于老城区,周围街道狭窄,青砖地,老路灯。建筑物也都很有年代感,不少屋子还是砖瓦老平房,斑驳老旧,几乎被新社会淘汰。   韩锦书带着言渡穿进一条小巷,步行几百米后,停在一间小店门口。   她很欣喜:“这家店果然还在!”   言渡闻声,转过头。姑娘明媚鲜活的笑,在远方夕阳的照耀下,愈发耀眼。   韩锦书也看向他,喜悦之情毫不掩饰:“这家店我高三那会儿经常来。本来我还担心这么多年,它早就不在了。结果我刚才上网一查,它不但没倒闭,还变成了网红店,很多人来兰江旅游都会在这儿打卡。太争气了!”   言渡安静地注视着韩锦书。   这个女孩的快乐,好像永远都很简单,简单到令他难以理解,也搞不明白。但,他还是很喜欢看她开心快乐的样子。   因为,她的快乐本身,于他而言就独具意义。   韩锦书没有察觉到言渡眼神的异样。   她站上台阶,和店铺老板说着什么。几分钟后,端回一份沉甸甸的食品纸盒,回到他面前。   言渡看了眼韩锦书手里的盒子,问:“买了什么?”   “芒果牛肉披萨。”说话的同时,韩锦书献宝似的打开纸盒盖,里面躺着一枚6寸披萨,金黄诱人,饼面上铺满牛肉、芒果粒和芝士碎,香气扑鼻。   “这是这家店的招牌,超级好吃。”她戴上一次性手套,取下一块披萨递到言渡嘴唇边,大眼望着他,亮晶晶的,像天边闪烁的星:“尝尝看呀?”   言渡盯着韩锦书娇艳的脸,端详片刻,目光下移,看向那块被她亲手,喂到他嘴边的披萨。   她催促:“尝一口!真的很好吃!”   言渡静默须臾,终于微启薄唇,轻轻咬下一口。缓慢咀嚼。   韩锦书紧张地瞧着他:“怎么样?”   言渡把嘴里的披萨咽下。点点头,说:“好吃。”   “是吧是吧,我没骗你吧。”韩锦书喜滋滋,随手往身后扬了扬,跟他讲述:“以前我在兰江念高三的时候,经常和同学一起来这边吃东西。这条街上好吃的特别多,只可惜,现在好多店都没有了。”   等了几秒,见言渡迟迟不伸手接披萨,韩锦书微皱起眉,对他说:“怎么了?好吃就整块都吃了呀。”   言渡目光落在她脸色。半晌,他摇头说:“不吃了。”   “为什么?”   “我对芒果过敏,再吃恐怕要进医院。”   “……”   “…………”   “………………”   周围蓦的一阵死寂,鸦默雀静,默然无声。   好一会儿,韩锦书愕然瞠目,又惊又急,焦灼得原地跺脚:“你傻子吗!芒果过敏你还咬一口?你应该直接拒绝我,说你不吃啊!”   言渡闻声,非常冷静地说:“我的确应该拒绝你。可是,这是你第一次亲手喂我吃东西。”   作者有话说:   韩锦书:我如果要杀你,你是不是都不会跑?   言渡:我会给你递刀。   韩锦书:……= =   ——————   这章肥肥,没有加更啦,明天早上更新下一章哦。   另外文中和言氏齐名的三大家族,封家和商家两位大BOSS的故事都已经写啦,就是《田入心扉》和《春光乍泄》(出版名《独家情商》),费家BOSS的文还没写,专栏里那篇叫《恋恋》的预收文就是,感兴趣的宝可以提前收藏一个,么么!   ————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36章   言渡话说完, 韩锦书望向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十分一言难尽。   明明自己对芒果过敏,却因为她亲手喂他,就不拒绝食用。话里话外到底存在哪种逻辑, 又是什么道理?   此时此刻, 没功夫没精力深思, 韩锦书担心又焦灼,急得差点想要跺脚。   过往的二十几年人生里, 韩锦书身边没有出现过对芒果过敏的人, 因此,在喂言渡吃这口披萨时,她根本都没有考虑他能不能吃。   但, 韩锦书清楚地记得, 她上初中时, 班上有个男同学海鲜过敏。一次班级聚餐,有个讨厌鬼恶作剧给那个男孩儿盛了一碗海鲜汤,并骗男孩说, 这只是普通的河鱼汤。   男同学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口气喝下去半碗, 不到一个小时, 他便全身红疹呼吸困难,被送进附近医院抢救。   这件事后来闹得很大,过敏同学的家长甚至找来学校,要告恶作剧的学生蓄意谋杀。   因此, 韩锦书印象再深刻不过。   按照常识, 只要是食物性过敏, 即便是过敏源不同, 导致的症状却几乎都大同小异。她很担心言渡会出现什么情况。   韩锦书把手里的披萨盒子盖好,放进塑料袋,用手腕兜住。目光紧张地将言渡上下打量一圈,问他:“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言渡摇头。寒月般的面容很平静,比起韩锦书的焦躁不安,他这个潜在病患倒显得从容淡漠。   韩锦书还是不放心,出于条件反射的,直接伸手抓住他右手臂,把他的衣服袖子往上一捋,露出小片腕骨皮肤。   尊贵如珠玉般的人物,皮肤白得几泛寒光,碧烟寒霭,莫可形容。却又一点也不女气,修长瘦削,饱含雄性生物独有的力量。   韩锦书仔细打量着他的手腕,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半分钟过去,言渡身上还是干净冷白,并没有起红疹。   见状,她心中的一块大石头险险落地,终于卸下心中的思想包袱与罪恶感,吐出一口气来,拍拍胸口说:“幸好幸好,没有疹子。不然真的要吓死我了。”   言渡没有把手抽回来,就这么任由她牵着。黑眸直勾勾盯着她的脸,须臾,他淡淡地说:“韩锦书,你害怕我出事吗。”   “我肯定害怕你出事呀。”韩锦书望着他,话到嘴边,直接便脱口而出,“我们两个一起来的兰江,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我爸妈和你们整个言氏交差?更何况,芒果还是我喂你吃的,你出事,我难辞其咎。”   言渡安静几秒,又说:“如果抛开你父母和言氏,抛开你的责任心,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担心我。”   韩锦书闻言,认真想了想,点头:“当然也会。”   不知是不是错觉。   韩锦书看见,当言渡听完她这一回答后,那双向来凛冽无波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奇异的光。   她接着说:“创建和谐夫妻关系的第一步,就是应该互相关心。”   言渡嘴角很淡地勾了勾。   她还下意识捉着他的右手,忘了放开,他便反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拇指指肚轻轻摩挲过她细嫩的手背。道:“你说得对。”   那肌肤相亲的微妙触感,映着男人深邃如海的眼睛,莫名令韩锦书有些心惊。   一丝慌乱微不可察爬上心尖。韩锦书心头微慌,骤然像被烫到般,松开了原本死死攥住他的五根指头。   她清了清嗓子,道:“你芒果过敏,安全起见,剩下的披萨你都不要吃了。”   言渡眼底笑色清浅:“嗯。”   韩锦书:“但也不能让你饿肚子。走吧,带你去吃其他的。”   言渡仍是应她:“嗯。”   *   言渡虽然暂时没有起过敏反应,但韩锦书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们走在巷子里,每走个两三步,她就会转过头来,忐忐忑忑地问他说:“快把袖子挽起来,看看有没有小疹子?”   言渡本来还很配合。   次数一多,那副紧张兮兮的小表情,和担忧关切的眼神,就看得他有点心痒。   这种小猫爪子挠人心口的感觉,并不强烈,但丝丝缕缕,像是把人的魂魄都缠绕起来,愈绞愈紧。   言渡神色淡淡,竭力控制着那股突如其来的,因她而生的滔天欲念。   这些年,他其实早已经习惯。   男人之所以被称作下.半身动物,就是因为他们嘴会骗人,眼睛会骗人,表情会骗人,但是身体的反应,格外真实。   言渡可以对韩锦书寒着脸,冷若冰霜,独独他的欲望,只为她而生。她的存在本身,对他就是种无法抗拒的诱.惑。   他为她沉溺至死,也甘之如饴。   就在这时,一阵信息提示铃声突兀响起。   言渡点亮手机屏,看了眼。   短信箱里躺着一条未读短信。发信时间是一分钟前,发信人的备注,是“白医生”。   他点进去。   信息内容是:【尊敬的言渡先生,距离您下一次到院复查的时间还有十天整。我已为您预约了上午的SVIP私人就诊号。请不要忘记,谢谢。】   信息最后还跟着一条落款:KC心理咨询辅导中心副院长:白珊珊,电话189XXXX4520   读完这条信息,言渡面无表情退出信息界面,随手一滑,将信息删除。   一旁,他的小姑娘左右四顾,观望着这一带的街景的巨大变化,犹自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意兴颇高地闲聊,充当起向导。   韩锦书手里拿着刚买的鲜榨果汁,随时一指,说:“这个地方,以前是一家炸鸡店,这里以前是个网吧。喏,还有这儿,以前经常有个老爷爷推着车来卖烤串。”顿了下,又指向头顶已经黑透的天空,“当年这片区域,好几个电线桩,电线也乱七八糟的,像蜘蛛网,经常会挂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塑料袋,小孩儿玩的风筝,还有泄了气的气球……”   言渡垂眸瞧着她。夜幕将她的侧颜温柔笼罩,像是披了一层透明的薄纱。听她絮叨着,他平静地回话说:“你对兰江好像很有感情。”   “对呀,不然我也不会说这里是我的第二家乡。”韩锦书噗嗤一声笑了下,忽而又是一阵怅然叹息:“以前兰江很落后,现在明明发展起来了,但是我其实更怀念它以前的样子。”   言渡说:“你怀念的,不是以前的兰江,而是那段已经消逝的时间。”   听了言渡的话,韩锦书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黯,低下头半晌没有再言声。   两人并肩静静地走了会儿。   不多时,前方出现一家小店铺,店面小小的,灯泡也已经老化,竭尽全力为整个小店洒下不甚明亮的灯光。   “这家鲜肉馄饨我以前吃过,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有没有换老板,味道有没有变。”韩锦书说着,扭头看向言渡,提议:“不如我们就吃这个?”   言渡对韩锦书的安排没有什么异议,点了下头。   韩锦书又俏皮地眨眨眼:“如果换了老板踩了雷,你可不能怪我?”   言渡懒懒的:“好啊,不怪你。”   两人进店。   韩锦书熟门熟路,不用看菜单,直接问老板要了一份大碗馄饨和一份小碗馄饨。   吃完饭,两人闲逛着,七拐八转地便走进另一条老街。   兰江整座城市,外观上,除了新区和老区之间有明显差异外,各个街道都长得差不多。   饭后的消食之行,像她带领着他,又像他牵引着她,漫无目的,走到哪里算哪里。   忽然微信提示收到一条新消息。   韩锦书点进去,见是助理姚荟荟发来的,跟她汇报了些工作上的事。   她定睛认认真真看完,然后敲字,逐条进行回复。回复完,一抬头,竟惊讶地发现,不远处依稀可见一片建筑群的轮廓,被四面围墙圈绕起来,足有好几栋楼。   韩锦书不由自主停下了步子。只觉这地方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何处。   这时,一辆上了年纪的桑塔纳慢慢悠悠从前方驶过去,车灯摇晃,照亮了建筑物大门前的几个字:兰江市第一中学。   韩锦书霎时愣住了。   言渡见她停下,也跟着站定驻足不再往前。抬眸扫过前方的学校,旋即若有所思,视线沉沉转转,再落回她白皙的脸上。   言渡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说:“怎么了?”   “这是我以前上学的学校。”韩锦书自顾自地说着,扭头重新看向周围。   人的记性果然最靠不住,近十年的岁月,险些让她忘记这个地方。对的,这些似曾相识的街貌,还有转角处那棵不知年岁几何的老树,都无声印证着,这确实就是她当年高三时待了整年的地方。   但,如今矗立在韩锦书眼前的兰江一中,又分明和她记忆中的不同。   思索只在数秒,很快韩锦书便反应过来。   这里应该是翻新重建过。或许是为了趋附整座城的发展,又或者是为了扩建吸引更多生源。   这里是老城区。一群群矮平房,枯朽的类古建筑堆里,拔地而起几栋巍峨高楼,坦白说,有点格格不入。   一丝莫名的感伤从心头窜起,四散开,很快便弥漫在韩锦书肢体的各处神经末梢。   去年今日此门中。古诗里物是人非岁月易逝的伤愁,她活到二十七岁,好像终于有些明白了。   就在这时,垂在身侧的左手忽而一暖,被一只宽大有力的掌,轻柔包裹。   韩锦书怔住。   记忆里,言渡指尖的温度总是微微凉,但这种微凉,却在此刻,离奇地温暖了她。   完全是下意识地,韩锦书抬起脑袋,望向身侧。   路灯的光成就天然滤镜,言渡整个人置身这副图画,宛如过了塑的老照片,自带几分噪影质感。   他淡淡地喊她名字:“韩锦书。”   韩锦书应他,嗓音不自觉便显得轻柔:“嗯?”   言渡说:“往事已逝,珍惜眼前。”   韩锦书莫名便弯唇,朝他绽开了一个笑。短短刹那间,她心中升起一个诡异的猜测,心想:这个冷酷无情的暴君,也许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很了解她。   尽管,她不知道他对她的了解从何而来。   韩锦书没有挣开言渡的手。   过去,她不喜欢他的触碰,可今晚的兰江好温柔,夜风也好温柔。她的身体没有反感与他修长的十指交握。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经过兰江一中的校门口,朝老街出口的方向走去。   感叹完光阴的飞逝不等人,韩锦书难得有兴致,跟言渡随口说起了她高三时的一些事情。   “你知道的,我爸妈很宠我,我打小娇生惯养,从出生开始就样样都只要最好的。当年刚来兰江,我真的很不习惯。”韩锦书平静地说着,“小时候来玩玩可以,真到这里来生活,我非常非常排斥。”   韩锦书又道:“你是第一次来兰江,现在的兰江,已经比以前发达许多。十年前,这里很落后,吃穿住行,完全不能跟银河市比。我那会儿甚至觉得,爸妈把我扔到这里来,是打定主意彻底不要我了。要我自生自灭,他们好抓紧时间备战个二胎。我气得半死,刚来的头两周,又是翘课打游戏,又是偷偷拔校长胡子,差点没把学校的屋顶掀翻。”   言渡闻声,微微挑起了眉:“看来姑奶奶驯服你这匹小野马,确实费了不少心思。”   韩锦书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卡壳半秒,才小声辩驳:“对姑奶奶我一直都挺尊重的,毕竟小时候就经常到她家里玩儿,她对我也很好……”   两人说话之间,前方蓦然有人声传来——   “小伙子,我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做点儿小本生意糊个口,怎么可能占你便宜?你们真的没给我钱哪。”   “死老太婆,买你的东西是看得起你!什么没给钱,刚才我可亲眼瞧见你把我给你的钱塞你兜里,怎么,翻脸不认账?想多收啊?”   “你们没给钱,真的一分钱拿都没给,我不会记错的!”   “滚开,别在这儿倚老卖老。再拦路,别怪老子不客气了啊。”   “你们不能这样欺负人!我、我有儿子有女儿的,别以为我家里没人替我出头,实在不行,我找警.察!”   “哟?老太婆可以啊,还威胁上我了?要是你儿子女儿真孝顺,还会让自个儿老妈这么大岁数了出来摆摊卖鞋垫?警察?你知道派出所在哪儿么?就算你知道,就你这一瘸一拐的破腿,走得过去吗?”   随后便是阵轰轰炸炸不怀好意的笑声。   ……   韩锦书听见这阵对话声,抬头看向人声传来的方向。只见数米远外的路边站着好几道人影,似乎正在激烈地争执着什么。   她往前走近几步,随着光线稍稍变亮,几道人影也逐渐清晰。   地上一张塑料纸,看材质,像是从废弃肥料袋上仔细修剪下来,简易而干净。纸上摆着好些物件,有梳子、鞋垫、针线盒、鸡毛掸子……全是些价格低廉的家用小物件。   很明显,这是一个地摊摊位。   正在争执的是买卖双方,买家是三个男青年,看年纪估计就二十几岁,有的嚼口香糖,有的趿拉着人字拖,吊儿郎当站没站相,一看就是游手好闲的混混。   卖家是个身材矮小的老婆婆,白发苍苍,一张饱经岁月风霜的脸干瘦干瘦,黑黑的,被年龄同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身形佝偻,整个人看起来营养不良。   老婆婆拦在几个青年面前,怎么都不让他们走。   人字拖见状,面目更加狰狞,恶狠狠地骂:“死老太婆,让你滚听不见啊?”边说边扬起拳头,“真以为老子不敢揍你?”   眼瞧拳头快要砸在瘦弱老人的神色,韩锦书皱了眉,顿时高声斥道:“住手!”   脆脆亮亮的嗓音,瞬间令几人转过头来。   韩锦书松开言渡的手,大步走到老人身前,柔声说道:“老婆婆,你不要害怕。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婆婆见有人出头,委屈得直掉眼泪,哽咽说:“他们刚才过来,说要买我的东西,拿了好几样,有三双鞋垫、三个牙刷杯、两个手电筒、四个镜子三把梳子,我看他们买的多,本来一百三十二块五毛钱,我都说只收他们一百三。但是他们拿了东西不给钱就想走人,姑娘,你来评评理,哪有这样的!”   几个男青年见自己干的丑事败露脸上没光,纷纷恼羞成怒地大骂:“你他妈再瞎说!老子明明给了你钱!”   老婆婆急得不停拿围裙擦眼泪,为证清白,还从围裙兜里颤颤巍巍掏出自己的所有钱,说:“我的钱都在这儿,哪里有你们给的!”   老人两手摊开,上面是一小撮皱皱巴巴的钱,纸币最大面额也不过十块,还有好些一元、五毛面值的硬币。   韩锦书看得又是心酸,又是愤怒,以余光睨那几个杂碎:“你们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我、我们怎么知道她把钱放哪儿的。”嚼口香糖的混混还在嘴硬,支吾两句找不到话说,掉头就要走人,“反正钱给了的。”   韩锦书怒不可遏,上前挡住几人:“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老婆婆,你们还要脸吗?快把钱给了!”   人字拖恼羞成怒:“操。你他妈谁啊,在这儿多管闲事?给老子滚远点,不然连你一起揍!”   韩锦书冷着脸,寸步不让。   人字拖见韩锦书一个女人,细胳膊细腿手无寸铁,自然没有半分惧意。他哼笑了两声,笑完,扬手就想扇韩锦书一个巴掌。   韩锦书正要闪身避开,却看见,混混男的手被另一只手钳住,硬生生僵在半空中。   韩锦书眸光微动。扭头一瞧,是言渡。   他不知何时也走上前来,就站在她背后,神色淡漠,眼神冷戾。   三个混混看见言渡,明显被他高大的体格与周身凌厉的气场给震住。但彼此对视一眼,又觉得同样是男人,他们足足三个,怎么都不可能输给对面一个。   单挑可能打不过,以多胜少总没问题。   如是思索着,三人眼神来往有了决定。再下一秒,人字拖便趁言渡不备,挥起另一只拳头砸向他。   韩锦书心一慌,正要提醒言渡小心,却听见空气里传出一声清脆的咔擦声。   韩锦书中学时有过一段不长不短的叛逆期,跟着社会上的哥们姐们,围观过不少群架。因此,她很快便判断出,那是人骨断裂的声音。   言渡就那样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冷漠脸,轻描淡写,像掰竹筷子似的,折断了人字拖的手。   “啊!”随着人字拖难以置信的一声惨叫,三对一的大战,就此爆发。   韩锦书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   事件的最后,暴君毫无意外地大获全胜。韩锦书从几个混混男手里,帮老婆婆讨回了一百三十二块五毛钱。   老婆婆感激不已,对着韩锦书不停作揖道谢,口中道:“谢谢,谢谢,姑娘你心眼儿太好了!今天我真是遇到活菩萨了!”   韩锦书看了眼可怜的婆婆,又看了眼地上那一大堆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索性买下了婆婆整个摊位上的所有东西,让婆婆早点回家。   老婆婆受宠若惊,忙忙要给韩锦书算钱,还表示要给她大优惠。   韩锦书取出包里的钱夹,打开一看,幸好。她出远门都有备现金的习惯,虽然不多,但应该足够给老婆婆包个场。   她把所有现金都取出来,交给老婆婆,柔声说道:“不用找了婆婆,这么晚了,你快早点回家吧。”   攥着手里的一大把钞票,老婆婆跟做梦似的,还有些回不过神,好半晌才把钱装进围裙兜,再次朝着韩锦书千恩万谢。   片刻,老婆婆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韩锦书朝老婆婆的背影挥挥手。挥完回转身。言渡坐在老婆婆留下的小马扎上,背靠着一根斑驳的红漆老柱子,神色散漫,正懒洋洋又直勾勾地瞧着她。   韩锦书低头,细细打量着整整一摊位的物件,苦恼起来,念叨说:“这么多,待会儿怎么带得回去呀。”   言渡语气凉凉:“我看你买的时候不是挺爽的。”   韩锦书:“……”   韩锦书干咳一声,音量低低嘀咕:“我也是看那个老婆婆辛苦。我们有能力,当然就要帮一帮需要帮助的人。”   言渡淡声说:“世上需要帮助的可怜人那么多,你帮不过来。”   韩锦书很固执己见:“能帮一个是一个。”   话音落地,言渡忽的一勾唇,轻笑出声,像是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一丁点儿都没变。”   韩锦书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这些东西怎么带回酒店,之后另说。”言渡道,“现在,你可能需要先关心一下我。”   “你?”问完,韩锦书顿时心一紧,“什么情况。你打架的时候受伤了吗?”   刚才看他教训那些混混,身形利落手法干净,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她还很惊讶,感叹女娲捏人的时候真是不公平。   怎么会有人长得完美无缺,还连打架都帅得惨绝人寰,日月无光。   韩锦书以前也经常感叹言渡长得帅。但被他帅到不受控制地发花痴,还真是头一次。   言渡说:“没有。”   韩锦书人已经走到他面前:“那你怎么了?”   言渡静默须臾,然后朝她伸出胳膊,袖子一捋,向她展示他冷白色的漂亮手腕。然后盯着她,语气平静地说:“你老公吃了你给的毒芒果,又出疹子了。”   作者有话说:   所有谜底都要开始慢慢揭开了!摩拳擦掌!   ——————   这章肥肥,没有加更啦,明天早上更新下一章~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37章   韩锦书这会儿最担心的事, 终于还是发生了。   此时,路灯照耀下,言渡袖口被他挽高上去一截,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腕皮肤, 底色冷白似寒玉, 上面却零零星星, 散落着好几个红色小圆点。   她皱起眉,一把捉住言渡的手腕拽到眼前, 垂眸仔细打量。   脑海中不由自主, 再次浮现起当年那个海鲜过敏的同学,在恶作剧事件后被送进ICU的样子。   当时,那个同学整个喉咙和嘴唇都已水肿, 呼吸困难, 脸色苍白, 四肢也遍布着这种红疹……   短短几秒,韩锦书慌了神,焦急不已道:“你……你居然还是过敏了。”   喃喃自语完, 她又急忙吸气呼气做了一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镇定。因惊慌与担忧而卡壳的大脑回归到正常思考模式, 她定下神,接着便掏出手机打开地图,手指在屏幕界面上飞快滑动,搜索着什么。   言渡把韩锦书面上的忧色收入眼底。他直勾勾盯着她的脸蛋, 不知是秋季的夜风太凉, 还是光线缘故,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的脸比平日更白几分,看着没什么血色。   言渡问:“你在做什么?”   “找医院。”韩锦书眼也不抬地回答。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右手划拉着手机,左手还死死抓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   言渡:“找医院做什么?”   “带你去看医生啊。”心情仍是焦虑,韩锦书的语速也比往常稍快,“过敏这种事耽误不得的,要尽快让你接受抗过敏治疗才行。”   言渡说:“医院就不用去了。”   听见这话,韩锦书立刻转过头来,想也不想便反驳过去:“怎么不用?你自己的身体,你就不能爱惜一下重视一下吗?我有个同学也是过敏体质,误食海鲜之后差点把命送掉,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   言渡定定瞧着她,闻言,他开口替她答疑解惑,还是那副凉淡又随意的腔调:“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就能以言氏CEO遗孀的身份,顺利继承我名下全部资产,包括但不限于世界各地的房产地产,以及言氏集团超高额占比的股份。”   韩锦书:“。”   怎么办,为什么突然觉得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好在,这个没人性的恶毒念头只冒出来了短暂两秒钟,第三秒的时候,韩锦书心中的正义天使便光荣出现,把那个邪恶的她给一巴掌拍飞。   韩锦书用力甩了甩脑袋,再回言渡的话时,已满脸正气凛然:“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为贪图巨额遗产就不顾你死活的人吗?”   言渡微挑起眉峰:“成天惦记着要离婚,我出个意外,你一身轻松还有钱拿。对你来说,丧偶应该比离异更好。”   韩锦书想了想,终究还是摇头:“不好。”   韩锦书继续:“如果你真要出什么意外,还是等我先给你买几百份天价保险再出吧。那样我拿到的更多。我们都是生意人,凡事要讲究个利益最大化。”   言渡:“……”   言渡瞬间黑了脸,漂亮的唇抿成薄薄一条线,神色凉凉,一副不爽的样子。   “看你那小气巴拉的样子,开玩笑而已嘛。”韩锦书嘀咕了两句,不再跟他东拉西扯,继续在手机地图上寻找着。忽的,她眼睛一亮,看见一个小小的红十字标志出现在手机地图的左上角。   距离这会儿他们所在的位置,直线距离只有八百米。   “找到了!”韩锦书举起手机地递到言渡眼前,“兰江市中西结合医院,不远,我这就带你去。”   言渡:“我刚才说了,我不用去医院。”   韩锦书却不依不挠,细细的五指抓住他的,用力一捏,皱眉沉声:“不行,听我的。”   虽然,她一直觉得他们只是塑料夫妻。   但,她现在是真的担心,他出现过敏反应又不及时就医,一个不慎会死掉。   韩锦书的指骨纤细,柔柔弱弱的一只手,此时紧攥着言渡,竟让言渡感受到了一丝丝的疼。可以看出,在关于“他过敏必须去医院”这件事上,这个姑娘态度坚决,不准备做出丝毫退让。   言渡低眸,看了一眼自己被韩锦书握住的手,片刻,目光又重新回到她难掩担忧的面容上。   一粒播种了好多年的种子,似乎,终于在这年深秋的此刻,缓慢萌芽。   言渡嘴角很淡地勾了勾,嗓音也不自觉低柔下来好几分,耐着性子对她说:“你那个差点送命的同学,应该是对某种食物严重过敏。我是轻微过敏,吃一口你喂的芒果,不至于一命呜呼。”   韩锦书听完一怔,还是将信将疑:“你确定你是轻微?”   言渡修长的五指微动,掌心翻转,反捏住她柔软小巧的手。指尖轻轻描过她细嫩的掌心,回答:“对。我很确定。”   “如果真的只是轻微过敏,不去医院也可以,通常会自行痊愈。”   得到这个答复,韩锦书如释重负,抬手拍心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可是你手上这些疹子……”韩锦书目光下移,再次瞅向他胳膊上那些红色圆点,说,“这些疹子还是擦点药吧。虽然会自愈,但用药之后会好得更快一些,你也不会那么难受。”   言渡盯着她,眼底仍旧萦着浅淡笑意:“好。”   药不可能从天而降,当然只能去药店买。韩锦书想了想,说:“刚才我看地图的时候,这附近好像就有一家药店,走路过去应该就几分钟。我去给你买点药。”   言渡:“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太小看我了,我在健身房上过拳击课,普通色狼小贼根本近不了我的身。而且药店很近的。”韩锦书说着,还弯起胳膊朝他象征性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挥挥手,非常豪迈,“你就留在这儿。”   言渡对韩锦书不让他同去的这个安排很不满。他面无表情地问:“我留在这儿做什么。”   韩锦书手一抬,指向面前蛇皮纸袋上的摆了一地的各色小物件,耸耸肩,摊摊手:“开什么玩笑,这么多东西,不得有人守摊子呀。怎么说也是花钱买的,弄丢了怎么办。”   言渡:“……”   留下这句话后,韩锦书便挥挥衣袖,去帮言渡买药去了。迈着步子沿着街道走出几步,她下意识往身后方向看了眼。   空空荡荡的老街,一阵秋风徐徐吹过,扫起几片落叶。言渡高高大大的身躯就坐在杂货摊旁的小马扎上。他脸色阴沉,晴雨不定,正幽幽目视着她远去的背影。   这副场景这副画面,还真是怎么看,怎么滑稽搞笑。   韩锦书这回再也绷不住,回转身的刹那,捂着嘴噗嗤一声笑出来。   谁能想到,堂堂言氏集团掌握绝对控股权的CEO,有朝一日,竟然会沦落到在一个小县城里守杂货小地摊。   那一刻,韩锦书十分之确信,她的塑料老公一定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   根据手机里的导航地图,药店就在这条老街的尽头。韩锦书照着地图指示的方向一路前行,没走几分钟,前方就出现了一家亮着灯火的小铺面,招牌斑驳,稍显破败,印着“惠民大药房-一中店”,五个大字,三个小字。   韩锦书收起手机,提步走进去。   只见这间药店的店面并不大,总共面积也就三十来平,却分了中西药房两个区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孩儿正坐在收银台后面,边嗑瓜子儿边看剧。偶尔咬着瓜子咯咯几声,满脸幸福的姨母笑。   这时,女孩儿的余光瞥见有韩锦书进来,连忙把手里的瓜子扔到桌上,扑扑手站起身来。她开口,说的兰江本地方言:“美女需要什么?”   韩锦书当年在兰江待过一年,虽然不怎么会说当地方言,但基本上可以听懂。她看了眼药架,用普通话回道:“要一瓶炉甘石洗剂,一袋医用棉签。”   女孩儿闻言应了声好,从药架上找出相应的药剂,折返回收银台,又取出包医用棉签,扫码后一起装进塑料口袋。这次她再出声,说的就是字正腔圆普通话了:“炉甘石洗剂9块,医用棉签2块,一共十一块。”   小城市的物价就是低。韩锦书在心头赞了一句店主良心,扫码付完款,拎上塑料袋便准备返回。   然而,韩锦书左脚刚迈出药店大门,右脚还未来得及跟上,一辆粉色系的甲壳虫汽车却忽然发现从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居民区内驶出,然后停在了路边,像是在等人。   粉嫩醒目的颜色,在一片老旧街景中显得尤为突出。韩锦书着实是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车身颜色太眼熟。完全是下意识使然,韩锦书看了眼汽车的车牌号。   8960。   韩锦书眼中浮现出一丝惊讶。   难怪会觉得这辆车熟悉。   这辆车,无论是品牌、型号、还是汽车膜层的改装颜色,都和小表妹今天开的那辆一模一样。韩锦书当时坐在副驾驶室,还专程感叹过表妹的少女心爆棚的品味,故而绝不会记错。   品牌型号车身颜色,都可以凑巧一致,但车牌号这种东西,却绝对凑不了巧。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这辆停在路边的粉色甲壳虫,就是梦茹表妹的。   兰江市就这么点大,熟人之间很容易便会偶遇。韩锦书并未觉得有多奇怪。   回想起梦茹表妹送的黏土娃娃和建树表叔的周到热情,她嘴角扬起笑容,准备过去跟小表妹打个招呼。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又从那个居民区走了出来。   韩锦书步子骤然顿住。   男人年纪不大,目测也就三十出头,打扮时髦,穿皮夹克踏黑色皮靴,左边耳朵上还戴着一枚银色耳钉,长得也不错,俊得痞里痞气,是很讨年轻女孩儿喜欢的坏男孩长相类型。   离开居民区后,男人左右张望了一眼,似乎怕被人注意到。见四下无人,才迈开长腿,大步走向了粉色甲壳虫。   见此情形,韩锦书不由心生疑惑。   今天在表叔的酒楼吃午饭时,韩锦书在和张梦茹的闲聊中得知,这位表妹住在兰江市的新城区域。也就是说,张梦茹此时出现在这里,极有可能,是专程来找这个耳钉男。   张梦茹几个钟头前亲口说过,她的丈夫在国外交流学习,那么这个耳钉男就肯定不是韩锦书的妹夫。   而且,这么晚了,两人刻意分开来,一前一后出小区,明显是在避嫌。   不对劲。   韩锦书皱了眉。就在她不解表妹和耳钉男是什么关系,并为之各种猜测思考时,事件的男女主人翁,善解人意地替她揭开了谜底:   耳钉男走到粉色甲壳虫旁,并未立即上车,而是绕行到驾驶室一侧,轻叩车窗。动作轻佻放浪。   车窗落下,年轻女孩探出了她美丽的头颅。   再下一瞬间,前者弯腰,后者仰头,两个人直接嘴对嘴,当街来了一记火辣热吻。   热吻现场目击者韩锦书:“……”   吻完,男人还意犹未尽地勾了勾女孩的下巴。女孩朝他娇媚无限地瞪了眼,递个眼神,示意他上车。   男人朝她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拉开副驾驶座位的车门,坐进去。   随后粉色甲壳虫便迎着夜色绝尘而去。   *   刚才那一幕热吻现场,给韩锦书造成的冲击实在太大。她脑子懵懵的,根本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回的杂货摊。   言渡在原地坐着等了韩锦书半天,见那抹纤细人影终于出现在视野中,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垂眸,脸色微沉,对她说道:“你再晚一分钟回来,我就准备去找你。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你刚才在干什么。”   话音落地,韩锦书这才迟迟回过神。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果然,有三个未接来电和两条微信未读消息,都来源于言渡。   “对不起,我手机不小心调成了静音,没听见消息和电话。你别生气了。”韩锦书说。   言渡:“我没有生气,我是怕你出了什么事,心里急。”   言渡说完顿了下,问她:“你说药店不远,为什么去了那么久。”   韩锦书没有回答这个问句。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仰起脖子看他,紧张兮兮地问:“对了。刚才有没有一辆粉色甲壳虫,从你面前开过去?”   言渡摇头:“没有。”   得到这个回答,韩锦书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看来他们走的是另一条路。幸好,你没看见他们,他们也没看见你。不然就真的尴尬了。”   言渡:“他们是谁。”   当事人的名字已经滚到韩锦书嘴边。说出口的前一秒,又被她咽回去。思量几秒后,她朝言渡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没什么,就一个熟人……”   言渡是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韩锦书对他故意隐瞒了什么。但她不愿讲,他也不会强迫她如实相告。   那边厢。   韩锦书支吾着说完,便飞快转移话题。   “我药买回来了。”她举起手里装着药剂和棉签的塑料袋,拎到他面前轻晃两下,“走吧,回去帮你擦药。”   韩锦书一低头,瞧见地上那堆物件,又屈起双腿蹲下来,肩膀一垮,下巴搁在膝盖上,再次陷入苦恼,喃喃自语地说:“可是这些东西怎么办呢……”   言渡耷拉着眼皮,居高临下看着韩锦书圆圆的脑袋顶。片刻,弯下腰,面无表情地将那些小玩意儿分门别类地归纳收捡。   韩锦书见状,愣了愣,连忙也帮着收。   两人收到一半时,原本寂静的街道忽然传来一阵喧嚷人声。韩锦书扭头望去,见是一群刚跳完广场舞的中年大妈,穿着花花绿绿的舞蹈服,手里还拿着缀满流苏的扇子。   大妈队伍说说笑笑,从韩锦书和言渡的地摊面前经过。其中一个大妈看见什么,忽然问韩锦书:“小妹妹,你这红色的大梳子怎么卖?”   韩锦书:“……?”   没等韩锦书反应过来,一旁的言渡先搭了腔。他自然而然地回话,说:“三块一个。”   “欸?我之前在菜市场问都还要八块,这里卖得还挺划算的嘛。给我拿一个。”大妈从裤兜里掏出个绣花钱袋子,拿出一张三张一元纸币。   “哦,好的!”韩锦书赶紧拿起一个发夹递过去。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其它的大妈们见这个小地摊价格低廉,摆摊的两个年轻人又衣冠楚楚仪表不凡,都围了过来,挑挑拣拣。   “我记得这个摊儿以前是个老太婆在摆呀。”一个大妈蹲在地上选东西,边选边跟旁边的人闲聊,“怎么变成两个年轻人了?”   “会不会是儿子儿媳,或者女儿女婿?”   “怎么可能。那太婆穿得破破烂烂的,一看家里就困难,上哪儿找这么体面漂亮的孩子。”   “那是怎么回事……”   “唉,反正不管咱们的事。咱们有便宜捡就好!”   韩锦书见大家都在选东西,便磕巴着说:“请随便挑,要收摊了,全都便宜卖!给钱就卖!”   大妈们听见这话,顿时挑得更加积极。   韩锦书趁机往边上的言渡凑近些许,压低声,赞许道:“言总,没想到你这种人物,摆摊做起小生意,也挺有模有样的。丝毫没有偶像包袱和老板架子的吗?”   鼻息间钻进一股甜甜的淡香。言渡侧目,余光看见她藏在黑发间的小耳朵,白皙里透着丝丝浅粉。他微挑起一侧眉峰,说:“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韩锦书语调真诚:“当然是夸你呀。”   言渡:“那就谢谢你夸奖。”   韩锦书接着问:“对了。梳子卖三块钱,你好像想都没想就说出来了?”一顿,脑子里冒出个猜测:“你该不会精打细算,偷偷在心里给所有东西都标好价格了吧?”   言渡看她一眼:“刚才你去买药的时候,来了好几个客人。”   韩锦书惊讶:“都是找你买东西的?”   言渡摇头,十分平静地说:“四个人来买东西。还有五个是问我要微信号。”   韩锦书:“……”   言渡见她神色微凝,扬扬眉,侧身贴近,唇距离她耳朵只有几公分。嗓音低低对她耳语:“夫人放心。东西我卖了,至于微信号,我一个都没给。”   耳垂被他呼吸扫得轻轻发痒,韩锦书脸莫名一红,瞬间与他拉开到安全距离,撂下句“你想给就给啊,我又不管你这些”后便不再跟他说话。   言渡将姑娘羞红的耳根颜色收入眼底,挑挑眉,脸色散漫淡漠如常,心情却忽而大好。   *   回到酒店,职业习惯使然,小韩医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洗手间,给自己洗手消毒。   反复将双手用洗手液清洗三遍后,韩锦书用干净擦手巾将手擦干,走出去,取出炉甘石洗剂,摇晃瓶身将其中的固□□体混合均匀后,倒了一小量杯,端在手里,小心翼翼走到客厅。   言渡有洁癖,酒店套房内的所有亲肤用品,弗朗助理早就派人提前换好。此时,他坐在铺着薄毯的沙发上,一言不发,漆黑的眸直直地看着她走近。   韩锦书在言渡旁边坐下,把装了药剂的量杯放在桌上,刺啦一声,撕开棉签袋。她扭头瞧他,问:“你应该不只有胳膊上起了疹子吧?身上有没有?”   言渡点头,说:“有。”   “那你要把衣服都脱了。”韩锦书清了清嗓子,说,“不然胸前和后背的位置,我都没办法帮你擦药。”   言渡:“哦。”   比起韩锦书的不自在,言渡自然得就像她只是团空气。哦完,就开始脱衣服。   今天本就是假期,言渡一身休闲装打扮,驼色风衣外套里面只有一件浅色衬衣。此时,风衣外套已经挂在入门的衣帽架上,他抬起双手,自然而然地解起衬衫纽扣。   韩锦书拿着棉签没事干,眼光不由自主,便被眼前的男色吸引。   言渡解扣子时,下巴仍旧保持着他一贯的傲慢姿态,略微抬起,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牵连着修长的脖颈。扣子自上而下,在如玉的十指间一粒一粒打开,展露出漂亮得过分、又充满雄性荷尔蒙的肌理线条。   脱完了,衬衣被随手丢到一边。   平时言渡的身体,肤色很白,但一点不显得柔气。肩宽腰窄,精悍强健,整体是副最标准的倒三角。野性逼人,带着原始的生命力。   此时这副身体上散落着零星红疹,雪地落红梅,反倒增添了一种蛊惑人心的妖异。   “……”   韩锦书看着言渡半裸的身躯,只觉双颊隐隐发烫,同时又有些莫名的口渴。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跟着热起来。   最要命的是,整个过程里,言渡的眼睛始终直勾勾地盯着她。   韩锦书大学时有个朋友,是她们专业的学姐。学姐人长得很漂亮,热情健谈,时常便跟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学妹分享自己的见闻。   其中,学姐最津津乐道的,就是她去牛郎店的一段香艳经历。   学姐说,靠浑身肌肉和尺.寸技术征服顾客的牛郎,其实都是渣。真正的极品,只需一个眼神,便能让女人情难自禁,烈焰焚身。   韩锦书鬼使神差地想,言渡如果去当牛郎,一定就是传说中的极品头牌。   她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然后悄悄在大腿上掐了把。   细微疼痛,成功唤回理智。   “咳。”韩锦书脸红红的,根本不敢看他,故作淡定地说:“要不先擦背上的吧,擦完再擦前胸和四肢?”   说完,下巴忽然一紧。   言渡捏住她的下巴转回来,将她的脑袋面朝她。他低眸瞧着她,饶有兴味地问:“情书,你不敢看我?”   韩锦书脸唰的更红,忍不住瞪他一眼,胳膊抬高将他的手拂开,说:“浑身都起疹子了就消停点。转过去,先帮你擦背。”   言渡看了眼她手里的粉色药剂,说:“这种药,是不是会在皮肤上留下一层粉末?”   “是呀。”韩锦书说,“所以你今晚睡觉之前,最好不要穿衣服,不然会蹭到你的衣服上,怕洗不掉。”   言渡说:“那不擦了。”   韩锦书一头雾水:“……为什么?”   言渡低头,冷不防,在她白生生的脸颊上轻吻了下,说:“哪天晚上我不是抱着你睡觉。肉挨着肉的,蹭到你身上怎么办。”   韩锦书:“……???”   作者有话说:   言渡:肉挨着肉的,影响我侍寝怎么办。   韩锦书:你真贴心哈,我真的会谢:)   ——————————   这章肥肥,没有加更啦,明天早上更新下一章~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38章   韩锦书觉得, 暴君老公有时真的很像一只泰迪,日天日地日空气,不分时间不分场合,随时都能对着她撩骚动情。   韩锦书被言渡吻了颊, 整张小脸已红成金秋时节熟透的苹果。她好想泼他杯凉水, 赐他一股透心凉, 教他清醒清醒。   但,韩锦书这会儿手上没有水, 只有一量杯的炉甘石洗剂。   出于对过敏病患的医者仁心, 最终,小韩医生忍住了泼言大暴君满脸粉色炉甘石的冲动。   韩锦书调用起二十几年来的全部耐心,朝言渡露出了一个职业微笑, 说:“这位先生, 我专程去给你买的药, 不擦是不可能的。”   言渡语调冷静,向她提出疑问:“那我抱你的时候,蹭到你身上怎么办。”   韩锦书听他问完, 下意识便回答:“蹭就蹭到了呀。这种药小婴儿都能用,对人体没什么伤害和副作用。”   言渡闻声, 盯着她缓缓挑了下眉, 冷寂的黑眸深处,兴味渐浓。   韩锦书本来还没察觉到自己的回答有何不妥,拿起棉签一扭头,不偏不倚, 正巧就对上言渡似笑非笑的眼。   韩锦书先是一呆。   又不是傻子, 她只是琢磨了两秒便已顿悟, 这位暴君眼中的兴味从何而来。   须臾光景, 韩锦书本就发热的两腮,一下子更烫了。   心头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她窘迫又尴尬,支吾了下,清清嗓子飞快改口:“我的意思是……你怕蹭到我身上,就不要抱在一起睡。我们各睡各的不就行了。”   言渡直勾勾盯着她,漫不经心道:“韩锦书小姐,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韩锦书干咳两声,磕巴着嘴硬反驳:“我刚才说错了而已。”   言渡:“众所周知,第一反应是人本能的自我展现,往往表达的是内心深处最直接,也最真实的想法。”   韩锦书:?   韩锦书朝他投去疑惑的目光,“所以呢。言渡先生,你想表达什么?”   “所以。”   言渡垂着眸,视线仍旧分秒不从她面上移开,说话的同时,迈开一双大长腿,慢条斯理往她走过去。   他个子太高,浑身气质又凛冽逼人,随着两人距离缩短,韩锦书敏锐感知到周围气场变化,像是有某种未知的危险,在步步逼近。   她心尖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心慌意乱,完全是条件反射地,朝身后连退几步。   再然后,后脚跟便碰到了壁。   随着一个小小趔趄,韩锦书低呼一声,整片后背往后倾倒,瞬间贴紧了套房客厅里的电视墙。   退无可退,言渡已近在咫尺。   他俯身贴近她,目光仔仔细细,好整以暇地在她绯红的小脸上审度端详。   隔着如此距离,韩锦书懊恼地发现,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心跳的频率。胸腔内的心脏擂鼓般乱动,敲击声震颤着她的耳膜,一阵阵,一阵阵,敲得她头皮发麻呼吸困难。   惊慌失措中,她看见言渡漆黑的双眼中有浩瀚星海,漂亮得不可形容。   韩锦书过去一直觉得,言渡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清冽淡雅,夹杂丝丝雄性动物特有的气息,十分具有标志性。   但此刻,她实在无法品味他身上这缕冷漠的暗香。   她脑子发胀,昏蒙蒙的,再被他身上的气味蒸一蒸,怕是真要当场昏倒。   韩锦书悄悄屏住了呼吸,大眼警惕而戒备地看着言渡的脸。   言渡低声道:“解释就是掩饰。你的第二个说法,在我看来只是一种‘找补’。”   韩锦书有点好笑,气不过地回嘴:“歪理邪说。你说第一反应是表达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好啊,那你倒是再说说,我表达了什么真实想法?”   言渡懒懒地挑眉:“你对我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韩锦书不想在他面前示弱,故意仰起脸,傲然道:“不好意思,我不清楚。还请言总指教?”   “你对我的真实想法……”   言渡的音量很低,听起来沉沉的,带着几分哑。说话的同时,他抬起手,食指指尖轻轻点在韩锦书微张的唇瓣上,然后缓慢往下,依次滑过她小巧的下巴,修长白皙的脖颈,细弱的锁骨之间,最后,停留在姑娘擂鼓阵阵的心口。   言渡继续:“就是你喜欢我。”   四周空气愈发暧昧。   韩锦书本来还口干舌燥得很,一听这话,匪夷所思极了,瞬间目瞪口呆:“我喜欢你?你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   言渡很冷静地说:“更准确地说,是你很喜欢睡我。”   韩锦书:“……”   韩锦书:“…………”   韩锦书:“…………………”   语不惊人死不休,说的就是这位大佬。   韩锦书又羞又恼,险些快要吐血。她实在不懂,暴君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羞愤震惊过后,她又忍不住心生好奇:“我挺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相较于韩锦书的窘迫无语,言渡的神色依旧平静而散漫。他低眸瞧着她,非常冷静地回答:“韩小姐每次和我不可描述,不是都身心愉悦么。难道还要我把你每次高|潮的情态,一五一十,详细给你描述出来?”   “……描述你个头呀!你到底有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廉耻心!”   韩锦书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快着火,再也听不下去,一把抬起左手,死死捂住言渡的嘴巴。   言渡漂亮的桃花眼中浮起笑意,捉起她覆在他唇上的小手,浅浅一啄。   韩锦书脸更红,飞快把手缩回来,侧过身,拿肩膀狠狠把他往旁边一撞,终于从电视墙和言渡款人墙之间开辟出一条逃生之道,溜出去。   回头看一眼。   口无遮拦的暴君被她大力挤开,赤着上半身的高大身躯因惯性往旁边倾斜,他步子慢悠悠跟上几步,整个人顺势懒懒地靠在了墙上。眉眼如画,身姿如玉。   这造型,浑然一副绝世美男浅笑图,很是养眼怡情。   但,韩锦书觉得,如果这位美男不是个臭不要脸的色鬼流氓,这副画面应该会更养眼。   叹息完,又不禁愤愤地想,自己真是个二百五圣母。   这么恶劣的男人,成天压榨她调戏她欺负她,她居然还会担心他身上那些过敏小红疹?她就应该画个圈圈,诅咒他早日被那些红疹战胜,痒死才对。   如是思索着,韩锦书决定收起自己泛滥的同情心。她把手里的药剂往茶几上一放,面无表情道:“我看你好像并不需要我帮忙。药放这儿了,爱擦不擦,随你便。”   言渡眉峰微抬:“你生气了?”   韩锦书朝他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唇,矫揉造作,而又阴阳怪气地说:“绝对没有的哈。”   言渡:“没有就过来帮我擦药。”   韩锦书:“。”   韩锦书气得差点笑出声来。她最看不惯他这副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强势模样,两手往胸前一环,瞪着他,气呼呼道:“要我帮你,你求我呀?”   言渡淡淡的:“我求你。”   韩锦书:“……”日。   几分钟后,塑料夫妻二人组重新于沙发上落座。   言渡背对韩锦书坐着,脸色淡淡,韩锦书则一手轻扶着他的胳膊,一手持蘸过药剂的医用棉签,全神贯注,将药剂细细涂抹在他背部的小红疹上。   没多久,背上区域的擦完。   韩锦书手握住言渡的胳膊轻轻一拽,将他的身子转回来,继续给他擦胸前。   言渡耷拉着眼皮,淡淡瞧着面前的姑娘。   此时,她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仿佛天底下没有任何事比给他擦药更重要。擦着药,红润的小嘴还不忘开开合合,对着他碎碎念:“以后不要乱吃东西了。想当年我那个同学进医院,是压根不知道自己吃的是海鲜,纯属误食,你倒好,知道自己芒果过敏还吃,搞笑吗。”   言渡点头:“嗯。不乱吃。”   韩锦书又想起他今天不拒绝芒果披萨的那个奇葩理由,默了默,又说:“就算我让你吃,你也不能吃。”   言渡:“好。”   暴君大佬难得这么好说话。韩锦书不由自主抬头,悄悄看了言渡一眼。   他正垂眸看着她,神色平静而专注,浓密的长睫毛掩下来,像是乌鸦的一对羽,偶尔轻扇两下,看起来,居然还有点乖。   见言渡这副模样,韩锦书嘴角不自觉勾起来。换干净棉签重新蘸药剂,涂抹他的胳膊,嘴里问:“除了芒果,你还有没有其它过敏的食物?”   言渡摇头,回答:“没了。”   韩锦书哦了声,依然是随口闲聊的语气,问他:“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对芒果过敏的?”   言渡闻声,静默好半晌,才道:“几岁的时候吃过一次。当时情况危急,也是进了医院。”   “啊?”韩锦书唰的抬起脑地看他,两道眉毛用力拧成一个结:“几岁的时候就因为过敏反应进医院,那也太遭罪太可怜了。”   顿了下,又问:“芒果是你家里人买给你吃的,他们都不知道你过敏?还是你太调皮,自己偷吃呀?”   言渡很平静地说:“没有人知道我芒果过敏。当时我拿了一个芒果回去,家里长辈切了一半给我吃。吃完,我差点休克。”   韩锦书惊讶了,脑子里冒出一个合理猜测:“所以芒果是你偷的?”   言渡:“。”   言渡面无表情地说:“不是。”   韩锦书狐疑:“那是怎么来的?”   言渡定定注视着她的眼睛,沉声说:“当年那颗害我进医院的芒果,是一个小姑娘送我的。”   一听这话,韩锦书体内的八卦之魂霎时被点燃,熊熊燃烧。连忙问:“哪个小姑娘?”   童年时,因一颗芒果结缘,还害得年仅几岁的小暴君差点一命归西?这样的剧情设定,非常符合晋江那些缠绵悱恻的言情文。   莫非,这个芒果女孩,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白月光——QingSha小姐?   言渡盯着她:“那个小姑娘。”   韩锦书两只耳朵竖起来,聚精会神屏息等待:“嗯?”   一秒钟过去,两秒钟过去。   言渡黑眸沉沉,宛若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他薄唇微启,正要说话,谁知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却忽然响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韩锦书听出是自己的手机,扫兴地放下棉签站起身,从玄关处的柜子上拿起包包,拿出里头叫唤个不停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   韩锦书心生疑惑,迟疑了两秒,还是滑开了接听键:“喂,你好?”   “锦书姐姐,是我。”听筒里飘出六个字,嗓音温柔甜软,让人联想到春日天空中那些棉花糖形状的云朵。   韩锦书坐回沙发上,试探地喊出一个名字:“梦茹?”   “嗯嗯,是我。”张梦茹在电话那头笑起来,“我爸让我问问你和姐夫,你们来兰江,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听着小表妹轻柔动听的嗓音,韩锦书脑子里不可控制地,便浮现出不久前,她在老街药店门前撞见的那幕火辣热吻。   韩锦书的心情忽然极其复杂。   老实说,她有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位看似清纯无害,却有着不为人知另一面的远房妹妹。   电话线另一端,张梦茹见韩锦书半晌未出声,不解地问:“锦书姐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喂?”   韩锦书回过神来,不大自在地笑笑,道:“不好意思,信号不太好。我们明天准备回姑奶奶家一趟,然后再去景区转转。”   “这样呀。”张梦茹似是思考了下,接着说:“好的,我知道了。那锦书姐姐,你看,明天早上我几点来接你们比较合适?”   韩锦书说:“你把姑奶奶家的地址发我微信上就好,不用来接我们。”   张梦茹笑起来:“那怎么行呢。你们远道而来是贵客,我爸专程交代了我要好好招待你和姐夫,带你们吃好玩好。”   “真的不用。”韩锦书想了想,随便找了个理由,“而且我回兰江之前已经联系了以前的一些老朋友,大家伙打算叙叙旧聊聊天,你一个小年轻,跟着我们多没意思。”   听见这话,张梦茹这才打消了要全程陪玩的念头,笑笑:“好的,锦书姐姐,我知道了,那之后有什么需要,你记得跟我联系。都是自家人,你可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嗯,我会的。谢谢你梦茹。”   挂断电话,韩锦书鼓起腮帮,悄悄呼出一口气来。呼完一扭头,面前赫然一张放大版的冷冽俊脸。   她吓一跳,下意识往后闪了闪,拍着心口低呼:“我打电话,你贴这么近做什么?”   言渡单手托腮瞧着她,神色慵懒而随意。他淡淡地问:“你接你这个远方表妹的电话,表情怎么比接我电话还不自在。”   韩锦书:“……”   韩锦书:?   韩锦书非常困惑:“你怎么知道,我接你电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又怎么知道我不自在?”   好奇怪,讲电话时隔着十万八千里,暴君莫非有千里眼,顺风耳,否则,他从何探知她的表情神态。   言渡语调很慵懒,回答:“猜也猜得到。”   韩锦书无语,呵呵两声:“那你瞎猜的功力还真是世界一流。”   “谢谢夸奖。不过……”言渡往她凑近了点,问:“你接我电话不自在,是因为害羞。接张梦茹的电话不自在,是为什么?”   韩锦书:“……???”   韩锦书气鼓鼓:“谁说我接你电话不自在,是因为害羞。你的自我感觉能不能不要这么良好?”   言渡说:“不能。”   韩锦书:“……”   韩锦书服了。她捏捏眉心,懒得跟他东拉西扯磨嘴皮子。摁亮屏幕随便一扫,刚好看见备注名为“梦茹(建树表叔女儿)”的微信号发来一个地址定位。   韩锦书顺手回复:收到,谢谢。   刚发出去,张梦茹便回过来:锦书姐姐不用客气【可爱】   又过了几秒钟,张梦茹的消息再次弹出,这次是:对了锦书姐姐,我听说姐夫是跨国大财团的,我们银行最近有相关业务,能不能麻烦你把姐夫的微信号推一个给我?我有些事情想请教姐夫。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啦。   韩锦书面无表情地看着最后这条内容,心里莫名窜起丝不爽。   银行业务,和她家塑料老公有什么关系,还要加微信。   不给。   哒。   韩锦书直接熄灭手机屏。   沉默片刻后,韩锦书忽然抬起眼皮看向身旁的男人,说:“言渡。”   言渡应她:“怎么。”   韩锦书斟酌了一番说辞,很谨慎地问道:“你觉得我那个叫梦茹的妹妹,给你的印象怎么样?”   言渡语气很淡漠:“没什么印象。”   韩锦书:……?   韩锦书皱起眉:“你就跟我扯犊子吧,怎么会没印象。就是建树表叔那个女儿,人表妹还专程开车把我们送回酒店,她当时和我们聊了几句,你还跟她搭了话的呀。”   言渡说:“我没扯犊子。”   “……行了行了,跟你聊天真费劲。”韩锦书有点无语地摆了下手,不再继续想表妹张梦茹和人当街热吻一事,也不准备继续和言渡聊张梦茹。   谁知就在这时,言渡又开口了。   他非常平静地说:“我对你表妹这个人没印象,但是对她提我们的婚戒这件事,倒是有点印象。”   韩锦书:“什么印象?”   言渡说:“我觉得她是故意的。”   “啊?”韩锦书微讶,“故意提我们的婚戒吗?为什么?”   言渡言渡指背轻轻撩了下她的脸蛋,淡淡道:“结了婚的夫妻不戴婚戒,十有八.九都是婚姻状况出了问题。她看见你手上没戒指,特地当着你的面提出来,不是很奇怪么。”   韩锦书一愣,往他凑近几公分,低声道:“你这么说,是觉得梦茹故意让我难堪?那她这个人好像是有点问题?”   言渡懒洋洋道:“我可没这么说过。”   韩锦书被他模棱两可的说法弄得越发好奇,捉住他的胳膊左右晃,道:“你别在这儿卖关子行不行。圈子里人人都说你的眼睛最毒,看人最准,你就帮我分析一下这个妹妹吧!这对我很重要!”   言渡:“无关紧要的人,我不做评价。”   韩锦书用力揪了一下他的手背:“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讨厌吗?说话说一半。”   言渡抓起她使坏的小手轻轻咬了口,道:“不过,出于我护犊子心理,我可以好心提醒你一句。”   韩锦书眨眨眼:“什么呀?”   言渡低声说:“你这个妹妹心术不太正,能不打交道就不要打交道。”   *   这晚,韩锦书洗澡时满腹心事,以至于把沐浴露误当做洗发露,直接挤出一大泵给糊到头发上,害得她连洗三次才洗干净。   先是害暴君大佬芒果过敏起红疹,再是路见不平帮摆摊老婆婆打跑恶霸,最后又偶遇远方表妹婚内出轨。   韩锦书搓着头发深沉远目,心想,她和言渡的兰江之行第一日,就如此精彩,之后几天,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加不可思议的事。   洗完澡,吹完头发,她习惯性地登录游戏,给树洞发了条消息:【今天害暴君芒果过敏,我好愧疚,也好担心,万幸他没有大碍。呜呜。】   走出浴室一瞧,言渡正坐在书桌前的实木办公椅上,面前摆着他带出来的笔记本电脑。   他十指敲击着键盘,眉目冷冽神色平静,不知是在忙工作,还是做其他事。   屏幕的寒光照在言渡没有表情的脸上,将他衬得更加孤冷如月。   韩锦书观赏了一会儿暴君的盛世美颜,转而视线微转,落在他面前的电脑上。   然后,微讶地挑挑眉。   言渡带来兰江的这款笔记本,和他平时用的商务本,并不是同一台。这款笔记本电脑,盖子上印有一个标志性的外星人头像,线条简约,科技感十足,是一个电脑公司的品牌Logo.   这个Logo,所有玩网游的游戏爱家们,几乎没谁不认识。   言渡的这个电脑,是个相当专业的高配游戏本。   韩锦书惊讶完,紧接着便是觉得好笑——分明在游戏世界里是只菜鸡,偏偏,还要给自己配备这么高端的游戏设备。   她真不知,是该奚落暴君心比天高,还是唏嘘暴君人菜钱多。   正胡七八糟地琢磨着,电脑前孤高的冷月却蓦的开了口。   言渡眼也不抬,朝她抛来一句话:“这张脸真有这么好看?情书小姐每次看我,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韩锦书:“……”   韩锦书被噎住,立马不甘示弱地反击。她穿着睡袍走过去,故意走得款款妖娆,婀娜生姿,嘴里道:“呀,言总在干什么?玩游戏吗?不会是上次被我血虐之后,专程换了个游戏电脑苦练技术,想找我报仇吧?”   韩锦书不知道,她这副卷发垂落香肩半露的样子,美人出浴,风情万千,活像只采阳补阴的妖精。   言渡的视线从电脑屏,稍移寸许,便看见女孩睡袍下摆,那双笔直光裸的小腿。   白皙,透亮,质地似上乘的凝脂玉,纤润勾人。   言渡眸色骤深,待韩锦书走近后,拽住她的手臂往怀里一勾,将她拉坐到腿上。   慌乱惶恐只在一瞬。   很快,韩锦书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大言不惭地说,她喜欢他的身体,喜欢和他巫山云雨。   她真的好气又好笑。   说起颠倒黑白,言渡称第二,谁敢称第一?到底是谁馋谁的身子?明明他自己都承认,是他对她爱不释手,无法自拔。   更何况,单凭一张好容貌、一副好身材,一把好尺寸,就在她这儿耀武扬威。即使她喜欢,也只说明他技术过关。   有什么好傲的。   气鼓鼓间,韩锦书故意柔弱无骨,整个人都攀附在他身上,像是一条缠绕高大乔木而生的藤蔓。   眼风有意无意,扫过言渡面前的电脑屏。   果然是《正义之塔》的游戏界面。韩锦书心里切了声,更加笃定他是在苦练技术要伺机找她报仇。   游戏界面的最上方,是登录账号的ID。   韩锦书注意到,那串账号,好像不是言渡的ID“DYan”,匆匆一瞥,那个账号的首字母,似乎是一个“L”。   然而,还未等她看清“L”后面的ID内容,言渡已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蛋转向他。   韩锦书此时,并没有多想那个L开头的ID账号。   纤细的手臂挽住言渡的脖颈,她唇也贴近他耳侧,轻轻说:“其实你说得没错,我的确很喜欢你的脸。可是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这个道理,言总应该明白吧?”   言渡给她的回应,是在她肩膀上,蚁噬似地啃了一口。   韩锦书无法控制地抖了下。   随之便听见他嗓音低哑,说道:“色衰不衰只是其次。伺候你,腰不衰才更重要。”   韩锦书羞得骂他:“言渡,你流氓。”   言渡亲她耳朵,浅笑低声:“可你明明喜欢我对你流氓。”   韩锦书要抓狂了,忍无可忍地抬手打他一下,瞪他:“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很像一个普信男。别一副你很了解我的样子。”   言渡轻轻一挑眉:“你觉得我不了解你?”   韩锦书想笑,反问道:“你觉得自己了解我?”   言渡平静地说:“情书小姐,我对你的了解,远比你想象的多。”   韩锦书:“哦?我洗耳恭听,比如呢,你了解我什么?”   言渡:“比如,我是你的‘暴君’。”   韩锦书:“……”   短短几秒,韩锦书那副自信又傲慢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暴君。她给言渡取的这个绰号,从来就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闺蜜俞沁,一个是树洞大神。言渡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眼前这张英俊冷冽的脸,韩锦书难以置信,一时间,她脑海中升起了诸多猜测。   她:“是我姐偷偷告诉你的?”   言渡漠然摇头。   韩锦书:“你偷听到我和俞沁聊天?”   言渡摇头。   韩锦书:“我那次喝醉,不小心这样喊过你?”   言渡依然摇头。   这一下,韩锦书彻底搞不明白了:“那你怎么会知道?”   “我的小情书,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迟钝的姑娘。”言渡一手懒洋洋轻抵额头,一手两指捏着她的下巴,慢条斯理地微转方向,将她的脑袋转向他面前的电脑,“看清楚,我是谁。”   韩锦书被他掰着看电脑,定睛一看。   屏幕画面是正义之塔的登入界面。上方显示的ID名称,是六个非常简单的英文字母:Letter。   韩锦书:……   咦?   ???   作者有话说:   言渡:一件一件脱马甲ing   ——————   这章肥肥,没有加更啦,明天早上更新下一章~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39章   此时, 酒店套房内的光线虽不甚明亮,但电脑屏本就自带亮度。韩锦书非常非常清楚地看见,言渡电脑上的游戏ID,是“Letter”。   嗯?   Letter?   韩锦书瞬间懵了。她的下意识反应, 是抬手木登登地指向电脑屏, 怔怔地问言渡:“这是什么?你的游戏ID不是叫做‘DYan’吗?”   言渡手臂环着她细细的腰, 在她脑袋后面漫不经心地回答:“DYan是我两年前注册的小号,Letter是我在老区的大号。”   听完言渡的话, 韩锦书依旧是懵的。   她又看了眼言渡账号所在的服务区:幻影迷城。   一区, 正义之塔最老的服务区,几乎云集了这款游戏的所有高手玩家和神级玩家。   而韩锦书身为正义之塔的骨灰级粉丝,当然知道, 这款游戏的同一服务区, 并不支持“重名取名”。也就是说, 一个服务区,绝不可能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游戏ID。   她那个神交数年,素未谋面的树洞网友, 是当年的国服第一,一区至高无上至今无人能超越的王者。叫做“Letter”。   而现在, 言渡告诉她, 数日前跟她PK被她摁在地上血虐的账号,只是他的小号,而他的大号也在一区。叫做“Letter”。   这说明了什么?   韩锦书用自己仍处于蒙圈状态的大脑,费劲地思考了下, 终于后知后觉, 想到了唯一的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 眼前这位塑料老公, 就是她的树洞Letter。   韩锦书:“……”   韩锦书:“…………”   ……………………   整个酒店套房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死静。   死静,死静,真真是比死还要静。   令人窒息的静默持续了将近一分钟。然后,韩锦书才机器人似的一卡一卡扭动脖子,将脑袋重新转向言渡。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试探道:“你是Letter?”   言渡语气冷静:“嗯。”   韩锦书:“你真的是Letter?”   言渡还是很冷静:“对。”   韩锦书:“……”   一时半会儿,韩锦书根本无法接受这一过分惨烈的现实。她想:或许这只是巧合呢?或许,这款游戏的取名机制出现了bug,言渡的这个大号账号,和她的树洞大神网友只是同名呢?   就这样,怀抱着此种侥幸心理,韩锦书屏息凝神,以最郑重的表情、最缓慢的动作,徐徐伸出了右手,握住鼠标,将屏幕上的小箭头移动至言渡账号的好友列表。   哒的一下,轻敲左键,点开。   好友列表首位,就是一个韩锦书再熟悉不过的卡通美少女头像。游戏ID叫做“今天书书也想征服全塔盟”。   言渡还给设了个置顶聊天。   韩锦书:“……”   韩锦书心碎一半,再次颤颤巍巍移动小鼠标箭头,点开与“书书每天都想征服全塔盟”的聊天对话框。   果然。最新一条消息的发送时间就在十几分钟前,内容是:   【今天害暴君芒果过敏,我好愧疚,也好担心,万幸他没有大碍。呜!】   韩锦书:“……”   稀里哗啦,哐当!   韩锦书两眼一黑,在绝望中听见了自己整颗小心脏碎成渣的声音。   救命啊。自己每天用来疯狂吐槽塑料老公的树洞网友,居然就是塑料老公本尊,这是什么魔鬼剧情!什么大型社死现场!!   难怪。言渡会对她的所有事都了如指掌。   知道她喜欢青梅口味的跳跳糖,知道她私下喊他暴君,知道她觉得他性格差脾气坏,唯有一张脸好看到人神共愤……因为这些事,一件件,一桩桩,无论好坏,全部是她亲自告诉的Letter。   韩锦书觉得自己要疯了。   下一瞬,言渡的嗓音再次于她耳畔响起,一如既往的清冷好听,散漫随性。他说:“平时隔着网线,跟我有说不完的话、吐不完的槽,叽叽喳喳,吵得我头疼。怎么现在和我面对面,反倒一句话都不说了。小网友?”   也正是这番话,成功将韩锦书内心的窘迫尴尬,完全点燃。   只见她先是非常平静地做了个深呼吸,然后非常平静而有礼貌地对言渡留下一句“抱歉,我先去一下洗手间”后,便嗖的下,从他腿上跳下去,非常平静地捋了捋头发,非常平静地走进了洗手间,然后啪一下关上了门。   反锁。   咚!   韩锦书扑通一声兔斯基跪地,内心发出土拨鼠式咆哮:啊!!!!   如果她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她,为什么要让她经历“我用来吐槽老公的树洞网友居然他妈的就是我老公本人”这么奇葩这么匪夷所思这么社死的事啊啊啊!   咆哮完,韩锦书又用力咬住浴袍带子,脸上流下两排宽面条泪。   几分钟后,她内心的排山倒海般的尴尬窘迫,统统化为了燎原烈火。带着愤怒,她哐当一下拉开洗手间的门,雄赳赳气昂昂地重新走回言渡面前,瞪着他,怒道:“言渡,你实在太过分了!”   言渡手一揽,将她重新抱回腿上,好整以暇地瞧着她气呼呼的脸蛋,挑挑眉:“我怎么个过分法?”   韩锦书愤愤地握紧了拳头:“你堂堂一个传说级别的国服第一,居然在新区注册小号,跟我PK的时候还故意装菜输给我。骗我是不是很好玩?”   言渡捉住她的小拳头,送到唇边亲了亲,说:“我本来没有想骗你。”   韩锦书:“哈?”   言渡语气平静:“当时看你兴致很高,找我PK,一副要虐爆我的姿态。我怕你输得太惨不开心,所以才让的你。”   韩锦书怄得七窍生烟,用力把自己的爪子往后抽,反问:“听你这么说,我难道还应该感谢你宅心仁厚为我着想吗?”   言渡把她抱得紧紧的,亲她脸蛋,柔声哄着:“好了。都是我的错。书书不生气。”   韩锦书没好气地把脑袋转开,根本不想理他。   言渡心下有些好笑。食指轻轻滑过她的耳廓,低声道:“你每天说我坏话,不是骂我没人性,就是骂我心机重,还造谣我每天欺负你。我没有生你的气,所以我们两个也算扯平。如何?”   “造谣?我哪有造谣。”韩锦书要暴走了,“你本来就欺负我。”   言渡直勾勾地盯着她:“你说的是哪种欺负。”   韩锦书:“……”   言渡挑起她的下巴,低头轻咬她的唇:“还是这种?”   韩锦书:“。”   言渡手捏住她柔软的后颈,指尖沿着她优美纤细的脖颈线条,缓慢描摹,薄唇往下,吻住她的脖子,嗓音哑得可怕:“还是这种?”   韩锦书:“。”   韩锦书被他撩得浑身滚烫,脸红得快滴出血来。好不容易才找回理智,两手并用,抱住他的脑袋,用力推开几公分,面红耳赤地说:“我还在生气,很生气很生气,走开。今天晚上你想都不要想。”   女孩子的力量,对一个男人而言本就形同于无。更别说,她这副娇里娇气的体格,那细细的胳膊和手腕,柔弱到言渡每次抱她,都要竭力克制,生怕情动之至时一不小心,就会给她折断。   言渡只用一只左手,便轻松钳住她不解风情的两只胳膊。右手轻敲键盘关了电脑,环住她将她整个身子往肩上一扛,抱起来就往卧室走。   韩锦书在他怀里又踢又踹,红着脸挣扎:“言渡!我不愿意,你这种行为是犯法的。”   言渡对韩锦书的怒斥充耳不闻,径直弯下腰,将她放在了床上。   背脊抵上柔软的床垫,韩锦书立刻翻滚一圈,缩到了大床的边边角落处。见他居高临下地瞧着她,脸色淡漠而平静,便下意识攥紧襟口摆出副恶狠狠的表情,凶他:“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言渡直勾勾看了她片刻,长腿一跨,也上了床。   “你你你!”韩锦书吓得舌头都打结,涨红着脸蛋磕巴道:“这样真是犯法的!虽然我们是夫妻,但是婚内□□也会被抓去坐牢!你不要自掘坟墓哈。”   谁知,预想中的疾风骤雨并没有发生。   言渡高大的身躯懒洋洋往后一倒,躺下来,侧过身,屈起一只手肘支撑左侧太阳穴。而后,伸手在他身旁的位置慢条斯理轻拍两下,盯着她,说:“过来,躺好。咱们聊聊。”   韩锦书:“?”   韩锦书十分费解:“为什么非得躺下聊,我们就这样说不行吗?”   言渡语气淡淡:“要么你躺好,我跟你聊。要么你躺好,我跟你做。你自己决定。”   简而言之,反正她没得选,只能先躺好。   韩锦书无语,攥着睡袍领子磨磨蹭蹭好几秒,这才不情不愿地挪过去,爬到言渡身边,在距离他大约二十公分的位置,小心且谨慎地躺好。   言渡扫了眼她和他之间的距离,说:“靠我近点。”   韩锦书一副跟言渡打商量的语气,建议道:“就这里吧。”   言渡说:“情书小姐,你应该知道。虽然我对你一向有耐心,但是同样的话,我不喜欢说两次。”   韩锦书:“……???”   韩锦书沉默,怕一个不慎惹暴君不开心,会飞来横祸,只得又往他的位置挪啊挪,挪近了些。   言渡又说:“过来抱着我。”   韩锦书:“……!!!”   这是什么娇妻要求。她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眼观鼻,鼻观心,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接着便伸出双手,轻轻抱住他劲瘦的窄腰。这个动作,使得她脸颊也被迫埋进他怀里。   言渡勉强满意了。嘴角很轻弯起一道弧,双臂收拢,将黏在自个儿怀里的小姑娘抱紧,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   韩锦书脸红红的,本就妩媚动人的一张脸,更显得娇艳欲滴。习惯性地在他胸前蹭蹭。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就像一只向主人撒娇的猫。   可她语气依旧硬邦邦:“说吧,你要跟我聊什么?”   言渡嘴唇压着她的左耳,轻声道:“我们的缘分。”   听见这话,韩锦书眸光微微一闪。   韩锦书很清楚地记得,当年Letter横空出世,制霸整个塔盟的时间点,正好是她高三的上学期。   那时,韩锦书刚被韩清柏扔去兰江,正值少年时代叛逆期的顶峰。她消极,郁闷,对学习格外排斥,对未来一片迷茫。正义之塔是她的世外桃源,是她逃避现实的唯一途径。   后来,韩锦书偶然得知了神话Letter的存在。   再后来,就有了她豪掷千金为Letter的账号充值,成功添加到Letter游戏好友这段少年往事。   而数年后的现在,那个一直活在传说里的、被塔盟所有塔友奉为不败神话的人,就这样慵懒地躺在她身边。   他成了她的丈夫,成了夜夜同她抵死缠绵的对象。   韩锦书只要一想到,言渡每天都会收到自己对他的各色吐槽,她就窘得恨不能原地挖洞,钻进去。   韩锦书觉得,言渡每次咬她那么狠,要她那么凶,似乎都有了非常合理的理由。   他肯定是暗搓搓在报她的吐槽之仇。   思索着,韩锦书再次羞窘欲绝,脑袋淹没在他胸前,根本不敢掀眼看他。只闷闷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书书每天都想征服全塔盟’的?”   言渡唇抵在她毛茸茸的脑袋顶,静默几秒后,答道:“很久之前。”   “多久?”韩锦书有点好奇,“我们结婚之前吗?”   言渡手掌在她细嫩的脸颊上抚摩,来回流连,淡淡地应:“差不多。”   话音落地,这一次,韩锦书惊得抬起头来。   她瞪大眼睛看他,感到极其的难以置信:“……你在我们结婚之前,就知道我是书书,为什么瞒了两年才告诉我你是Letter啊?”   言渡脸贴紧她的,高挺的鼻梁刮过她挺翘的小鼻尖,轻声说:“早早告诉你,你就不会跟我说那么多心里话。那我们岂不是会少很多夫妻情.趣。”   韩锦书:“……”   韩锦书红着脸,挥拳重重地捶他一下:“情你个头的趣!你这纯粹就是在看我笑话!”   言渡:“谁让夫人对现实的我冷若冰霜,对网络上的我热情似火。我也是被逼无奈。”   听听,听听,这语气,这措辞。心机大狗比居然还委屈上了?   韩锦书被气得,想直接扑上去咬死他:“……拜托。我哪里对你冷若冰霜了,我明明随时看见你都笑呵呵,能不能不要这样颠倒黑白?”   言渡面无表情,伸手捏捏她粉嘟嘟的腮,把她可爱的小脸挤到变形:“你难道不知道你的笑很职业,一看就非常虚伪。”   韩锦书拍开他的手,哼哼道:“根本不是这样。”   韩锦书:“其一,是因为你看起来凶巴巴的,非常不好相处,所以我只能催眠自己把你当我的客户。其二,我在你之前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的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和异性亲密地相处。其三,我们是联姻结婚,没有感情,我当然只能和你当塑料夫妻。”   言渡闻言,轻轻挑了下眉:“在我之前,你没有喜欢的人。那现在你有没有?”   韩锦书:“……”   韩锦书心跳猛的漏掉一拍,脸通红,支支吾吾地闪烁其词:“我、我……我突然口渴,我去倒杯水喝。”   说完,就慌慌张张地从他怀里挣脱了出去。   然而没等韩锦书光秃秃的脚丫子沾着地,腰上便一紧,被床上的男人拦截。   言渡把脸色绯红的小娇娃捞回怀里紧抱住,一个翻身,把她放到了他身上。言渡嘴角勾着一丝很浅的笑,黑眸沉沉,自下而上的凝视韩锦书。   韩锦书羞得整个人都要冒烟,抗议道:“说好的聊天,你又要做什么?”   言渡的眼睛望着她,深不见底。他懒洋洋地说:“当然是帮我的书书网友圆梦。”   韩锦书:“???”   韩锦书没理解:“圆我什么梦?”   言渡说:“你的游戏ID,叫做‘书书每天都想征服全塔盟’。”   韩锦书从他口中听见自己的游戏昵称,还是没明白:“这的确是我的游戏ID没错,当时随便瞎取的,就是字面意思,没什么特殊含义。你提我ID做什么?”   “虽然没能征服全塔盟,但是征服了制霸塔盟之巅的男人。”言渡把她脑袋压低,吻住她的唇,嗓音低哑地笑道:“我的情书小网友也很厉害。”   作者有话说:   韩锦书:我年少时幻想了无数次我和Letter大神面基奔现的画面,万万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婶儿的:)   言渡:惊喜不惊喜?   ——————   中午12:08还有一更~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40章   韩锦书一直觉得, 言渡是个冷血动物。   这样说他,并不是人身攻击或者她恶意诋毁,而是长久亲密接触下来,她发现他身上的体温, 确确实实比正常人要低些许。   那微凉的温度, 只有在与她交融到极致时, 才会升高。   但是这一晚,韩锦书却清晰地感觉到, 言渡紧拥着她时, 竟然连修长的指尖都很炙热。   她双颊滚烫,脸蛋的颜色像偷了天上的火烧云。   言渡自下而上地亲吻韩锦书的唇,姿态近乎虔诚, 犹如信徒对天神的膜拜。   韩锦书僵着身子趴在他身上, 脑子里思绪乱飞, 依旧有点无法接受,“言渡就是Letter”这个太过离奇的事实。   察觉到她分心,言渡舌衤糀尖撬开她的齿关, 探进去,逮住她发呆的小舌头, 轻轻勾了一下。   韩锦书被他冷不防一撩, 浑身微颤,脸色霎时更红。   注意力被迫集中回来,应付男人霸道蛮横的舌。   配合言渡认认真真亲了会儿,韩锦书呼吸愈发不稳, 几乎要喘不过气。   这时, 言渡放开她, 薄唇抵着她微肿的唇瓣, 黑眸沉沉,忽然毫无征兆,很低地笑出声来。   这个姿势,韩锦书像只树袋熊宝宝,被言渡抱在胸膛上。听见他笑,她抬眼看向他,问道:“你莫名其妙笑个什么劲呀?”   韩锦书水润的眸,仿佛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嗓音也沙哑,羞赧令她全身雪白的皮肤都被蒸成浅浅的粉色,她蜷在言渡怀里,为他软成了一滩水。   言渡眸色愈发深,捏着她的下巴啄吻她的鼻尖,道:“笑我家小网友。”   韩锦书有点不高兴,嘟囔道:“我怎么了?”   言渡嗓音低哑,轻声说:“有的姑娘,已婚两年,却连接个吻都不会。”   在这种事上被嘲笑,韩锦书着实是又无语,又窘迫。她为自己辩解,底气不足地说:“我都跟你说了,我根本没谈过恋爱。那我不会接吻有什么奇怪的。”   言渡手指轻抚着她的后颈,道:“在你之前,我也从来没谈过。”   韩锦书有点不相信地眯眯眼睛:“你确定吗?我怎么觉得不像。”   这个号称没谈过恋爱的男人,无论是吻技,还是床技,明明都相当高超。   言渡说:“确定。”   言渡吻了下她的耳垂,漫不经心道:“我守身如玉三十年,直到和你的新婚之夜,才把自己完完整整进献给你。感不感动?”   韩锦书:“。”   韩锦书被他的说法逗笑,噗嗤笑出声,继而伸出手指,在他冷白细腻的脸颊上轻轻一勾,活像个调戏清冷大美人的地痞小流氓。   她哼哼两声,说:“我才不信呢。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国外风气开放,我那些在国外长大的朋友,好多都是十三四岁就啵啵过了。”   言渡直勾勾盯着她,抓住她使坏的手指,薄唇微启,轻轻咬了口。   这一下,韩锦书连手指尖尖都羞红,被烫到般,嗖一下把手缩回。   言渡搂着她,缓缓坐直身子,捏着她的下巴将她脸蛋抬高,耷拉着眼皮,一言不发地与她对视。   韩锦书大眼亮晶晶的,也定定望着他。   然后,言渡喊了她一声:“情书小姐。”   韩锦书:“唔。”   言渡神色极其冷静,对她说:“你是我第一个姑娘,也是我唯一的姑娘。我的初吻给的你,初夜给的你,甚至连第一次碰女孩子的手,对象都是你。”   这一连串的“初次”列举,直把韩锦书弄得相当茫然。她懵懵的,有点被他吓到,好半晌才眨了眨眼睛,支吾道:“你、你说就说,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   言渡面无表情地说:“因为我对你的忠诚,不允许有任何质疑。”   韩锦书:“……”   暴君大佬冷下脸,不怒自威,威慑力堪比核弹。韩锦书没辙,只能忙颠颠地点头:“好了好了,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行了吧?”   闻言,言渡捏住她的下巴左右轻晃两下,道:“行了。今晚咱们聊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干点正事。”   韩锦书心生好奇:“什么正事?”   言渡眼底浮起丝丝笑意,抬高她的下巴,低头贴近,轻声说:“比如,书书网友需要学习,怎么和你的Letter接吻。”   *   半夜两点左右,言渡将怀里泪眼迷离的小家伙抱进浴室,简单给她清洗了一番。而后将满身吻痕的韩锦书放回床上,嗅着姑娘的长发,轻拍着她的脊背,哄她入睡。   韩锦书疲惫不堪,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很快便沉沉睡去。   待韩锦书的呼吸逐渐平稳,言渡才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小心翼翼地下床离去,走向了阳台。   手机里有一个未接来电,是弗朗打的。   言渡关上阳台与卧室之间的玻璃门,点了根烟,给弗朗回拨电话。   通了。   听筒内,弗朗恭恭敬敬地说:“BOSS,你要我找的人,具体地址总算是查到了。半个小时前已经发送到您手机上,请您查收。”   “嗯。”言渡应完,将电话挂断。   打开微信,查看弗朗发来的未读消息,内容果然是一条具体地址。   写着:【中国凌城,白玉兰街14号,9栋4楼8号房。】   言渡将地址保存,随即便面无表情地熄灭了手机屏。   他转过身,背靠着阳台栏杆抽烟。隔着透明玻璃门,卧室内漆黑一片,只有月色投落下依稀疏冷的光。   床上的姑娘娇小的身子窝在棉被里,睡颜恬静,像在做一个甜甜的梦。   言渡看见那道身影,冷戾的眸色不自觉便柔和下来。   一根烟抽完。他掐了烟头扔进垃圾桶,转身回到卧室。   那边厢。   韩锦书睡得正香,迷迷糊糊间察觉到床上的棉被掀开一隅,紧接着便有一股寒气凉凉侵袭,宛若沾了冷月的清辉,将她的身子囫囵个儿裹入怀中。   凉而柔的吻,轻轻啄在她温软的颈窝。   韩锦书被言渡身上的寒气一冻得,忍不住缩缩颈项,两只胳膊却抬起来,完全是身体的本能,下意识贴紧他,抱住他的脖子。   言渡低声:“吵醒你了?”   “嗯。”韩锦书迷迷糊糊的,自动在他怀里寻找舒服的睡姿,含混柔声问:“这么晚了,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   言渡说:“弗朗。”   韩锦书:“工作上的事?”   言渡:“嗯。”   “有没有搞错。放国庆呢,什么事不能明天早上再说。”韩锦书口中不满地嘀咕,“非得大半夜打扰你休息。”   言渡嘴角微微勾起,亲她脸蛋,“你心疼我?”   韩锦书掐掐他的脸,在他耳边咬他耳朵:“是为妻看言总实在太辛苦,于心不忍。”   她呼出的气息清新微甜,是草莓泡进牛奶的味道。言渡被她勾得火起,环了她的细腰把人给一把捞怀里来,紧紧扣住,嗓音很沉:“可以啊,大半夜敢这么撩我。才喂饱又饿了?”   韩锦书听出他话外之音,脸瞬间红透,老实了,乖乖埋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说:“晚安我睡了。”   韩锦书飞快闭上了眼睛。   在言渡怀里,闻着他身上清冷的乌木香,她脑子晕乎乎,没多久便再次被困意席卷。   然而,就在韩锦书进入梦乡的前一秒,她忽然想到什么,唰一下睁开了眼睛。   言渡是Letter。   可是,Letter横空出世制霸国服,是在近十年前。而那个时间段,言渡按理说还在意大利生活。   言渡即使那时便接触了正义之塔,玩的也应该是欧服才对。   韩锦书疑惑地眯了眯眼。   她悄悄抬高眼帘。在黑暗中,望向言渡棱角分明的漂亮下巴。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一定还有很多见不得人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言渡(苦恼托腮):宝贝老婆好呆好可爱,搞得我所有马甲都只能一件一件自爆。   韩锦书:???   ——————————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41章   第二天一大早, 八点还不到,韩锦书就被暴君大佬从睡梦中叫醒过来。   言渡整个人支撑在她身体上方,俯了身,手钳着她的下巴, 密集的吻, 细细碎碎, 雨打荷叶般落在她白皙的脸上。   韩锦书正在梦中与周公畅聊古代四大美女,欣赏美色欣赏得正开心, 被打搅之后, 顿时皱起眉,万分不情愿地将眼睛睁开。   然后就看见了言渡放大版的俊脸。   美颜如画,冷冽似寒松。   韩锦书本来还一肚子起床气, 可看见言渡这张脸, 也不知怎么回事儿, 那气就消了。   直到此时,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网上总有博主劝告广大女性, 交男友一定要找帅哥。   因为颜值的力量,实在是不容小觑。   同样是生气, 面对丑男, 你只会火上浇油气上加气,而将生气对象换成言渡这样的美人,你火再大,他也能给你帅得一干二净。   看在他这么好看的份上, 她姑且原谅他。   韩锦书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继续赖在被窝里不肯起床, 嘴里道:“你干什么呀。这么早, 我还以为有野狗在舔我。”   言渡居高临下地瞧着她,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左右晃晃,很冷静地道:“你再不起床,你面前这只野狗不仅会舔你,还会干你。”   韩锦书:“……”   韩锦书脸又红了。她随手抄起边上的枕头,朝着言渡那张冷漠的俊脸就砸过去,气呼呼道:“言渡,你说话越来越下流了!”   又是上,又是干,听听这些粗鄙的措辞,哪里像这么一张神仙面容能说出来的话。   真是够够的。   那头,言渡倒丁点不觉得自己的用语有什么问题。   他神色万年不改的从容,迈开一只长腿半跪在床上,手臂从韩锦书细细的腰肢后环过,箍紧了。姑娘骨架子小身形也纤弱,他几乎没用什么力便把她从床上给提溜了起来。   秋季气温本来就偏低,兰江又三面环山,晨间温度只有十几度。   韩锦书是细皮嫩肉的千金小姐,身子骨不抗造,在暖气房里待的时间一长,鼻子就会干燥不舒服。言渡知道她娇得很,每逢秋冬,都是入夜后将暖气打开,天快亮时又把暖气关闭。   这会儿阳台窗户半开,一阵风嗖嗖吹进来,瞬间冻得韩锦书一个激灵。   她嫌冷,娇气得直往言渡怀里缩,脸颊贴在他胸前,双臂紧紧抱住他劲瘦的窄腰。嘴里咕哝:“冷死了。这么早叫我起床,你要带我去打鸣吗。”   “你才二十几岁,这颗脑袋瓜就这么不记事。”   言渡坐在床沿上,把她连人带被子搂在怀里,说话同时,捡起昨天被他随手扒下来扔地上的衬衫裙,“你答应了姑奶奶中午要过去家里吃饭。忘了?”   韩锦书一愣,呆滞好几秒才恍然大悟,拍拍脑门:“啊,我想起来了。是有这回事。”   言渡嗤了声:“不早点叫你。待会儿大小姐又要怪我,说我不给你时间化妆打扮。”   韩锦书把棉被披在自己脑袋上,从棉被缝隙里露出双大眼睛,瞧着他,闷闷地说:“我才不是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嗯,我宝贝老婆最讲理。”   言渡捏捏她的脸蛋,把她从被窝里扒拉出来。然后又举起她光裸的左臂,自顾自便往衬衫裙的袖子里塞。   韩锦书见状吃了一惊,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言渡说:“给你穿衣服。”   “别别别……我自己来吧。”韩锦书连忙摆手,打住。心想还是算了吧,她何德何能,居然能劳烦这位大佬纡尊降贵亲自给她穿衣服,她又不是老佛爷。   伸手便要去拿他手里的衬衫裙。   对韩锦书的拒绝,言渡只当没听见。胳膊一抬,挡开她夺裙子的小手,接着便要将衬衫裙往她身上套。   见此情形,韩锦书彻底抓狂,红着脸一把抓住衬衫裙,挡在胸前,认真道:“拜托。言渡先生,请你有一点常识,就算你要给我穿衣服,那也应该先穿内衣。”   闻言,言渡动作顿住,眸微垂,视线扫过姑娘白生生的肩背锁骨。几秒后,他瞧见了落在地毯上的两件贴身衣物,弯腰捡起。。   韩锦书眼见他手里拿着她的内衣,不禁窘得耳根发热,面红耳赤地小声说:“这个……这个已经脏了。我要换新的。”   言渡没说话,起身打开她的行李箱,从一个隔层的小号衣物袋里取出干净的,重新坐回床边。   韩锦书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内衣放在箱子的什么位置?”   言渡看她一眼,没有语气地说:“因为是我放的。”   韩锦书:“……”   哦对。她想起来了。   出行前,这些行李都是言渡帮她一一收拾的。   言渡手里拿着一条巴掌大的浅色三角裤,脸色平静,伸手轻轻握住韩锦书纤细的足踝。   “这个、这个我自己穿。”韩锦书羞得不行,嗖一下从他手里抢过内内,自己躲进被窝里穿上。   言渡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小姑娘穿好内衣,又耐着性子问:“外穿的衣服换不换?”   韩锦书说:“昨天才穿的,也没有出汗。不换吧。”   言渡便不再说话。先将衬衫裙仔仔细细套在她身上,又垂了眸,替她系胸前的纽扣。神色格外的柔和专注。   韩锦书也耷拉着脑袋,定定盯着言渡帮她系扣子的双手。   十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如玉。真好看。   她心里莫名涌起一丝暖意,抬眸望他。忽的出声,唤道:“言渡老公?”   言渡低声应她:“嗯。”   韩锦书朝他眨眨眼,认真地说:“你总是这样,我会很有心理压力。”   言渡撩起眼皮,瞧她:“为什么?”   韩锦书回答:“因为你对我实在太好了,好到,我甚至都都没办法以同等的好来对你。长此以往,我就会觉得亏欠你。”   言渡挑挑眉,伸手在她绯红的小脸上轻轻一捏,勾勾嘴角,道:“你是我老婆,我就喜欢宠着你伺候你。你如果实在觉得亏欠我,也不是没办法。”   韩锦书大眼亮晶晶的,两只耳朵竖起来,好奇:“怎么办?”   言渡低笑,在她耳边沉声说:“情书小姐辛苦一点,争取明年就给我生个孩子。”   韩锦书脸瞬时红透,羞愤道:“你这个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就不能稍微控制一下你自己吗?”   她越来越确定,前两年那个高高在上的冷漠暴君,只是个假象。他的真面目,或许原本就是这样一个骚里骚气、口无遮拦的色狼。   对于韩锦书的控诉,言渡倒也不反驳。   他只是在她唇瓣上轻咬一口,说:“你现在还没发现吗。”   韩锦书:“发现什么?”   言渡一本正经:“一旦对上你,我的自控力会自动化为零。”   “……”   *   韩锦书十八岁到兰江时,姑奶奶的家还在老城区。那会儿兰江还没有开始大规模的拆迁建设,街坊四邻全是几十年的老邻居,邻里关系和睦,大家伙互帮互助,比亲人还亲。   几年前,兰江开始大力发展。在规划局大刀阔斧的改造下,老城区的居民楼大多被挖掘机夷为平地,老街坊们有的拿钱去新城买了房,有的直接被外地的儿女接走,四散至各地,姑奶奶也成了搬迁大军中的一员。   数年后的现在,姑奶奶家已由当初的小院平房,搬至新城区某高档小区,变成了四室一厅的小高层。   离开酒店后,韩锦书和言渡拦下一辆出租车,向司机报上了张梦茹头天夜里发来的地址。   数分钟后,出租车在高档住宅区的大门前停下。   韩锦书下了车,正准备拿手机给姑奶奶打个电话,一抬头,却在不远处的小超市门口看见了一道熟悉身影。   老人穿着一件蓝色小袄子,手里拖辆买菜用的小拖车。小车里满满当当,装着各色各样的蔬菜肉类,险些就要溢出来。   韩锦书眼睛一亮,忙不迭地挥手,高手喊道:“奶奶!”   老人听见这声脆脆的吆喝,闻声回头。远处两道人影,一高一矮,男俊女靓,别提有多醒目亮眼。   姑奶奶脸上登时绽开一朵笑颜,也朝韩锦书挥了挥手。   与姑奶奶成功会和。   韩锦书挽着老人走在一起,祖孙俩一路说说笑笑,言渡则拖着小拖车走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给自家媳妇充当劳动力。   进了家门,姑奶奶连忙从言渡手里将买菜小车接过来,笑盈盈地数落:“早就说了让你们什么都别带。你们俩大老远回来,还给这一大家子长辈都准备了礼物,昨天你们表叔表姨都在,我不好说你们。真是的,也不嫌重。”   韩锦书道:“现在上飞机,行李都是托运,方便得很。”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系围裙的中年阿姨从客厅里走了出来。姑奶奶便介绍道:“这是宋姐,你建树表叔听说你们俩今天要来吃饭,专程找朋友推荐了个家政阿姨。听说手艺好得很!”   韩锦书笑嘻嘻地跟中年阿姨问好:“宋姐好。”   “你们好,你们好。”   宋姐一辈子都待在兰江,没去过大城市,也没见过像韩锦书和言渡这样体面的人物,不由有些拘谨。她跟两人打了个招呼,随后便拎起一车的菜进厨房忙活去了。   姑奶奶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拖鞋,摆在地上,嘴里又高声道:“夕夕!你锦书姐姐和言渡姐夫来了,作业先放一放,出来叫人。”   话音落地,韩锦书便听见卧室方向传来一阵椅子脚摩擦木地板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轻轻盈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转过头。   只见最里面的卧室内出来一个梳马尾辫的年轻女孩儿。   少女的年纪最多也就十七八岁,皮肤白白的,眼睛清澈透亮,身上穿着简单的浅色卫衣和同色系卫裤,新生朝阳般清新耀眼。   望着少女精致的面孔,韩锦书很快便想起来,这是她表姨的女儿,也就是姑奶奶的外孙女。   少女似乎有些怕生,声音柔柔的,小声唤道:“锦书姐好,姐夫好。”   韩锦书笑起来:“妹妹好。”   言渡也略略点了下头,应声:“你好。”   姑奶奶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好了,继续学习去吧。”   少女点点头,埋下脑袋很快便回了房间,顺手将房门给关上。   姑奶奶牵着韩锦书在沙发上落座,随口道:“夕夕这儿刚上高三,你表姨工作又忙,就把孩子送我这儿来了,让我帮她看着点。”   “夕夕看起来很乖,也很聪明。”韩锦书说,“姑奶奶您别担心,她一定会很有出息的。”   这时,宋姐在厨房的茶水间泡好两杯碧螺春,端出来,放到了茶几上。   “唉,你不知道,夕夕什么都好,就是成绩一直提不上去……”姑奶奶面上露出一丝怅然之色。旋即又摆摆手,笑起来:“算了算了,不聊这个。锦书,你这儿回来,和你当年一中那些老同学说没有?”   韩锦书沉吟片刻,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姑奶奶:“你们没联系了?”   韩锦书:“大学的时候偶尔还会打电话,聊聊天。工作之后就很少联系了。”   “正常的。你们都长大了,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家庭,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像少年时期那样亲密。”姑奶奶说着,稍稍一顿,低声道:“不过说起来,当年你回银河市以后,李其还来看了我几次。”   韩锦书皱眉:“李其?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姑奶奶惊讶地睁大眼:“你不记得他了?”   韩锦书回忆起来。奈何记性不给力,绞尽脑汁好半天,就是转不过弯。   一旁。   言渡端起茶杯,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出声提醒:“你在兰江一中的隔壁班同学。体育生,打篮球的,追过你。”   韩锦书:“?”   韩锦书惊讶极了,嗖的下转过脑袋看向言渡,狐疑道:“你怎么知道?”   言渡看她一眼,淡淡地说:“你告诉我的。”   韩锦书:……   她感到非常的迷茫,怔怔道:“我……我什么时候告诉你的?”一顿,脑子里冒出个猜测:“难道是我以前跟Letter吐槽的时候,说起过这个同学?”   言渡的表情平静,答道:“对。”   “可是,怎么会呢。”韩锦书觉得不对劲,“我如果跟你提过,我怎么都应该有一点印象才对呀。”   再者说了。   韩锦书可以发誓,自己虽然喜欢对着树洞碎碎念,但却绝对没有说过谁谁谁追过她这种事。   这时,姑奶奶又再次开口,笑着道:“不记得也没关系,不是什么要紧事。那个李其来看我,主要也是想打听你的事,我没有跟他细说过。他来找了几次,后面也就不来了。”   望着姑奶奶慈祥和蔼的面庞,韩锦书动了动唇,似乎想问什么,但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姑奶奶看出什么,柔声道:“锦书,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奶奶?”   韩锦书犹豫好半晌。终于深吸一口气吐出来,下定极大决心般,道:“姑奶奶,这些年,你有没有听说过,吴曼佳的近况?”   听见“吴曼佳”这个名字,姑奶奶面上的神色微微一凝,片刻,她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没有。”   闻言,韩锦书心头霎时涌起一股失落。   姑奶奶抬手,轻轻拍了下侄孙女的手背,说:“锦书,这些年,你还是没有放弃过寻找那个女孩儿?”   韩锦书没出声。   姑奶奶便道:“兰江的变化天翻地覆,我确实不知道她的下落。不过,你可以去问问李其,我有他的联系方式。你们都是同学,他或许会知道那个女孩儿的情况。”   *   在姑奶奶家吃过饭,韩锦书和言渡便与老人告别离去,准备按照原计划,一起去古城景区逛一逛。   驱车前往目的地的途中,韩锦书坐在出租车上发呆,心事重重,始终没有多说一句话。   她不说,言渡也不问,只是安安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在距离景区还有大约十分钟车程时,韩锦书忽然改变了主意。她转头看向言渡,道:“言总,我们晚点再去景区,可以吗?”   言渡说:“可以。”   韩锦书微微愣了下,道:“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   言渡说:“我知道。”   韩锦书有点好笑,心说霸道总裁的装逼瘾又犯了,你知道个鬼。不由挑起眉峰,一副好整以暇要看他瞎猜的姿态,“是吗,那你说说为什么。”   言渡盯着她的眼睛,慢条斯理道:“因为你想立刻去见李其。”   韩锦书:“……”   韩锦书这下,几乎是可以确定这位杀千刀的暴君在背着她修炼邪术了。而那门邪术的入门课,也许就是“读心术”。否则,他怎么会恐怖如斯,连她脑子里的所思所想,都掌控得一清二楚。   *   半分钟后,出租车靠边停下。   司机大哥挺有公德心,见两位乘客还没决定好下一个目的地,他乖觉下车,走到一棵大树底下点了根烟。   后座车厢,韩锦书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出两个小时前从姑奶奶那儿得来的电话号码。   迟疑了大约半分钟,她鼓鼓腮帮,摁下了拨号键。   嘟嘟好几声,电话接通。   听筒里传出一道成熟男青年的嗓音,听着很磁性,糙里糙气的,男人味十足,很随意地问:“哪位?”   韩锦书本来对“李其”这名字没什么印象,但这好听的嗓门儿一入耳,她瞬间就对上号了。   李其,当年兰江一中的球场一霸,篮球体育生,高高大大,阳光帅气。喜欢韩锦书,为了让韩锦书当他女朋友,他在操场里摆过玫瑰花,被教导主任罚跑操场三十圈,还在校外挂过告白横幅,传得兰江所有学校人尽皆知。   无奈韩锦书对篮球少年不来电,甚至连少年的名字都记不清楚。   韩锦书说:“你好,请问是李其先生吗?”   电话那头的人听见她的声音,明显怔了怔,接着才回道:“我是李其。请问你哪位?”   “你好,李其先生,我是韩锦书。”韩锦书说话的语气疏离而客气,“我是你的高中同校同学。”   “……韩锦书?”听见这个名字,对方像是颇有几分难以置信,半晌才结巴地挤出笑来:“你好你好。你找我什么事?”   “电话里可能说不清楚。”韩锦书道,“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当面跟你谈一谈。”   对面立马回道:“我、我随时都有空,你想什么时候都行!”   体育生的嗓门儿就是洪亮,声音大到整个出租车车厢都能听见。韩锦书身旁的言渡听见这回答,冷着脸,目光凉凉地瞥了眼韩锦书的手机。   韩锦书倒是坦坦荡荡,完全没什么异常。她笑笑,说:“我们现在就有时间。你方便的话,麻烦给我们一个地址,我们过去找你。”   “好,没问题。”   也巧,李其给的地址正好就在古城景区附近,是一家颇有小资情调的咖啡厅。   韩锦书和言渡一道走进咖啡厅,举目在里头环顾一圈,看见了一道坐在靠窗位置的高大身影。那是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全身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气质硬朗,五官周正,属于那种让人看一眼,很安全感满满的帅哥。   时隔多年,韩锦书早已忘记“叫李其的高中男同学”长什么样,有点拿不准这人是不是李其。   正迟疑间,边上冷不丁传来一嗓子,凉凉道:“人都到了,你傻站着做什么。”   韩锦书狐疑:“哪个是李其?”   言渡略微抬了抬下巴,面无表情,冷漠倨傲。韩锦书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正是那个靠窗位置的夹克帅哥。   她察觉出不对劲,皱了眉,将言渡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遭。匪夷所思道:“奇了怪了。言总,你怎么知道李其长什么样子?”   他口口声声说,李其这个人,是她用游戏账号告诉他的。可她又不可能给Letter发过李其的照片,他为什么比她还先认出这位同学?   没等言渡回话,那头的李其也看见了他们。李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试探性地开口,似乎也很不确定:“……韩锦书?”   “你好。”韩锦书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李其是吧?”   “对对对,是我。”   尽管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青春岁月的女神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李其还是明显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朝韩锦书挤出个笑容,正要开口说什么,又注意到站在韩锦书身旁冷脸寒眼的高个儿男人,不由道:“这位是……”   韩锦书道:“这是我家先生。”   “哦,你们好你们好。”李其很客气,边说话边请两人落座。   简单一番寒暄,韩锦书得知,李其高中毕业后也离开了兰江,去外地念了大学。后来便回兰江创业,这间咖啡厅就是李其和当年高中的两个好友合伙开的。   东拉西扯叙了会儿旧,韩锦书清清嗓子,切入了正题。   她说:“李其,你在兰江这边这么多年,听到过吴曼佳的消息吗?”   听见“吴曼佳”这个名字,李其的表情也明显变得有点不自在。须臾,他摇摇头,说道:“没有。当年她转学之后,我和我周围的人,就都再也没见过她了。”   韩锦书不死心,追问道:“她们一家都是兰江本地人,她和她父母离开了这里,那些亲戚总不可能也跟着走吧?你知不知道她家还有哪些亲戚在兰江。”   李其叹息一声,道:“本来还有一个姑姑一个叔,听说前两年也到大城市带孙子去了。”   韩锦书失望地捏了捏眉心。   李其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对她说:“抱歉韩锦书,帮不了你的忙。”   韩锦书笑着摇头,道:“你跟我抱歉什么。你能抽空见我,我已经很感激了。谢谢。”   两人在李其的咖啡厅小坐了会儿,之后便起身告辞。   李其把两人送出了大门。   望着韩锦书和那高个儿男人离去的背影,李其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   这时,另一个穿西装的男青年从咖啡厅内走出来,手一勾搭上李其的肩,打趣儿道:“瞅你这点儿出息,这么多年了,见到韩锦书还这么魂不守舍。魂儿都跟着飞了吧?”   “滚。”李其白那人一眼,微皱眉头,道:“我只是觉得,和韩锦书在一起的那个男人,好像有点眼熟。”   西装男嗤了一声,笑他:“眼熟?我看你是眼红。眼红人家娶了你的女神。”   “老子跟你说真的!”李其一巴掌招呼到西装男头上,“我真觉得他眼熟!好像高中那会儿见过。”   西装男:“屁。别说咱学校了,兰江市哪个学校要有这号神仙人物,早火遍全城了,追他的小姑娘能排几千米。”   李其想了想,挠头:“也是。估计我给记岔了。”   *   离开咖啡厅,韩锦书和言渡径直往景区方向走。   正值国庆,景区门口人山人海车水马龙,挤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有老人,有孩子,有兜售气球和糖葫芦的小贩,也有表演杂耍的街头艺人。   韩锦书置身这片繁华与喧嚷中,一时间,体会不了周围人的快乐。她只觉得他们吵闹。   须臾,韩锦书突然看向身旁的男人,喊道:“言渡。”   言渡应她,低缓嗓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安抚意味,询问:“怎么了。”   “我突然觉得好难过。”   姑娘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是吹过闹市的一缕山涧清风,不带丝毫矫揉造作的,在向他撒娇:“你可不可以,抱抱我呀。”   作者有话说:   言渡:!!!啊啊啊啊啊啊啊!!!!!(兴奋转圈圈)   ————   这章肥肥,但是还是有加更!!中午12:08掉落第二更!!啊啊进度条给我支棱起来!   ——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42章   韩锦书对言渡说句话, 不带任何矫□□彩。   她自幼的个性,虽然算不上争强好胜要面子,但也确实鲜少向旁人展露出自己脆弱的内在。   韩锦书始终觉得,除了至亲好友, 这世上大部分人并不会真正关心旁人的悲惨。他们只是想了解那些悲惨, 将之变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好为自己枯燥乏味的生活添些乐趣。   关于示弱这件事,她和俞沁很有共同语言。   照她家沁姐的话讲, 小时候遇到伤心事, 尚且可以赖在妈妈怀里哭一场,可人一旦过了十八岁,就会自动失去向父母倾诉悲伤的这种能力, 幼年时妈妈的怀抱, 变成了半夜冰冷的棉被, 头天夜里捂着被子痛哭流涕,第二天也要照常喜笑颜开地去公司。   同事问起,也不过轻描淡写回一句“没睡好”而已。   长大就是这样残酷的一件事, 任谁也逃不开。   但,此刻的韩锦书却发现,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她已经开始逐渐向身旁这个叫言渡的男人,展露出了自己最脆弱,也最真实的样子。   开心时,她可以自然地在他眼前手舞足蹈, 痛苦时, 她也可以自然地向他索求安慰。   面对言渡, 她在不知不觉间, 就像重新做回了无所顾忌的小孩。   周围人来人往,各种声响充斥着街巷的各个角落。   言渡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姑娘,须臾,伸出双手,轻而缓慢,几乎是小心翼翼,将她揽入怀中。   韩锦书迟疑了半秒,而后便抬起胳膊,环过言渡的腰,收拢力道也将他抱紧。她闭上眼,脑袋埋进他宽阔的胸膛。   熟悉的清冷乌木香,安抚了内心巨大的失落与低迷,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   嬉闹的游客仍旧熙熙攘攘。   有人注意到这对相拥的男女,也只当是小年轻谈恋爱别有情趣,笑着摇摇头,收回目光,径直从他们身旁经过。   两人就这样无声相拥,交换彼此的体温,感受彼此的心跳。   好半晌,韩锦书忽然轻声开口,道:“突然发现,最近我跟你变得好腻歪。”   言渡低沉清冷的嗓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你不跟我腻歪,还想跟谁腻歪。”   韩锦书听得好笑,从言渡胸前抬起头来看他,明眸璀璨,故意奚落:“言总,你真的应该进修一下汉语言。不然以后我们俩聊天,我会被你的理解能力气死。”   言渡指背微抬,轻轻撩了下她的颊,淡淡地说:“那你更要和我多聊。习惯成自然,你就不气了。”   韩锦书嘟了下嘴,跟他小声嘀咕:“我们以前从来不这样。”   言渡问她:“我们以前什么样。”   韩锦书思考了一下,说:“各过各。我不关心你,你不关心我,除了同睡一张床,好像毫无关系。”   言渡语气淡淡:“只是你不关心我,我从来没有不关注你。”   对这个信口胡诌的说法,韩锦书嗤之以鼻:“屁哦。”   婚后两年,他明明就对她好冷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出差,三分之一的时间和她滚床单,三分之一的时间对她扑克脸。   正是因为如此,韩锦书才万分好奇。是什么原因,促使暴君发生这种诡异的改变。   言渡捏捏她的脸,“我只是陈述事实。”   “事实个鬼。”韩锦书怼他,“你就只会隔着网线看我闹笑话。”   言渡很平和地说: “韩锦书,对于你而言,我只是一个丈夫。可对于我而言,你是我的全部。”   “什么?这么夸张?”韩锦书噗嗤一声,只当他又在跟她说情话,“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喔?”   “对。”   “你就哄我开心吧。”   “这是肺腑之言。”言渡淡淡地说,“以后你会慢慢明白。”   暴君嘴甜起来,果然是果汁里拌蜂蜜。   韩锦书在心里朝言渡竖起一根大拇指,旋即胳膊一挥,五指张开,主动牵起了他搁在她腰间的大手。   “这里人太多,我们两个找个稍微清净点的地方。”她边说边牵着他,转身往后走,与重重人流涌动的方向相反,逆流前行。   言渡垂眸,看着她紧紧握住的手,冷寂的黑眸浮起一丝浅溪似的笑意。他问她:“找个清净点的地方,做什么?”   “不是要习惯成自然吗。”韩锦书声音听起来轻而柔,回答道,“我想和你,谈谈心。”   *   数分钟后,远离开国庆出游的滚滚游客洪潮,韩锦书带着言渡在兰江的老城区漫无目的七拐八绕,走进了一条窄窄的人行巷。   小巷只有几米宽,地上铺着青石板,巷道两旁坐落着矮矮的平房屋舍,砖瓦脱落,屋面斑驳,路上行人很少,只有几个白发苍苍的爷爷奶奶搬出了自家的小马扎,坐在一旁眯着眼打盹儿。   韩锦书松开言渡的手,和他肩并肩走在巷子里,好一会儿都没说一句话。   又走了大约几十步,她才深吸一口气,沉沉吐出来。像是鼓起巨大勇气、下定极大决心般,转头望向言渡,出声道:“我在游戏账号上跟你提过一个人,‘W同学’,你有印象吗?”   言渡说:“有。”   她提过的任何事,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韩锦书无意识地苦笑了下,怅然道:“从十八岁到现在,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这个同学的下落。可惜,她就像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一样,毫无音信。”   言渡听她说着,脸色淡漠,没有出声。   韩锦书等了会儿,见言渡还是没有说话,不禁奇怪地皱了下眉,说:“听我在树洞里跟你念叨了这么久,你都不好奇当年我和‘W同学’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想问问我吗?”   言渡侧过头,视线定定落在她脸上。他说:“你愿意主动告诉我么。”   韩锦书:“……”   怔忡只在片刻,韩锦书仰头望向头顶湛蓝如洗的天空,尘封多年的回忆霎时间潮水般涌入脑海。   她看着天空,眼神逐渐放空。半晌,她轻轻地对言渡说:“‘W同学’是我在兰江最好的朋友。她的名字,叫做吴曼佳。”   *   当年。   作为一个大城市来的富二代,韩锦书转入兰江一中的第一天,便成了整个学校里独一无二的焦点。   最初的时候,韩锦书认为兰江地方小,基础设施落后,走遍整座城,甚至找不到一家星巴克。她难以适应这里的生活,每天四五个电话打给韩父韩清柏,要离开这里。   韩清柏其实也心疼女儿思念女儿,但为了让心比天高的韩锦书走回正轨,他狠下心,打定了主意,在对韩锦书撂下“高考前一天再接你回银河市”这句话后,他便不再接听韩锦书的电话。   韩锦书见求助无门,便开始在兰江一中肆意搞破坏。   旷课早退,捉弄老师,怎么混账怎么来。校长老师们拿这个任性的千金小姐没办法,又是苦口婆心地劝说,又是义正言辞地教育,韩锦书左耳进右耳出,浑然不在意。   当年的兰江一中的校风校纪优良,最有问题的问题学生,就是韩锦书。淳朴的同学们见韩锦书这样离经叛道,都不敢跟这个问题美少女走太近。   韩锦书就这样独来独往了好几周,直到高三上期的第二个月,她才交到了自己在兰江的第一个朋友,吴曼佳。   兰江一中的高三年级,每隔一个月就会换一次座位,吴曼佳是韩锦书第二个月的同桌。   这个叫吴曼佳的女孩,成绩虽然只是班上的中下游,但她腼腆文静,笑起来时双颊各有一枚可爱的梨涡,非常的面善。   韩锦书和吴曼佳做同桌的第一天,她就对这个同学印象蛮好。   而两个姑娘正式成为朋友,是源于几天后的一个夜晚。   韩锦书清楚地记得,那天是数学晚自习,老师为了赶进度评讲完月考试卷,足足拖堂了二十几分钟,班里放学已经是九点多。   吴曼佳骑着车经过后校门外的一条巷道时,遇上了两个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社会青年,比划着刀,要搜刮她身上的财物。   危急关头,韩锦书和另一个同校的男同学从旁边经过。   撞见这一幕,年轻气盛的韩锦书根本想都没想,怒冲冲地便将吴曼佳护到了身后。   而边上的同校男生身形瘦弱,就是个读书读入迷了的书呆子,换做平时,遇上这样的恶行,为求自保,他绝对不会管这闲事。但这会儿见一个女孩儿都如此勇敢,他受到鼓舞,也鼓足勇气挺身而出。   那两个社会青年本就做贼心虚,见突然冒出来两个打抱不平的路人,怕真出什么大事,只好收起刀,灰溜溜地走了。   吴曼佳对韩锦书非常的感激。   自那以后,两个女孩儿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友。   在得知韩锦书如今的遭遇后,为了排解她心中的苦闷,热心善良的吴曼佳每到周末就会把韩锦书约出来,带她去吃兰江的各种当地小吃,看各种小城风景。在吴曼佳的陪伴与耐心开导下,韩锦书的心态逐渐平和,慢慢也就接受了兰江,甚至喜欢上了这里。   “如果没有吴曼佳,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韩锦书。她真的帮了我很多。”   小巷尽头处是一个老旧的小广场,广场中央摆了一个充气水池,里面养着好些五颜六色的小鱼。水池旁边有一个售卖鱼饲料的摊位,摆摊的大爷听着收音机里的秦腔老曲,摇头晃脑地哼唱,偶尔有大人带着小孩来买饲料,他便收一张十元纸币,递出去一袋饲料。   韩锦书坐在水池旁边的斑驳长椅上,眼眸晶亮,向身旁的言渡讲述着这段往事。   言渡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聆听者,神色平静而专注地听她讲。   “后来……”   说到这里,韩锦书眼神里的光蓦然黯下。她沉默良久,垂下头,说话的声音极低极低,肩膀甚至都在轻微发抖:“高三下期的一个晚上,曼佳出事了。”   “她被几个喝醉酒的混混拖进了一中背后的废弃厂房。那些畜生欺负了她,还用烧红了的柴火棍烫伤了她的脸。”   “我在医院见到曼佳的时候,她左边脸颊重度烧伤,全身都是被施虐之后的伤痕。当时她的精神状态非常非常糟糕,我怕她想不开,请假在医院陪了她三天。当时我以为,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曼佳的生活会回归正轨,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可是我们都低估了人性的恶。”   “那几个施暴者的家属,先是找到曼佳的父母,要求给钱私了。曼佳受了这么大罪,叔叔阿姨怎么可能同意私了,拿着扫帚把他们轰出了家门。”   “那些人后来居然找去了学校……”   “先是整个班里,再是整个一中,再后来,好像全兰江的人都知道了发生在曼佳身上的事。想想也是啊,这么小的一座城,街坊四邻全都沾亲带故,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再后来,吴曼佳就转学了。她离开了兰江,没有人知道他们一家人去了哪里。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她,我真的一直在找她……”   回忆到这里,韩锦书用双手死死捂住脸,哽咽到上气不接下气。泪水顺着十指指缝不断往外渗出。   言渡看着韩锦书,眸色深不见底,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抱进怀里。   “那天晚上本来应该我值日,经历这一切的本来应该是我,曼佳看我来例假痛经严重,才主动帮我的……”韩锦书整张脸深深埋在言渡胸前,终于痛哭出声。   压抑近十年的愧疚与悔恨,溃堤般从韩锦书内心深处汹涌而出。   她无法原谅自己。   韩锦书始终认为,当年如果她拒绝了吴曼佳帮自己值日的提议,又或者她多长个心眼,陪同吴曼佳一起放学,就能避免之后那场惨剧的发生。   “是我害了吴曼佳。”韩锦书哭着喃喃自语,“都怪我,都怪我。”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发间。   言渡拍着姑娘的后背,柔声安抚道:“不是你的错。锦书,不是你的错。”   “我是为了曼佳才学的医。我那么努力地学习理论知识,积累临床经验,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亲手帮曼佳修复她被重度烧伤的脸。现在的我很成功,我已经是国内最好的整形医生。”   韩锦书说着,双手死死握成了拳头,用力到指尖都深深陷入掌心:“可是,我再也见不到吴曼佳了。”   而言渡这位塑料老公,之后给予韩锦书回应,极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直接惊掉了韩锦书的下巴。   他冷静地说:“我带你去见她。”   韩锦书:“……”   韩锦书抬起肿成核桃的大眼睛,迷茫地看向言渡。她根本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你说什么呢。”   言渡更加冷静地说:“我说,我知道吴曼佳现在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言渡(花轮脸):迷死你。   韩锦书:哇!!!   ————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43章   这段时间, 言渡做出的种种暖心暖胃又接地气的行径,几乎让韩锦书已经忘记,这位大佬长在骨子里的人设,是一个霸总。   而霸道总裁的做派风格, 果然相当的霸道。   在对韩锦书说完“我知道吴曼佳现在在哪里”后, 没等韩锦书重新把她惊掉的下巴捡起来, 言大BOSS便自顾自,给弗朗助理拨去了一通电话。   韩锦书目瞪口呆地坐旁边。   言氏整个企业贯穿狼性文化, 一干助理不仅全部毕业自国际一流名校, 各方面能力极其出挑,察言观色也是一绝,堪称全是人精。他们对顶头BOSS都是24小时全天候待命状态。   韩锦书发现, 回回言渡打电话, 弗朗助理都是秒接。   这次也不例外。   言渡电话拨过去, 响了没两声,那头便接通。一道清润悦耳的嗓音恭恭敬敬从里头传出来,说:“BOSS您好。”   言渡没有和弗朗寒暄。他直接道:“我和我老婆要去凌城, 安排一下。”   “好的BOSS,请稍候。”   那边的弗朗似乎对言渡的这一决定没有丝毫的意外。他敲击着电脑键盘, 几秒后便回复道:“BOSS, 凌城是边境城市,非常落后,目前还没有已经投入使用的民用机场。您和韩锦书小姐如果要从兰江去凌城,只有先乘机到兰江的邻近城市昆城, 再转乘其它交通工具过去。您看这样的方案可以么?”   言渡回答:“可以。”   弗朗说:“好的。”   弗朗说着稍微停顿了下, 又换上询问的语气, 谨慎试探:“BOSS, 凌城这地方比较特殊,需不需要做些其它的安排?”   言渡沉吟片刻,说:“问一下宋钦,缅甸那边的事处理完没有。”   “好的BOSS,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弗朗这句话刚说完,他家BOSS便挂断了电话。   而千里之外的言氏集团总部,弗朗助理此刻正手举手机,听着听筒里传出的冷漠盲音,期期艾艾叹了口气,只觉内心一片哇凉。   他跟在言总身边这么多年,是言总最信任也最得力的心腹,甚至全程参与了当年言氏那场轰动整个东南亚以及欧美商界的“三子夺权”之役。   弗朗对他家BOSS可谓是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反观他心爱的BOSS呢,对他却从来就没什么好脸色。   更确切地说,是BOSS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冷漠态度。   根据弗朗多年来的察言观色,他发现,言渡是个理智得过分、冷静得过分,几乎没有丝毫共情心的人。不过,也正是得益于这副极端的铁石心肠,言渡具备绝佳的判断力和执行力,数年来纵横各方,游刃有余。   外界总是说,言氏现任CEO是这个庞大家族历任掌权者中,心最硬也最狠的一个。不留后路,赶尽杀绝,这样的行事作风,放眼商界几乎找不出第二个。   只有弗朗知道,BOSS并不是故意摆出这副心狠手辣的姿态。   而是BOSS言渡从骨子里,就是一个冷漠到极点的人。   外界的好与坏,善与恶,言渡全都漠不关心,甚至根本无法如常人般,对外界的人事物正常地感知。   弗朗助理发现,言渡唯一能清晰感知到的,只有一个“韩锦书”。   这些年,唯有韩锦书,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例外。   心里琢磨着,弗朗故意把玩着手机做作地长叹出一口气。旁边的另一位外籍同事见他这副模样,笑着用英语打趣:“怎么这副表情。BOSS又给你安排了什么麻烦的工作?”   “BOSS要带夫人去凌城。”弗朗拿手机敲敲额头,神色颇有几分苦恼。   “凌城?”   同事惊讶地瞪大眼睛,“听说那个边境小城,遍地都是人蛇和走私犯,还有好多偷渡客,治安差得可怕。凌城当地人晚上都不敢出门的。BOSS和夫人去那里做什么?”   “BOSS的心思,咱们可不能轻易瞎揣摩。”   弗朗没有和同事多说。他皱着眉沉吟数秒钟,然后便在通讯录里找出了一个号码,摁下拨号键。   盲音持续了大约半分钟,才接通。   听筒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语调冷漠,音色偏沉,低得有些沙哑,说的是字正腔圆的国语:“什么事。”   弗朗仍是那副和风细雨的儒雅笑容,问道:“好长日子没联系了,阿钦先生,最近怎么样?”   那头皮笑肉不笑地嗤了声,说:“东南亚这边的生意不一直这样,今儿个蒙了脸拿命火拼,明儿个牌桌打照面,照旧笑嘻嘻吹牛逼。别绕弯子了,有屁赶紧放。”   弗朗被呛,却也不生气。他嘴角的笑意一丝不减,说道:“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BOSS想问问你,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   阿钦回答:“刚结束。”   “那边是怎么个情况。”   “柬埔寨的金边人,上错山头拜错佛,也想在内比都的地下场子分一杯羹。”阿钦那头叮一声,像是拿打火机点了根烟,稍停半秒,语调讥讽,“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替我告诉BOSS,一切都处理好了,晚上我就回银河市。”   弗朗温声道:“不用了,今晚你从内比都直接去凌城。”   “凌城?”阿钦感到很疑惑,“我去那儿做什么?”   弗朗目光浏览着电脑显示屏里的机票预订网站,找到“兰江机场-昆城机场”的航班信息,眯了眯眼,回答:“言总和锦书小姐明天到。”   阿钦更糊涂了,迟疑半晌才接着问:“BOSS和锦书小姐为什么要去凌城那种地方?”   弗朗风轻云淡地说:“最近国庆假期,咱们老板是个多疼老婆的男人,当然是带锦书小姐度假旅行。”   阿钦:“……”   *   距离银河市千里之外的兰江,韩锦书眼瞧着言渡挂断与弗朗的电话,依然迟迟无法回过神。   足足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皱起眉,艰难找回自己的发声功能,极不确定道:“你说,你知道吴曼佳的下落?”   言渡脸色淡漠,点点头:“对。”   “……可是,吴曼佳很多年前就从兰江搬走,人间蒸发,连我们当年那群同学都不知道她的去向,你为什么知道她在哪里。”问完这一句,韩锦书稍作停顿,接着又反应过来什么,皱起眉:“不对,你根本就不应该知道吴曼佳的存在。”   看着眼前这张清冷英俊无波无澜的脸,韩锦书很混乱。   吴曼佳是她在兰江的高中同学,而言渡和她正式相识结婚,是在两年前。就算他以Letter的账号,和她在网络世界有着长达数年的交集,也说不通。   韩锦书很确定,自己每次对Letter提起吴曼佳,都是用的“W同学”这一代称来代指。   她没有对Letter说起过自己和吴曼佳的事,甚至,她都没有告诉过Letter,“吴曼佳”这个名字。   而现在,她前一秒刚对他吐露心事,他后一秒就告诉她,他知道吴曼佳如今的下落。   这都是什么诡异的神展开?   一时间,韩锦书只觉脑子里像绞起了一团乱麻,无论她怎么绞尽脑汁冥思苦想,都理不顺、想不通。   反观言渡呢。   言渡还是那副从容泰然的模样,仿佛就算下一秒山崩地裂于眼前,他也可以面不改色。   对上韩锦书惊疑不定又带有几分惊恐的眼神,他只是伸出手,修长的食指懒洋洋绕起她一缕发丝,用那撮头发最柔软的发尾,轻扫了下她细嫩的颊。   韩锦书一个激灵,抬手把那撮头发拍开,眼睛瞪得圆圆的。   她反手抓住言渡的袖子,沉声,非常非常严肃地说:“言渡先生,这些事情,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言渡盯着她闪烁的明眸,冷静地说:“情书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充满了疑问。”   韩锦书呵了一声。何止是疑问,她现在严重怀疑,这个心机深沉深不可测的男人,对她根本就没说过一句实话。   言渡继续冷静地说:“等你见到吴曼佳,解开这个缠绕多年的心结。我就把关于我的所有事,全都告诉你。”   *   全国各地的景区,这些年越来越像批量生产出来的,一个成功,其它的便一窝蜂模仿,天空之镜、水上风车、粉色花海,到处都差不多。   兰江还是那个兰江,好像哪里都没变,又好像哪里都变了。   商业化充斥着景区的各个角落。景区老街人头攒动,沿街小贩们也抄着五湖四海的口音,卖着世界各地的小吃,还有不少年轻人租下了这一片的老房子,装修成酒吧、民宿,门口基本上都立着一个小招牌,小招牌上基本上也都写着一句文艺气息十足的话。   韩锦书这次带着言渡进到兰江的古城景区中心,总体来说,失望多过惊喜。   跟随人潮逛了大概二十分钟,韩锦书便意兴阑珊。   她有些懊恼,叹息道:“不知道规划局怎么想的。好好的一个兰江,非要学其它网红城市,这模仿一点,那模仿一点,自己本来的特色都没有了。”   言渡看出她觉得没趣,勾勾嘴角,问她:“不想逛了?”   韩锦书闷闷地“嗯”了声,“不好玩。”说着也抬眸看他,“你觉得呢?”   言渡回答:“我觉得还不错。”   韩锦书有点费解:“你不是一向喜欢清静吗。这么多人,又挤又吵的,哪里不错?”   言渡神色清冷,说:“只要和你待在一起,我心情就会不错。”   言渡本身对外界的感知力就很低,除她以外的所有,他都可以自动忽略。   听见这话,韩锦书再次被惊到。随之,她看言渡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言渡察觉到,轻轻挑了下眉:“你这是什么眼神。”   韩锦书眯着眼细细端详了他片刻,然后往他凑近些许,右手抬高,朝他弯了弯食指。示意他离近一点。   女孩纤细雪白的指头,映着午后几丝阳光,俏皮地晃啊晃,勾人得很。   言渡略微俯低身,侧过头,将右耳贴近韩锦书红艳小巧的唇。   韩锦书蜷起白白的手掌,圈起嘴巴,靠近言渡,用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小声道:“言总,老实说吧,你是不是偷偷看了那些网上的撩妹情话攻略。”   言渡闻言,眼风瞟她一眼:“为什么问这个。”   韩锦书格外认真:“因为你很多撩妹的话,真的都好土味。”   言渡:“……”   言渡面无表情道:“我对你说的话,都是我的真实想法。不是话术也不是攻略。”   老实说,对于暴君的这一说法,韩锦书并不是很信。但也想得通,言渡堂堂一个超级霸总,让他承认自己偷偷在网上看土味情话攻略,确实不可能。   霸总嘛,都要面子的。   如是思索着,韩锦书觉得自己瞬间懂了。她换上副“啊对对对”的表情,点头:“好的。老公你开心就好。”   言渡:“。”   两个人又东拉西扯瞎聊了两句,最后达成共识,不再在千篇一律的网红景区浪费时间。   韩锦书拉着言渡找到最近的一个出口,挤出人潮,径直离开了人山人海的游客大军。   暴君有洁癖。   回到酒店,他习惯性进了洗手间去清洗双手。   韩锦书随手拿起一个酒店赠送的下午茶苹果,啃了口,倚在洗手间的门框上,边吃,边腮帮鼓鼓地问言渡:“你之前说你知道吴曼佳在哪里,真的不是骗我的?”   不怪她疑心言渡在鬼扯。   而是这件事本身,就真的真的很鬼扯。   言渡洗完手,抽出一张擦手巾把手上的水擦干。他垂着眸,以非常自然的口吻,反问她:“我为什么要骗你。”   韩锦书:“……”好吧,确实想不到暴君大佬蓄意骗她的理由。   咔擦。   韩锦书咬下一大口苹果果肉,又想起什么,说道:“刚听你跟弗朗助理打电话,我们要去凌城见吴曼佳吗?”   “对。”言渡说。   韩锦书眉头拧起一个结。   韩锦书自幼便含着金汤匙出身,凌城这种地方,离她实在太过遥远。她只在很小的时候,听韩清柏的几个朋友聊起过凌城。   那几个叔叔就是凌城人,年轻时都在道上混,用裴婉词女士的话说,那就是刀口舔血拿命来发财。韩清柏是个生意人,自然哪条道上的朋友都有。而韩锦书永远记得,向来耿直仗义从不怕事的裴婉词女士,说起那个几个叔叔时,都是满副心悸又后怕的表情。   吴曼佳这些年,居然一直生活在凌城?   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韩锦书沉默了数秒,终于鼓起勇气,轻声说:“曼佳……她这些年,还好吗?”   言渡说:“我这边了解到的信息,是她改了名字,目前在凌城的一所监狱工作。具体情况是怎么样,也只有等去了凌城才能知道。”   韩锦书捏着苹果正要回话,这时,一阵敲门声却突兀响起——   砰砰,砰砰。   韩锦书狐疑地看向言渡,用眼神问他:谁呀。   言渡也淡淡地看着她,用眼神回复:你问我,我问谁去。   韩锦书:“。”   须臾,韩锦书扔掉已经吃完的苹果核,扑扑手,动身走到套房的门口。倾身透过猫眼往外瞧。   走廊上站着一个穿浅色连衣裙的女孩,裙摆处沾了大片污渍,长发及肩,楚楚可人。   韩锦书惊讶地眨了眨眼。   屋外那人,竟然是梦茹表妹。   作者有话说:   韩锦书:他秘密好多,我好方。   言渡:别方,老公疼你。   ————————   中午12:08还有一更~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44章   对于张梦茹的突然造访, 韩锦书很迷茫。她下意识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记录和微信。   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消息。   也就是说,建树表叔家的这个漂亮表妹来酒店, 并没有提前告知过自己。   会是因为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韩锦书心里又惊又困惑, 但毕竟是自家亲戚, 把人就这么晾在外头,怎么都说不过去。   迟疑不到几秒钟, 她便咔哒一声开了门。   “梦茹?”韩锦书看向站在门外的年轻姑娘。脑子里再次浮现出, 梦茹表妹与耳钉男在药店外的老街上接吻的画面,“你怎么来了?”   “不好意思,锦书姐姐, 这么冒昧来打扰你和姐夫, 实在太对不起了……”   梦茹表妹的长相, 属于相当标准的清秀小白花,放在清宫剧里演不了大气端庄的女一,演不了狐媚惑主的女二, 却非常适合演个少年君王藏在心底的白月光。   雪白的皮肤,乌黑柔顺的长发, 配上那双晶莹闪动的大眼睛, 很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这么清灵的一张脸,这么水汪汪的一双眼,番饱含歉意的话语从那张杨桃小口里说出来,谁还忍心责备她。   “好了好了, 都是自家人, 来就来, 有什么可道歉的。”韩锦书目光下移, 又看向张梦茹沾了大片脏污的白色裙摆,皱起眉:“你这衣服是怎么回事?怎么弄得这么脏?”   张梦茹神情急切,说:“锦书姐姐,我们单位就在旁边的酒店开表彰大会,我是主持人,等下还要上台念主持稿。”   经过梦茹表妹的一番叙述,韩锦书搞清了事件的来龙去脉。   原来今天梦茹表妹的银行开季度表彰大会,梦茹表妹人美声音甜,平时在单位就很出众,自然而然便被行长选来当今天的主持人,她才特意穿了这条正式又不失华美的裙子。   可就在十分钟前,一个女同事端着咖啡杯从她身旁走过,身一歪手一滑,便将满杯咖啡全都泼在了梦茹表妹身上。   说到这里,张梦茹急得都快哭起来。她捉住韩锦书的手,焦灼道:“锦书姐姐,我家离这儿还远,现在回去换衣服肯定来不及了,我和你身高体型都差不多,你能不能借我一条你的裙子?”   “没问题呀。”   韩锦书点点头,说话的同时便牵着张梦茹走进了房间,口中道:“正好我带的衣服里有两条裙子,你可以看看喜不喜欢。”   说话的同时,韩锦书已经将衣柜打开,取出两条相对正式的连衣裙,递给身后的张梦茹。   张梦茹从韩锦书手里接过裙子,眼风一斜,看见坐在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言渡。   她连忙挤出一个笑,怯生生地打招呼,喊了声:“姐夫好。”   对于这位不请自来并且很有几分倒霉的漂亮表妹,言渡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目光冷淡地看着电视机里的喜羊羊,只随意点了下头,算作对表妹的回应。   张梦茹看了眼韩锦书给的两条裙子,面上露出欣喜的笑色,说:“锦书姐姐的衣服真好看,做工也精细,比我自己这条裙子好多了。”   “看得上就好。你选一条快换上吧,别耽误了正事。”韩锦书笑了下,将套房内卧室的门关上。   张梦茹拿起那条墨绿色的衬衫长裙,嗫嚅了下,欲言又止。   韩锦书不解:“怎么了?”   张梦茹咬了咬嘴唇,声若蚊蚋地说:“锦书姐姐,我可不可以顺便在你这里洗个头……”   韩锦书闻声,又仔细在眼前的年轻女孩儿身上打量了几眼。这才注意到,梦茹表妹不仅衣服被泼上了棕色的液体污垢,甚至连几缕头发都黏答答,散发着一股子速溶咖啡的味道。   这副样子,光换身衣服,确实登不了台。   韩锦书没有多想。她说:“当然可以,洗手间就在旁边。不过,你们表彰大会几点开始?你洗个头还要吹头发,再赶过去,会不会来不及?”   张梦茹说:“离开始还有四十分钟,我是提前过来彩排走位的。应该来得及。”   “那就好。”   韩锦书放下心,随之便将张梦茹带进了洗手间,出来时,还贴心地为她关上了门,交代道:“梦茹,有什么需要就喊我。我就在外面等你。”   说完,她趿拉着拖鞋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发了会儿呆,忽然听见微信叮叮一声,提示收到了新消息。   韩锦书点进微信APP。只见弹到最上端的头像,是一张纯黑色图片,阴沉沉的,了无生气。   居然是言渡。   韩锦书:“……?”   韩锦书唰一下扭过身子抬起头。暴君仍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无表情神色冷漠地看电视。   韩锦书看了眼电视机屏幕。发现电视里面播的内容,已经不再是《喜羊羊与灰太狼》,换成了《哆啦A梦》,依旧是充满童心的动画片。   察觉到韩锦书的目光,言渡撩起眼皮,往她这边看了眼。眼神凉凉。   韩锦书一头雾水。心想,她和他直线距离都没超过五米,有什么话不能直接用嘴巴交流,还非得发个微信?   狐疑了两秒,韩锦书脑袋耷拉下去,随手点开了那条未读消息。   言渡发来的信息,写着寥寥数字:【今天是十月二号。】   韩锦书:???   韩锦书捏着手机皱了下眉,哐哐敲字,十分懵圈地回复过去。   画皮小能手:整个地球的正常人类,应该都知道今天是十月二号。你专程神秘兮兮给我发个消息,就是为了说这个?   摁下发送键。   发送完,韩锦书又突然皱了下眉,心惊胆战地发出疑问:……那什么。十月二号,不会又是我们的什么奇奇怪怪纪念日吧?   她第一次抱言渡,第一次亲吻言渡?还是第一次叫言渡“老公”?   以暴君锱铢必较的性格,他确实很有可能又暗搓搓记下了什么被她遗忘的纪念日,等着敲诈勒索她一笔。   回复完这两条内容,韩锦书目光从手机屏离开,重新看向言渡,挑挑眉摊摊手,朝他做出表示疑问的表情与肢体动作。   沙发上的言渡看见这条消息,又看了眼自家小祖宗的这番神色动作,微合眸,左手用力摁了下眉心,一副无奈的神色。   须臾,韩锦书再次收到暴君老公发来的新消息。上面写着:【韩院长,请你用自己140的智商思考一下,哪家银行会挑国庆假期开表彰大会。】   韩锦书:“……”   看着言渡发来的这条信息,韩锦书眸光突的微闪——的确,国庆节是法定节假日,但凡稍微正常点的企业,谁会选择这种时候开季度表彰大会。   难道……   韩锦书视线看向洗手间那扇紧闭着的磨砂门。里头水声淅沥,依稀能瞧见一抹柔美的倩影。   难道,梦茹表妹说了谎,根本没有表彰大会这件事?可是,梦茹表妹为什么要说谎?   就在韩锦书纳闷儿不解的时候,洗手间内传出了女孩温软甜美的嗓音,唤道:“锦书姐姐?”   韩锦书出声应道:“嗯我在。怎么了?”   张梦茹:“我才看到刚才我走得太急,高跟鞋的带子断了。你这里有高跟鞋吗?我们两个的脚应该差不多大。”   韩锦书说:“只有小皮靴,和你要穿的那条裙子不搭。”   “那怎么办呢……”张梦茹语气为难,稍顿,似乎在思考,忽然又道,“刚才我看酒店旁边就有几家卖女鞋的商店,能不能请你下楼帮我去买一双呀?只要码数合适,凑合能用就行。”   韩锦书说:“我让你姐夫去帮你买。”   张梦茹摇摇头,说话的语气既天真,又无邪:“可我还是想让锦书姐姐你帮我选,姐夫的眼光肯定没有锦书姐姐你的好。”   韩锦书又说:“那你先洗,洗完吹头发换衣服。我和你姐夫一起下楼去给你买吧。”   张梦茹:“你们一起?那多不好意思,而且你们的东西全在这里,也不方便留我一个人呀。”   “姐夫去给你买,我留下,你说他眼光没我好。我们一起去给你买,你自己待这里,你也不愿意。”连韩锦书自己都没发觉,她说这番话的语气,不知不觉便学起了言渡,既淡又凉:“难道你是想让我去帮你买鞋,你姐夫在这儿单独陪你吗?”   话音落地,洗手间里的张梦茹明显愣住,好半晌都没再蹦出一个字。   须臾,韩锦书轻轻笑起来,淡淡地说:“别往心里去,我刚才开玩笑的。鞋子还买吗?”   张梦茹悻悻,磕巴道:“不用了不用了。”   十来分钟后,张梦茹吹干净头发走出来,韩锦书帮她换上了自己的绿色连衣裙。整个过程里,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位原本楚楚动人的表妹,脸色都难看极了。   韩锦书倒是笑意如旧。   最后,韩锦书和言渡一起,将张梦茹送到了酒店楼下。   “谢谢锦书姐姐,给你们添麻烦了。”张梦茹说着,转身就准备离去。   韩锦书却在这时叫住了她:“梦茹。”   张梦茹顿步,回过头去。此时已近黄昏,昏晓相接,逢魔时刻,韩锦书的妖冶明艳配上言渡的冷硬清绝,竟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登对。   就连从旁边经过的路人,都忍不住悄悄侧目,觑一眼这对璧人。   张梦茹试着挤出一个难掩僵硬的笑来:“锦书姐姐还有什么事?”   韩锦书淡淡地说:“姑奶奶以前跟我说,一对陌生人能穿越茫茫人海相遇,结成夫妻,是非常非常难得的一件事。所以夫妻之间应该彼此珍视,不要轻易逾越雷池,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姻缘。即使是犯了错,也应该及时回头,不能一错再错。”   听了这话,张梦茹脸色骤变,只能强撑着笑容朝韩锦书弯弯唇,“是这个道理。锦书姐姐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没什么。”韩锦书笑意嫣然,两手交环挽住言渡的胳膊,脑袋一歪,亲亲腻腻便贴在了言渡左肩上,继续道:“我只是在感慨,我和你姐夫剪都剪不断的缘分。”   张梦茹拿不准韩锦书这些话的弦外之音,神色仓皇地走了。   望着表妹远去的背影,韩锦书心情复杂。   她不确定张梦茹说的表彰大会是否存在,不确定表妹今天过来的意图,也不确定,假如她真的下楼帮表妹买鞋,留言渡和表妹单独相处,会发生什么事。   韩锦书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家这个塑料老公,实在太招蜂引蝶。   如是思索着,她忍不住眯起眼睛,眼神化成小刀子,冷飕飕地掷向身旁。   言渡气定神闲地由着她刀。   几秒后,他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说:“别瞪了。本来眼睛就大,再瞪这么圆,看起来像只狸花猫。”   韩锦书哼哼两声,阴阳怪气地讽他:“言总魅力无边哪。”   言渡漫不经心地说:“比不上韩院长。爱慕者成百上千,随便找一个出来,都能对你念念不忘十来年。”   韩锦书当然知道他在暗指李其,默了默,心里不爽,举起胳膊打了他一下,转身往酒店大门走。   言渡人高腿长,两步就追上来。   他握住她一条纤细的胳膊,垂眸定定盯着她,冷不防开口,毫无征兆地说:“韩锦书,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韩锦书脸发热,挥舞着拳头瞪他一眼,回道:“喜欢你个头。”   “嘴这么硬。”   言渡眉峰微抬,勾了勾嘴角,“那请你解释。不喜欢我,你哪来这么强的占有欲?”   作者有话说:   言渡:小崽子还不承认,喜欢死我了吧?   韩锦书(红着脸捂耳朵):才没有哼。   ——————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45章   针对此刻言渡口中提到的“占有欲”, 韩锦书没有予以否认。   其实,早在回兰江的前几天开始,她就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对言渡的感觉在悄然发生变化。   过去, 言渡这个塑料老公对她而言, 可有可无。他是她冬天的蒲扇, 夏天的火炉,摆在家里不会想扔, 但也没有任何必要性。   但现在, 这种感觉变了。   言渡让她吃饭不挑食,她会听话;言渡过敏起疹子,她会担心;言渡要和她接吻滚床单, 她会脸红心跳地小小期待。   碰上其它女孩子对他怀有见不得人的心思, 她会打心眼儿里感到不爽。   本来也是, 塑料老公也是老公。总而言之,她现在已经把这个男人当成了她的专属所有物。   “我对你有占有欲,那不是很正常吗。”韩锦书哼哼两声, 一副理直气壮的姿态,“我亲亲亲爱的老公。”   言渡勾起嘴角, 垂着眸直勾勾瞧着姑娘隐含愠色的小脸, 好半晌都没有作声。   韩锦书被他看得心慌意乱,故意很无所谓地抬起手,捋捋头发,别过头, 不敢与他四目相接。   她又开口, 不露痕迹地将话题转移到别处:“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凌城找吴曼佳。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言渡没有答话。他面上的笑意一丝不减, 捏住她胳膊的手往下滑, 张开五指,将她垂在身侧的手裹入掌心,动作熟练又亲昵。   他牵着她穿过酒店大堂,径直走向了电梯厅。   韩锦书双颊晕着抹淡淡的浅粉,走在言渡身边,试着把手往回缩。抽了一次,没有挣开,又抽了一次,还是没有挣开。   言渡神色清冷,将她的小手牢牢握住,根本不给她逃离自己的机会。   两个人就这么往复循环几回合,韩锦书放弃了。柔嫩的指腹无意间摸到他的虎口,触感粗糙,结着一层薄而硬的茧。   她起了坏心,瞬间露出尖尖的指甲,下足力气,故意在他右手的虎口位置狠狠一掐!   韩锦书的力气,小打小闹软软糯糯,对言渡形成不了任何杀伤力。   言渡一点都没觉得疼,反而被她那只可爱的小爪子,挠得有点儿心猿意马。他不动声色,只反手捏了她一下,带着威胁意味。   韩锦书却觉得蛮好玩,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卯着劲儿,更用力地掐了把。   言渡低声:“别闹了。”   韩锦书才不听,一副“我就掐你,你能拿我怎么办”的得意神态。   言渡脸色淡淡:“再闹就在这里亲你,舌吻。”   韩锦书:“……”   韩锦书毫无征兆,脸顿时红了个底朝天。她怎么都没想到,这厮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一本正经说出这么涩情的话。   言渡这人,敢说就肯定敢做,这一点毋庸置疑。   韩锦书怂了。怕暴君真的突然发疯,她当即悻悻收起爪子,不敢再惹他。   弗朗助理定的这间酒店,是全兰江唯一一个五星级,规模不大,不算顶豪华,但胜在装修风格独特,别有一番古色古香的雅韵。   酒店大堂这一层的电梯厅,共有四台电梯。   这会儿正是傍晚光景,电梯厅这边,除去韩锦书和她身边的言渡外,还有一对趁假期带娃出游的年轻夫妻。   年轻夫妻看模样,年龄应该与言渡韩锦书差不了多少。   女孩儿穿着一条米色秋装裙,唇红齿白,气质柔婉,那张巴掌大的脸蛋只略施淡妆,就已经美得惊心动魄。男人五官英俊招摇至极,身形高大,他一手很随意地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搂着女孩儿纤细的腰,浑身的气质正气与匪气并存。   而站在年轻夫妻旁边的小男娃,显然也继承了父母的好基因。皮肤白白的,细皮嫩肉,大眼乌黑,圆圆的脑袋瓜像颗小皮球,小胳膊小短腿,手里拿着一只棒棒糖,可爱得就像年画娃娃。   极其出众的一家三口。   韩锦书作为一个重度颜控,自然而然便被一起等电梯的这家人吸引,目光不由自主转过去,盯着三人瞧。   这时,那个长裙女孩儿似察觉到韩锦书的目光,也转头朝她看来。两个姑娘的视线冷不丁在空气里相遇,双方都是一愣,下一瞬,又礼貌地朝彼此露出个微笑。   刚笑完,拿棒棒糖的小男娃却忽然出声。他扯了扯长裙女孩儿的袖子,奶声奶气地喊:“妈妈。”   长裙女孩儿捏捏儿子的脸蛋,柔声说:“怎么啦?”   小男娃抬起胖胖的小手,嗖一下指向言渡:“这个叔叔长得好好看呀。”   长裙女孩儿闻言,有些尴尬地朝韩锦书弯了弯唇,接着便道:“是呀是呀,看到了帅气叔叔,小鸡仔是不是很开心?”   小男娃用力点点头:“叔叔好帅气,小鸡仔超级开心!”   听见这话,边儿上的大高个帅哥随手摸了摸自家儿子的头,随口凉凉道:“叔叔帅,还是你爹帅?”   这个问题似乎难倒了小鸡仔。   小鸡仔同学举起小胖手挠了挠脑袋,很认真地思考了下,然后才回答道:“如果爸爸每天晚上不和我抢妈妈,那就是你更帅。”   大帅哥懒洋洋一挑眉:“那我要抢呢。”   小鸡仔握拳,怒啾啾道:“这还用问吗?那当然是叔叔帅,抢妈妈的爸爸最坏了!”   大帅哥闻言,扭头看向自家媳妇:“前两天我好像给这小子订了一套最新款的乐高?”   长裙女孩默了默,点头:“是的。”   “退了吧。”大帅哥面无表情地说:“毕竟爸爸这么坏。”   话音落地,小鸡仔顿时哇的声哭起来,小小的身子吧唧一下扎进长裙女孩怀里,嘤嘤嘤道:“呜呜哇哇哇,妈妈,我的乐高啊啊啊!”   “不哭不哭。爸爸跟你闹着玩儿的。爸爸和妈妈都最喜欢小鸡仔了!”长裙女孩抱着怀里的宝贝不停安慰,随后瞪那大帅哥一眼,气呼呼:“沈寂,你幼不幼稚,堂堂一个解放军同志,连自己的儿子都欺负!我和鸡仔今天都不理你了!”   两秒后,电梯叮的声,到达一层。   言渡脸色淡漠,揽着韩锦书的腰,把正津津有味吃瓜的她也给提溜了进去。然后绅士地摁下开门键,等待电梯厅的一家人。   沈寂随手从妻子怀里将儿子接过来,举高抱稳,垂着眸,脸色淡淡:“我欺负你?”   小鸡仔:为了乐高,豁出去了!   小鸡仔在心中暗暗握紧小拳头,抱着沈寂的脖子,一脸严肃:“怎么会呢,爸爸最疼我了,从来不会欺负我。爸爸可是我心中唯一一个比怪盗基德还帅的男人,我也最喜欢爸爸了。”   沈寂满意地勾了勾嘴角,看向老婆。   小鸡仔抱紧沈寂,也微笑脸看向妈妈。   父慈子孝.jpg   温舒唯:“……”   温舒唯额角滑下三条黑线,一把将面前一大一小两只拎进电梯。   韩锦书觉得这一家三口不仅颜值高,性格也很有趣,不禁对他们生出满满好感。她乐颠颠地问:“你们到几楼呀?”   温舒唯连忙回答:“七楼,谢谢!”   言渡淡声说:“需要房卡。”   “哦!”温舒唯从包里取出房卡,靠近感应磁条的位置,递一声。   言渡随之便替这家人摁下了“7”层键。   电梯里,韩锦书偷偷瞄了眼那对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父子。边上的温舒唯见状,默了默,略微凑近韩锦书两步,在她耳边很小声地说:“不好意思,我老公……”   说着,她竖起一根指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脑子有点问题。让你们见笑了。”   韩锦书闻言,怕这个漂亮女孩儿尴尬,立马说:“哎呀,好巧。我老公脑子也有问题,彼此彼此。”   沈寂:“……?”   言渡:“……?”   作为电梯里唯一一个未成年,祖国的花骨朵、萌娃小鸡仔同学,在听完这番对话后,不禁眯着眼,陷入了沉思。   所以说,这年头,脑子没点问题的男人,都娶不到漂亮老婆了是吗。   *   酒店7层都是家庭房,专供带娃出游的人群选择。挥别在电梯里偶遇的有趣一家人,韩锦书和言渡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   韩锦书踢掉脚上的小皮靴,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回忆起那对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小夫妻,不由晃着小腿,发自内心地感叹:“刚才那对年轻爸妈真是养眼,妈妈好看,爸爸更好看。那个宝宝也奶乎乎的。”   言渡问:“那个爸爸好看,还是我好看?”   韩锦书被呛了下。旋即一脸无语地看向他:“随便看到一个大帅哥,都要和人家比一下?你胜负欲会不会太强。”   言渡迈着长腿走到她面前,站定了,垂眸直直盯着她看。他说:“这不是胜负欲。”   韩锦书好笑:“不是胜负欲,那你跟人家比帅?”   言渡说:“我只是想了解我在你心里的位置。”   “位置?”   韩锦书被他说得有点懵,茫茫然地问:“什么位置?”   言渡弯下腰,慢条斯理地贴近她,整张白璧无瑕的面容,在她眼前缓慢放大:“情书小姐好美色。请问在你心里,你老公的脸能排第几?”   言渡的这副五官,长得很完美,但和那位年轻爸爸的英俊招摇少年气,截然不同。   他俊得冷硬孤绝,太有攻击性,也太有压迫感,容易让人不敢逼视。   韩锦书心一慌,下意识便脖子后仰和他拉开距离,目光闪烁看向别处:“……我才没那么无聊,还在心里给见过的美男排名次。”   言渡修长的双臂支撑在她身体两侧,把她整个人环在他只手便可掌控的范围内。倾身贴她更近,低声说:“你又不敢看我。”   韩锦书硬着头皮说:“再精致的脸,看久了也容易腻。我这是为了保持对你的新鲜感,有利于我们的夫妻关系。”   “是么。”言渡端详着她绯红的脸蛋,抬起手,食指轻轻捻住她的小耳朵,“可是我就和你不一样。”   韩锦书:“什么不一样?”   言渡捏住她的下巴,直勾勾盯着她,沉声道:“你这张脸,我无论看多少遍,都不会腻,无论看多少遍,都觉得无与伦比的惊艳。”   韩锦书:“……”   韩锦书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抬起双手,摸摸自己越来越烫的颊,脱口而出道:“你真的太夸张了吧!我哪有这么美,世界上比我好看的女孩子多得数不过来。”   “其它人怎么样,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言渡手臂收拢环住韩锦书的腰,抱着她侧躺在床上,微合眸,迷恋地吻上她柔软的颈窝,“我只知道,我的眼睛里只看得见你,耳朵里只听得见你,身体也只感受得到你。”   他的韩锦书,就是最好的。独一无二,任谁也比不了。   窗外天色渐渐暗下。   韩锦书被言渡亲得脑子晕乎乎,缩着脖子不停躲。听见耳畔男人的气息在逐渐变沉,她吓一大跳,迅速用尽全力把他推开,身子骨碌碌一滚,直接从床边摔下去,掉在了地毯上。   “跟你出个门,成天不是摸摸搞搞就是亲亲抱抱。”韩锦书脸通红,顶着鸡窝脑袋爬起来,气鼓鼓地跺脚,“言渡,你纵欲过度当心肾亏!”   言渡单手支额,躺在床上直直瞧着她,被她这副滑稽可爱的小模样逗笑,嗤的低笑出声。   笑个屁呀!   韩锦书更气了,作势捋起袖子就要扑过去挠言渡。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韩锦书看了眼,是言渡的。便随手捞起来丢给他。   言渡看眼手机屏,来电显示是弗朗。   他划动接听键,嗓音出口已是一贯的冷漠无澜,“喂。”   “BOSS,安排好了。明天早上的航班,十点从兰江机场出发,降落昆城机场。”弗朗恭恭敬敬地说,“落地之后,阿钦会来接你们去凌城。”   “知道了。”   电话挂断。   韩锦书眨了眨眼睛,问他:“弗朗助理打的?”   言渡:“嗯。明天早上出发去凌城。”   “那我待会儿给姑奶奶打个电话说一声。”韩锦书说着,不知怎么的,忽然又叹了口气。   言渡问:“怎么了?”   韩锦书弯腰在床边坐下,垂着头,半晌才挤出一句话:“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吴曼佳。现在就快要见到她了,我忽然又有点害怕。”   当年那场意外,毁掉了吴曼佳的人生,也让韩锦书背负了近十年的罪恶感。   她不确定如今的吴曼佳会不会接受她的帮助,不确定吴曼佳有没有原谅她,甚至不确定,吴曼佳会不会见她。   凌城之行,一切都是未知数。   须臾,言渡从背后拥住韩锦书,吻吻她的长发,柔声道:“别怕。无论发生任何事,都有我在。”   *   当晚,韩锦书向姑奶奶打去了电话,告知老太太,自己已经打听到吴曼佳的下落,准备去凌城找吴曼佳的事。   听见凌城两个字,姑奶奶明显很是担忧。她絮絮叨叨,又是说凌城不太平,又是让韩锦书注意安全,叮嘱她入夜之后别在外面乱晃悠。   韩锦书知道姑奶奶是担心自己,耐着性子一一应下。   电话最后,姑奶奶叹了口气,道:“吴曼佳是个好孩子。我始终都记得,你和她高中那会儿穿着校服、一起在楼底下喊奶奶的画面。实在是可惜了。”   韩锦书没有说话。   姑奶奶停顿好半晌,接着说:“锦书,答应奶奶,这次去凌城找到了吴曼佳,无论她对你是什么态度,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放过自己。”   韩锦书依然沉默。   “奶奶知道,当年吴曼佳出事,你一直责怪自己。”姑奶奶说,“可是这不是你的错,了了这个心结,就放下吧。”   电话这头,韩锦书望着窗外的夜空闭了闭眼睛,轻声应道:“好,我答应您。”   翌日,韩锦书便和言渡一起搭上了飞往昆城的航班。   落地后从昆城机场的VIP通道走出去,韩锦书刚用手机给俞沁发去一条微信,便听见一道汽车鸣笛声从前方传来。   韩锦书闻声,视线从手机屏上抬高,循声望去。   昆城今日雾霾稍重,空气似被蒙了一层薄雾轻纱。不远处的停车场空地上,停着一辆户外越野车,高底盘,纯黑色,张扬吸睛,而比这辆车更吸睛的,是站在车子旁边的人。   那是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青年,个高腿长,寸头短发,穿一身帅气的皮夹克,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非常利落的男人味。   那人面生,韩锦书仔细回忆了一番,判断出自己应该没有见过。   她跟在言渡身旁走过去。   随着距离缩短,男人的容貌也逐渐清晰。周正硬朗的脸,是副堂堂好相貌,只是,对方左眉至额头那一片皮肤上,竟横亘着一条旧伤疤,平添几分嗜血凶悍,和不可言说的故事感。   与自身的野性桀骜形成对比的是,男人对言渡的态度毕恭毕敬。   他开口,纯男性化的声线,低沉磁性,恭敬地喊了两个字:“老板。”   言渡很淡地点了下头,“这段时间辛苦了。”   “都是我分内的事,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男人说着,看见韩锦书,脸上立刻绽开一个微笑,同样是恭敬有礼的语气,说:“这位就是夫人,锦书小姐吧?久仰大名。”   “你好。”韩锦书也礼貌地笑笑,迟疑道:“请问你是……”   “锦书小姐,我叫宋钦,承蒙言总信任,平时帮老板打理着缅甸那边的生意,难得回一次国。”男人语气随和,“您叫我阿钦就好。”   作者有话说:   欢迎沈寂和唯唯客串,撒花撒花!嘿嘿嘿,沈寂温舒唯是我完结军旅言情《寒鸦》的男女主:天然撩海军陆战队队长x萌甜小可爱记者,有喜欢这个类型的宝们可以去看看~   ——   中午12:08还有一更!   ——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46章   昆城距离凌城有将近四百公里, 开车过去还需要四个多钟头。接到言渡和韩锦书后,阿钦先带两人到机场附近的餐厅吃了顿便饭,然后三人才驱车正式前往凌城。   黑色越野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   阿钦这辆车,因是户外越野专用车, 汽车的底盘很高, 行驶在城市道路上, 非常的平稳,乘坐体验感极佳。   韩锦书坐在越野车的后座。   她趴在车窗上往外打望了会儿, 嫌无聊, 突发奇想,于是拿出手机登录游戏,扭头兴冲冲地看向言渡, 问他:“你下正义之塔的手游客户端了吗?”   言渡说:“下了。”   “那正好。”韩锦书眸子亮晶晶, 摩拳擦掌, “反正路上没事干,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来PK?用你的大号, 展现你真正的水平,不许故意让着我。”   少女时期最崇拜的大神, 是自己同床共枕、朝夕相对的老公, 这种只存在于小说里的剧情,光想想,都梦幻。如今成为现实,韩锦书跃跃欲试, 非常想亲眼亲身体验一下国服王者的风采。   边上, 言渡闻言, 侧头淡淡看了她一眼, 挑眉说:“你确定?”   韩锦书点头:“嗯嗯。”   言渡伸手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尖,淡淡说:“被虐了,可不准哭鼻子怪我欺负你。”   “放心放心。”韩锦书朝他展颜一笑,抬头挺胸,小手将胸脯拍得邦邦响,“我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而且,他可是Letter。   能被Letter大神血虐一次,那可是无数塔民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言渡见她有这觉悟,没再说什么,垂眸点亮手机屏,登陆进正义之塔的手游界面。   韩锦书屏息凝神。   果然,两秒后,在她好友列表中沉寂了将近十年的头像亮起。制霸塔盟数十年的神话Letter上线,账号呈现出在线状态。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只有天晓得,韩锦书费了多大功夫,才勉强克制住自己截个图,发朋友圈炫耀的冲动。   她先是创建了一个PK对局,接着便屏息凝神,神色专注,以最虔诚的动作和表情,向Letter的账号发出了“PK邀请”。   与此同时,言渡的手机屏弹出了对话框。   【您的游戏好友“书书每天都想征服全塔盟”邀请您加入PK对局,请选择“接受”或者“拒绝”。】   言渡点击了“接受”。   为迎战自己老公这位国服第一,此次PK,韩锦书同志予以了高度重视。为表达对Letter言大神的滔滔敬意,她直接祭出了自己最拿手的游戏英雄,一个杀伤力爆发力都非常强的法师。   言渡则随便选了个只会加血的辅助英雄。   看见对方选的游戏人物,韩锦书不由皱了下眉,道:“都说了不用让我。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呀?”   “不是。”   言渡的语气非常平淡:“这个人物的操作比较简单。其它人物操作性强,我怕那些复杂的技能晃到你的眼睛,你会晕车。”   韩锦书:“……”   看看这淡漠的表情,听听这贴心的说辞。暴君大佬真不愧是逼王本王,装逼撩妹两不误,厉害。   韩锦书不知道说什么了,眼神一凛,直接开打。   这场国服第一与国服菜鸡的PK,仅仅只用了十分钟便结束。最终,Letter大神以25-0的战绩,毫无悬念地将“书书每天都想征服全塔盟”击败。   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战绩界面,韩锦书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坦白说,她自以为已经很清楚自己与Letter言的实力差距,也做好了输得丢盔弃甲的心理准备。   但,言渡这变态他妈的能10分钟杀她25次,韩锦书属实还是有点没想到。   这叫血虐吗?这叫吊打吗?   这明明叫:羞!辱!   韩锦书扭过头,看着言渡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张嘴正想说什么,手机微信却忽然叮一声,弹出来一条未读消息。   她点进去。发信人是俞沁。   俞沁:你快看热搜!看微博热搜!你的偶像上热搜了!!!   韩锦书:?   韩锦书头顶升起一个硕大的问号,疑惑不解地戳进大眼仔APP,浏览微博热搜。只见热搜第七的词条赫然写着【Letter 上线】   她点进话题广场,浏览一圈,发现原来是一个游戏大V发现了Letter的游戏账号在线,激动地连发了三条微博。   【???Letter居然游戏在线?还正在PK模式对战中?我没做梦吧?】   【实锤了。史诗级化石突然复活,Letter真的在和人PK】   【对不起家人们我现在激动到语无伦次。死去的青春突然攻击我,Letter可是无数塔友心中的神,时代的眼泪啊啊啊】   点开评论区,评论过万,几乎全部是发疯尖叫啊啊啊的。   网友甲:天哪,不枉我蹲守正义之塔这么多年!!!我真的就是为了再等Letter再上一次线!【大哭】【大哭】   网友乙: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Letter以前也上线过,只是用了隐身功能???   网友丙:卧槽卧槽卧槽卧槽!!!有没有哪个技术比较好的骇客可以查到Letter的PK对象啊!!!我真的好好奇他是为了谁重新点亮塔盟账号!!!   网友丁:不行了,我已经开始脑补十万字小说了啊啊啊啊!   韩锦书:“……”   内心毫无波澜地退出微博,切回和俞沁的微信聊天。   画皮小能手:看了。   俞沁:!!!你不激动吗!!!Letter耶锦书!!!你最爱的Letter!!!   画皮小能手:已经激动过了。   画皮小能手:他现在就在我旁边。   俞沁:??????   俞沁:你在说什么?还没睡醒呢??   画皮小能手:不仅这样,昨天晚上我们还大战到半夜。   俞沁:……你把Letter睡了?我靠,真的假的?骗我是狗!   画皮小能手:骗你是狗。   俞沁:天哪,韩锦书,我劝你迅速收拾东西跑路。言渡真的会杀人的!!!   画皮小能手:他不会。   俞沁:?   画皮小能手:因为言渡就是Letter。   俞沁:………………蛤???????   手机屏这端,韩锦书直接无视了俞沁的满屏问号,熄灭了手机屏。熄完,越野车忽然猛打方向一个急飘,险险避开了一辆变道驶来的面包车。   韩锦书毫无防备,被惯性甩得猛往前倾,一脑袋就撞在了前排座椅的靠背上。   咚!   韩锦书疼得呲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   言渡眉头微蹙,胳膊一揽把她搂怀里,抬手摁住她额头上撞红的小片皮肤,道:“这里?”   韩锦书可怜兮兮地点头。   言渡手掌覆上,轻轻给她揉。   这时,驾驶室里开着车的阿钦忽然开口,歉疚道:“非常抱歉,老板,锦书小姐。刚才前面有车突然变道。”   “没事……”韩锦书摆摆手,惊魂未定地说,“幸好你反应快,刚才的情况太危险了,稍不注意,所有车都得遭殃。”   阿钦说:“这地界的人,很多都是不要命的。”   韩锦书被言渡温柔揉着额头,痛感已几乎感觉不到。她心下好奇,又问:“阿钦,你以前来过凌城吗?”   “跟着老板来办过事。”   闻言,韩锦书侧目,很奇怪地看了言渡一眼。   言渡也瞧她:“你看我干什么。”   韩锦书:“你来过凌城?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言渡:“你也没问我。”   ……好吧。   韩锦书无言以对。半晌后,她悄悄看了眼驾驶室内阿钦的后脑勺,侧身往言渡靠近几分,嗓门压低,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微弱音量,小声问:“这个小哥看起来跟个黑涩会大哥一样,他要一直跟着我们吗?”   言渡淡淡地说:“凌城是边境城市,人口不多,但来源很杂,除了本地的常住人口,城里还混了许多缅甸的偷渡客,治安不好。阿钦是国际雇佣兵出身,这次我叫他来,主要是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韩锦书惊诧极了:“雇佣兵?这么牛?”万万想不到,言家这位四公子,身边卧虎藏龙。   言渡没做声。   韩锦书不由眯起眼:“言渡,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言渡神色自若:“很多。”   韩锦书:“……”   韩锦书:???   对上韩锦书匪夷所思的表情,言渡抬手,轻轻捏了捏姑娘的小脸:“不急。情书小姐,来日方长,你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我。”   作者有话说:   言渡:来日方长宝贝。   韩锦书:能不能不要满脑子黄色废料!   言渡:你想哪里去了宝贝。   韩锦书:……   ——   凌城地图开启!哈哈下本《炙吻》就是凌城的故事~   ——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47章   凌城泰安区监狱, 食堂后厨。   “阿雯,阿雯!”   现在是凌晨四点半。远处的天色还未亮透,一道粗声粗气的大嗓门儿便嚎开,惊起好几声狗叫。   “啊, 在的。”叫阿雯的女孩儿似乎有点迟钝, 听见有人喊自己, 她愣了一下才放下手里揉着的大面团,用系在腰间的旧围裙擦了擦满手面粉, 往门口方向探出脑袋, 支支吾吾应道:“我、我在呢江叔!有什么事?”   答她话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烟枪,嘴里叼根叶子烟,披军大衣, 脚上踩着双缝补过的老北京布鞋。布满皱褶的面容上神色不耐, 显然不是个好脾气。   江叔说:“老齐送的菜在后门洒了一地, 到处都是土豆萝卜西红柿,你赶紧去帮忙收拾一下。不然管后勤的领导瞧见,你们几个又得挨骂。”   阿雯有点驼背, 整个人看起来很瘦弱,怯生生的。她小声道:“知道了江叔, 我这就去帮忙。”   “动作快点儿, 收拾完还得紧着回来做早饭。”江叔语气虽然恶劣,但他看向年轻姑娘的眼神里却颇有几分怜惜。说完,扭扭肩膀把身上的军大衣往上耸了耸,转过身, 咬着烟走了。   这会儿和阿雯一起忙活的还有几个食堂的老员工。   其中一个矮胖矮胖的中年妇女转过头, 看着老烟枪趿拉着鞋子远去的背影, 轻啐一声:“这个老江, 成天跟吃了炸药桶似的,见谁都没个好脸色。”说着稍顿,看一眼阿雯,换上宽慰口吻:“阿雯,你别跟你江叔一般见识,他就这臭德行,心眼儿还是不错的。”   妇人叫陈姐,和阿雯常年朝夕相处,面对陈姐,阿雯才稍微自如些许。她露出个腼腆的笑,“我知道,江叔是怕我们挨领导批评,专程来提醒我们的。”   说着话,她已动作麻利地解下腰间的围裙,随手挂在旁边的挂钩上,组织着语言,缓慢道:“那……那陈姐你们先忙这边,我去帮帮老齐了。”   陈姐笑着点头,“去吧。”   阿雯没再说什么,点点头,走到食堂大门口时微顿步,习惯性理了理垂在左脸上的厚重长刘海,遮好,然后才走出去。   昏蒙蒙的天色下,年轻姑娘纤细的背影很快沿着小路走远,最终消失不见。   陈姐半个身子都撑在案板上,用力和面,目光却整整看着女孩离去的方向。良久良久,陈姐收回视线叹了口气。   旁边的墩子大叔听见这声叹息,看陈姐一眼,揶揄道:“大清早的唉声叹气,愁啥呢。愁你家虎子还没找着对象啊?”   “去你的。”陈姐白墩子叔一眼,“我家虎子上个星期就把女朋友领回来了。那姑娘昆城人,在事业单位工作,有编制的。条件好得不得了!”   “哟,咱虎子有本事啊。”墩子大叔两手各抄一把菜刀,熟练地剁肉馅,随口又道:“那你叹什么气。”   陈姐顿了下,道:“我是在可惜咱们阿雯。”   话音落地,整个食堂后厨都是一静。大家伙不知想到了什么,彼此相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摇摇头,满目惋惜。   陈姐热心善良,又是个话痨,平日里就算后厨没人和她唠嗑,她也能自己跟自己碎碎念半天。这会儿又自言自语地念叨开:“阿雯勤快能干,学东西快,又肯吃苦,多好一丫头。可惜啊,可惜……”   监狱后大门处。   黎明未至,两个持枪值勤的狱警分别矗立于大门两侧,清一色的绿色制服,腰间别装备带,上衣扎得很紧,衣着板正,面无表情,钉子似的,映着昏沉灰暗的天色,远看去就像两樽地狱传说里的罗刹鬼,教人望而生畏。   凌城的乱,在方圆百里都是出了名的,而泰安监狱是关押本地所有重刑犯的地方。要看管一帮真正的恶鬼,狱警们职责大过天,自然只能比恶鬼更凶悍。   阿雯初来泰安监狱那一年,成天胆战心惊,甚至都不敢多看那些狱警。好在几年时光过去,她对监狱各处已经慢慢熟悉,也就没那么怕了。   这会儿时间实在太早,天幕下的一切都很模糊。   映着监狱大门照下的巡逻灯,阿雯依稀看见门外道路上侧翻了一辆拉货的三轮车,各种蔬菜水果呼啦啦散落满地。   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大爷正弯着腰,把那些蔬果重新拾起,规整装入一个干净的白色化肥袋。   阿雯走到门岗前,往里头张望了一眼,好半晌才鼓足全身勇气,试探着喊:“警……警官?”   她声量不大,而且有非常轻微的口吃,恰好外面一辆救护车驶过,警笛声将她的声音完全掩盖。喊完,门岗内仍旧死寂一片,没人搭理她。   无奈,阿雯只好走得更近,忐忐忑忑敲了敲那扇紧闭的房门,拔高嗓门又喊了声:“警……警官?”   这一回,嗓音清楚无比传入室内。   男监高墙里清一色的臭男人,连典狱长养的鹦鹉都是只雄性,这声音轻盈柔婉,罕见之至。   门岗内的人正要喝水,听见这声音,揭保温杯盖的动作明显一直滞。他静默两秒,杯子一撂,放下随意交叠起的长腿,慢条斯理站起身,开门出去。   瑟瑟秋风中,阿雯安静地等在屋外。   凌城这地方,要不怎么说它神佛不渡。夏天热得像火炉,一入冬又像个巨大的冰窟,活灵活现的一座人间炼狱。   入秋不过月余,气温已经骤降到十几度,凌晨时分,空气都显得凉意沁骨。   阿雯每天起早贪黑在后厨工作,大火炉子烧得通红,环境温度高,加上在食堂上班要统一穿工作服,她套在里面的衣服都很单薄。   这会儿风一吹,单薄的工作服不足以御寒,瞬间冻得她一个激灵。   阿雯双手对搓了几下,原地踏踏步,让自己的身体暖和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突兀响起,沉沉稳稳的。她怔怔地缓慢抬眸,看见门岗里走出来了一个男人。   和所有狱警一样,对方身上也穿着板正笔挺的狱警服,个子目测有一米八几,肩宽腿长,体格强健而高大,视线再朝上,借着头顶森白的巡逻灯光,阿雯看清了男人的相貌。   很引人瞩目的一张脸,肤色偏深,眉眼深邃,鼻梁直而挺,鼻头长得颇具特色,是东方人里最罕见的盒形鼻,硬是在英挺周正里平添了几分贵气。   男人的眼神很淡漠,静得像一摊没有起伏的死水,很冷漠地看着她。   短短几秒,阿雯心里生出惧意,害怕里,又夹杂一丝好奇。   门岗这边的狱警,她在这工作几年,几乎全都见过。但这位年轻警官却很面生。   不过,他长得还挺好看。   就在她出神的当口,眼前的警官开口了。他漠然地问:“你有什么事?”   “哦,你……你好警官,我是这里食堂的员工。”阿雯尽量让自己的话语连贯。她挤出一个笑,伸手指指大门外,“外……面这个大叔来给我们送菜,车子翻掉了。菜好多,洒了一地,我要过去帮忙,不然全监狱的人吃饭……吃饭就不能准时了。你开下门,放我出去,好吗?”   这番话,虽然词汇搭配不当,句式结构也有点问题,但阿雯已经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   她很少和人交流,久而久之,语言表达能力也就随之退化。   这边厢,听完阿雯的话,警官转头看向她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一辆翻倒在路边的三轮货车和满地瓜果。   他没有再多言,径直上前刷脸打开铁门。   “谢……谢谢你。”   阿雯朝警官感激地点点头,接着便快步走出监狱,帮老齐捡起满地的菜。   “齐大爷,你、你这车怎么翻了?”阿雯从旁边找了个大袋子,蹲下来,边捡东西边随口问。   “说起这个就来气!”老齐气得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肯定又是哪家倒霉蛋子搞恶作剧,把火砖横在路中间,我本来就有白内障,这大清早的什么都看不清,一不留神就把车给骑翻了。唉,这些西红柿估计大部分都摔裂了。”   “没……关系,裂了就裂了,洗干净炒成菜,吃进……肚子也都一样的。”   阿雯呆呆地笑,安慰了老齐两句,随后便低下脑袋,专心致志捡菜。捡着捡着,视野里忽然映入一只修长瘦削的大手。   那只手拾起几只西蓝花,给她递过来。   阿雯一愣,迟钝地抬起脑袋。是刚才那个给她开门的狱警。   “你……”阿雯睁大了眼睛,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男人继续一言不发地捡蔬菜,两颗火龙果,一只香橙,然后再默默装进她脚边的口袋。   阿雯看了一会儿,终于看出这名警官是在好心帮助自己和老齐,小声说道:“谢谢你啊,警官。”   男人闻声,视线微抬高,移动到阿雯脸上。   女孩的年龄应该不过二十五六岁,穿着最普通的食堂工作服,为防油污和落发,头上还戴着一个老气横秋的白布帽子。   她的气质并不出众,仪态也不算很好,背脊有点弯。脸倒是很小巧,右脸白皙干净,眼睛的形状像一道半弯的月牙儿,可整张左脸却遮盖在厚重的黑色刘海之下,怎么都看不清。   有点儿像日本动漫里的发型。   男人朝阿雯抬了抬下巴,腔调随意自如:“向怀远。”   阿雯木木地愣了下,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啊?”   向怀远。那是什么?   男人看着她的眼睛,解释道:“向怀远,我的名字。”   “哦……”对上男人英俊的脸,阿雯又习惯性地反应了几秒,紧接着,便莫名一阵心慌。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自卑从内心深处涌现出来。   她下意识侧过身,用右脸朝向他,一字一句地回过去:“向、向警官你好。”   枯燥乏味的清晨,冰冷肃穆的监狱,向怀远忽然觉得,这个蓄着长长厚刘海的呆姑娘,有点儿意思。   于是他盯着她,再次出声搭腔:“你呢。叫什么?”   “我叫……阿雯。”阿雯这样回答。   答完,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骤然暗淡,垂下眼,飞快起身跑到老齐身边,再不敢和背后的年轻警官多说一句话。   众人拾柴火焰高。三个人的力量就是大,没多久,散落在路上的蔬菜果子便重新归位,回到了老齐装菜的三轮车上。   捡完菜,阿雯带着老齐从后门进入,径直往食堂方向走。   向怀远回到门岗喝了口茶。透过玻璃窗,看见那辆拉货三轮车吱嘎吱嘎进入监狱大门。   三轮车在侧翻事故中损坏,没法儿再骑,只能由人力拖着走。好在送菜的大爷常年劳动,身子骨硬朗,推着车走也不算太吃力。   那个叫阿雯的女孩子也没闲着,两手撑在三轮车后方的铁栏杆上,实诚得很,卯足力气往前推。   向怀远看了几眼,准备过去搭把手。刚走到门口,又看见一个穿食堂工作服的中年男人出现,连同送菜大爷和阿雯一起,把车给拖走了。   这时,一个年龄更小的狱警开门走进来,满脸笑容道:“谢了啊远哥,你这刚调来就让你帮我值班,改明儿请你吃饭!”   小狱警说着,掏出盒中华从里头抖出一根烟,给向怀远递过去。   向怀远随手接过烟,拿出打火机,却没急着点燃,目光仍旧瞧着那辆三轮车远去的方向。   “远哥你看什么呢?”小狱警心生不解,探出脑袋,循着向怀远的视线看了眼,嘴里道,“刚才听说送菜的车在大门口翻了,还真是啊。啧啧,够点儿背的。”   向怀远沉默几秒,忽然一声嗤笑,说:“现在的小姑娘,干什么不好,泰安监狱这种地方也敢来。”   “小姑娘?”小狱警皱着眉一阵思索,恍然大悟:“远哥,你说的不会是食堂那个阿雯吧?”   向怀远眼皮微掀:“你认识她?”   “她在这儿干了好些年了。”小狱警说,“那女孩儿傻乎乎的,反应迟钝,理解能力也有点问题,和她说个话得费老大劲。不过也是个可怜人,唉。”   向怀远拧了下眉;“怎么说。”   “她……”   小狱警似乎有点犹豫,左右环顾了一下,才压低嗓子说道:“远哥,你应该还没看见吧?阿雯左脸有一个很大的伤疤,吓人得很,不知道怎么弄的,所以她才用厚厚的头发遮住半张脸。”   听完小狱警的话,向怀远把玩着手里的金属打火机,脑海中莫名浮现起,那个女孩儿认认真真捡蔬果的瘦弱身影。   片刻,向怀远问:“她怎么被招进来的?”   “咱凌城这种地方,泰安监狱又是出了名的牛鬼蛇神聚集地,历来只关犯了重罪的罪犯。”小狱警耸耸肩,“食堂的活工资又低又辛苦,起早贪黑,能招到人都不错了,谁还管得了其它。”   *   凌城坐落于边境线,鱼龙混杂,城市治安状况常年不佳。在这样的城市背景下,凌城本地人便渐渐养成一个习惯,那就是天一黑就尽早回家,尽量不在外面多停留。   夕阳西下,夜幕低垂。   阿雯把最后一个洗好的不锈钢餐盘放进大型消毒柜,直起身,捶了捶早已酸得没知觉的腰,回休息室脱下工作服,换上自己的便装。   监狱食堂的工作很辛苦,但作息规律,工作环境相对单纯,也不用费脑子跟人打交道,阿雯对此很满意。   和陈姐她们打完招呼,她背着包包走出监狱,到公交站台等公交。   阿雯要坐的公交是凌城47路,始发站就是泰安监狱站。   全国都对凌城避之不及,凌城人又都对泰安监狱避之不及,因此,她回回下班坐公交,车上都只有她和司机师傅两个人。   然而,今天却是个例外。   随着47路公交车从总站驶出,阿雯垂着头踩着台阶上车,正要投币,余光里却看见公交车的前排位置,坐着几个年轻男人。   那些人坐没坐相吊儿郎当,皮肤黑黑的,嘴里叽里呱啦聊着天,说的并不是凌城话,甚至都不是国语。   阿雯动作停滞。   她脑子虽然有点迟钝,但并不傻。不多时,她便判断出这些是缅甸人。   “……”阿雯捏硬币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内心纠结,站在门口迟迟没有投币。   开车的司机等得不耐烦,皱眉催促道:“你到底走不走?别耽误别人时间行不行?”   “……对、对不起。”   阿雯胆子本就小,让司机凶巴巴的一吓,顿时面红耳赤,窘迫地道了声歉,跳下车去。   她前脚刚下车,公交车便关上了车门。司机嘀咕着又骂了她一句,一脚油门轰到底,绝尘而去。   阿雯垂头丧气地走回公交站台。抬头看一眼头顶的天色,整座城市已逐渐被黑夜笼罩。   就在这时,一辆银灰色的轿车从监狱大门驶出,徐徐停在了公交站台前。   驾驶室那头的车窗落下,随之便是一道嗓音,轻飘飘传进阿雯的耳朵,问她:“你住在哪儿?”   阿雯怔住,迟迟抬起头,看见半落的车窗后方是一张冷峻硬朗的脸。   阿雯回忆了一下,想起来,这是早上帮她捡蔬菜的警官。   “……向警官?”阿雯声音很轻,带着几分不确定,和怕出错般的小心翼翼。   向怀远挑眉:“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   阿雯很用力地点头,努力把舌头捋直说话:“记得的。你……你叫向……怀远。”   向怀远被她木呆呆的模样逗笑,勾了勾嘴角,说:“上车吧,我捎你一程。时间不早了,女孩子家家的别再外面晃悠。”   闻言,阿雯有点犹豫。半晌,她轻声挤出一句话,说:“你捎我,会不会很麻烦。”   向怀远:“凌城就屁点儿大的地方,有什么麻烦的。”   男人忽然爆出的粗口,让阿雯的脸微微一热。她低垂了脑袋,下意识又伸手摸了摸挡住左脸的头发,然后才鼓起勇气定下心神,朝向怀远的车走去。   阿雯本来不敢坐副驾驶席,但是想到坐后座不礼貌,只好又绕到副驾驶那一侧,拉开车门,坐进去。   向怀远发动汽车,很随意地问:“你住哪里?”   姑娘答了一个地址。   她整个人谨小慎微,连说话的声音也总是小小的。第一遍,向怀远并没有听清,又问道:“哪里?”   这回,阿雯清了清嗓子,稍稍大声:“白玉兰街,14号。”接着稍稍停了半秒,续道:“谢谢。”   *   两个人一路无言。   向怀远开车把阿雯送到了她家小区门口,接着便调转车头打道回府。   阿雯没有胆量跟向怀远本人说再见,只能站在夜幕下,朝着年轻警官的汽车背影挥挥手。   挥完,她心里忽然变得温暖,嘴角不自觉便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   白玉兰街位于凌城的老城区,四处都旧旧的,透出一种沧桑的年代感。   阿雯像往常一样走进小区大门,在单元楼门口掏出钥匙,取出妈妈每天给她定的鲜牛奶,握在手里,上楼回家。   掏出钥匙,打开门。阿雯把牛奶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便垂着脑袋换鞋,边跟妈妈打招呼:“妈……我下班,回来了。”   突的,一道女声从客厅方向传来,极不确定地、难以置信地,又带着丝丝欣喜若狂地,喊出一个,阿雯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听过的名字。   “……曼佳?”   这嗓音清脆悦耳,几分成熟女性的磁性,几分青春少女的糯音,极有辨识度。尽管已暌违多年,阿雯也瞬间便辨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下一瞬,她五指忽的颤抖,鲜奶从掌心滑落,掉在地上,玻璃瓶破碎成满地透明的花瓣,白色奶液洒在门口,一地狼藉。   “吴曼佳!”   在客厅里等待多时的韩锦书鼻尖涌起涩意,嗖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大步走向门口那道纤细身影,话音再出口时已经哽咽:“天哪,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阿雯,也就是吴曼佳,整个人僵立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反应。   韩锦书走上前,只一眼,她便注意到了吴曼佳遮挡左脸的厚重刘海。她心疼得几乎窒息,不管不顾,一把将吴曼佳拥入怀中,泪水夺眶而出:“曼佳,曼佳,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吴曼佳小巧的脸庞仍旧木愣愣的,挂着麻木的呆滞。没有回应韩锦书的话,也没有别的动作。   越过韩锦书的肩,她抬起眼帘。   她家简陋的小小客厅里,此时竟多出了好几个陌生人。妈妈穿着陈旧而朴素的碎花裙,眼神复杂而又略微拘谨地站在茶几旁边,神色非常不安。   而她家的二手布艺沙发上,还坐着两个高大男人,一个衣冠楚楚气质凛然,高贵冷漠得像一樽神祇,另一个身形瘦削,俊郎面容横着一道狰狞刀疤。   还有此时此刻抱着她的漂亮姑娘。   他们全都和她的家,她的世界,她的人生,如此格格不入。   须臾。   吴曼佳抬起双手,轻轻扶住了韩锦书的胳膊,然后微微用力,把她推了开。   韩锦书感觉到吴曼佳对自己的抗拒,心头蓦的一沉,声音有些发颤:“曼佳,你……”   “韩锦书。”瘦弱的女孩有点结巴,朝她露出一个礼貌又平静的笑,“这么久……没有见过了,你还是……和当年一样漂亮。”   韩锦书握住吴曼佳的手:“你知道吗,这些年我很担心你,一直在到处找你。”   “找我?”吴曼佳用她迟钝的大脑思考了下,歪了歪脑袋,眼神里盈满困惑,“为什么?”   韩锦书盯着吴曼佳的眼睛,沉声道:“你脸上的伤,我可以帮你修复。”   这道话音落地,整个屋子都是一阵寂静。   寂静之后,完全出乎韩锦书的意料,吴曼佳并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欣喜。她脸上仍旧挂着很淡的笑,有些疏离。   吴曼佳说:“谢谢你……的好意,我不太需要。”   韩锦书皱眉:“不需要?”   吴曼佳说:“是的。”   韩锦书隐隐反应过来什么,动了动嘴唇:“曼佳……”   “叫我阿雯吧。”吴曼佳很缓慢地说,“我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在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也没有人打扰我。很好。不需要再做出什么改变。”   看着当年挚友平静淡然的脸庞,韩锦书心中升起一个猜测,直令她心口猛的抽痛。   她颓然地垂下原本握紧吴曼佳的双手,嘴角浮起苦涩的笑,轻声说:“你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   吴曼佳没有作声。   “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原谅过我。”韩锦书双目泛红,忍住泪水:“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这章肥肥,没有加更啦!明天早上更新下一章~   ——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48章   韩锦书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今天下午, 她和言渡在宋钦的带领下踏上了凌城的土地。忐忑,不安,焦灼,急切, 种种情绪交织在她心中, 她害怕空欢喜, 害怕言渡的情报有误、他找到的人并不是吴曼佳,更害怕见到了吴曼佳, 看到她处境凄凉。   在韩锦书十八岁那年的记忆里, 吴曼佳在经历那场地狱般的折磨后,成天郁郁寡欢以泪洗面,几乎抑郁。   她无法想象时隔这么多年, 吴曼佳远走他乡隐姓埋名, 来到这座混乱暴力的边境城市, 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来的路上,言渡告诉韩锦书,如今的吴曼佳, 已改名“吴雯”,在凌城的泰安区监狱工作, 和她妈妈两个人住在白玉兰街14号。   韩锦书对此始终怀抱一种怀疑态度。   这种怀疑, 并非是质疑弗朗助理的办事能力,而是韩锦书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苦苦寻觅吴曼佳将近十年,有生之年, 竟真的还能与少年挚友相见。   直到来到白玉兰街14号, 敲开9栋4楼8号房的房门。   听见敲门声后, 来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妇人的两边鬓角都已花白, 身上穿着一件厚实的长袖碎花裙,花纹杂乱,已经洗得有些掉色。   对于几个突然到访的不速之客,妇人只将防盗门打开了一道很狭小的缝,探出一双眼睛,眼神警惕防备,在他们身上打量。   接着语气不善地问:“你们是什么人,来找谁?”   尽管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尽管对方的容颜已苍老许多,韩锦书还是一眼就认出,这名中年妇人,就是吴曼佳的妈妈。   “阿姨……”韩锦书又惊又喜,道:“阿姨,真的是你!”   吴母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盯着韩锦书年轻漂亮的脸蛋反应了好半天,一个名字才滚到嘴巴边上。她迟疑了下,极其不敢相信地喊道:“……韩锦书?”   韩锦书握住了吴母的手,内心激动不已:“对阿姨,我是韩锦书!你还记得我!”   吴母陷入极大的震惊中,有些回不过神。她怔怔看着韩锦书,几秒后,视线转动,又看向站在韩锦书身后。   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青年,身形挺拔,雍容华贵,容貌气质皆极其的出挑,看着很面生。不像是女儿吴曼佳当年在兰江的那些同学朋友。   吴母皱眉:“这位是……”   “阿姨,这是我的丈夫。”韩锦书说,“这次我们专程来凌城,就是收到消息说你们这些年定居在这儿,所以才找来的。”   听完韩锦书的话,吴母再次抬眸,见这女孩儿满脸的真诚和喜悦,不像是能伪装出来的。犹豫再三,终是沉沉叹了口气,侧身让开一条通道,不大自然地说:“曼佳还没回家,你们先进来吧。”   吴曼佳和吴母在凌城的居所,是一间老小区里的套二的小居室,装修简单,家具也都有些陈旧。二十来平的客厅里,唯一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陈设,就是一只靠墙摆放的三人位沙发。   花纹很清新,浅绿色的小碎花,充满了春天的气息,生机勃勃。   韩锦书环顾着这间简陋的屋舍,又看了眼绿色的小碎花沙发,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她和吴曼佳亲近交好,当然知道,吴曼佳在出事之前,个性柔顺温婉,最喜欢的颜色,就是这种洋溢着生气的绿色。   出神的当口,吴母已经关上大门走回来。   毕竟也活了大半辈子,吴母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韩锦书都还好,可她身旁的言渡,整个人的气场仪态摆在那儿,一看就是金贵到极点的人物。往她们家客厅里一杵,穿着乞丐服也装不了寒碜。   吴母顿时有些窘迫,不大自在地招呼进屋的几人:“地方小,你们别嫌弃……坐,随便坐。”   “阿姨您也坐。”韩锦书朝吴母挤出个笑容。   “欸,好。”吴母坐在了旁边的单人沙发椅上。   韩锦书弯腰坐下来,微一抬眸,看见正前方的电视柜上摆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男人正直视着镜头,面上露出一抹憨厚的笑。   韩锦书心突的一阵收缩,认出这是吴曼佳的爸爸。   她支吾道:“阿姨,吴叔叔他……”   “三年前走了。”吴母看向丈夫的遗像,苦笑摇摇头,“胰腺癌,查出来之后撑了不到半年。你吴叔这辈子是真的苦命,以前闺女遭那么大罪,这些年眼瞧着日子安顺了,他又害了病。”   韩锦书哑口无言。   像是一颗大石头从天而降,砸在韩锦书的胸腔,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她没有想到,吴曼佳的家庭会遭遇这么多苦难。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老天爷有时候真是不长眼。   韩锦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阿姨,这些年您和曼佳受苦了。吴叔叔的事,您节哀。”   吴母抹了把脸,继而不甚在意地摆手:“嗐,都这么久了,什么哀不哀的,早就习惯了。我和曼佳母女俩相依为命,就这么活着也挺好。”   之后,韩锦书还想再问一些吴曼佳这些年的事。   吴母却回答道:“曼佳一会儿就会回来。有什么话,你直接问她吧,至于她要不要告诉你,我这个当妈妈的,也不能替她决定。”   韩锦书闻言,点点头,不再多问。她垂着脑袋坐在沙发上,因为太过紧张,冰凉的十指无意识收拢,绞紧了自己风衣的下摆。   言渡看见,不动声色,将她的两只手同时握住。   指尖涌上一股很薄的暖意,来自言渡的掌心。韩锦书眸光微动,抬起头,看向他。   言渡朝她很淡地弯了弯唇角,不必言语,光是那双漆黑深邃的眼,似乎就带着能令她安心的魔力。   韩锦书心绪稍宁,回他一个笑。   再之后,就有了吴曼佳从泰安监狱下班回到家,与韩锦书久别重逢的一幕。   “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原谅过我,对不对?”   韩锦书只听得见自己的声音,平静,淡漠,刻意轻描淡写,努力不泄露出表象之下的浓浓苦涩。   小小的客厅骤然鸦雀无声。   片刻,吴曼佳看着韩锦书,很奇怪的歪了歪头,回答说:“为什么,说‘原谅’?”   韩锦书眸光突的一跳。   “锦书。”为了把这番话说得连贯,吴曼佳音调平缓,每个咬字发音都很用力,“那件事原……原本就和你无关,你没有犯过任何错,谈什么‘原谅’。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我已经……差不多……都忘掉了。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怪过你,你也不要再,责怪自己。”   听吴曼佳这么说,韩锦书泛红的双眼再次模糊。她有点失控,语无伦次道:“我怎么可能不责怪自己?曼佳,我理解你当初想要换个环境生活,所以离开兰江,可是为什么你连我都要躲着?为什么要让我满世界都找不到你?我只是……我只是希望做些什么而已。”   吴曼佳朝韩锦书弯了弯唇,轻声道:“我已经说了……你不要怪自己。你还记得我,我很高……高兴。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依然是我最喜欢,也最重要的朋友。”   “曼佳……”   吴曼佳却已经移开落在韩锦书脸上的视线,转而看向了吴母。她说:“妈妈,我明天还要早起……去工作。外面天黑……黑了,你送锦……书他们,下楼吧。”   韩锦书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   背后的言渡却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胳膊。   韩锦书回过头。   言渡看着她,眸色深沉,徐徐摇了摇头。   “……”   韩锦书顿悟,言渡这是在让自己不要再做无畏的纠缠。只好用力咬了咬下唇瓣,闭上了嘴巴,眼睁睁看着吴曼佳转过身,走进那间漆黑一片的小卧室。   轻轻一声“砰”。   卧室门被吴曼佳反手关死。   吴母沉吟了会儿,迈开步子走到韩锦书身旁,抬起手,轻轻摸了一下韩锦书的脑袋,就像很多年前时常做的那样。   韩锦书再也控制不住,捂着脸抽泣起来,低声道:“阿姨,对不起。如果那天曼佳没有帮我值日,她的人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傻孩子,在胡说什么呢。”吴母眼底闪烁着泪光,道:“当年曼佳跟我们说得清清楚楚,是她主动提出要帮你,你拒绝了两次,她再三坚持,你才提前回的家。曼佳出意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这些年,曼佳从来没有怪过你,我们也没有。”   韩锦书用力拧眉:“那为什么曼佳不愿意让我帮她做修复?”   吴母长叹一声,说道:“离开兰江以后,她把自己的名字都给改了,就是想彻底摆脱那段过去。她根本没有勇气面对你,没有勇气面对当年兰江的所有人事物,甚至没有勇气,面对曾经的自己。”   话音落地,韩锦书忽然失语,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回去吧,锦书。”吴母说,“凌城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也别再来了。”   “阿姨……”   “走吧。”   最后,言渡牵着韩锦书的手,把她带出了吴曼佳的家门。吴母把三人送上他们停在小区门口的越野车,随之转身离去。   车门关严,宋钦踩下油门。   夜色中,车辆前进的方向路灯明亮,白玉兰街14号被远远抛在了暗无天日的后方。   随着这阵刺耳的引擎声响起,韩锦书瘫坐在越野车后座,只觉自己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一般。   这些年,她一直在找吴曼佳,希望能用自己的方式,尽最大努力给予吴曼佳补偿。   可是如今,好友虽然再次现身,却与当年那个柔中带刚、对生活充满希望与热情的少女,判若两人。   韩锦书闭了眼,抬起右手摁住额头。   现在的吴曼佳,佝偻着瘦弱的背,蓄着长长的刘海挡住脸上的疤痕,眼神怯懦,画地为牢。   韩锦书突的开口,苦笑着说:“快十年了,她还没有走出来。”   言渡修长的五指收握,轻轻捏了下韩锦书微凉的手,淡淡道:“心理层面的创伤,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痊愈的。”   闻言,韩锦书认真思索须臾,想到什么,忽然转过脑袋看言渡,眼神一亮:“或许,我们应该给曼佳介绍一个心理医生?”   言渡:“真正有病的人,通常最排斥看医生。”   “确实是这样。”   韩锦书回忆着今天见到的吴曼佳,苦恼极了,“而且看曼佳今天的状态,她连我帮她修复容貌都不愿意,肯定也不会接受什么心理治疗。那怎么办?难道就放任她一直这样把自己封闭起来吗?”   言渡食指绕起韩锦书垂落的一丝黑发,随意把玩。片刻,他掀起眼皮看向她,平静地说:“或许,吴曼佳在等一束光。”   韩锦书费解:“什么光?”   言渡说:“活在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其实都在等自己的一束光。吴曼佳在等待,一个能让她心甘情愿,主动走出阴霾的一束光。”   韩锦书听见这文绉绉的荒唐说法,又是无奈沮丧,又是觉得好笑。   她嗤笑一声,苦中作乐地换上揶揄口吻,打趣他:“这位先生,有时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看过很多言情小说。居然还搞‘救赎文学’那一套,相信爱情可以救赎一个人?”   言渡说:“那束光,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件事。”   韩锦书:“好吧,我还以为你真是个恋爱脑。”   言渡闻声,微挑眉,勾着她的卷发轻拽了下。   韩锦书怕他真的拽疼自己,下意识往前倾斜,熟料一个重心没把稳,整颗脑袋直挺挺扎进言渡怀里。   言渡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抬高,继而垂了眸,直勾勾盯着她近在咫尺的小脸蛋。   随后,他贴近她耳边,用极低的音量轻声道:“我不是恋爱脑。”   韩锦书哼哼两声:“那你是什么?人间清醒大BOSS?”   “因为我脑子里装的都是你。”言渡心平气和地说,“所以我勉强算是情书脑。”   韩锦书:“……”   短短半秒,韩锦书整张脸便以摧枯拉朽之势红了个底朝天。   她气得攥起拳头,想打他,余光又瞧见驾驶室里阴沉冷戾的宋钦小哥,默了默,忍住了。旋即握拳也凑近言渡耳朵边上,压低声:“姓言的,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没看到我很难过吗?你能不能不要破坏我内心沉重的氛围!”   言渡侧过头,顺势在她贴近的唇瓣上浅浅一啄,“你在我怀里,我一点也不想正经。”   韩锦书:“。”   韩锦书眯了眯眼睛,然后伸出双手,郑重其事地放在言渡脖子上。她恶狠狠地威胁说:“你知道吗,不正经的男人和吃太胖的猪崽,都是会被杀掉的。”   言渡被她凶巴巴的小模样逗笑,嘴角很轻地勾了勾:“现在还难过吗?”   韩锦书一愣,想了想,实话实说地回答:“被你一打搅,心情好像没那么丧了。”   “不难过了就好。”   言渡抬手捏捏她的脸颊,柔声道:“你要我正经,我就正正经经跟你说。吴曼佳的事,这些年你已经尽心尽力,别再执着了。”   暴君最后的这句话,语调既缓又沉,确实说得很正经。   韩锦书盯着言渡那双漂亮的黑眼睛,半晌,才说:“我是为了吴曼佳才选择成为一名整形医生,专攻修复。如果不能替她修复脸上的伤痕,我忽然不知道,自己努力这么多年还有什么意义。”   言渡也定定瞧着她,忽然喊她名字:“韩锦书。”   “嗯?”   “你还不明白吗。”言渡道,“容貌远不及内在。吴曼佳真正需要修复的伤痕,不在脸上。”   两人正聊着,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   是宋钦的电话。   宋钦正在开车,听见铃声,下意识便腾出一只手去摸裤兜。不料手一滑,手机直接从驾驶席落下去,不偏不倚,正好掉在背后言渡的脚边。   韩锦书看见,准备弯腰去帮阿钦捡手机,一只冷白如玉的手却先她一步,慢条斯理把那只手机捡了起来。   “谢谢老板。”宋钦恭敬地说。然后便反手要把手机接回去。   宋钦的手悬在半空,背后好一会儿都没任何反应。   韩锦书心生不解,转过头,这才注意到言渡的目光落在阿钦手机的屏幕上。   在看清来电显示后,言渡眯了眯眼睛。   这种冷进骨子里的眼神,韩锦书已经很久没在言渡脸上看见过。   阴沉,漠然,充满了某种危险的戾气。   好奇心驱使下,韩锦书身子倾斜探出脑袋,悄悄往暴君手上投去一眼。这一看,有点儿懵。   阿钦手机的来电显示,没有备注名。有的只是一串数字,不是手机号,也不是座机,并且排列得毫无章法。   韩锦书惊讶得脱口而出:“这是什么号码?怎么这么奇怪。”   言渡:“经过加密处理的虚拟来电。”   听完言渡的回答,韩锦书翻了个白眼,随口对开车的宋钦道:“阿钦,是骚扰电话,我们帮你挂了?”   谁知驾驶室里的宋钦却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他脸色微变,眼风扫向挡风玻璃的中央后视镜,从中偷觑自家BOSS的脸色。   车厢内的光线非常昏暗,言渡垂着眸,陷入黑暗泥沼的脸被手机屏的冷光照亮几分,极其阴鸷。   好一会儿,言渡指尖往左一滑,直接面无表情地拒接。把手机丢回给阿钦。   宋钦一只手把控方向盘,一只手捏着手机,没有作声。   车内莫名一阵寂静。   这边厢,韩锦书见言渡脸色冷漠,又见宋钦似乎有些心绪不宁,瞬间化身瓜田里找不着瓜的猹,万分困惑:“你们俩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我错过了什么?”   韩锦书话音刚落,又一个电话响起。这次依然是阿钦的手机,不过,打来电话的人成了弗朗。   阿钦把电话接起来,为方便开车,他随手摁开免提。   安静车厢内,弗朗助理的声音随之响起,语气很淡漠:“到凌城了吗。”   宋钦:“嗯。”   “安顿好BOSS和锦书小姐。”弗朗说,“你今晚可能需要出趟门,熬个夜。”   宋钦问:“谁要见我。”   弗朗:“多寿佛。不出意外的话,我猜那边应该已经找过你了。”   “电话打来了,没接。”宋钦说完,感到不解,“多寿佛为什么要见我。”   “你在内比都是不是和人起过冲突。”弗朗语气凉凉,略带几分揶揄。   宋钦回道:“有这回事。”   弗朗轻叹一声,道:“那个被你废了胳膊的缅甸小子,是多寿佛手下的头马。”   宋钦静了静,回答:“知道了。”   弗朗挂电话之前似乎又想起什么,说道:“多寿佛不是盏省油的灯,今晚你过去敬个酒,道个歉,这事就算翻篇了,千万别让锦书小姐发觉。BOSS维持在锦书小姐面前的正派形象,辛辛苦苦,滴水不漏,非常不容易,我们做下属的不能拆他的台。”   宋钦:“。”   在旁边大大方方听免提听完全程的韩锦书:“。”   韩锦书:???   两秒钟后,又听见电话那一头的弗朗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问:“哦。对了!阿钦,BOSS他们现在没和你在一起吧?”   宋钦有点儿烦躁,烙着刀疤的眉微拧,正要回话,便听见他家BOSS非常冷漠地开口,打断弗朗的碎碎念。   言渡寒声:“约在哪儿见。”   千里之外的弗朗:“………………”   弗朗卡壳了起码一分钟,才愣愣挤出来一个地址:“本杰明,地下酒吧。”   下一秒电话便挂断。   银河市这边的言氏总部。   弗朗:“……………………”   弗朗助理举着手机石化成渣:完了。   BOSS千辛万苦在自家老婆面前维持的正派人物形象,被自己轻描淡写几句话,搞崩了。   而他弗朗·加西亚原本光明灿烂的前途,也被自己亲手,全毁了。   弗朗助理惊恐得,甚至想立马遁走回祖国。他想,BOSS从凌城回来的第一件事,可能就是杀掉他这个猪队友心腹。   想到这里,弗朗绝望地抓了下自己浓密的金色卷发,无声流泪,内心咆哮:啊!!!   *   这一头,韩锦书已经完全迷茫了。她看了看言渡冷峻淡漠的侧颜,又看了看前方宋钦的后脑勺,最后又再次看向言渡。   她发出了灵魂疑问:“刚才,弗朗助理在说什么?”   言渡闻声,侧目淡淡看她一眼:“我记得没错的话,刚才弗朗全程都说的普通话。”   韩锦书:“。”   韩锦书:“不,我的意思是,什么内比都的冲突,什么废人胳膊,还有什么多寿佛。都是些啥?”   言渡屈起食指,在她脑袋瓜上轻轻一敲:“小姑娘家家,好奇心太重不是好事。”   “谁小?”韩锦书瞪眼,“我距离十八岁已经过去九年,我可成熟了。”   言渡闻言,目光自然而然从她脸上下移,停留在她雪白纤细的锁骨以下,没有说话。   “……”韩锦书注意到言渡的目光聚集地。羞红双颊,气得伸手捧住他的脸,掰向旁边,压低声斥道:“不许瞎看。”   这时,驾驶室的宋钦沉吟须臾,忽然说:“言总,我自己惹的事自己会处理。我先送您和锦书小姐回酒店休息。”   言渡像没听见宋钦的话。   他一勾手,将韩锦书娇小的身子揽进怀里,低头吻了吻她挺翘的小鼻尖。低声问她:“情书小姐,知道凌城的特产是什么吗?”   韩锦书摇头:“不知道。”   “也是。”言渡懒洋洋地挑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带我家小网友来一趟凌城,不见见牛鬼蛇神,说不过去。”   *   数分钟后,韩锦书跟随言渡来到弗朗口中的“地下酒吧”门前。   凌城这地方,各方因素使然,有钱人总体并不多,但贫富差距巨大。   距离贫民窟仅两条街之隔,便是整座城里最最高档的夜总会——本杰明。此地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不设门槛,没有社会地位和身份的限制,只要出得起钱,乞丐皇帝一视同仁。   门前有两个身形魁梧的壮汉,面容冷厉。宋钦上前耳语一句,不知说了什么,对方霎时换上副谄媚的赔笑脸,毕恭毕敬将言渡一行请进大门。   这里的一楼是消费最低的区域,和寻常夜店酒吧一样,中间是舞池,打碟的DJ有男有女,男的时髦英俊,女的身材火辣,音乐鼓点很重。   韩锦书跟在言渡身旁环顾四周,只见吧台,卡座上座无虚席,顾客们有老也有少,靡靡世界。   走没两步,前方一群人便迎了上来。男男女女,足有四五个。   领头穿着身铁灰色西装,韩锦书自幼泡在名牌里长大,一眼便认出这件衣服价格不菲。看完衣服,才又去看领带上方的脸。   只见这人的年龄约有五十来岁,手里拿着一根雪茄,方脸狮鼻,红光满面。看见言渡,对方脸上顿时展开一副灿烂笑颜,道:“言总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哪!”   这人说着,就伸出手来想跟言渡握手。   言渡脸色淡漠,没说话。一旁的宋钦却沉了脸色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道:“寿老。四少的规矩您应该知道。”   短短两句话,威慑力却实打实。   多寿佛动作一僵,但也未露恼色,仍是那副笑吟吟的嘴脸,“哎呀,年纪大了记性差,忘了忘了!言总你洁癖嘛!哈哈哈……”说着眼神一转,看向言渡身旁的韩锦书,“这个美女是……”   言渡漠然一笑:“我夫人。”   “哦,言夫人好。”   多寿佛叱咤风云数十载,是人精中的人精。他和言渡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言家这个主一贯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得罪不起,也就没有深思,今晚这场合,言渡带个女娃娃来是什么意思,只是朝韩锦书笑眯眯地熟络道:“我和言总是老朋友,夫人看我顺眼呢,就跟着朋友们一起喊我声寿老,要是看我不顺眼,也可以喊我臭老头。哈哈,我这个糟老头子,最随和啦!”   这老头,表面平易近人衣冠楚楚,实则笑里藏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韩锦书看破不说破,笑笑:“寿老您好。”   “哎呀,今天忘记翻黄历,是什么大喜日子,这么多老朋友都来我这儿捧场。”多寿佛边说边抽了口雪茄,招呼道:“走走走,回雅间,咱们坐下聊。”   多寿佛口中的雅间,位于这间酒吧的地下一层。   韩锦书心头隐隐升起丝不安,微抬眸,用眼神朝言渡发出疑问:这些到底是什么人?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言渡紧紧环着她的腰,没有给予她回应,只是低下头,在她腮边安抚性地落下一吻。   雅间门开。   别有洞天。与酒吧整体的盘丝洞基调截然不同,这个雅间的确“雅”,面积很大,空间开阔,屏风横门前,上面映着梅兰竹菊水墨画,兽耳炉,起檀香,古韵十足。   绕过屏风,韩锦书在言渡身旁抬起眼帘,这才注意到,除了寿老一行外,这间屋子里竟然还有其它人。应该是比她们早到的另一帮贵客。   雅间的红木沙发两侧,四个身形魁梧的高大青年站在边上,个个西装革履,神色冷峻且恭敬。而在红木沙发正中的主位上,懒洋洋坐着一个男人。   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   同样的正装打扮。黑色的西装外套只随意地搭在旁边,只穿一件浅色衬衣,没打领带,领口微微敞,露出小片冷白色的胸口皮肤。   男人低着头,边嚼口香糖,边百无聊赖地玩着一款手机网游。在他其中一只手的手背上,依稀可见一枚陈年伤痕,像是子弹直接击穿骨肉后留下的痕迹。   稀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打扰到他玩游戏的雅兴,他才懒懒掀高了眼皮,视线冷淡里夹杂一丝不耐烦,看向门口。   因这一抬头,韩锦书终于看清这人的面容。   刹那间,即使常年被言渡的绝色容颜熏染,她也忍不住再次惊艳。   年轻男人的五官深邃,鼻梁高挺,活脱脱民国旧画里混不吝的公子哥。双眸漆黑狭长,即使置身这片明亮空间,也没映进去零星半点光。整个人桀骜颓唐,又肆无忌惮。   韩锦书眨了眨眼。   鬼使神差地想,原来,言渡说带她来看牛鬼神蛇,是真的。先有寿老一众,是牛鬼蛇。这位超级大帅哥,就是那个“神”。   她不禁好奇,这神仙人物是谁?   作者有话说:   活在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在等自己的一束光。   言狗说的很多话都可以划重点,都是发自内心,话出有因。   ————————   看过《寒鸦》的宝儿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多寿佛,这是《寒鸦》番外余烈篇里最后出现的BOSS,昙花一现,当年沈寂和余烈要联手调查的就是他,终于在《厮磨》里让他正式登场啦,不过他的主要戏份还是集中在余烈独立故事《轻喃》里,这儿只是先提前跟大家打个照面。《轻喃》预收在专栏。   ————   这章肥肥,没有加更啦,明天早上更新下一章~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感兴趣的宝可以猜猜文末出场的是谁哇! 第49章   就在韩锦书打量那个年轻男人的时候, 年轻男人的视线也看过来,注意到了韩锦书和言渡。   在看清言渡的时候,年轻男人的眉峰很轻微地挑了下,更平添几分桀骜不驯的英气。   背后多寿佛等人也齐齐走进了这间藏于盘丝洞内的雅间。这个笑面虎仍是一贯的笑容满面, 他随意而热络地挥挥手, 向言渡和年轻男人介绍彼此双方。   多寿佛乐呵呵说道:“野哥, 这是言渡言总和他的夫人。言总,这位是郑西野, 野哥。”   话音落地, 两个男人的反应出奇统一,都是朝对方略略点了下头,既不打招呼也不微笑, 颇为冷淡。   韩锦书继续盯着那个年轻男人瞧。   言渡的气质, 凛冽如结了寒霜的刀。多数时候, 只要是言大暴君出现的场合,他那身凛冬气场都能将在场众人秒成渣。能和言渡同框还不被他碾压的人,不多, 能勉强不输阵的人,已是少数。   而现在, 韩锦书终于见识到了第三种人。这个年轻男人, 浑身气质之独特,气场之凌厉,竟完全能与言渡平分秋色。   而且,多寿佛这把年纪, 喊郑西野“野哥”, 实在有些滑稽。   可见, 此人绝对不是平凡角色。   脑子里胡七八糟地思索着, 那一头,多寿佛叼着雪茄又说话了。他夹雪茄的手点了点旁边的大圆桌,扭过头,朝身旁一个穿西装的高大青年,毫无征兆地破口大骂:“妈的一个个跟死人一样!没看见言总和野哥都还站着么!也不知道过去把椅子拖出来摆好!言总和野哥都是我的贵客,惹了他们不高兴,信不信老子扒了你们的皮去喂狗!”   那个手下明显非常怕多寿佛,忙颠颠地点头哈腰道歉。接着便领着其它人一起把圆桌旁的椅子拖出来,恭恭敬敬弯下腰,请几位贵客落座。   “来来来,言总,野哥,言夫人。”多寿佛喜怒无常,前一秒疾言厉色得像要吃人,再次开口时,却已又换做那副随和和善的面孔,招呼韩锦书他们:“坐坐坐,咱们今天新朋友老朋友齐聚一堂,可得好好喝个几杯。”   韩锦书隐隐不安,侧目看了一眼言渡。   言渡从始至终都握着她的手。察觉到她的忐忑,他修长的五指略微收紧,回看她,目光深邃且柔,形成一种无声的宽慰和安抚。   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韩锦书内心安定下来几分。   说不怕是不可能的。韩锦书自幼家教严格,连与社会青年交个朋友,都会被父母以雷霆手段束缚管教,自然从来没接触过像多寿佛这样的人。   从弗朗打的那通电话来看,阿钦在内比都与多寿佛的手下起了冲突,多寿佛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约见宋钦,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个局就是一场鸿门宴。   充满难以预计的危险。   但,神奇的是,言渡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和满满底气。   也正是这一刻,韩锦书心中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她对言渡的依赖心理已经越来越强。他令她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又非常强烈的自信,那就是只要有言渡在的地方,韩锦书就能有恃无恐。   在多寿佛的热络招呼下,韩锦书被言渡牵着手,跟在他身边镇定入座。   圆桌很大,但屋里的人也多,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席位。   韩锦书在坐下以后环顾了一圈,发现偌大的圆桌,坐下的人有她、言渡、宋钦,那个叫郑西野的英俊男人一行,还有多寿佛跟他的四名手下。除去坐下的人,还有好些个西装笔挺的高大青年恭恭敬敬站在旁边。   韩锦书不露声色地收回视线。看见桌上摆着一杯倒好的清茶,她有点口渴,端起来微抿一口。   这时,多寿佛又出声了,与老友闲话家常的语气,说:“我这个雅间哪,是专门搞来宴请贵宾的,什么家具啊,灯具啊,我都全部找设计师定制设计,连这个烟灰缸,我都是请齐白石的徒弟亲手绘的图,价值连城,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说到这里,多寿佛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口,转头看旁边,见在座众人只有韩锦书在跟他一起喝茶,多寿佛顿时皱起眉,说道:“言总,野哥,别拘谨,到了我这儿就像回家一样,来来来,尝尝这茶,今年新上的极品龙井,很难买的!我都只有三罐,专程拿出来招待你们,你们可得赏脸。”   言渡和郑西野神色冷漠,没有动。   韩锦书倒是本来就渴。听见多寿佛说是极品龙井,连忙又闷了一大口,细细品味一番。嗯,果然唇齿留芳,好茶。   多寿佛见韩锦书喝得津津有味,眼睛一亮,道:“言夫人也喜欢喝茶?”   冷不丁被点名,韩锦书差点被嘴里的龙井给呛到。她静默两秒,朝多寿佛很端庄地笑了下:“刚好口渴而已。我平时很少喝茶,对茶没研究。”   “哈哈哈,年轻人小姑娘,没几个喜欢茶文化的。”寿老笑着摆摆手,表示理解,接着道,“说起我这三罐龙井,其实也来之不易。本来呢,那个卖茶的老板说是今年最后三罐新叶,早就被人订好了,怎么都不肯卖给我,我说出高价,他都不肯,硬骨头,很拽很厉害。”   “不过,我家园丁养的狗也很拽,见人就咬,凶得很,可是现在它再也没咬过人。为什么?”多寿佛深吸一口雪茄,哈哈大笑起来:“因为我几棍子就把它打死了。”   “所以说,凶又怎么样?厉害又有什么用?打狗看主人。”多寿佛嘴角笑意浓浓,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我家园丁的狗,我想宰也就宰了。还有些狗,仗着自家主人,就到处乱吠乱咬人,也要当心点,当心被宰。”   这番指桑骂槐别有深意的话,令宋钦的脸色骤然一沉。他眯了眼,怒急攻心,浑身杀气毕现,已经有些坐不住。旁边的韩锦书见状,微蹙眉,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宋钦一脚。   宋钦理智回归,用力握了握拳头,忍住了,不再有动作。   那边厢,多寿佛一口把杯子里的龙井喝了个光,砰的声,杯子一放,慢条斯理从怀里取出一串紫檀木佛珠,捏在手里数起来。   雅间内陷入一阵诡异的死寂。   在多寿佛的佛珠数到第十八颗的时候,他忽的侧过头,朝郑西野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说:“野哥,前几天我们阿龙看上只小猫,烈性得很,几爪子下去,阿龙左边眼睛差点儿让她挠瞎。听说这只猫儿和你有渊源,今晚我把她请来了,你给掌掌眼,看认不认得。”   郑西野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没吭声。   多寿佛叼着雪茄抬起双手,随意击了两下掌。不多时,雅间大门重新打开,韩锦书见状,下意识转头看去,瞬间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哪里是什么猫。   只见那个被魁梧大汉单手拎着拖进雅间的,是一个女孩子。一个体格娇小身形纤弱的女孩,身上还穿着蓝白色相间的校服,双眼被人用黑色布条蒙住了,嘴角破了皮,像是被人狠力掌掴过。   韩锦书用力皱起眉。   看那女孩子的年纪,最多也就十八.九岁,身上的校服和白皙小巧的脸蛋上全都脏兮兮的,狼狈不堪。她明显很恐惧,低着头,牙齿咬住下嘴唇,两只小手死死攥着校服的下摆,不敢挣扎,也不敢自己伸手解去蒙眼的黑布。   但她的背脊却又挺得很直,倔强坚韧,没有发出丝毫求饶的声音。   像一朵纯洁无瑕的栀子,沾了血色和泥污,格格不入地落进这片肮脏地狱。   韩锦书心猛地一紧。   她从小就见不得弱者被欺负,以前吴曼佳被围堵,她只身一人也能不要命地挺身而出,如今看见一群大男人为难一个小姑娘,更加怒不可遏。   几乎是条件反射,韩锦书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   然而话音还未出口,手背处忽然传来一阵凉意。韩锦书怔住,垂眸一看,是言渡。   他握住了她的手,朝她极缓慢地摇了摇头,目光深不见底。   “……”韩锦书咬紧了牙关。确实。看这情形,这女孩子显然是寿老和郑西野之间的事。   言渡这边还有阿钦的事要处理。她如果这种时候替这少女出头,只会让言渡和阿钦陷入非常被动的处境。   还是先静观其变为好。   韩锦书按捺住。她移开落在校服少女身上的目光,深呼吸,低头又喝了一口茶水。   另一边。   看见少女脏了的校服,破了皮的嘴角,郑西野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却瞬间冷戾到极点。   多寿佛端详着郑西野的神色,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什么蛛丝马迹,慢悠悠笑着道:“阿龙呢,叫他也出来。”   几秒种后,一个穿灰色外套的瘦高男人进入雅间。他左眼区域包着一块方形纱布,其貌不扬,脸色难看,剩下的右边眼睛透着一股阴险劲和泼天怒气。   他走到多寿佛面前,恭敬喊了声:“寿老。”   “阿龙。”多寿佛微微眯了下眼睛,“来,跟野哥说说,你这眼睛是怎么弄的。”   “是,寿老。”提起自己左眼的伤,阿龙气急败坏。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那块纱布,扭头扬手一指,恶狠狠道:“就是这个臭丫头!我只是跟她说了两句话,妈的,拿辣椒水滋了我一脸,还拿刀砍我!幸好我躲得快,刀刃子就擦着我眼皮底下过去,再往上半寸,我这只眼睛就没了!”   听见这番话,蒙住眼睛的少女再也克制不住,颤声道:“你胡说。你根本不是和我说话,你当时死死抓着我的手往巷子里拖……我、我太害怕了,所以才反抗的。”   独眼男被女孩说得一阵心虚,嗓门儿立马拔得更高,厉声呵斥:“死三.八,你再乱放屁!老子什么时候对你动手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多寿佛不耐烦地打断。他看向郑西野,沉声道:“野哥,我查过,这小妞叫许芳菲,是凌城一中的,好像还是你的朋友。既是学生妹,又是你郑西野的朋友,我当然也不可能跟一个小丫头片子过不去。”   多寿佛说话的这阵光景,韩锦书余光看见,郑西野垂着眸,随手便拿起了多寿佛口中那枚齐白石弟子绘图、价值连城的白玉瓷烟灰缸,掂在手里把玩,脸色漠然,像是在试这玩意儿的硬度。   “我本来也说算了,只要这小丫头态度好点儿,跟我们阿龙赔个礼道个歉,这事就算翻篇。可这学生妹是个倔性子,怎么都不肯,咬死了是我们阿龙有错在先。”多寿佛说着,语气忽然变得苦恼,“野哥,你说说,就算我们阿龙有错,可她差点搞瞎他一只眼,惩罚还不够吗?她敬个酒说声对不起,大家都有台阶下,哪里不好……”   话音刚落,雅间内忽然响起“呲”一声,是椅子脚在地板上拖出痕迹的声音,刺耳突兀。   郑西野动身,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   雅间内的所有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位大佬忽然站起来,手上还拿着个烟灰缸是几个意思。   就在众人大惑不解的时候,郑西野已经迈着一双大长腿,闲庭信步似的走到了那名校服少女面前。   校服少女背后站着的壮汉瞧见郑西野,哪里敢多半个字,悻悻让开到一旁。   少女蒙着眼睛,世界一片黑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低着头,小手绞着衣摆惴惴站在原地。   郑西野低眸看了少女几秒钟,然后伸手,拇指指肚轻轻抚过她破皮红肿的嘴角。   许芳菲被他一碰,不知是疼还是害怕,整个身子下意识往后缩着躲。   他淡淡地问:“谁干的。”   “……”听见这个声音,许芳菲一滞,迟疑片刻,然后才抬起双手解开蒙着眼睛的黑布。露出一张白皙而精致的小脸,清丽娇柔,铅华弗御,   双眼长时间没有接触到阳光,骤然被光线刺激,出于身体的保护本能,许芳菲抬起胳膊遮挡灯光,眯了眯眼睛。等视野习惯明亮,她终于看清眼前高个儿男人的脸。   郑西野瞧着她,语气听着很随意,甚至显出几分慵懒漫:“指出来,哪一个。”   许芳菲没有动作。怯生生的目光无意识扫过独眼男,脸上写着恐惧和后怕。   而下一秒钟发生的事,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郑西野一反手,白玉瓷烟灰缸便重重朝独眼男砸了下去,眼神冷戾,杀气冲天,狠进了骨子里。   独眼男猝不及防挨了个结结实实,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头破血流,踉跄倒在地上。   韩锦书的座位离独眼男站的位置很近,几滴血液迸溅上来,又在溅上她脸颊的前一秒,被言渡的手背挡住。   韩锦书已经被眼前这过分血腥暴力的一幕吓傻了,捂住嘴,倒吸一口凉气,目瞪口呆。   旁边的宋钦知道自家老板有洁癖,见状微惊,立即给言渡递过去一张消毒毛巾。   言渡垂下手,接过毛巾优雅地将手背上的血迹拭去。脸色风轻云淡,仿佛刚才被砸碎的不是一个大活人的脑袋,只是一颗烂掉的西瓜。   令人窒息的安静持续了约有半分钟。   多寿佛脸色已难看到极点。他咬着烟,瞧着地上捂着头痛苦□□的阿龙,眼神阴沉,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阿龙流着血痛苦哀嚎,伸手抓住多寿佛的裤腿:“二叔、二叔我好疼啊二叔!我会不会死……”   几步远外,那个多寿佛口中据说价值连城的白玉瓷烟灰缸,被郑西野砸完了人,随手扔到地上碎成几叶碎片。   郑西野耷拉着眼皮,用湿巾慢条斯理擦干净右手的每一根手指,然后懒洋洋勾了勾嘴角,说:“寿老,金三角的生意我从来不碰,你一家通吃,我没什么意见。但是凌城天黑以后姓什么,你应该用心记清楚。”   多寿佛只觉一口恶气堵在胸口,出不来下不去,怄得嗓子眼儿都在痛。他眯了眯眼睛,道:“郑西野,我来凌城几个月,一直守你的规矩对你客客气气。我和你干爹是多少年的兄弟,就算是你干爹蒋老,也不敢对我亲侄子下这种狠手。就为这么个乳臭未干的’朋友’,跟我多寿佛过不去,你划算么?”   “看来闹了点儿误会啊。”   郑西野闻言,玩味地轻嗤了声,忽然手一收,把许芳菲纤细的身子勾进他怀里。   校服少女始料不及,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下一瞬,一个吻便毫无防备地压下,当着满屋子的人,落在了她的唇上。   就连自诩已经见过很多大场面的围观群众韩锦书,也被这幕离经叛道的热吻给震住了。   片刻,郑西野亲完,还意犹未尽舔了舔少女微肿殷红的唇瓣,撩起眼皮看多寿佛,眯起眼,眼神阴狠,肆无忌惮:“边坤,这小孩儿是我的人。你知道我这条野狗护食,发起疯来不要命。以后再有谁敢动她,我就剁了谁扔进湄公河喂鱼。”   撂下这席话,郑西野直接无视了多寿佛黑成锅底的脸色,脱下外套往许芳菲身上一裹,自顾自便带着她往外走。   雅间门口的壮汉上前两步要想要阻拦。   郑西野神色淡漠,身后四个黑衣青年已经凛目,冷着脸往前迈出两步。双方对峙,剑拔弩张。   数秒钟后,多寿佛边坤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终于下定决心,狠狠几脚揣在阿龙腿上,大骂:“混账小子,他妈的!主意达到你家大嫂头上,还害我和野哥伤了和气,看老子回去怎么收拾你!”   阿龙硬生生挨了几脚痛得半死,难以置信地瞪大眼,还想说什么,却被多寿佛一个眼色制止。   他愤愤的,咬牙没有作声。   多寿佛大步走到门口,朝郑西野堆起笑脸,很是歉疚的姿态:“对不住,野哥,确实不知道这是你的妞。误会误会,赶明儿我亲自带着我那杀千刀的侄子找你喝酒。咱们都是自己人,可别跟我记仇啊。”   郑西野冷着脸没有说话,一个眼神都没给边坤。   多寿佛热脸贴了冷屁股,心中恼火,面上却一丝不显。凌城这块肥肉他既然下了决心要吃,当然就不能真跟郑西野这个太岁撕破脸,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秋后算账,他有的是耐心跟蒋家慢慢耗。   如是思索着,多寿佛一巴掌打在门口两个壮汉脸上,怒骂:“干什么?连野哥的路也敢拦,一个个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壮汉被扇懵了,赶紧错开两步让到旁边。   郑西野揽着许芳菲大步离去。   多寿佛在背后挥手,乐颠颠地喊道:“慢走啊野哥,我这儿还有客人,就不送你了!”   送走了郑西野,多寿佛可没忘记雅间里还有一尊大佛。他哈哈大笑着走回圆桌坐下,朝言渡一摊手,怅然道:“言总,您瞧,野哥就这么走了,我特地备的茅台酒他都没喝上一口,八几年的珍酿,年轻人真没口福。来来来,咱们哥俩喝!”   说话同时,多寿佛作势就要开酒瓶。   言渡已经没有耐心再看多寿佛表演。他薄唇微启,寒声道:“寿老,时间不早了。我家夫人不喜欢熬夜。”   多寿佛闻声,动作一滞,然后将就酒瓶子缓慢放下,笑笑,回忆起往事:“四少,边叔跟你算半个自家人,按理说,自家人和自家人应该最和气。当年你上头两个嫡出的大哥挡在前头,加上你的出身,你是绝对没资格当继承人的,如果不是边叔帮了你一个很小的小忙,只怕你也没那么快解决言泽和言朗。”   言渡脸色如常,没有说话,旁边的韩锦书却竖起了一双尖尖的耳朵。   什么情况。   听多寿佛这话的意思,当年言氏三子夺权,他也有参与,还帮了言渡的忙?言渡居然那么多年前,就和这种牛鬼蛇神有来往?   可是,怎么会。   根据各种能查到的资料,言渡在言家同辈中排行第四,从出生起就和生母一起在意大利生活,自幼品学兼优,综合素质出众,十八岁时被正式接回银河市,参与了言氏的祭祖仪式,正式认祖归宗。之后便去了宾夕法尼亚大学继续读书。   这样的成长环境,这样的成长背景,如何与多寿佛之流产生交集?   无数疑惑在心头堆砌,韩锦书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多寿佛又开口了。他说:“现在,宋钦在内比都打断了我手下人的胳膊,四少,你说这件事怎么解决?”   言渡把玩着手里的白玉杯,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漫不经心地说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报警吧。”   话音落地,宋钦:“……?”   韩锦书:“……???”   多寿佛:“……”   整个雅间的所有人:“……”   多寿佛几乎要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他瞪着眼睛看着言渡,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我说,报警。”言渡抬眸,冷淡看向多寿佛边坤,“你不是不知道怎么解决么,报个警,验个伤,到时候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   多寿佛:“…………”   多寿佛万万没想到言渡做出这么个回答。但怎么也是个见惯大风大浪的人,他很快恢复常态,沉着脸狠声道:“言总,明人不说暗话,大家都是旧相识,你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当年是怎么不择手段爬到今天的位置,你自己应该很明白。”   言渡漠然道:“边坤,别说今天我在这里,就算我不在,你确定你敢动宋钦?”   多寿佛眯了眼盯着他,咬牙没说话。   过了会儿,他冷哼一声:“你神通再大,到了我的地方,也得照我的规矩来。我也不为难宋钦,他给我手下敬杯酒再赔个三百万,这事就算过了。”   宋钦正经八百地点头:“好说,明年我就给他烧过去。”   多寿佛大怒,拍桌子站起来:“你说什么?”   韩锦书被那声拍桌的闷响一惊,条件反射缩了下脖子,心惊胆战遍体生凉。她在桌子底下悄悄拿出手机,做好了报警的准备。   屋子里死一样静。   良久,   “这些年我心平气和修身养性,很久没再过问缅甸那边的事。”言渡冷不丁开口,话说到一半,他看向多寿佛,温和而优雅地勾起嘴角,“是不是寿老已经忘了,我的行事做派,是个怎么样的风格?”   *   最后,多寿佛终究不敢当着言渡的面把宋钦怎么样,韩锦书纯粹是稀里糊涂便被言渡带离了这场鸿门宴。   从龙潭虎穴中全身而退,她颇有几分惊魂未定。坐在越野车里,半晌才转头看向言渡,不可思议道:“多寿佛问你解决方案的时候,你是以什么心态说出‘报警’两个字的?”   言渡屈起食指,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气定神闲道:“像你老公这样的正经好公民,遵纪守法,按期缴税,永远相信法律的力量。”   韩锦书:“。”   韩锦书被呛了下,满脸无语:“你确定你是好公民?我怎么有点不相信。”   言渡神色自若:“我是。”   韩锦书往他凑近过去,眯了眯眼睛,压低声:“是吗?那你为什么会认识寿老那种人,而且看他对你的态度,你们貌似关系匪浅。”   她贴近过来,清甜的馨香钻进言渡的鼻息,像是一只无形的的羽毛,轻轻拨撩着他的呼吸。他顺势圈住她的腰,把她半揽入怀中,低下头,在她的脸颊上轻吻了下。   言渡说:“关系很一般。”   “那他说的帮过你一个忙,又是什么意思?”韩锦书捏住他漂亮的下巴,轻轻一晃。忽然,她脑海中冒出一个诡异的猜测,压低声神神秘秘道:“言总,你该不会让寿老帮你杀人放火吧?”   一时间,常年被各种小说电视剧熏陶的已婚少妇韩锦书,脑补出了各种“黑|道大佬爱上我”的剧情。   言渡看她一眼:“我说了,我是好公民。”   “好好好。好公民。”韩锦书好奇得很,伸手抱住他脖子,凑更近,“说嘛,到底帮过你什么忙,还和你大哥二哥言泽言朗有关系?”   言渡静默须臾,淡声道:“言泽言朗以前和多寿佛有合作,在国内做的一些买卖,不大干净。”   “原来如此。”韩锦书大概明白过来,点点头,仍旧心有余悸。于是又说:“刚才那些人,以后你都不要接触了,感觉全部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言渡挑眉:“夫人怕我学坏?”   韩锦书问得非常认真:“您老人家还有更坏的上升空间吗。”   言渡:“。”   韩锦书两根手指轻轻掐住他的脸,捏啊捏:“我是怕你哪天误入歧途被抓去蹲局子,冻结我们的婚内共同财产,让我变成穷光蛋。”   言渡:“……”   韩锦书看出他拉着脸神色不善,噗嗤了声,笑盈盈道:“又不高兴啦?我发现你真的好小气,还很幼稚。”   言渡面无表情:“你有什么意见吗。”   韩锦书倾身,凑近他被她捏得有点变形的俊脸,认真道:“我能有什么意见。我唯一的意见,就是希望言总您洁身自好,不要和多寿佛再有联系,那就是个狡诈到极点的阴险小人。”   见她贴近,言渡顺势在她浅粉色的唇上吻了吻,应她:“好。”   韩锦书略作思索,继续补充说道:“那个叫郑西野的帅哥,最好也敬而远之。”   言渡又在她唇瓣上吻了吻:“好。”   “能不能别老亲我,你是亲亲怪吗。”韩锦书红着脸往后躲开,嘀咕:“我说什么你都说好。都不用问问我理由?”   言渡神色自若道:“但凡你要求的事,我都无条件应允。”   韩锦书问:“那万一我的要求是错的呢?”   言渡:“无论对错,我只要你开心。”   一丝暖暖的甜味从心底漫上来,韩锦书抱住他脖子,故意换上副严肃口吻:“言渡先生,你可是掌控整个言氏帝国命脉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昏庸了?合格的贤内助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所以,你一定要问我理由。”   她要他问,那他就问。   言渡很配合,伸手揽住韩锦书的腰,低眸看她,漫不经心地道:“那你的理由是什么,我洗耳恭听。”   韩锦书满意了。她眯了眯眼睛,深沉回答:“让你对郑西野敬而远之,是因为郑西野亦正亦邪。看今天那一出,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作者有话说:   看了一下评论区,上一章也有宝子猜对~   凌城是《炙吻》整个故事的起始地,这是野哥哈,带着他小媳妇客串来了。   接档文《炙吻》就是郑西野和许芳菲的故事,扛把子大佬X乖巧少女,我军旅系列的第四部 ,军旅成长暗恋成真,这本也是我第一次尝试的新军旅设定,感兴趣的宝子可以戳我专栏提前收藏   ——————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50章   言渡陪韩锦书在凌城又待了三天。   第二天, 两人去白玉兰街看望了吴母,给吴母送去了很多生活用品,还有一笔钱。   韩锦书知道,吴阿姨性格好强, 绝不会要这笔钱。为了不伤害吴阿姨的自尊心, 韩锦书并没有把这笔钱当面交给吴阿姨。   而是在出门时, 偷偷把钱塞进了吴曼佳家里的鞋柜。   第三天,她去了一趟凌城泰安区监狱。   监狱管理严格, 无关人员不能进入, 因此,言渡便陪同韩锦书坐在车里,在泰安监狱的后门口待了一整天。   天未亮时, 他们看见吴曼佳搭乘47路公交车来到监狱门前, 看着她背着包包下车, 不声不响地走进监狱,开始她一天的工作。   日落以后,又看见忙碌整日的吴曼佳从监狱走出, 站在公交站台等车,上车投币, 然后在空荡荡的车厢内找到最后排最里侧的位置, 坐下,最后被公交车载着消失于他们的视野。   韩锦书就这样远远地,安静地,耗费整日光阴, 看了吴曼佳两眼。   等47路公交车摇摇晃晃地驶远后, 言渡侧目看向韩锦书。他淡淡地说:“弗朗已经定好了昆城回银河市的机票, 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韩锦书有点奇怪, 不解道:“万一,我还想去跟曼佳当面道个别呢?”   言渡说:“你不会。”   韩锦书无言以对,下一瞬捏捏眉心,后脑勺靠着座椅靠背,失笑出声。   的确。她的突然出现,其实已经打扰到吴曼佳和吴阿姨的正常生活。   好意如果一厢情愿,就不能称之为“好意”。   在来凌城之前,她被愧疚折磨了将近十年,最大的心愿,是通过替吴曼佳修复脸部的创伤,让她重新振作。可是,这个心愿,仅仅只是为了让吴曼佳重新开始新的人生吗?   在几天的时间里,韩锦书反复拷问着自己。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并不尽然。   帮吴曼佳修复容貌,在某种层面上,其实也是韩锦书在寻求心理慰藉。当年吴曼佳出事后,她疯了般寻找能弥补吴曼佳的方法,最后选择学医,为了有朝一日能帮到吴曼佳。   人性何其复杂。   韩锦书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她后知后觉地顿悟,这个选择,虽然绝大多是为了挚友曼佳,也有小小一部分,是为了她自己——为了消除些许,她那份过于沉重、几乎让她窒息的负罪感。   也是直到此刻,看见吴曼佳随公交车远去的背影,韩锦书才终于明白,姑奶奶那通电话里说的“放过你自己”,究竟具有怎样的深意。   韩锦书想,这次的凌城之行,她已经确定吴曼佳如今生活宁静而安稳,这才是最大的意义,现在她要做的,是安安静静从吴曼佳现在的生活中离去。   或许言渡说得对。   曼佳在等一束光,等一个让她愿意破茧重生走出阴霾的机会。或许是某个人,或许是某件事,而这种种,强求不来。   韩锦书遥望着凌城的夕阳,轻声说:“言渡,我了解曼佳。如果曼佳以后需要我,她会主动来找我的。”   言渡说:“好。”   韩锦书转过头,目光定定看向言渡,看了好久。   言渡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蛋,问她:“看着我做什么。”   韩锦书还是没有说话。她平静地凝视着言渡,须臾,忽然倾身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言渡略微一怔。   韩锦书闭上眼,用脑袋小猫似的蹭了蹭他的颈窝,鼻尖发涩,有点想哭。她闷闷地说:“我突然发现,你好像真的很懂我,也是真的明白,曼佳这个朋友在我生命中的意义。”   言渡嘴角很淡地弯了弯,双臂收拢,抱住她。他说:“现在是不是突然觉得,我这个塑料老公还是挺不错的。”   “嗯。”   韩锦书脸上绽开一抹浅笑,半开玩笑,半是认真:“言渡老公,有你真好。”   *   国庆节毕竟是举国同庆的日子,泰安监狱里的犯人也跟着沾光,伙食比平时要好些,这就累坏了在食堂工作的吴曼佳,每天起早贪黑,从天没亮就要忙到日落西山,脚不沾地,经常连上个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吴曼佳喜欢这样的生活。   充实,忙碌,而且有意义。加上整个食堂班子的人彼此亲近,关系和睦,有时边洗菜边听陈姐和墩子叔聊聊家常说说八卦,吴曼佳觉得很有意思。   这样忙碌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国庆假期的倒数第二天,十月六号。   吴曼佳晚上回到家,一进门,便看见吴母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红色钞票,愁容满面。   她觉得很惊讶,换好拖鞋走过去,坐在吴母身边,指着吴母手里的钱,问:“妈……好多好多钱。这么多钱,哪里,来的呀?”   吴母沉沉叹了口气,说:“今天太阳好,我寻思着把所有鞋子洗了晒晒。结果一收拾鞋柜,就找到了这个。”   “鞋柜?”吴曼佳歪歪头,还是不明白:“钱,怎么会在鞋柜里。”   吴母抬手摸摸闺女的脑袋,一副无奈的语气:“我的傻丫头,这些钱明显是锦书留下的呀。她上次送了好多东西来,走之前把钱偷偷塞鞋柜里,是怕我们不肯收。”   吴曼佳反应过来,啊了声,怔怔地说,“锦书想得好周到。她的心肠还是这么好的。”   “是呀。锦书真是个好孩子。”吴母苦笑着摇摇头。这下倒好,人也走了,这钱想退都不知道怎么退,没法子,不收也得收。   吴母把那厚厚一摞钱收进卧室的抽屉里,刚要拿钥匙锁好,又想起什么。她从里头抽出两张,走出去递给吴曼佳。   吴曼佳愣了下,茫然地抬头看吴母:“……给我,做什么?”   吴母说:“你不是说,你们食堂的陈姐经常请你们吃东西吗?拿着钱,明天去你们单位门口的小超市买点吃的,分给你那些同事吃。人家平时那么照顾你,人哪,要懂得感恩。”   吴曼佳哦了声,点点头,从吴母手里接过两张百元纸币,认认真真叠好,放进衣兜里。   收好了钱,吴曼佳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用很轻很轻地音量道:“谢谢你呀,锦书。”   这声话语音量很小,但吴母隔得近,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吴母眼神复杂地看向女儿。犹豫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道:“女儿,锦书上次来咱们家,跟你提的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吴曼佳看向吴母,没有明白:“什么,想法。”   吴母停顿了下,斟词酌句地试探说:“锦书都跟我说了,她现在是个医生,专门给人修复脸部创伤的那种医生……不然、不然咱们就请她帮你……”   话没说完,便被吴曼佳打断。她朝吴母很温和地笑了下,说道:“妈妈,今天好累。我先去洗个澡。就不跟你,聊天说说话了。”随后便转身,安安静静地进了洗手间。   吴母一个人被留在原地,叹了口气,进厨房忙活去了。   次日午休,吴曼佳用韩锦书留下的钱,在泰安监狱门口的小超市里,买了好些零食。有瓜子花生之类的干果,还有豆腐干之类的小零食,还有一些她最喜欢的草莓味果冻,各式各样,满满一大堆。   结账时,收银员大妈熟练地给散装物品称重,装袋,最后抬头看向吴曼佳,问她:“妹妹,这些东西我都给你装一个袋子里?”   吴曼佳先是点了点头,点完顿住。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紧随其后地又摇摇头。   收银员大妈在这儿开了十来年超市,当然也认识这个皮肤白白、腼腆内向,还总是蓄着长刘海的呆姑娘。她被吴曼佳前后矛盾的动作逗笑,弯着唇,耐着性子柔声问:“你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到底什么意思?”   吴曼佳知道自己又闹了个小笑话,脸隐隐有点灼热,磕巴着说:“装、装两个袋子,谢谢……谢谢你。”   收银员大妈便将这些零食分成两份,分别装进两个食品袋,递给吴曼佳。   几分钟后,吴曼佳耷拉着脑袋,双手怀抱着两袋子零食回到监狱。   “谢谢……谢谢你……上次送我回家。这是一些小零食,送、送给你吃。”   “谢谢你……上次送我,我回家。这是一些小零食,送给你……吃。”   ……   一路上,吴曼佳就这样低着头,反反复复低声念叨着这两句话。只为了在再次见到那位警官时,能够舌头不打结w地对他说出来。   她步子走得缓慢,一步一步,但不知为什么,藏在胸腔内的心脏却莫名跳得很急促。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吴曼佳想:做不到大大方方从容自信,能够说句相对完整流畅的话,也是好的。   叫开了门。   经过门岗附近时,吴曼佳鼓鼓腮帮暗自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拳头一握,鼓足勇气走上前去,敲了下紧闭的房门。   不多时,里头脚步声响起,有人把门开了。   吴曼佳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忐忐忑忑抬起头,然后,视线里映入一张陌生的脸。   并不是那个好心送她回家的向怀远。   开门的狱警看见她,眼神变得有几分古怪,狐疑道:“阿雯?你怎么来了,找谁?”   “你、你、你好……”   一紧张,吴曼佳结巴得更加明显。她努力捋直舌头,问那个陌生狱警:“请问,向警官在吗?”   “向警官?”小狱警茫然地挠了挠头,反应过来,“哦,你说向怀远向警官?”   吴曼佳认真点头。   “向警官是新调来的副狱长,怎么可能在门岗这边。而且远哥今天还调休了。”小狱警心下好笑,又问:“你找远哥什么事?”   抱零食袋子的手收紧几分,吴曼佳沉默地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背后传来门岗内其它狱警的交谈声,隐隐约约。   “这个阿雯真是越来越怪了,跑来门岗找远哥。”   “她找远哥做什么?”   “谁知道啊,抱一堆吃的。”   “吃的,送给远哥的?她该不会对远哥有想法吧?”   “不可能吧!咱们向队那条件,想跟他处对象的姑娘多得跟啥一样,他怎么可能看得上阿雯。”   “也是。唉,不过说真的。阿雯那张右脸还是挺标志的,白皮肤大眼睛,就是左脸上那块疤……”   “算了算了,人一个姑娘家,也怪可怜的。别说那么多了。”   ……   那些轻描淡写的话语,钻进吴曼佳的耳朵,每一句都成了扎在她心底的针。一阵风吹起来,像一只不怀好意的手,拂开了吴曼佳遮脸的黑发,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抱紧了两袋零食,头埋得更低,加快步子离去。   *   整个下午,吴曼佳把零食分给大家伙后,便照常忙自己手里的工作,刷碗,擦地,烧水。比平日更加沉默。   她原本就内向安静,话一少,整个人就显得更加沉闷。   但,食堂后厨并没有任何人发现吴曼佳的异常。她的渺小和普通,几乎已经与锅灶边擀面的案板融为一体,存在感微弱,从来不会引起旁人的关注。   忙忙碌碌的一天再次结束。   太阳从凌城的西边落下,吴曼佳打扫完后厨的卫生,刚去杂物间放好扫帚和拖把,背后冷不防响起一个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   说道:“你今天找我有事?”   吴曼佳始料未及被吓了一大跳,回过头,露在刘海外面的右眼看见一道身影,高高大大,穿着挺刮的狱警制服,戴警帽,踏皮靴,帽檐下的面容英俊逼人。   是向怀远。   吴曼佳看见他,起初都没有反应过来。她目光无意识从他的面容,望向他制服的右肩。   吴曼佳脑子并不笨,在监狱待了这么多年,当然也认识这个标志。   中国警察二级警司。   她回想起门岗那几个警员的话——向怀远刚从别处调来,是泰安监狱新上任的副狱长。   看来这位警官不仅人好心,工作能力也很强呢。   吴曼佳怔怔出神。   向怀远见她半天没答自己的话,以为她没有听清楚,走进两步又问了一遍:“你今天找我有事吗?”   “……不、不是什么重要,事情。”吴曼佳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在看着他发呆,愈发窘迫,飞快别过头,断断续续地回答:“上次你送我……回家,我本来今天带了些吃的,想送你。当谢谢你。”   向怀远说:“你家和我住的地方还算顺路,没什么可谢的。”   吴曼佳木讷地点头:“哦。但还是,谢谢。”   向怀远看了眼她背后的杂物间,所有扫帚拖把都干干净净,摆放得很整齐。他随口道,“一个杂物间,你收拾得这么规整?”   吴曼佳努力把话说清楚:“这里,到处都很整齐。杂物间,也应该一样。”   向怀远笑了下。   吴曼佳想了想,有点不明白:“……向警官,你今天,不是调休吗。”   向怀远说:“临时有事就回来了,路过门岗,听小张说你去那儿找过我。”   吴曼佳脸微红,埋着脑袋小声支吾,道:“就只是,想送吃……的给你。这样而已。”   向怀远语气很随性:“那吃的呢。”   吴曼佳愣住:“啊?”   “不是说要送吃的给我。”向怀远看着她,“被你吃完了?”   吴曼佳连忙摆手:“……没、没有。我现在去,拿给你。”说完,她飞快把杂物间的门拉过来,仔细锁好,然后忐忑地抬起眼帘,望向面前的男人,小声问:“你,你可不可以,在这儿等我一下?”   向怀远说:“可以。”   “我很快的。”吴曼佳嘴角不自觉弯起来。她朝向怀远腼腆地笑了笑,随即转身,朝着后厨休息室小跑过去。   向怀远站在原地等。   不多时,小小的瘦弱身影几乎是飞奔回来。她停在他面前,小口喘气,双手并用递给他一个装满零食的透明塑料袋。   向怀远接过那带零食,看了眼她被汗珠浸润的白皙额头,淡淡地问:“你跑这么急做什么。”   吴曼佳咬咬唇,嗫嚅地回答:“我怕……我比较慢,你等不及,走掉了。”   向怀远垂眸打量了她须臾,然后道:“你今天回不回白玉兰街?”   吴曼佳双手攥着工作服的衣角,不知道他怎么会这样问,怔愣半秒,小心翼翼地点头。   “那就快去换衣服。”向怀远说,“不然我这个司机一走,你就搭不上顺风车了。”   *   国庆结束,韩锦书的生活重新回归常态。   白天在医美中心辛勤干工作,晚上下班回家,打打游戏追追剧。更晚的时候,就和言渡到床上大战。   只可惜,次次大战,韩锦书都没赢过,全是以她被他干到大哭求饶结束。   “不来了不来了……”   周五晚上,韩锦书再次输得丢盔弃甲。她累个半死,泪眼迷蒙,光溜溜地趴在言渡身上疲惫摆手,口中道:“再来真的会废掉。”   言渡翻个身,托住韩锦书,把人轻轻放回被窝里。小家伙像只重新被丢回水里的鱼,滑溜溜地溜出去,钻进棉被,三两下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躲到大床的另一个角落。   离他远远的。   言渡伸出一只胳膊,把她连人带被子捞进自己怀里,紧紧抱住。他在她脸蛋上啃了口,问她:“你躲我那么远做什么。”   言渡纵.欲后的声音格外沙哑,要命的性.感。韩锦书光是听他的声音,便已经羞得面红耳赤。她很不爽地抗议:“我要睡了,你敢动手我就报警说你非礼我。”   言渡被他逗笑,轻嗤道:“我非礼我老婆,哪个警.察敢管。”   “切。”韩锦书不满嘀咕,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然后起了坏心,张开嘴,吧唧一口咬在他的锁骨上。   言渡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眸色黯得危险,语气却非常冷静:“韩锦书。”   “嗯哼?”   “你想明天起不了床吗。”   韩锦书:“……我不想。”   言渡沉声说:“不想就别勾引我。”   “……谁勾引你了!”韩锦书差点被呛死,从被窝里钻出一只手,逮住他的脸皮就是一掐,愤怒道:“明明是你自己色.欲熏心,看我随便干什么事都像勾引你!”   言渡捉住她使坏的小爪子,裹成拳头,送到唇边惩罚性地咬了口,淡淡地说:“才知道我对你色.欲熏心?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   韩锦书:“…………”   韩锦书脸红到耳朵根,抄起抱枕过去捂他——这个满嘴骚话的祸害,活在世上只会让她抓狂,捂死算了!   言渡一只手就把她两只纤细的腕子制住,她挣脱不开,只能张开嘴去咬他笑意浅浅的薄唇。言渡低笑出声,侧过头不许她咬。   又抓又挠腻腻歪歪地闹了几分钟,言渡手一收把她抓回怀里紧紧扣住,亲亲她的唇瓣,说:“好了。快睡觉,明天还得回一趟老宅。”   韩锦书之前本来就体力劳动好一会儿,这么一闹,更是疲倦。   她也不挣扎,打了个哈欠,钻进言渡怀里调整睡姿,闭上眼睛抱住他的脖子,脸蛋习惯性地蹭蹭他:“怎么突然想回老宅呀?”   言渡说:“言菁从新西兰回来了。”   “……”   听见这个名字,韩锦书“唰”一下重新睁开双眼。她看向他,前三秒根本没反应过来,第四秒的时候才幡然醒悟:“言菁?你三姐?”   言渡:“嗯。”   韩锦书和言渡结婚两年,对于这个跟自家老公同父异母的姐姐,韩锦书几乎毫无印象。她只见过言菁一面。   那次是韩锦书和言渡结婚后,言渡第一次带着她回南山老宅祭祖。当时到场人员非常多,除言菁以外,言渡的两个兄长言泽言朗也在。   言家的这四兄妹,彼此之间关系疏远,已经到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的地步。整个祭祖过程差不多有两个小时,言渡一句话都没和言菁他们说。   韩锦书自然更没机会和他们交流。   她只隐约记得,言渡那位三姐体型瘦高,与言渡的五官有五分相似,是那种距离感十足的清冷大美人。   思索着,韩锦书问言渡:“我知道你和你两个哥哥关系很差,和这个姐姐呢?”   言渡说:“就那样。”   韩锦书:“关系一般般,那还专门回老宅跟她吃饭?”   言渡静默了几秒钟,很淡漠地回答:“言菁从新西兰回来了,因为明天是言从年的忌日。”   韩锦书当然知道,言渡口中的言从年是谁——言渡和言菁的父亲,言家上一辈那个桃色新闻满天飞的风流当家。   令韩锦书有点不理解的是,言渡对于自己已故的父亲,居然是直呼其名。   由此看来,暴君大佬不仅和兄长姐姐们不亲近,对自己的生父也没什么感情。   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想到这里,韩锦书忽然觉得,言渡有点可怜。她忍不住道:“言渡,你和你的家人关系都不好,你会不会觉得很孤单?”   她从小到大就活在宠爱里,无数长辈们的爱围绕着她,她实在很难想象,这种孤独的心境是什么样。   言渡说:“小时候偶尔会。现在不会。”   韩锦书点头:“确实。因为成长会让人变得成熟坚强。”   “不对。”言渡勾了勾嘴角,低头吻住她的唇:“是因为我有你了。”   *   周六上午,风和日丽,阿杰驱车送言渡和韩锦书来到位于南山的言氏老宅。   言府坐落于南山的半山腰,是一栋占地宽广的仿古旧式大宅院,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完全保留了民国时期的建筑特色。   刚下车,一名身着中山装的老人便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说:“四少爷,锦书小姐,你们回来了。”   “乔叔好。”韩锦书一身肃穆的纯黑风衣,朝乔叔露出灿烂的笑颜,“上次你煲的五红汤很好喝,谢谢你。”   乔叔面上浮起笑容,道:“您客气了。”   韩锦书和乔叔寒暄了几句,就在这时,言渡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是弗朗助理,说欧洲分部那边遇到了一些紧急情况,可能需要言渡召开视频会议处理。   挂断电话,言渡捏了捏韩锦书的脸蛋,柔声说:“我去处理一下工作上的事,你乖乖的。这里比较大,你如果想到处转一转,就让乔叔陪着你,自己别瞎跑,容易迷路。”   韩锦书拽着他的胳膊:“你大概要处理多久?”   “说不准。”言渡说,“我尽量快点。”   韩锦书有点不开心,闷闷不乐地点头:“好吧。”   言渡微挑眉:“实在不想自己待着,你也可以陪我一起去。”   “算了。”韩锦书摇头拒绝,“你们言氏那些内部机密,我才没兴趣听呢。”   言渡弯腰亲了亲她的眉心,然后便转身,径直上楼去了书房。   乔叔见韩锦书待在原地,见她百无聊赖,便笑笑,道:“锦书小姐,今年花园里的木芙蓉和秋海棠开得很好,您可以去看看。”   韩锦书正愁没事干,闻言当即应声:“好呀。”   暴君大佬果然没吹牛逼。言府确实很大,韩锦书跟在乔叔身后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通过一条石子小路来到花园。   满目的绿草成荫,姹紫嫣红。   韩锦书正喜滋滋赏着花,忽的余光一瞥,瞧见不远处的休息区似乎有个人影。她愣住,扭过头定睛去看,才发现是一个长发飘飘的美人。   对方唇红齿白,眉眼精致,一袭纯黑色的修身毛衣裙,意态闲闲地坐在白色贵妃榻上,垂着眸,正在看杂质。手边的小圆桌上还摆着一杯热橙汁和一碟茶果点心。   韩锦书皱了下眉,觉得那个美人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她是谁。   这时,乔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笑着道:“哦,锦书小姐,忘了跟你说。三小姐也在花园。”   姐姐毕竟是姐姐。自己一个做弟媳的,见到了,直接扭头就走,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韩锦书琢磨着,最终还是笑盈盈地走上前去打招呼,喊道:“三姐。”   那边厢。   听见这道清脆悦耳的女声,言菁抬起头,目光从手里的杂质缓慢往上移,看见一张明媚娇娆的脸,妆容清淡,却依旧美艳绝伦。   言菁想起来了。   言菁合上手里的杂质,太久没见,她似乎有点不确定,试探地问:“……弟妹,韩锦书?”   韩锦书继续微笑,“是的,是我。”   “你好。”言菁是养在高门宅院长大的金枝玉叶,身上的矜贵气是普通富二代比不来的。她勾起唇,连微笑的弧度都说不出的优雅,“坐。”   韩锦书弯腰坐下来。   一旁的佣人早就把锦书小姐的所有喜好背得滚瓜烂熟,立刻送上一杯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   言菁注意到她的饮品,道:“你喜欢喝黑咖啡?”   “平时手术比较多。”韩锦书回答,“喝黑咖啡可以提神醒脑。”   言菁很轻地笑了几声,摇摇头打趣:“言渡喜欢吃黑巧克力,你喜欢喝黑咖啡,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都能接受这种苦不拉几的东西。我就不行,酸甜苦辣,我酸的甜的辣的都喜欢,唯独讨厌苦。讨厌死了。”   “苦不拉几”这个形容词从言家三小姐口中说出来,莫名变得有些滑稽。韩锦书的拘谨感卸下几分,发现,这个清冷的姐姐好像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难以亲近。   与言渡相比,言菁实在可爱太多。   韩锦书精神放松,想都没想地便脱口而出,说:“我只是喝习惯了这个而已。姐姐别拿我和言渡比,我可没他那么变态。”   话音落地,周围霎时一阵静。   韩锦书:“。”   ???   她刚才说了什么?天啦噜,怎么莫名其妙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对面的言菁显然也被这个弟妹给震住了。好半晌,她才低声说:“……你刚才说,我弟弟是变态?”   豆大的冷汗从韩锦书额角滑下来。她只能呵呵两声,半晌挤不出一个字:“我……”   谁知,言三小姐竟一副找到知己的表情,“原来你也觉得言渡是变态?”   韩锦书:“……”   韩锦书一头雾水:“也?”   言菁噗嗤一声,捂着嘴笑喷出来:“虽然很多人都这么觉得。但是在言家,你是第一个敢这么明目张胆说言渡坏话的人。哈哈哈,有意思。”   韩锦书见她笑,也只能干巴巴跟笑:“是吗。哈,哈哈。”   两个女孩就这样东拉西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不多时,言菁低头喝了一口自己的热橙汁,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开口,问道:“对了,锦书。言渡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韩锦书:……   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作者有话说:   锦书(摁住狗头):你到底有多少秘密?   言渡(疯狂摇尾巴):反正不会比我对宝贝老婆的爱多!!   锦书:……   ————   这章肥肥,但是还是有加更!!中午12:08掉落第二更~么么!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51章   听清言菁的话, 韩锦书一愣,下一瞬便茫茫然脱口而出:“言渡的病?三姐,我不是很明白,言渡有什么病?”   对于韩锦书的困惑, 言菁也有些惊讶。她皱了下眉, 道:“言渡的病已经治了好几年, 听说前段时间才基本痊愈,目前还在巩固治疗阶段。锦书, 你是言渡的妻子, 竟然不知道吗?”   韩锦书越听越茫然。   与言渡结婚两年,她一直觉得暴君脑子有病,却从来没听说过他其它地方有什么隐疾。   而且, 韩锦书分明记得, 言渡之前还信誓旦旦告诉她, 他每年体检,身体健康状况非常良好。   别的不说,就单看这位塑料老公在床上的野性劲儿, 也半分不像有病的样子。   一时间,韩锦书脑子里疑云四起, 只能朝言菁缓慢地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言菁见她这反应, 心中顿时暗呼一声糟糕,当是自己说漏了嘴,只好清清嗓子,故意风轻云淡地摆摆手, 笑道:“哦, 那估计是我记错了。”   韩锦书:“记错?”   韩锦书更加迷茫了:这种事还能有记错的吗?   言菁笑了下, “是呀。你也知道, 我和我这个弟弟平时基本不联系,关于他的事,我也都是道听途说。塑料姐弟,记错很正常。”   韩锦书默,心想,她和言渡是塑料夫妻,言菁和言渡是塑料姐弟,这么看来,她和言家的三小姐倒还挺有缘分。   之后,言菁随口询问起韩锦书医美项目的事,说:“锦书,如果是脸上的皮肤松弛,想去你们医美中心做项目。有哪些项目是抗衰的?”   韩锦书说:“超声刀,热玛吉,欧洲之星等等,这些都是主打抗衰的项目。针对不同的肤质不同的衰老程度,面诊师会推荐不同的项目。”   言菁点点头。   韩锦书目光在言菁脸上端详。如果没记错的话,言家这位三小姐今年应该是三十二岁,但她脸上的皮肤光滑细腻,紧致而有光泽,光是皮肤状态,几乎和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持平,保养得非常好。   韩锦书说:“三姐,你脸部状态相当不错,没有下垂或者静态纹动态纹。”   言菁被她夸得轻笑两声,道:“想去你们那儿做抗衰的不是我,是我的老师。”说着一顿,忽然又长长叹息,“我老师今年六十几岁,勤勤恳恳一辈子,最近退休,终于舍得把时间精力花在自己身上了。”   韩锦书思考两秒,问:“你老师平时有运动的习惯吗?”   言菁说:“有吧,她喜欢打柔力球。”   “其实运动才是最好的抗衰方法。每天坚持一个小时左右的运动,可以提高人体的新陈代谢,不容易发胖也不容易皮肤松弛。”韩锦书道,“像六十几岁的顾客到我们那儿,遇着衰老情况严重的,面诊师都会直接推荐拉皮。因为对老人来说,光电射频类产品对她们的作用已经不是很大了。”   言菁点头:“我明白了。”   两个姑娘有一搭没一搭地东拉西扯,一会儿聊聊医美项目,一会儿聊聊护肤品化妆品。最后,言菁觉得和韩锦书这个弟妹聊得来,主动提出加个微信。   韩锦书欣然说好。   刚通过言菁的微信好友添加申请,一阵脚步声便由远及近地传来,不急不缓,沉稳有力。   韩锦书循声转过头,只见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美人款款而来,盛世美颜,笔挺如画。是言渡。   韩锦书坐在椅子上,举起胳膊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仰头瞧他,小声抱怨:“言总,你这个会,开了整整一个钟头。”   言渡弯下腰,双手撑在韩锦书躺椅两侧,旁若无人低下头,用高挺的鼻梁轻轻蹭了下她小巧挺翘的鼻尖,动作姿态,要多亲昵有多亲昵。   言渡说:“等得很无聊?”   “倒也没有,我和三姐聊天呢。”韩锦书被言渡蹭得不好意思,往后缩缩脖子躲开他,然后红着脸,压低嗓子提醒:“你姐姐还在旁边看着呢。”   言渡对韩锦书的抗议浑不在意,继续圈着她,又贴过来吻了吻她的左腮,问:“聊了些什么。”   “乱七八糟什么都在聊。”韩锦书面红耳赤,躲不开,只能抬起双手抵着他,不许他靠近自己,“走开,你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你自己,离我远一点。”   言渡说:“我不能。”   两个人就这么拉拉扯扯。   一旁的言菁见此情形,先是万分震惊,不可思议,数秒后,终于不大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主动出声打了个招呼:“言渡。”   言渡闻声,直起身子侧头看向言菁,脸色瞬间恢复平日的淡漠无波。   韩锦书得以脱身,不由朝言菁投去感激的目光。   言菁看了眼自家清冷淡漠的弟弟,又看了眼那位脸蛋绯红的弟妹,最后再次看向言渡。她很淡地弯了弯嘴角,下巴微抬:“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言渡语气平淡,原封不动的四个字回过去。   现场气氛骤然变得微妙而尴尬。   韩锦书的目光在言渡和言菁之间来来回回扫视一圈,发现,这对亲姐弟是真的很疏远。   据韩锦书所知,言家三小姐天生便自在散漫无拘无束,常年旅居新西兰,至今未婚,职业是一名作家,作品类型主要是推理悬疑小说。   也是。   天马行空的作家姐姐,和一丝不苟的暴君弟弟,童年青春期都不在一起,长大后的日常生活又毫无交集,自然不会有什么共同语言。关系疏远,似乎也无可厚非。   就在韩锦书准备说些什么,来缓解言渡和言菁之间的窒息氛围时,救世主乔叔姗姗来迟。乔叔习惯性地微低着眸,朝花园里的三个年轻人恭敬地说:“四少爷,三小姐,锦书小姐,墓园那边已经都安排好了。”   “嗯。”言渡朝乔叔淡淡点头,“辛苦了乔叔。”   乔叔在言府待了大半辈子,心思细腻至极。他注意到韩锦书脚上的黑色小皮靴,便出声询问,道:“锦书小姐,你脚上的鞋子是小羊皮的吧?”   韩锦书一怔,不明白乔叔怎么会忽然问这个,点点头:“是的。”   乔叔说:“墓园那边最近在翻修,昨天夜里又刚下过雨,泥土是湿的,路不好走,你穿这双靴子可能不太方便。”   “啊?”韩锦书微蹙眉,“那怎么办呢。”   乔叔语气平缓:“我记得年初的时候你和四少爷回老宅,留了几双鞋子在三楼主卧。不然我带你上楼去找找,看看有没有能换的。”   韩锦书略作思索,笑着应:“好的。谢谢乔叔,想得真周到。”   言渡牵起韩锦书的手,漠然道:“我要陪你去。”   “……你去干什么?能不能不要这么黏着我呀?”韩锦书压低嗓子怼言渡,张开五指捏住言渡瘦削有力的手腕,使劲一拨,把他的手挣开,瞪眼正色:“你就在这儿自己待着,和姐姐聊聊天。”   言渡面无表情:“我只想和你聊天。”   黏人的暴君就像一只会撒娇的大狼狗,韩锦书差点被雷到吐血,无语两秒,然后忽的踮起脚尖把嘴巴凑到他耳朵边上,沉声说:“你和三姐这么久没见,不叙叙旧勾兑勾兑感情吗?给我听话哈。”   好不容易安抚好撒娇的狼狗,韩锦书暗暗呼出一口气,跟言菁打过招呼后便跟在乔叔身后离开花园。   路上,韩锦书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噗嗤一声。   旁边的乔叔不明所以,转头瞧她一眼:“锦书小姐,你笑什么?”   “乔叔,你说要带我去换鞋子,其实是想制造机会,让言渡和言菁单独相处吧?”韩锦书说着,还眨眨眼,抛给了乔叔一个“您老放心,我都懂”的眼神   她这表情滑稽得很,直令向来严肃的乔叔也忍俊不禁。笑完,乔叔接着说道:“言菁小姐其实很关心言渡少爷。她虽然远在新西兰,但时不时就会向我们问起四少和你的事。”   韩锦书听了颇为惊讶:“是吗。”   “毕竟血浓于水。”说到这里,乔叔轻叹一声,“可惜言渡少爷性子太冷,又孤僻,实在太难亲近。”   韩锦书闻言,默了默,自言自语地说:“我倒觉得言渡……还蛮热情的。”   岂止热情。他简直就是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烈焰滚滚。   乔叔听见韩锦书的自言自语碎碎念,一阵出神。   乔叔在言家这些年,一直对言家几个后辈视如己出,各色人物是什么性子,也都再了解不过。须臾,他转过头,眼神慈爱地看向这个小太阳似的年轻女孩,“那仅仅是对你一个人而已。”   韩锦书微怔。   乔叔面上挂着淡笑,意味深长地说:“锦书小姐,你对言渡少爷来说,着实太特别了。”   *   花园里,言菁和言渡各自坐在一张长椅上,耳畔微风习习,四处万紫千红,半晌都没人说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是言菁率先开口,打破了难耐的僵局。她说:“弟妹的性格很活泼,是个有趣的女孩。”   言渡脸色淡漠,很礼貌地回复:“谢谢夸奖。”   这么个回应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言菁失笑,摇摇头,半是感慨:“你还是老样子,永远这么拒人千里。”   言渡没有答话。   言菁目光落在言渡冷峻的侧脸上,打量片刻,忽然又说:“言渡,你没有跟她提过你的病?”   言渡说:“没有。”   言菁很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是夫妻,而且你的病也差不多都治好了,为什么还不告诉她?”   言渡微侧目,很淡地看了言菁一眼:“你不是已经告诉她了么。”   言菁:“……”   言菁错愕地愣在原地。看着言渡无波无澜的脸,短短几秒光景,一个猜测在言菁脑海中升起。她伸手覆住额头,感到极其难以置信:“……你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和我单独相处,故意让她从我这儿知道你生病的事?”   言渡端起桌上韩锦书留下的咖啡,微垂眸,注意到白色的杯沿一角,沾了点她留下的口红印,浅浅的,像一弯红色的月牙。   他唇印上那半圈唇印,抿了一口。   咖啡已经凉透,很苦。但言渡却在那浓郁的苦涩里,尝到了韩锦书嘴里的丝丝微甜。   言菁还是有点不懂:“可是,你怎么那么确定,我会跟她提起你的病?”   轻轻一声“哐当”。   言渡将手里的咖啡杯慢条斯理放回桌上,眼也不抬,平静地说:“这几年,你时时都在关注我的病情。以我们的关系,你不会主动来问我,只会去问跟我最亲密的人。”   听完言渡的话,言菁呆住,只觉一股凉意顺着脊梁骨丝丝缕缕爬上来,令她不寒而栗。   她清楚言渡的身世,清楚言渡自幼的经历,清楚当年言渡对言泽言朗、以及无数言氏帝国元老的手段,自然就知道,这个弟弟的手段有多狠,心机有多重。   只是,言菁没有想到,言渡的心思会深到这个地步。   深到她和韩锦书刚有交集,自己便在无意间,成了言渡局里的一颗棋,帮他走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言菁感到毛骨悚然。   她静静地看着身旁的男人,恍惚间,眼前的身影,与她记忆中十几年前那个初来言家时的少年重合。   当年的少年,泥泞满身,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阴鸷,狠戾,野豹般不可驯服。   如今的言渡,衣冠楚楚,像是欧洲壁画的贵族,成熟,狠绝,孤月般不染纤尘。   言菁一直以为,言渡变了。十余年的养尊处优,十余年言氏的矜贵教养,让他彻底改头换面,磨灭了骨子里的狼性。   而直至今日,言菁才明白,是她太天真。   言渡还是那个言渡。他只是披上了完美的人皮,暂时收敛沾血的爪牙,这些年他筹谋布局,步步为营,都只是为了实现他曾经遥不可及、又不可告人的隐秘。   言菁沉吟半晌,然后深吸一口气吐出来,说道:“言渡,被你这样的疯子缠上,我真不知道是应该羡慕韩锦书,还是同情韩锦书。”   言渡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遥望天边的朝阳。须臾,他侧头看向言菁,姿态神色皆无比优雅,问:“言菁,你觉得我成功了吗?”   言菁恐惧和言渡对视。她思考几秒钟,点点头。   “不。”言渡嘴角弯起病态的弧度,轻声:“还差一点。”   不多时,言渡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来。他接起电话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弗朗·加西亚”。   言渡接起电话。   弗朗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恭恭敬敬道:“BOSS,您让我恢复的邮件都已经恢复好了。”   言渡:“嗯。”   那头的弗朗静默片刻,实在没按捺住好奇心,问:“BOSS,这些年KC发来的每条邮件,你都会第一时间删除,不让锦书小姐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又忽然要把这些邮件全部恢复呢?”   言渡语气冷漠,只说了一句话:“你最近话变得很多。”   闻言,弗朗心猛的一沉。这段时间因为韩锦书,BOSS整个人的气场都温和了不少,不似从前那般凛冽如冰,这才导致弗朗产生了“BOSS脾气变好、平易近人了”的错觉   下一瞬,弗朗恭敬而满含歉意地回话:“抱歉,BOSS。”   言渡挂断电话。紧接着,一道清甜娇亮的嗓门儿便从远处飘过来,欣喜地说:“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我有一双很喜欢的运动鞋不见了吗?衣帽间和鞋柜全都翻了个遍都没找到,没想到被我带到老宅来了。”   言渡闻声转过头,花园小径上,蓝天白云碧树红花全成了陪衬,他的女孩欢欢喜喜,笑盈盈地朝他走来。   言渡嘴角弯了弯,伸出一只胳膊,韩锦书两只手都放进掌心。被他轻轻往怀里一拉,坐到他腿上。   韩锦书翘起一只左脚,指着上面的鞋喜滋滋说:“喏,就这双。是不是很好看?”   言渡看了眼。她的脚很小巧,一米六五的个头只穿三十六码的鞋,这双运动鞋是黑底蓝条纹,很搭她今天为祭祀特意穿的黑风衣。   言渡吻吻她的脸颊:“好看。”   乔叔上前,对言渡言菁韩锦书三人说:“时间差不多了,少爷小姐们,我们出发去墓园吧。”   言菁从贵妃椅上站起身,想到什么,左右环顾一番,微微皱起眉,问乔叔:“言泽和言朗今年还是不回来吗?”   话音落地,乔叔表情明显微变。他余光微斜,不露声色地看了一眼言渡的脸色,见言渡脸色冷漠没什么反应,才垂眸回道:“大少爷和二少爷已经好几年没回来过,今天也没带话说要来。”   听见这个回答,言菁点点头,并没有再多问。   旁边的韩锦书却感叹地摇了摇头。   言渡见到她无意识的动作,捏捏她的小手,低声问她:“怎么了?”   “老爸忌日都不敢回来,这也太惨了。”韩锦书看言渡一眼,“你大哥二哥几年不回老宅,是不是因为你?”   言渡认真思考了下,回答:“可能是吧。”   “肯定是。”韩锦书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成王败寇,如今言渡当家掌权,言泽言朗肯定不想跟他打照面有来往。   韩锦书说:“你在的场合,言泽言朗当然不会出现。”   言渡静默几秒钟,说:“那从明年开始,言从年的忌日,我们就不回来了。”   韩锦书:“……蛤?”   “给言泽言朗腾地方。”言渡揽着她往墓园方向去,语调随意,漫不经心,“反正我对言从年也没感情。”   韩锦书不可思议:“对自己爸爸都没感情?你也太冷血了。”   言渡嗤了声:“你不如问问言菁,看她对言从年有没有感情。”   韩锦书:“……”   韩锦书听出不对劲,狐疑道:“你爸爸以前,该不会都是放养你们几兄妹,从来不管你们的吧?”   言渡说:“言泽言朗不清楚。我和言菁都是私生子,言从年对我们很差。”   不知怎么的,听见言渡轻描淡写说出这些话,韩锦书心里忽然难受得厉害。她抓住他的一只大手,轻轻捏捏,小声猜测:“那你小时候在意大利,是不是除了钱,一无所有?”   韩锦书小说看多了,她下意识脑补起,那些自幼条件优越、挥金如土,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父母关爱的公子哥。   言渡转过头,摇摇头,沉声道:“不是。”   韩锦书闻言松一口气,拍拍心口笑笑:“那就好那就好,不然你好惨。”   言渡神色自若地说:“我连钱都没有。”   韩锦书:“……”   韩锦书惊讶极了,瞠目结舌道:“你骗我的吧?你堂堂言家的四少爷,在罗马生活会没钱?”   “嗯。”言渡懒洋洋勾了勾嘴角,应她:“我骗你的。”   *   言从年去世已经很多年,但言氏墓园常年有专人打扫,黑色的墓碑看起来依旧很新。墓碑正中是一张彩色照片,照片里的面孔年轻俊朗,意气风发。   韩锦书跟在言渡身边,最先上前给言从年献花鞠躬。   祭祀仪式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结束后,韩锦书与言渡、言菁一起回老宅餐厅吃饭。   大户人家很讲究,吃个饭的规矩都颇多,上了桌子就要专心用餐,不能交谈说话。   好在老宅几个大厨手艺了得,一桌子菜色香味美,韩锦书认认真真吃饭,吃得也很开心。   下午两点多,韩锦书告别言菁,与言渡一齐乘车返回扶光公馆。   难得的清闲周末,回到家,韩锦书无所事事,干脆翻出之前买的零食抱到客厅,往沙发上一趟,边吃薯片,边拿着电视遥控器上下翻页,准备找部小甜剧来打发时间。   言渡则去他的书房加班。   过了不知道多久,韩锦书一集小甜剧看完,忽然听见书房那边传来响动。   她咬着薯片抬起脑袋,看见言渡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正装衬衣,已经从书桌前站起身,正从衣帽架上取下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   韩锦书开口:“要出门?”   “有点事。要去公司一趟。”言渡这么说。   “哦。”暴君这种工作狂,一贯宵衣旰食日理万机,周末临时加班,再正常不过。韩锦书不以为意,随口又问:“晚上我们要一起吃晚饭吗,还是各吃各的?”   “一起。”   言渡神色淡漠,说话的同时,不动声色,随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透明文件袋,放在电脑键盘旁边。   然后径直走出书房来到沙发旁边,弯下腰,捏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在她粉嘟嘟的唇瓣上落下一个吻,温声说:“我忙完了联系你。乖,等我电话。”   韩锦书两颊升温,抬眸瞧见他薄唇上沾了点什么,自然而然便伸出手,替他轻柔拂落。   言渡:“有脏东西?”   “是我嘴角的薯片屑。”韩锦书脸微红,窘窘地回答:“你亲了我,所以沾到你嘴上了。”   言渡唇畔微扬,又亲了亲她飞起红云的颊,转身走了。   大门开启,又关上,咔哒一声轻响。   韩锦书继续看电视。   大约三分钟过后,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她眼睛盯着电视屏,扑扑手,在沙发上摸索一阵,抓起手机看了眼。狐疑地挑挑眉,滑开接听键:“怎么啦?”   言渡在电话里对她说:“我落下了一份文件袋,在办公桌上。”   “你在停车场吗?”   “嗯。”   韩锦书举着手机站起身,径直走进言渡的书房,“什么样的文件袋?”   言渡淡淡地说:“透明文件袋。”   “嗯嗯,知道了。我等下找到了就给你送下楼。”韩锦书挂断了电话。   她绕到言渡的书桌后方,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份被言渡遗落在书桌上的透明文件袋。拿起来,正要走,余光却瞥见,书桌正中央的电脑显示屏,居然还亮着光。   韩锦书眸光突的一跳。   言渡不仅落下了文件,还忘了关电脑?   鬼使神差,韩锦书的耳畔再次回响起几个钟头前,言菁说的话:【言渡的病已经治了好几年,听说前段时间才基本痊愈,目前还在巩固治疗阶段。】   言渡的病……   巨大的疑云笼罩在韩锦书的头顶上方。她捏着文件袋,有些犹豫。终于,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她下定决心,屏息凝神,伸手握住了书桌上的电脑鼠标。   显示屏进入使用状态,光线霎时更亮几分。   韩锦书飞快扫视着这个过分干净的屏幕,顿了下,点开了网页。   非常的巧。   言渡的电脑网页,正好停留在他的邮箱界面,甚至账号都还没有退出,呈现登录状态。   噗通噗通噗通。   书房里鸦雀无声,一片安静中,韩锦书听见自己心跳在加速,越来越快。冥冥之中,韩锦书莫名生出一种预感。   她预感自己,即将窥探到暴君不为人知的秘密。之一。   韩锦书移动鼠标,点击“收件箱”。   言渡的邮箱很单调。第一页,除了工作邮件就是工作邮件,连条广告都没有。   她继续点进邮箱第二页。然后,愕然地瞪大了眼。   在这一页共有几十条已读邮件,在一堆标题为“计划书”“策划案”“报表”之类的邮件中,一则“到院复诊通知”显得尤为醒目。   韩锦书扫了眼发信人:KC白珊珊。   鼠标箭头移动过去,点进这条邮件,只见内容如下:   【尊敬的言渡先生,距离您下一次到院复查的时间还有十天整。我已为您预约了上午的SVIP私人就诊号。请不要忘记,谢谢。】   落款人:   KC心理咨询辅导中心副院长,白珊珊。   韩锦书眯起眼。   目光锁定了几个重点汉字:心理咨询。   她家塑料老公的病,看来不在他的身体上。   作者有话说:   白珊珊:同样是客串,为什么我就只有一个名字,隔壁唯唯和沈寂都带着娃来玩了。嘤。   商迟:很晚了,该睡了。   温舒唯:抱抱珊珊,熏疼珊珊。   沈寂:很晚了,我们也该睡了。   温舒唯:……呜呜抱抱我自己,熏疼自己。   韩锦书:为什么今天的彩蛋乱入了这么多抢戏的哇!   言渡:捉老婆,宝贝贴贴!   —————— 正文内容不多啦,我争取下周末之前正文完结!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52章   看着这条邮件的内容, 韩锦书隐约明白过来了。言菁口中“言渡的病”,看来并不是指他身体有疾。这个病,存在于言渡的心理层面。   按照今天言菁的说法,言渡的心理隐疾光是治疗就治疗了好几年, 那么往前推算时间节点, 言渡患病的时间必然更早。   韩锦书纳闷儿起来。   众所周知, 心理疾病的产生,多数是因为后天外力。言渡这样的出身, 这样的家境, 一个从出生起就领跑普通人几百年的天之骄子,会得什么心理隐疾?   又是什么样的心理隐疾,需要长达数年的治疗。   韩锦书琢磨着, 鼠标箭头往下滑, 想要找找邮箱里还有没有其它KC心理咨询中心发来的邮件。正聚精会神地找着, 忽然一阵密码锁被开启的声音从大门方向传来。   有人开锁回来了。   韩锦书:“……”   慌乱只在短短一刹,韩锦书很快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定定神,飞快关闭电脑屏幕上的邮箱网页, 退回到桌面,然后捋捋头发, 拿起透明文件袋走出了书房。   刚踏出房门, 和言渡迎面相遇。   韩锦书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异常,若无其事道:“欸?你怎么回来了?”   “看你半天没下来,以为你没找到我要的文件袋。”言渡语气淡淡,微抬起眼皮, 视线越过韩锦书的脑袋看向背后的书房, “我记得东西就在书桌上, 很醒目。怎么找了这么久?”   韩锦书说:“哦, 刚才挂了电话我去上了趟洗手间,刚拿到。”   说着,便把手里的文件袋朝言渡递去。   言渡垂了眸,伸手去接,微勾着嘴角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情书小姐,你没有动我的电脑吧?”   韩锦书本就做贼心虚,听见这话,心一慌,手一抖,文件袋便直接擦着言渡的指尖落在了地上。   啪一声。   言渡不动神色地撩起眼皮,微微一挑眉。   “……当然没有。”   胸腔里擂鼓阵阵,只有天知道,韩锦书这会儿紧张得涔涔冒汗,背上的衣裳几乎湿透。但她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很真诚的笑,说:“未经你允许,我怎么可能随便动你的电脑。”   言渡弯腰拾起掉落的文件袋,直起身,目光直勾勾落在她脸上,一语不发,盯着她看。   韩锦书被他看得汗毛倒竖,只能硬着头皮由他看。   片刻,就在韩锦书怀疑自己马上就要稳不住,和盘托出向言渡道歉的前一秒,他终于有了新动作。   言渡弯起唇,右手指背轻轻撩过她细腻的脸蛋:“没有就好。”   见状,韩锦书庆幸自己蒙混过关,鼓起腮帮悄悄吐出一口气。她朝言渡甜甜地笑了下,挽住他的胳膊,非常热情地送他到玄关大门口。   言渡开门出去,摁亮入户电梯的下楼摁扭。   韩锦书趴在门上,圆圆的脑袋瓜从门缝里伸出去,忽然鬼使神差般开口,来了句:“老公,你去加班,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呀。”   她的声音本就清脆,软下嗓子说话,听着糯糯的,娇得要命。那个甜甜的语气词尾音就这样回荡在电梯厅里。   韩锦书:“。”   言渡:“。”   言渡身形明显一顿,慢条斯理回过头来,看向韩锦书。眯了眯眼,眸色骤沉。   呆滞半秒钟后,门缝里的韩锦书迟迟回过神来,瞬间绝望地扶额——天啦噜。她刚才说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对言渡说出这么肉麻这么娇揉造作的话啊啊啊!   电梯厅内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   片刻,言渡黑眸沉沉盯着她,缓慢开口:“韩锦书。”   韩锦书尴尬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闷闷地应他:“嗯。”   言渡:“你刚才在跟我撒娇?”   韩锦书窘迫欲绝,缩在门缝里朝他挤出个干笑,回答:“……阿杰应该还在停车场等你吧?快去公司吧,别耽误了工作。拜拜!”   说完,她挥了挥手,逃也似的飞快关上大门。   然而,就在门缝彻底消失的前一秒,一只大手伸进来,稳稳地挡住了门板。言渡把门推开,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瞧着她。   韩锦书无法,只能破罐子破摔,满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和他对视。须臾,她说:“请问,你专程倒回来,是要嘲笑我吗?”   “不是。”言渡说:“我要吻你。”   韩锦书:“……”   没等她反应过来,言渡手臂已环过她的腰,把她往旁边的墙壁上一抵,低头俯身,重重吻住了她的唇。   韩锦书被言渡亲得晕乎乎,本来就不怎么会接吻,亲着亲着,忘记了用鼻子呼吸。一缺氧,就更晕了。   她被他抱在怀里,双腿有点发软。如果不是他手臂环着她的腰,她怀疑自己根本站不住。   言渡吮着她的唇,双眸微阖,吻得专注而认真,在她嘴里攻城略地,招惹她,引.诱她。要她和他一起缠绵沉沦。   韩锦书脸越来越红,身上也越来越烫,迷迷糊糊被言渡摁在墙上亲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重获久违的空气。   她微微张开嘴,拼命呼吸。   隐约感觉到,言渡的唇贴近了她的耳朵,然后很轻地,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他嗓音有点哑,低声对她说:“情书小姐,再撒个娇来听听。”   “……撒你个头。”韩锦书羞得头发丝都快着火,推搡他一下,“快走吧,让阿杰等太久不好。”   言渡说:“我自己开车过去,没人等我。”   好吧。   韩锦书调整着呼吸,从言渡怀里抬起脑袋看他,无奈道:“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快去公司吧,”   言渡低眸看着韩锦书。   她两边脸蛋都红扑扑的,一双大眼晶润明亮,又娇又柔媚态万千地窝在他怀里,他哪里还有去公司加班的心思。   言渡把头埋进她的肩窝,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心绪。然后在她脖子上轻轻啄吻了下,柔声道:“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加班。”   “啊?”韩锦书都懵了,“我跟你一起去?”   言渡:“你不说一个人待着无聊吗。我带你一起去公司,边加班,边陪你。”   “那样会不会不太好?”韩锦书认真思考起这个提议的可行性,迟疑地说,“让员工们看见,会不会说你这个老板色令智昏,加个班都还要带老婆。”   言渡语气冷静:“我色令智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们应该早就已经习惯。”   韩锦书:“……?”   言渡蹭蹭她的鼻尖,低声问她:“你喜欢和待我一起么?”   韩锦书双颊滚烫,只觉自己整个人像是架在火上烤,这回连脖子和耳根都跟着红个底朝天。不好意思极了,只能很轻很轻地“嗯”了声,支吾挤出两个字:“喜欢。”   言渡啄了下她的唇,诱.哄地又问:“那你想不想陪我去公司?”   韩锦书默了默,说:“……想。”   言渡为她的诚实可爱低笑出声。他埋在她肩窝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然后捏捏她的脸,道:“给你五分钟,我在门口等你。”   几分钟后,韩锦书兴冲冲地跑回衣帽间,拎起包包,随手将沙发上的手机塞进去,然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大门口。   驱车前往言氏总部的路上,韩锦书坐在副驾驶室,拿出粉饼和口红,对着镜子认认真真补妆。   言渡侧目看她一眼,道:“你做什么?”   “补妆。”韩锦书的语气理所当然,“我从来没去过你们公司,除了弗朗和少数几个助理,其它人都没见过我。第一次见面,我不得好好打扮打扮,给你长长脸吗?”   言渡淡笑:“你这么漂亮,不化妆也给我张脸。”   韩锦书被他夸得喜滋滋,嘴角不自觉便弯弯地翘起来。她收起粉饼和口红,静默了会儿,忽然转过头定定看向言渡。   言渡开着车,察觉到她的目光注视,问:“又发花痴吗。”   “……谁发花痴。”韩锦书犹豫了会儿,谨慎试探:“言渡,除了Letter这个账号,和凌城那些事,你还有没有其他事瞒着我?”   言渡回答:“有啊。”   韩锦书:“。”   韩锦书眯起眼,往他凑近几分,低声:“比如,你是不是有什么病?”   言渡:“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有病。”   “……我是说真的病!”   “没有。”   听见这个回答,韩锦书不说话了。她的心情忽然变得十分复杂。   言渡瞒了她两年,如果不是今天言菁无意间说漏嘴,她极有可能会一直蒙在鼓里。他不愿意提,不愿意承认,想来应该是自尊心作祟,不想被她知道。   思及此,韩锦书有了主意。   她决定体谅言渡的不容易。先按兵不动,给暴君大佬留点面子,暂时不拆穿他心理隐疾这件事。   就在这时,韩锦书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拽回她飞远的思绪。韩锦书垂头一瞧,见是俞沁打来的电话,立马接起来。   “喂?”   “锦书……锦书。”俞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像是在竭力克制慌乱,保持镇定。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橙子出车祸了,我们现在在市儿童医院急诊科。”   听清楚俞沁的话,韩锦书大惊失色,动了动唇还想追问,忍住了,最后只是强自平静下来,应道:“好,我马上过来。”   电话挂断,韩锦书探头往车窗外张望了两眼,语气非常焦灼:“你就在前面靠边,把我放下吧。”   言渡问:“别慌。发生了什么事?”   “橙子出了车祸,我姐现在带着橙子在医院。”韩锦书说,“我得马上过去,就不陪你去公司了。”   言渡神色冷静,只是淡淡地问:“哪个医院?”   韩锦书:“……市儿童医院。”   言渡看了眼导航地图,调转了方向盘。   *   阿斯顿马丁一路飞驰,没多久便到达目的地。   市儿童医院是整个银河市最好的儿童专科医院,专治各种疑难杂症,虽是周末,只有少数值班医生,医院内依旧跟下饺子似的。摩肩接踵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抱着孩子求医的家长。   韩锦书心急如焚,跳下车的第一时间便反手拽住言渡,拉着他一路小跑往急诊科的方向小跑。   几分钟后,两人在急诊科候诊区的长椅上见到了俞沁。   “沁姐!”韩锦书松开言渡的手,大步走向俞沁面前,蹲下去,焦灼地问:“橙子现在怎么样了?”   俞沁垂着头闭着眼,一只手撑在额头上,脸色苍白,摇摇头,似乎不太想说话。   就在这时,旁边一道男声响起,对韩锦书道:“医生们还在给橙子做全面检查,目前还不知道情况。”   韩锦书闻声一怔,转过头,这才注意到走廊上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俊朗男孩,竟然是徐莫衡。   韩锦书惊讶道:“小徐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徐莫衡的脸色也透出几分凝重,回答:“当时俞总和我正在对接工作上的事,她接到电话,说橙子被送到了医院,我看她当时六神无主,怕她自己开车过来会出什么意外,就送她过来了。”   了解完事情的始终,韩锦书赶忙朝徐莫衡连连道谢。   两人正说着话,急诊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医生戴着口罩走出来,喊道:“梁丞丞的家长是哪位?”   俞沁顿时从椅子上站起身,慌忙道:“是我。”   “孩子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现在已经睡着了。你不用太担心。”说完,医生便转身忙其他事去了。   话音落地,所有人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下来。   韩锦书握住俞沁的手,笑道:“还好还好。沁姐,橙子没什么事,你可以放心了。”   俞沁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些许笑色,点点头。   韩锦书拉着俞沁坐在长椅上,问她:“究竟怎么回事?”   俞沁说:“今天周六,我就把橙子送到我妈那儿去了。我妈带橙子去商场一楼买玩具,正给他选着呢,哪知道一回头,看到橙子自己一个人跑去了马路上,刚好一辆马自达开过来,就把橙子给挂倒了。”   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韩锦书沉沉叹了口气,拍拍俞沁的肩,道:“小孩子的成长过程难免磕磕绊绊,没出事就好。以后你告诉小姨,带橙子出门的时候多长个心眼,别让他再离开大人的视线。”   俞沁认真点头:“嗯。”   聊完,几人一起走进病房。儿童医院的墙上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卡通娃娃,童趣十足,白色的病床也比大人的病床小一号。   梁丞丞小小一只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睡得呼啊呼。   韩锦书和言渡进病房陪了会儿梁丞丞,等小橙子醒来后又宽慰了俞沁两句,然后便起身从病房离开。   上了车,韩锦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皱着眉若有所思。   言渡倾身靠过来,替她系好安全带,淡淡地问:“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不知道为什么……”韩锦书眉头越皱越紧,“我总觉得,橙子出车祸这件事,很奇怪。”   言渡:“哪里奇怪。”   “具体哪里奇怪,我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橙子从小就很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跑出去。”   韩锦书摇摇头不再深思,坐端正之后后知后觉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哎呀糟糕!你还得去加班!怎么办,现在都这么晚了。”   言渡看她一眼:“难得,还能想起我。”   韩锦书心生愧疚,伸手轻轻扯了扯言渡的袖子,低声诚恳道:“对不起啊老公。”   言渡五指收拢,捏了下她的手,柔声:“橙子突然出意外,谁也无法预料。你跟我道什么歉。”   韩锦书还是有点担心:“我主要是怕耽误了你什么要紧事。”   言渡说:“你就是我最要紧的事。”   韩锦书脸发烫,低低切了声,嘀咕道:“你这张嘴,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能信才有鬼了。”   言渡挑起眉:“谁说我是张口就来?”   韩锦书看他一眼:“不是吗?”   言渡:“不是。”   她觉得很好笑,双手交环在胸前一抱,好整以暇转动身子面朝他,一副“我就看你怎么满嘴跑火车吹牛逼”的姿态,笃悠悠道:“难道你对我说的那些肉麻情话,不是你即兴发挥出来的吗?”   言渡散漫地笑了下,慢条斯理道:“怎么可能是即兴发挥。对你韩锦书,我蓄谋太久了。”   听完暴君的最后一句话,韩锦书的眸光有刹那闪烁,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角,在因他而失序悸动。   砰砰砰,乱跳个不停。   韩锦书嗖的收回视线,木登登地直视车窗外的前方,然后,抬手覆住了额头。   良久,她忽然怔怔地喃喃自语:“不妙。”   言渡听见她的声音,看她一眼:“什么不妙。”   韩锦书满脸的失魂落魄不敢相信,摇摇头,没有做声。   她最近越来越无法抵挡暴君的美色.诱惑,甚至还经常为了暴君胡思乱想小鹿乱撞。   可真是太不妙了。   *   日子又平平顺顺地过了一周。   这期间,出于对言渡隐疾的好奇和关心,韩锦书在网上搜索了“KC心理咨询辅导中心”的相关资料,查到,这家心理咨询辅导中心,是目前国内最大也最权威的心理治疗机构,规模庞大,总部位于中国云城,但在全国各大一二线城市全部都设有分部。   韩锦书又想起言渡邮箱里的“到院复诊通知”,邮件最下方的落款,是“KC副院长白珊珊”。   回忆起这一信息后,她又点进KC的官网,一番查找后,她在“精英团队”这个分页面里,找到了白珊珊的专栏。   韩锦书原本以为,能在心理学领域做到极致的人,年龄大多都已经五六十,老气横秋。但非常出乎她的预料,这位知名心理学专家,居然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年纪也只比她大两岁。   须臾,韩锦书收回欣赏美人照片的目光,拖动鼠标下滑到页面底部,浏览起这位美人心理师的更多介绍。   很幸运,在这段领域建树及职业经历的最末端,留下了能联系上这位心理师的一个电话号码。   韩锦书照着号码打过去。   接听这通电话的,是一个声线温润的青年,自称是白珊珊院子的助理,询问韩锦书是否需要心理援助。   韩锦书卡壳了好几秒,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道:“……请问,你们能不能帮我查一下,言渡先生是不是你们的病人?哦,我是他的妻子。”   男助理温和一笑,回答:“抱歉女士,我们不方便透露任何病人的个人隐私。请你体谅并理解,谢谢。”   挂断电话,韩锦书只能沮丧地趴在办公桌上抓头发。她本来也只是做个尝试,如今得到这个回答,完全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   关于暴君的隐疾,似乎没有别的办法再探知更多。   韩锦书忧愁得直抠头,最后拿出手机,给俞沁发过去一条微信:吱!   俞沁秒回:干嘛?   画皮小能手:最近我知道了一件事,是关于言渡的。我现在心情真的一言难尽。   俞沁:?言渡的什么事?他出轨了???   画皮小能手:不是!!!是我发现,他有病。   俞沁:这算什么新发现,你老公有病不是众所周知吗?那么变态。   画皮小能手:……是真的有病,一直在看医生,治了好几年都没完全治好的那种。   俞沁:啊?   韩锦书直接发过去一段语音,把前段时间回老宅遇到言菁的整件事告诉了俞沁。摁下发送键后,郑重其事地又再次录音:“言渡不愿意告诉我他具体是什么心理疾病,我也没办法通过其他方式查到。好烦。”   过了会儿,俞沁的回复弹出来:怎么说呢,就感觉……那么些年都治不好,还有点惨?   画皮小能手:是吧!!我也觉得。   画皮小能手:言渡不告诉我真实病情,是为什么呢。   画皮小能手:反正我现在看暴君,真的越看他,越觉得可怜兮兮。   俞沁:我的建议是,这种隐疾,言渡不愿意说,你也别老追着问。他不告诉你,可能是因为自卑,怕你知道实情之后嫌弃他,或者怕你担心他。你不是也说,已经在巩固阶段了吗?只要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好。等他什么时候愿意告诉你了,自然会真相大白。   画皮小能手:嗯,好。我知道了。那你说……他是个心理有疾病的人,我以前对他的态度,会不会有点太恶劣了?不会影响他的病情吧???   俞沁:那可说不准。   画皮小能手:TAT   俞沁:没关系啊,你之后对言渡好点不就行了。昨日之事不可追,关怀体贴,从现在做起。   画皮小能手:明白了【握拳加油.jip】   时间线拉回到一周后的现在。   时值周六,韩锦书今天休息,一觉睡到大中午,起床四顾,没瞧见暴君老公的身影,只在微信里看到一条三小时前言渡发的消息留言:【我去公司了,早餐在厨房。】   韩锦书挠了挠睡成鸡窝的脑袋,打着哈欠走进厨房,揭开保温盖一瞧,果然,牛奶小米粥各色糕点,全是她爱吃的。   随手拿起一块叉烧包咬一口。   吃着吃着,韩锦书不知想到了什么,动作顿住,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俞沁教她要关怀病人,体贴病人,今天不就是个大好的机会吗。   一个钟头之后。   言氏集团总部大厦。   伴随着一阵超跑引擎的拉风音浪,一辆布加迪威龙停在了巍峨耸立的言氏集团大厦楼下。须臾,驾驶室一侧的车门开启,下来一条笔直雪白的美腿。   美人内着一件纯黑色修身裙,肩批同色系宽肩西装外套,脚踩高跟鞋,手拎最新色HermesLindy,推了推小巧红唇上方的墨镜,款款妖娆地踏进了言氏集团大门。   门口西装革履的安保们瞧见她,被那攻气十足的气场和美貌震了震,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其中一个上前,客气道:“这位女士,这里是言氏总部,除职工外,外来人员一律不得入内。谢谢您的配合。”   美人语气淡淡:“我是职工家属,来探班的。”丽嘉   安保询问:“请问您丈夫是在哪个部门工作?工号多少?”   美人说:“我不是很清楚。”   安保有点尴尬地笑了下:“那你老公的名字,你总知道吧?我们帮你核实一下。”   “哦,这个知道。”美人勾起唇,“他叫言渡。”   暴君的名字就是好使,原本层层加码的审核流程,韩锦书一概跳过。从大门口到位于27层的言氏集团CEO办公室,她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整层楼都是CEO专属的办公场地,鸦默雀静,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清晰可闻。   韩锦书高跟鞋踩在吸音地毯上,一面在心里吐槽这令人窒息的工作环境,一面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向内里的办公区。   一抬头,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男青年,三十来岁的年纪,容貌气质十分出挑。   韩锦书猜测这位和弗朗一样,也是是CEO助理,便笑了笑,很礼貌地打招呼:“你好。”   男青年叫徐玮。徐玮助理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老板娘,惊艳于韩锦书的美貌之余,对她的态度也很恭敬,笑着说:“夫人好。”   韩锦书看了眼手表,中午十二点整,已经进入午休时间,便问:“言渡现在在哪儿?”   徐玮助理指了指左手边的一扇门。   韩锦书心想,嗯,看来这就是CEO办公室了。跨国财团就是阔气,办公室的门修得跟个大会堂入口似的。   徐玮助理继续微笑着说:“夫人,言总这会儿一个人在里面……”   “好的,谢谢。”韩锦书点点头,也不等徐玮助理说下文,推开门,径直迈开长腿大剌剌走了进去。   徐玮助理整个人呆掉,讷讷继续:“……给高层们开会………………”   这边厢。   走进大门,韩锦书边往前走,边低着头从包包里取出一个粉红色的可爱双层饭盒。   然后背过身,回忆了一下自己出门前打好的腹稿和演练好的神态表情,眼观鼻,鼻观心,吸气呼气,下定决心,绽开灿烂微笑。一手拿饭盒,一手往脸侧一撑,华华丽丽猛地转过身去,靠在了旁边的墙上,掐着嗓子格外甜美地高声呼喊:   “老公,书书来给你送爱心便当当~”   喊完,一抬眸,会议厅内黑压压坐了一片人,此刻全都满脸呆滞地看着她。   韩锦书:“……………………?”   卧、槽!   作者有话说:   言渡:小丫头玩儿挺野啊,当众跟我搞情.趣。   锦书:……   ————   这章肥肥,但还是有加更!中午12:08掉落第二更!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53章   韩锦书绝望了。   刚才那个助理小哥, 不是说言渡一个人在这里面吗?怎么会这么多人!星期六大中午的,言氏集团这群都是钢铁机器人吗,一个个假不用休,饭不用吃?   啊啊啊啊。   短短几秒, 韩锦书就这样保持着手撑脸靠墙上的妖娆姿态, 原地石化成了雕像。   会议厅内的一众高层虽然都不认识韩锦书, 但刚才她娇滴滴嚎的那一嗓子,高层们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于是, 他们悟了, 眼前这位,就是大BOSS当成宝贝藏了整整两年的老板娘。   嗯,老板不愧是老板, 看看这选媳妇的眼光。老板娘真是高贵艳丽, 妩媚动人……而又热情奔放。   就是这华丽丽的登场方式, 属实有点另类,让人意想不到。   众目睽睽之下,韩锦书脚趾抓地心如死灰, 只恨此时手里没把铲子,不能让她挖个地洞跳进去。   而相较于一众与会人员的震惊、韩锦书的抓狂, 西装笔挺端坐于主位的言渡, 倒是格外的冷静从容。   他看了眼韩锦书手里的粉色便当盒,又看了眼韩锦书裙摆下,那双修长笔直的美腿,最后才将目光落向她欲哭无泪的小脸。   言渡淡淡地说:“谢谢。我这里还有点事, 你先去我办公室等我。”   眼见暴君老公如此镇定, 韩锦书反而不那么慌了。   她飞快在心里给自己做了会儿心理建设, 告诉自己“只要我不尴尬, 尴尬的就是别人”。然后便淡定地站直了身子,放下了做作撑脸的手臂,捋捋头发,嘴角微勾,朝言渡露出了一个文雅娴静的笑。   韩锦书说:“好的,你们忙。”   说完,转过身,抱着便当盒,迈着自信优雅的步伐施施然离开了会议厅。   门口的徐玮助理瞧见她去而复返的身影,表情有点复杂。徐玮充满歉意地说:“夫人,您刚才走得太快了,我后面半句话还没有说完。非常抱歉。”   “没关系。”   给徐玮助理留下风轻云淡的三个字后,韩锦书笑了笑,随即又问:“言总的办公室是哪扇门?”   还是提前问清楚为好。她可不想又闹出刚才那样的乌龙笑话。   “右手边过去第一间就是。”徐玮回答。转念一想,怕她又走错,干脆微躬身子抬手往右侧一比,笑道:“我带您过去吧。”   这次,韩锦书很慎重。她扭头看了眼那扇紧闭着的办公室大门,迟疑地问道:“言总的办公室里,应该没有其它人吧?”   徐玮含笑回答:“没有。通常情况,没有言总的允许,任何人都是不能进他办公室的。”   那就好。   韩锦书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跟在徐玮助理身后走向了CEO办公室。   到了门口,徐玮伸手替韩锦书打开了办公室大门,随手摁亮门口墙壁上的开关,接着便驻足不再往里走,只是笑笑说:“夫人请。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您随时叫我。”   “谢谢你。”   “您不必客气。”   徐玮助理转身离去,顺带反手将办公室的门给关紧了。   韩锦书独自一人站在这间偌大的办公室里,迈着步子环顾四周,发现这间办公室的装修风格以及色彩基调,都和言渡在家里的书房相差无二,单调的黑白灰,冰凉冷硬,严重缺乏人情味。   扭头一瞧,会客区摆着几张超大的黑色真皮沙发,看起来就很软很舒服的样子。她走过去弯腰坐下来,顺手把手里的粉色便当盒放桌上。   便当盒……   韩锦书瞪着眼前这个方圆方圆的盒子,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再次浮现起刚才她冲进会议厅的那一幕。   她当时撩着头发靠着墙,吼的什么来着?   【老公,书书来给你送爱心便当当。】   很好,太完美了。   不仅自称书书,居然还说的叠词!!!   “天哪……”韩锦书再次羞愤欲绝,随手抄起旁边的抱枕蒙住脑袋,嘤嘤嘤。有种想立刻离开地球原地去世的冲动。   就在这时,手机叮的响了声。   韩锦书有气无力地伸手,抓起手机,定睛一瞧,见是俞沁发来的微信。   俞沁:怎么样怎么样?“爱心便当关爱计划”实施得如何了?   后面还跟着一个挤眉弄眼的熊猫头表情包,在朝她坏笑。   韩锦书看着这只熊猫头,不觉得有趣,只觉得它是在嘲讽她几分钟前的丢人事迹。面无表情地敲字回复俞沁:【不如何。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给言渡做饭了。】   俞沁:……???   韩锦书没有搭理俞沁的那串问号,手机丢旁边,继续抱着抱枕消沉郁闷。   没多久,办公室的门开了。   韩锦书恹恹地抬起头,看见一道西装笔挺的黑色身影走了进来。她没什么反应,看了两眼便耷拉下脑袋,连招呼都没力气跟对方打。   整个办公大楼都开着暖气,比外面要暖和好几度。   韩锦书在会议厅被打击了一遭,本就有点萎靡,这会儿又置身温暖的密闭空间,脑子昏沉沉,泛起几分困意。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言渡迈着长腿径直走到她面前,站定之后微垂眸,居高临下,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头顶被大片阴影笼罩,韩锦书狐疑地抬头,看见了言渡,也看见了他眼底深处笑意荡出的清浅涟漪。   韩锦书料定他是在嘲笑自己,顿感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道:“我警告你,如果你敢笑出声,我就一个星期不理你。说到做到!”   言渡勾了勾嘴角,弯腰落座,伸手搂住韩锦书的腰。她细胳膊细腿儿小小一只,被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捞起来,揽进怀里,扣在腿上抱住。   韩锦书整个人被言渡的双臂禁锢在怀里,闻到浓郁的清冽乌木香,满满的,全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味道。   本来就想睡觉,这下更迷糊了。   她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些,在他怀里红着脸挣扎了两下,抗议说:“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见到我就把我往腿上抱?撸来撸去的,我又不是你的猫。”   刚说完,一个轻柔的吻印上她细腻的耳后肌肤。   言渡闭着眼贴紧她,侧脸在她后颈窝位置轻轻磨蹭,低声淡淡地说:“劝你别乱动,擦枪走火要负责的。”   “……”   韩锦书听懂这句话的隐晦含义,脸一下红透,瞬间不敢再动了。同时,她察觉到他语气里不甚明显的疲惫感,脑袋往回转几寸,轻声问道:“很累吗?”   言渡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嗯”音,声线沉得有点儿哑,懒洋洋地回她:“昨晚睡得太晚,今天又早起。”   韩锦书闻言,有点心疼又有点无语,红着脸低斥:“那能怪谁,只能怪你自己。”   言渡说:“不应该怪你么。”   “我?”韩锦书惊得笑出一声,出离困惑了:“为什么怪我?”   他手指勾过她的下巴,将她的小脸转向自己,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哑声说:“我快被你榨干了。”   韩锦书:…………   “……做个人吧你!”   她羞得耳朵根都烧起来,再次震撼于此人的厚颜无耻,愤愤握紧拳头,脱口而出:“明明是你自己太好色,关我什么事。我昨天晚上还苦口婆心地劝你,说你第二天还要来公司加班,不做不做,结果你呢!拉着我干到凌晨三点半,狗都没你狗!”   话音落地,言渡忽然嗤的低笑出声。   他从背后环住她,头埋在她颈窝,笑得肩膀都隐隐轻颤,温热的呼吸一股一股喷进她脖子。   韩锦书被言渡笑得痒,缩着脖子往旁边躲开,脸红红的,没好气地嘀咕:“没人骂了还笑这么开心,果然神经病。”   好一会儿,言渡终于笑够,微撩眼皮,漆黑的眸定定注视着韩锦书艳丽娇红的颊,继而贴过去,在她脸颊上轻柔一吻。   韩锦书先还没反应过来,在那张漂亮的薄唇又要落下第二吻时,她迅速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使劲掰开,严肃道:“今天不许亲脸。”   言渡:“。”   言渡捏住她的下巴,准备吻她的唇。   韩锦书又飞快捂住自己的嘴巴,含含糊糊地说:“也不许亲嘴。”   言渡:“……”   言渡:“为什么?”   “你难道没有发现,”韩锦书说着稍顿,手一挥,很臭美地撩了下耳后的满头波浪卷,“我今天特别漂亮吗?”   言渡专注地凝视着她,端详两秒后,他淡淡地说:“没有。”   韩锦书:“……?”   言渡语气非常平静:“你每天都这么漂亮。”   韩锦书:“。”   拔剑四顾心茫然。   韩锦书无语。尽管很不想承认,但……暴君每次的甜言蜜语和无脑夸奖,她确实很受用。毕竟,天底下有谁不喜欢听好听话。   须臾,韩锦书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被夸得飘飘然的欢喜心情,正儿八经道:“我的意思是,我今天的妆容很用心。”   她的五官妖娆明艳,越浓郁的妆容,越能突显她的美。   言渡:“这和我亲你有什么关系?”   韩锦书更加正儿八经地说:“这么浓的妆,我怕化妆品全被你吃进嘴里,你会被毒死。”   言渡静默几秒,抱着她,指尖捻了下她可爱的耳垂,道:“你化这么漂亮的妆,就是因为要来公司找我?”   “对呀。毕竟是第一次来你公司,我不打扮漂亮点,别人肯定会在背后戳你脊梁骨,说他们老板眼光差……啊对!”   韩锦书说着,忽然一拍脑门想起什么,连忙拿起桌上的便当盒试了试温度,还好,这个饭盒保温效果不错,食物依然温温的。   她把便当盒递给言渡,道:“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低GI饮食健康餐。快吃,再不吃真的要凉了。”   言渡低眸看了眼姑娘手里的便当盒,又重新抬高眼帘,视线看向她晶亮的眼睛。片刻,轻轻一挑眉:“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因为……因为……”   韩锦书支吾着,开动脑筋思绪飞转,最后冒出一句:“你是我老公,我对你好,疼你宠你惯着你,都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还需要理由吗?”   言渡闻言轻嗤,倾身贴她更近,盯着她,慢条斯理道:“韩锦书,你学聪明了,拿我说过的话来堵我?”   言渡的眼神压迫感十足,轻而易举便能洞穿人心。   韩锦书不敢对视,为转移言渡的注意力,她咬咬牙,心生一计。于是埋下头自顾自打开便当盒,抄起配套的筷子,飞快夹起一块西蓝花送到言渡嘴边。   果然如韩锦书所愿。   暴君微微一怔。   “吃呀老公。”韩锦书故意嗲嗲的,对着他柔声软语:“我喂你。”   言渡漆黑的眼直勾勾盯着她,没有说话。不多时,他缓慢张嘴,吃下了她喂过来的西蓝花。   韩锦书见这法子不错,喜滋滋,再接再厉,连忙又夹起一块胡萝卜,一块牛排肉……   言渡一应照单全收,就着她的手,把她做的所有食物全都吃进肚子里。   没多久,韩锦书捧在手里的粉色便当盒就空了。   见状,韩锦书皱了下眉,苦恼地说:“我好像准备得有点少。”然后抬起脑袋看言渡:“你吃饱了吗?”   言渡手指捋过她一缕发丝,淡淡地说:“没有。”   韩锦书:“那不然我再给你点个外卖?”   “不用。”言渡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微低头,轻轻一口,咬在她脖子上,哑声说:“吃你就好。”   韩锦书无语了,面红耳赤地斥他:“言总,这里是公司。麻烦你清醒一点!”   言渡整副躯体像四面铜墙铁壁,把她箍得死死的。脸蛋和嘴都不能亲,他只好转而去吻她的左耳。   旋即在她耳畔带着诱.哄意味,低哑道:“情书,我热。”   韩锦书也热。   这地方暖气开太大了。   她怎么都挣不开言渡,觉得自己像块雪糕,全身滚烫,几乎融化在他怀里。   迷乱之中瞧了眼给予她甜蜜酷刑的男人。   黑西装仍旧一丝不苟地穿在他身上,矜贵冷硬得连领带都没有一丝褶皱。   韩锦书鬼使神差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仅仅几秒钟,就把这个想法付诸了行动——她伸手扒拉他的领带,扯下来,随手丢到地上,接着是他的西服外套,他纤尘不染的白衬衣……   最后,言渡的衬衣领扣都被韩锦书扯坏三颗。   他敞着衬衣,紧实有力的胸肌腹肌线条,还有两条突出的人鱼线,全都如雾里看花,若隐若现。又色气性.感得要人命。   言渡低头要亲韩锦书的唇。   韩锦书扭着头躲,却还是被他咬住了唇瓣。   有毒没毒,言渡根本不在乎。   即使有朝一日,他会因为亲吻她而死去,他也甘之如饴。   言渡扣着韩锦书,迷恋地深吻她的唇。吻着吻着,他忽然把她抱起来,朝门口的方向走。   韩锦书余光瞥见他手触到了灯光开关,冷不防出声:“这次……可不可以不关灯?”   言渡动作顿住,似乎有些犹豫。   韩锦书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抱住他的脖子,鼓起勇气看向那氤氲着漫天情潮的桃花眼,   她问他:“这两年,你总是不喜欢有光,是因为怕我看见什么吗?”   言渡死死盯着她,还是没有说话。   韩锦书仰起头。   心底像有一颗邪恶的种子扎了根,迅速发芽,长成了一只女妖,在她的四肢百骸点火,在她耳边低语蛊惑。不停地催眠道:韩锦书,你想要他。   你想要得到他。   你想要得到,全部的他。   韩锦书紧张到全身都在发抖,终于柔柔软软,咬住了言渡的唇。   她轻声问:“你怕要我的时候不能自控。被我发现,你有多痴迷我吗?”   作者有话说:   言渡:斯哈。   ——————   这章有点短小,不过没关系!!!下午18:08还有一更!!!记得来看喔   *   评论区两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54章   办公室play一晃过去三天。   这三天里, 韩锦书直接躲回了娘家。   回娘家的原因,说起来有点复杂。   其一,是那天发生的种种尺度实在太大,韩锦书每次回想起来就羞愤欲绝难以接受, 不敢面对言渡。   其二, 是第一次和言渡在明亮的空间内做.爱, 两年来,她也终于第一次看见, 言渡和她缠绵时是副什么样子。韩锦书不理解并且大为震撼, 不敢面对言渡。   总之,她就是不敢面对言渡,一眼都不敢见。   而对于韩锦书这个宝贝疙瘩的突然回家, 韩家二老的第一反应, 就是觉得女儿女婿这小两口, 肯定是闹了什么矛盾。   有俞沁和梁翰林这对儿前车之鉴摆在那儿,韩母裴婉词忧心忡忡,担心韩锦书和言渡的婚姻也遭遇了什么危机。   三天里, 韩锦书每次下班一回家,裴婉词女士就会把她拎到跟前, 耐着性子语重心长, 询问她和言渡是不是吵架了。   韩锦书很无奈。   自己回娘家的原因,实在无法启齿。因此,她回回只是用“没吵架,我和他一切都好。就是想你们了回来住几天”做借口, 胡乱搪塞过去。   闺女这一说法, 裴婉词女士当然不信。找到孩子她爸一商量, 觉得放任闺女就这么在家里住下去, 着实不是办法,他们做父母的,有职责也有义务维系下一辈之间婚姻关系稳定。   打定主意后,裴婉词女士便给侄女俞沁打去了一通电话,诉苦道:“沁沁,姨妈确实也是没办法了。你妹妹几天前一声不响就一个人回来住下了,赶都赶不走。这种情况,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她肯定是和言渡闹了什么不愉快。可你妹妹的性子你也知道,犟得很,怎么都不肯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我和你姨父愁得白头发都多了好几根。”   俞沁闻言,连忙柔声安抚几句,最后允诺道:“放心吧二姨,这件事交给我。我明天就去找锦书,问清楚情况。”   于是乎,这天下午,韩锦书刚做完手术回到办公室,一开门便看见沙发上坐着一道熟悉的清丽身影。   她惊讶地抬抬眉,道:“哟?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俞沁的面色看上去颇有几分忧虑。   韩锦书走过去坐到俞沁旁边,见她这副表情,不由猜测:“怎么啦?你和小徐老师又有新情况?”   “去你的。”俞沁赏韩锦书一记白眼,“我来这里是为了你的事!”   韩锦书茫然:“我?我怎么了?”   俞沁沉声:“你爸妈说你回娘家三天了。怎么回事?你和言渡吵架了?”   “哦,我还当什么事呢。”韩锦书满不在意地摆摆手,“我和言渡没吵架,好着呢。”   俞沁:“得了,别连我都骗。没吵架你一个人跑回娘家?总不可能真的是想你爸妈了吧!”   韩锦书默默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沉吟两秒,又道:“怎么说呢。虽然没吵架……但是我最近确实不太想见言渡。”   俞沁费解了:“没吵架没闹矛盾,那你为什么不想见你老公?”   韩锦书迟疑半晌,架不住俞沁再三追问,只好松口,窘迫道:“之前,我们在他公司……那个了一次。”   俞沁显然没料到自己会听见这么一番话。默了默,心想“年轻小夫妻玩儿得野,还是很正常”,然后心平气和地端起自己的果汁,说:“嗯,办公室play,很有情.趣。然后呢?”   “当时,我莫名其妙的特别主动,言渡又太过配合……之后我就不敢见他了。”韩锦书提起那天下午,就羞窘得快冒烟,她烦躁地捂住脸,闷闷道:“所以啊,你说这种原因,我怎么跟我爸妈讲?我总不可能告诉爸妈,自己是因为和言渡在公司里滚了次床单被狠狠羞耻到,不敢面对言渡,所以才躲回家里的吧。”   “噗!”   俞沁被嘴里的果汁呛到了。   俞沁深沉地扯了张纸巾,擦擦嘴角。沉默好一会儿后,才说:“你这种情况,我虽然不理解,但我真的很震撼。”   韩锦书无言以对。   俞沁又问:“不过,你躲回娘家,你老公居然没把你逮回去?这实在不像言渡的做派啊。”   “我回我妈那儿之前,跟他发了条消息,说我想爸妈了,要单独回家住个几天。”韩锦书道,“言渡说好,同意我回我妈那儿住三天。算算时间,他今天晚上就要来接我下班,我大限将至了。”   她皮肤白白的,脸蛋皱巴在一起很像颗小包子。俞沁看得想笑,揶揄道:“不久偶尔主动了一次,狂野了一次吗?你们俩可是合法夫妻,你至于这么难以接受吗?”   “唉,你怎么不懂呢。”韩锦书身子一仰倒在了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我现在的根本烦恼在于,我感觉,我和言渡的关系变味了。”   俞沁挑眉:“变什么味?”   韩锦书回答:“以前和言渡拥抱,接吻,滚床单,对我来说都是只是义务。”   俞沁有点好奇:“现在呢?”   韩锦书脸莫名又是一阵红,气若游丝地说:“现在,我不仅喜欢上了和他亲亲抱抱摸摸搞搞,甚至还会主动——”说到这里,她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坐起来,把俞沁摁倒在沙发上,“一件一件扒光他的衣服,扑倒他。”   俞沁:“……”   韩锦书哀嚎一声又重新栽倒下去,攥着拳头用力捶沙发:“我觉得我真的完了。”   俞沁:“你完什么了?”   韩锦书一脸生无可恋:“果然夫妻长期相处,彼此之间会越来越像。我已经被言渡传染,变成一个沉迷男色的色魔了。”   俞沁:“…………”   两个人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会儿。   忽的,俞沁像是想起什么,随口道:“对了,我跟你说过没有?那次橙子出院之后,我在我家门口,收到了一个奇怪的包裹。”   韩锦书心生不解:“包裹?什么奇怪的包裹?”   俞沁脸色微沉,迟疑地回答:“那个包裹里面,装的是一个抹了番茄酱的洋娃娃,而且脑袋还被卸了下来,摆在身体旁边。”   韩锦书闻言大惊失色,皱起眉:“你最近得罪谁了?怎么会收到这种东西?”   俞沁回答:“你也知道,我身处那个位置,在工作中难免会强势一些,平时得罪的人倒是不少。工作伙伴,离职员工,都有。”   韩锦书又问:“像这样的恐吓包裹,你收到过几个?”   俞沁仔细回忆了一番,答道:“就那天收到了一个。”   “之后就没有了吧?”   “没有了。”   “那应该还好。也可能是你们公司的竞争对手对你心怀不满,所以搞个恶作剧恶心你。”韩锦书拍拍俞沁的肩,“不用太紧张。”   俞沁叹了口气,“如果只是普通的竞争对手搞恶作剧,确实不用担心。我就是怕,有人会对橙子不利。”   “橙子?”听俞沁这么说,韩锦书蓦的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车祸?”   “对。”   “可是,如果真的是有人想对橙子下手,恐怕不会让橙子安然无恙在医院醒来。”   “你说得也有道理。”俞沁皱眉敲了敲额头,“或许是我敏感了吧,这两件事可能根本就没有任何关联。”   韩锦书朝俞沁弯了弯嘴角,伸手握住她的胳膊,笑着说:“不要胡思乱想。恐吓包裹的事,去报个警。如果实在担心橙子,这段时间就多陪陪他。”   俞沁点头:“嗯。”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砰砰响起。   韩锦书:“请进。”   下一瞬,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姚荟荟抱着一大摞档案袋走了进来,冲韩锦书笑盈盈道:“韩院,这是最近三个月,所有在我们这儿施行过鼻部手术的客户档案袋,我已经全部检查核实过了,没有问题。”   “辛苦了。”韩锦书点点头,语气温和,“放下吧,我再核实一遍就交给资料室那边存箱。”   “好嘞!”   俞沁看了眼那摞小山似的档案袋,朝韩锦书投去同情目光:“这么多?看来韩院长今晚要加班了。”   “不用。”韩锦书随口道,“这些资料核实起来很简单,只需要确认客人信息,手术时间,手术地点以及主刀医生,主要是为了留底,以备不时之需。”   见韩锦书要忙工作,俞沁没再多留,喝完果汁便起身离去了。   韩锦书则坐在办公桌前认认真真检查那些档案袋。   一个半小时后,所有档案袋检查完毕。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摁下了内线电话。   小助理姚荟荟敲门走进来,说:“韩院。”   “都搞定了。”韩锦书原地做了个扩胸运动,道:“给资料室那边送去吧。”   “好的。”姚荟荟应了声,上前抱起那摞档案袋转身离去。   盛世医美的资料室和院长办公室之间隔了一层楼。姚荟荟嫌等电梯麻烦,抱着档案袋步行下楼梯,走出防火门,嘴里笃悠悠哼歌,思索着晚上下班之后要不要叫闺蜜一起去吃宵夜。   正在走廊上前行着,背后一道人声忽然叫住她,嗓音清婉:“荟荟?可算找着你了。”   姚荟荟回过头,见不远处迎面走来一个身形瘦高的美人,气质干练,妆容精心,是市场部总监尤莉。   “尤总?”姚荟荟有些诧异,“您找我吗?”   尤莉道:“楼下好像有人找你,还挺急的。你快去门口看看吧。”   “找我?哦哦好的。可是……”姚荟荟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档案袋,面露难色。   尤莉看了眼她怀里的东西,问她:“这些是要拿去资料室吗?”   “是的。”   “你去忙吧。”尤莉好心相助,“这些给我,也没几步路,我帮你送过去就行。”   姚荟荟闻言立刻展开笑容,感激不已:“谢谢你尤总!”   尤莉伸出双手,从姚荟荟手里小心翼翼接过所有档案袋,朝姚荟荟抬了抬下巴,“去吧。”   姚荟荟拍拍胸脯,打包票:“改天我一定请尤总喝茶!”   尤莉笑容和善:“好啊,我等着你。”   *   日薄西山,不多时,黄昏的晚霞便将整座城市温柔包裹。   看着落地窗外玫瑰色的绚烂晚霞,韩锦书趴在办公桌上沉沉叹了口气,脑子里鬼使神差想起,那天她饿虎扑食般,剥去言渡西装的画面。   她扔了他的领带,扒了他的西服外套,力道之蛮横,气势之生猛,甚至把他衬衣都给撕扯到损坏……   仅仅只是回忆起这冰山一角,韩锦书的整张脸便已红成熟透的番茄。   天呐。   她那天到底是怎么了。鬼上身?中邪了?还是被暴君的美貌迷了心智?   韩锦书就这样沉浸在羞窘的深海里,将她的三魂七魄唤回原位的是一通电话。她妈裴婉词打来的。   韩锦书接起来,声音丧丧的:“喂妈。”   电话那边噼里啪啦一阵响。裴婉词女士搓着她的贵妇麻将,夹着手机随口问她:“下班没有啊闺女。”   韩锦书回答:“嗯,下了。”   裴婉词女士语气压低几分,接着说:“我记得你今早出门的时候跟我说,今天晚上言渡来接你,你不回来了?”   韩锦书听见这话以为韩母是舍不得自己,犹豫道:“如果你舍不得我的话,我也可以跟言渡说一声,让他过几天再来接我。”   哪知道,裴女士立刻脸子一拉,怒冲冲道:“什么?还要再过几天?韩锦书我告诉你,你妈我不管你和言渡之间有什么矛盾有什么问题,既然人家都来接你了,你就乖乖跟着回去。你的脾气我知道,我们言渡管不住你,还有我这个丈母娘在,你休想仗着言渡宠你,就骑人家头上去撒野,作威作福!”   韩锦书:“。”   三条黑线从韩锦书额头滑下来,她梗了好几秒,才挤出一句:“妈,你到底是谁的亲妈?”   “……诶诶诶!谁打的三筒?我碰了!”裴婉词女士直接无视了女儿的灵魂质问,又扔下句“夫妻之间有话好好说,再欺负言渡,看我收拾你”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韩锦书扶了扶额,扭头一瞧,这才发现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下。再低头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居然已经七点多。   她狐疑地皱起眉。   奇怪。三天之前不是说了要来接她下班吗?这都几点钟了。   难不成,他忘了?   这个猜测冒出来,韩锦书心头瞬间便窜起一股莫名的不爽。   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聊天,找到某个纯黑头像的对话框,眯了眯眼,手指飞快敲击触屏键,在内容栏里敲字:【说好的来接我呢?你不会忘记了吧:)】   敲完自己读一遍,觉得不妥。这语气,好像她多期待他来接她似的。   删了。   重新输入内容:【今天是你宝贝祖宗回家的日子,小言子同志到哪儿了:)】   读一遍,还是不妥,依然像是她翘首以盼他来接她似的。   删了删了。   就这么反反复复删删改改好几回合,韩锦书累了,懒得折腾,直接发了个微笑表情给言渡。让他自己品味。   抱着手机气鼓鼓地等了两秒钟,又是一通电话打进来。来电显示是四个非常熟悉的字:暖床工具。   韩锦书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朝上翘起弧度,正要接听,又忽然僵住了——不是。   她在干嘛。   她居然,因为言渡的一通来电,而感到开心?蛤???   这个惊悚的发现,直接把韩锦书脑门儿上的冷汗都给吓了出来。她甩甩头,在心里默念了二十遍“恋爱脑狗都不吃,喜欢男人不会有好下场”后,终于面无表情地接起了电话。   韩锦书清清嗓子,用最高贵冷艳的声音,说:“喂。”   “敢见我了?”对面还是一贯的散漫语气,只是那清冷的字里行间,夹杂丝教人不易觉察的笑意。   韩锦书一呛,默了默,才说:“……谁不敢见你。都跟你说了,我回家住这几天,是因为想我爸妈。”   言渡:“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韩锦书嘴里的话已经下意识滚到唇边,又被她硬生生憋回去。   言渡尾音微扬:“我什么?”   【你到哪儿了。】   她原本想问这个的。   韩锦书脸色微红,咬了咬下唇,捏住手机的五根手指收紧几分。没有说话。   听筒两端皆是安静。   片刻,言渡开口打破沉默。他淡淡笑了下,在电话里说:“我在盛世后门,赶紧下来。”   *   十分钟后,韩锦书背着包包一路小跑下楼,躲在后门内侧,嗖的下探出脑袋,气喘吁吁,细细一瞧。   果然,夜幕下路灯昏暗,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就停在路边。   她定定神,深呼吸,强行把内心那阵怪异的欢欣雀跃给摁下去。然后捋捋头发,从容优雅地现身,迈开步子,缓慢走向那辆黑色轿车。   走到副驾驶席一侧,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厢内残留着薄荷味的烟草气息,很稀薄,应该是很久之前就掐灭了烟头。   韩锦书低垂着眼眸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坐稳了,目不斜视地望向正前方,一眼不往驾驶室那侧看。   须臾。   一道清冷嗓音冷不防响起,风轻云淡地来了句:“我在这儿守了一个小时,就是为了看看,你会不会忍不住,先找我。”   韩锦书:“。”   言渡侧过头,俯身往她贴近过来,低声说:“情书,这把我赢了。”   韩锦书:“……”   韩锦书又窘又急,硬着头皮给自己挽尊:“我本来准备自己走的,忽然想起来你说要接我,怕你白跑一趟。所以才联系你。”   言渡挑起眉峰:“是吗。”   “是。”   “这位小姐,你为了见我,跑得那么急,连等个电梯都嫌慢。”言渡好整以暇地瞧着她,“我在这儿看得清清楚楚。”   韩锦书:……   韩锦书:???   韩锦书愣了,下意识转过脑袋,视线透过车窗往斜上方看。言渡停车的位置,这个角度,居然刚好能看见盛世每层楼的步行楼梯道。   韩锦书:“…………”   此时此刻,她耷拉着脑袋面红耳赤,尴尬得只想逆转时光,杀掉几分钟欢天喜地蹦跶着跑下楼的自己。   然后,下巴被两根手指捏住,抬起来。   韩锦书用力抓住胸前的安全带,心脏扑通扑通,像有只小鹿在胸腔里大跳霹雳舞。垂着眸,眼神到处乱飞,就是不敢往上看。   言渡说:“看着我。”   韩锦书暗自做个深呼吸,鼓足勇气抬起视线。然后便坠入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   言渡吻了吻她的唇,嗓音低柔:“这三天,想我没有?”   韩锦书连手指头都要蒸熟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咬着唇,声若蚊蚋地挤出一个字:“……嗯。”   作者有话说:   言渡:老婆太可爱啦叭!!!!   ————   今天我支棱起来了!!!呜呜呜点蜡许愿:希望之后每天都能码字顺利产量多多!   ————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55章   坦白讲, 韩锦书本来没想回答的。   她这么要强的个性,不太可能当着言渡的面,坦然回答,自己在这三天里, 除开待在手术之外的所有时间里, 几乎都在想他。   吃饭时, 她会想起他的眼睛,黑漆漆的, 又很璀璨, 像吸入了整片夜空与浩瀚星河。略有些许狭长的眼型,眼尾微上挑,眼角微下钩, 双眼皮的褶皱宽度也恰到好处, 是那种最冷冽的桃花眼。   看文件时, 她会想起他的嘴唇,薄薄的两片,唇形也独特, 嘴角各有几分起菱,带着微不可见的上翘弧度。   记得当初和言渡定下婚约, 他第一次来韩家登门拜访时, 妈妈裴婉词只看他一眼,就满意得咧嘴直笑。夸他个子高气质好,又彬彬有礼,尤其那张脸更是无可挑剔。   韩锦书那会儿也觉得言渡好看, 但她不喜欢他那副冷冰冰的性子, 还怼过她妈, 嘀咕说:“帅哥多了去了。早知道你喜欢美男女婿, 我就应该给你领个男明星回来。”   裴婉词女士给予的回应,是一记翻到天花板上去的白眼,数落道:“亏你还是个整形医生,连点面相学的知识都不懂。那些男明星为了上镜好看,一个个脸尖得跟锥子似的,哪有福气。你再看言渡,脸型虽然窄,但是下颌骨棱角分明,多好看。还有他的嘴,那种唇相叫起菱唇,最贵气了。”   韩锦书确实不懂面相。   因此,她在回想起言渡嘴唇的时候,无法如裴婉词女士那样联想到什么事业运老年运。   她只是会反复记起,那张漂亮的薄唇平时都是如何亲吻她。时而强势霸道,时而温柔如水,在她青涩的唇舌上亲昵碾磨。   甚至连和姚荟荟聊个好莱坞男星,韩锦书都会想起言渡。   小助理是个花痴的小姑娘,混迹欧美圈多年,最喜欢的帅哥类型,就是好莱坞大片里那些肌肉虬结的猛男。知道韩锦书好美色,隔三差五就会举着手机,兴冲冲给韩锦书安利自己的新墙头,邀她一起斯哈。   欧美男星大多体格健壮,肌肉发达,一个个状得像健美先生。   这三天里,每当那些光膀子美男映入韩锦书的视野,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就会自动串联成动态图画,放电影似的在她脑子里播放。   种种诡异的现象,折磨得韩锦书快要疯掉。   她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和暴君一样,得了某种心理疾病……   记忆中断,车厢里。   韩锦书听见自己那声比蚊蝇振翅还小的“嗯”,脑子里顿时轰一声,整个身体都着了火。   天……   她为什么会发出这种引人浮想的声音。   ……不对!   她为什么要回答,为什么会直接承认啊!!!   没等韩锦书从羞窘的海洋里冒泡,旁边的言渡又有动作。   他似乎也没料到她会直接承认,微怔半秒后,微合了眸垂下头,完全靠身体本能便寻找到她散发着温柔香气的颈窝,脑袋深深埋进去。   他记得她脖颈左侧,有一颗小小的红痣,艳丽如朱砂在宣纸上落下的点。   言渡都不用睁眼去看,高挺的鼻梁便轻触到韩锦书那枚可爱的朱砂小痣,轻轻蹭了蹭。   韩锦书被他抱在怀里,加上副驾驶侧的安全带,根本没有任何挣脱逃开的空间。   全身热热的。被他鼻尖碰到的皮肤表面,有点燥,是那种触电般的微弱感受。   这辆车的内部空间与同类型车相比,已经算相当宽敞了。   但是,他真的好高,宽阔的双肩加上过分修长的四肢,硕大一只挤过来,几乎压榨干净她周围所有空气。   他抱她抱得太紧了。   好热。   而且……他用鼻梁摩擦她颈窝的动作,感觉好涩情。   言渡的车,每个角落自然都是他的味道。韩锦书被那阵熟悉的凛冽气息笼罩,拼命想要保持清醒,但大脑不听使唤,被熏染着,进入当机卡壳状态。   韩锦书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他在她颈窝里蹭啊蹭,蹭啊蹭,忽然,闷闷笑出两声。   这阵笑声传进耳朵,让她的神思稍微清明几分。   她咬住嘴唇,抬起右手,竖起一根白皙的食指戳戳言渡的背,清清嗓子,开口时语气梆硬:“言渡,你在笑话我吗。”   “没有。”   这嗓音听起来沉沉的,有点沙哑,类似大提琴的琴弦长时间闲置后重新拉响的声音。   言渡答完,从韩锦书颈侧抬起头,眼皮微耷,深不见底的黑眸定定看向怀里面红耳赤又难掩愠色的小姑娘。   他嘴角弯着很淡的弧,在她唇瓣上咬了口,低语喃喃:“告诉我,你都想我什么了?”   韩锦书整颗脑袋,从脸蛋到脖子上半部分,全都烫得失去知觉。   听见他这个问句,她用卡机的脑袋反应了会儿,然后回答:“我想了你的眼睛,你的嘴巴,还有……很多。”   言渡懒懒地嗯了声,指腹在她耳垂上摩挲,语气听上去很平淡:“很多是什么意思。”   耳朵很痒。韩锦书条件反射歪了歪脑袋,轻声说:“很多的意思,就是我想念你的一切。”   言渡闻言,揉捻韩锦书耳朵的手沿着她的轮廓线条往前滑动,摸到她小巧的下巴,修长的指尖轻轻一勾,抬高几寸。   韩锦书睫毛颤啊颤,挣扎地掀起眼帘,与他对视。   言渡的食指轻点在她的下嘴唇上,声音里带着诱.哄意味。低柔地问她:“那你想我亲你么。”   韩锦书脑子空白,整个思绪都被言渡搅成一团混乱的麻线。她看着他的眼睛,几乎溺毙在那黑色的深潭里,须臾,鬼使神差地点头。   言渡声音很沉:“你来。好不好?”   姑娘犹豫了一瞬,红着小脸应声道:“好。”   得到这个回答,言渡倾身往韩锦书贴得更近。她顺势伸出两只胳膊,柔柔环住他的脖子,闭了眼,仰头吻住他的唇。   言渡浅笑,手指在她安全带扣上轻轻一摁,禁锢身体的缠带松开,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羞赧到极点的呜咽,鼓起勇气,小小的舌尖钻出去,舔了舔他的唇瓣。   动作小心翼翼,怯生生的。   言渡呼吸忽然一重,手臂从她腰后环过,收拢,毫不费力地往上提。   韩锦书被他亲得头晕目眩,迷糊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轻,整个儿被抱离开座椅,再回过神时,已经坐在了言渡的大腿上。   韩锦书:“……”   怎么又是这个姿势。   上次在他的办公室,她也是这样紧抱着他,坐在他腿上。   奇奇怪怪的回忆涌入脑海,韩锦书羞窘交织不自在极了,鞋里的脚趾都不安得蜷缩起来。动了动,想从他身上下去。   言渡略有察觉,手臂下劲把怀里的小家伙死死扣住,逮住她惊慌失措的舌,不许她躲,吻得愈发细腻而专注。   韩锦书无法,只能由着他亲。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韩锦书脑袋缺氧,被亲得差点睡过去时,言渡终于放开了她已经略微红肿的唇瓣。   韩锦书全身皮肤都被蒸成浅浅的薄粉色,脑袋靠在言渡胸前,微张着嘴巴小口喘气。还有些缓不过来。   言渡轻抚着她脑后的长发,唇落在她软绒绒的脑袋顶,双眸微合,也在平复呼吸。   片刻,韩锦书等大脑的思考能力回归正常状态后,抬头看他,噘着嘴不满道:“亲亲亲,感觉我们随时都在亲。这样的相处方式真的很不健康,太费我了。”   言渡:“。”   言渡漫不经心道:“做的时候容易晕,接个吻也嫌累。韩院长的身体素质不太行啊。”   韩锦书脸色霎时更红,气得张开嘴狠狠一口,咬在他下巴上:“就你这张欠扁的嘴,我妈居然还专门给我打电话,让我不许骑到你头上撒野欺负你。真是无语,到底谁欺负谁?”   言渡闻声思考几秒,说:“你确实没骑我头上撒野。”   韩锦书冷哼:“对啊。”   言渡:“你最多只是骑我身上撒野。”   韩锦书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皱眉反驳:“又是给你□□心便当,又是去你公司探班,像我这么温柔善解人意的老婆,全世界都没几个。我骑你哪儿了!”   言渡盯着她,轻轻挑了下眉,轻声似笑非笑道:“你骑的我哪儿,你不知道吗?”   韩锦书:“???”   等等。   骑……   骑…………………………   韩锦书后知后觉醒悟过来,霎时整个人都快熟透。她愤愤地瞪着言渡,眯了眯眼睛,捏住他的领带松紧结的位置,忽然一收!   她摆出这辈子最凶神恶煞的表情,恶狠狠道:“姓言的。你再出言不逊,我真的会鲨了你。”   言渡语气散漫:“如果你要杀我,那我选择被你凌迟。”   韩锦书:“。”   “你知道‘凌迟’的意思吗。”他贴近她的右耳,慢条斯理地低声细语:“行刑者手持利刃,在受刑者身上割满三千三百五十七刀。也就是俗语中的‘千刀万剐’”   韩锦书被呛了下,听得毛骨悚然一阵恶寒,瞬间松开了勒住言渡领带的手。   她缩缩脖子,有点惊恐又有点匪夷所思地看着他,道:“人家正常人求死,都是越痛快越快。你这是什么奇葩的要求?”   言渡盯着她,几秒后,他嘴角浮起一丝病态而优雅的浅笑:“因为,如果能死在你手里,是一件荣幸而美好的事,值得细细品味。过程越慢越好。”   韩锦书:“……”   听听,这是正常人能说得出来的话吗?   看看,是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表情吗?   难怪一个心理疾病会治这么多年,这个暴君,实在是太变态了。   韩锦书用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言渡,接着说:“老公,你知道吗,我常常因为自己不够变态,而感到跟你格格不入。”   言渡捏捏她的脸蛋,说:“知道我是个变态,还对我牵肠挂肚?”   韩锦书:“。”   韩锦书心一慌,窘窘否认:“谁对你牵肠挂肚。我只是长时间和你生活在一起,突然分开几天,有点不习惯而已。”   “韩锦书,你喜欢我。”   “才没有。”   言渡直勾勾地瞧着她,声音忽然低下几度:“那天下午在我办公室,你把我摁在桌子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韩锦书愕然地睁大眼睛,心慌意乱地捂住他的嘴,沉声羞愤道:“那天下午的事,你再多提一句,我马上回我妈那儿。”   言渡弯唇,抱着小家伙在她腮边落下一吻,低笑着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古时吴越王写给他夫人的信,此时从言渡嘴里轻轻念出来,竟令韩锦书心尖都在微微发颤。   言渡语气淡淡:“韩锦书,下次再回娘家,记得要带上我。”   韩锦书在他怀里抿嘴笑:“为什么?”   “日日思卿,却不见卿。”言渡神色平静地对她说,“实在朝思暮想,魂牵梦萦。”   *   一眨眼,小橙子出车祸的事情便过去了半个月。加上又收到过那个恐怖的洋娃娃包裹,俞沁这个做母亲的怕孩子再出现什么意外,这两周时间,她除开工作时间,几乎都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橙子。   每天早上,俞沁亲自把梁丞丞送进幼儿园,每天下午,再亲自去把梁丞丞接回家。   在这样的细心照看下,梁丞丞小朋友很快便走出了车祸事件留下的阴影。   这天傍晚,幼稚园拉响了放学铃声。   梁丞丞放下手里的玩具车车,背起自己的小书包,站起身,乖乖和其它小朋友们小手牵小手,在老师的带领下走出教室。   梁丞丞抬起脑袋。透过幼儿园的大铁门,他一眼就看见停在路边的灰色汽车,和站在汽车旁边等他放学的妈妈。   梁丞丞粉嘟嘟的小脸上立刻洋溢起灿烂笑容。举起短短的小胳膊,努力朝妈妈挥手。   妈妈也很快看见他,展开双臂举过头顶,朝他比了个大大的心。   这时,一道稚气甜糯的嗓音在梁丞丞耳边响起,问他:“梁丞丞同学,为什么每天都是你妈妈来接你呀?”   声音飘进梁丞丞的小耳朵,他转过小脑袋。   说话的小女生也就三四岁的年纪,小脸圆呼粉嫩,细软的黑发在脑后绑起两条麻花辫。她叫胡贝贝,小名小萝卜,也是天使宝贝国际幼稚园的学生,是梁丞丞在小班(3)班里最好的朋友。   梁丞丞很认真地摆摆手,回答胡贝贝:“不是的呀。上个月我外公外婆也来接过我的,还有我表姨父也来过呢!我表姨父好好看的。”   “那……”胡贝贝歪着小脑袋:“你爸爸呢?”   小女孩天真无邪的一个问句,却瞬间令同样是小孩子的梁丞丞皱起了眉。梁丞丞支吾了会儿,小声回答:“妈妈说,爸爸最近好忙,没有时间来接我。”   “怎么会。”童言无忌,小萝卜没有丝毫恶意,纯粹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我爸爸也很忙,但是他一周至少也会来接我三次。梁丞丞,你爸爸是不是不喜欢你,所以才不来接你呀?”   “才不是呢!我不许你乱说!”   像是被胡贝贝嘴里的某些话语给刺激到,梁丞丞紧紧捏住两只小拳头,瞪着她大吼了一句。   “……”小女娃被他这模样吓到,愣了愣,继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前面的老师听见队伍里的动静,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赶来。温柔的女老师在胡贝贝身前蹲下,柔声问:“怎么了小萝卜,哭什么呀?快告诉老师发生了什么事。”   胡贝贝哭得好伤心,揉着眼睛抽泣道:“是、是梁丞丞同学。”   得到这个答案,老师颇有几分诧异。梁丞丞这个孩子聪明善良,平时在班里的表现非常好,从不会淘气惹事,欺负同学。   老师侧目看了站在旁边的小橙子一眼,继续问胡贝贝:“你和梁丞丞同学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他欺负你了?”   胡贝贝一双大眼睛哭得红肿,嘤嘤嘤道:“我好多天没有看到过梁丞丞的爸爸来接他,就问梁丞丞,他爸爸是不是不喜欢他了,他就好凶!呜呜呜……”   “好了好了,别哭了。”   安慰完胡贝贝,老师又站起身,走到梁丞丞身前站定。   这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小男娃,此时正耷拉着脑袋,小手对绞在一起,一声不吭。他知道自己做错事惹哭了同学,愧疚得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老师。   老师摸摸梁丞丞的脑袋,“今天是谁来接你放学?”   “是、是我妈妈。”梁丞丞说话的生意小小的,顿了下,接着嗫嚅道:“老师,对不起,我不应该吼胡贝贝……但是,我讨厌胡贝贝同学说那种话。”   老师:“什么话?”   梁丞丞:“胡贝贝同学说,我爸爸不来接我,是不喜欢我了。不会的……爸爸怎么会不喜欢我呢。”   “可是老师,我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爸爸了。”   看着小男娃脸上苦恼难过的表情,老师神色凝重几分。须臾,她牵着梁丞丞走出幼儿园大门。   等在门口的俞沁看见儿子的身影,眼睛一亮,快步迎过去,“橙子,走,回家了。快跟老师说再见。”边说,边从老师手里接过梁丞丞的小胖手。   梁丞丞握住妈妈柔软的手,回过头,朝老师挥了挥胳膊:“老师再见。”   老师迟疑了下,终于下定决心,出声叫住俞沁:“梁丞丞妈妈!”   俞沁闻言,步子顿住,不解地回过头去。   老师笑容温和:“耽误你两分钟时间,我们聊几句。”   俞沁有些不明所以,还是点点头。   几分钟后,俞沁把梁丞丞抱进车里,叮嘱梁丞丞自己玩,乖乖不要乱跑后,关上车门,落下车窗,转身折返回小班(3)班的班主任面前。   俞沁:“陈老师,是不是橙子在幼儿园闯祸了?”   “不是的。”陈老师面露难色,似乎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俞沁:“您有话就直说吧。”   “……好吧。”陈老师道,“梁丞丞妈妈,孩子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爸爸了。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俞沁很坦然,语气淡淡地说:“我和他爸爸离婚了,橙子的抚养权在我手上。”   “这段时间梁丞丞爸爸很久没有来过幼儿园,我其实大概也能猜到,是你们夫妻俩肯定产生了矛盾。”陈老师叹了口气,“梁丞丞妈妈,本来有些话,我一个外人是不方便说的。但你和孩子父亲之间的恩怨纠葛,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作为父母,我想,你们平时除了关注孩子的身体发育学习成绩以外,也应该重视他的心理健康。”   闻言,俞沁眸光微微一闪,有些担心:“陈老师,你这么说,是橙子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今天小橙子在幼儿园,情绪失控,对着一个小女生大吼大叫。”陈老师眉心紧紧拧着一个结,“丞丞平时是多么温良的一个孩子,乐于助人,性格谦逊,从来不会跟同学们争执。忽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学校家庭双方都务必警惕。”   俞沁缓缓点头:“谢谢你陈老师,情况我了解了。”   陈老师:“很多孩子因为童年缺失必须的关怀,长大后,终其一生都在治愈那些不幸。父爱与母爱一样,都是不可或缺的。”   与班主任道别后,俞沁在原地站了会儿,抹把脸,整理好心情,转身笑容满面地回到车上。   驱车回家,吃完家政阿姨做的晚餐,俞沁又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陪梁丞丞学习娱乐,九点整,她准时将小橙子抱回卧室,讲故事哄睡。   十分钟后,小橙子闭上眼呼呼睡去。   俞沁俯身在儿子的小脸上落下一个吻,替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开门出去。来到阳台,望着夜空发呆。   阿姨正打扫着大阳台的卫生,转头看见俞沁,她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俞沁笑了下:“周姨,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周姨说:“昨天晚上你在书房加班工作,不是让我去哄橙子睡觉吗。孩子睡着以后好像做了梦,一直在喊爸爸。”   说完,周姨拎着洗地机离开了。   俞沁闭眼用力掐了掐眉心。片刻,掏出手机。   离婚时,那个人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都删了个干干净净。可这么多年的记忆无法删除,她依然可以把他的电话号码倒着背出来。   俞沁面无表情地在拨号界面上输入了一串号码,摁下拨号键。   嘟嘟几声,通了。那头的人没接,而是直接给挂断。   没多久,回拨过来。   俞沁接起电话,平静地说了声:“喂。”   “刚才那个……在旁边,所以我给你挂了。还怕再打你不接。”听筒那端,梁翰林的语气里竟然透出丝丝温柔的留恋,他说,“沁沁,这段时间,你和橙子还好吗?”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俞沁本来以为,自己听见梁翰林这样说话,会恶心得反胃。但并没有。她心湖一片安宁,已彻底不再为这个男人兴起涟漪。   俞沁只是淡漠道:“从这周开始,你每个星期六晚上八点来接橙子,星期天晚上八点再把他送回来。”   那头的梁翰林听见这番话,简直是欣喜若狂,忙颠颠应道:“好!好!沁沁,我很高兴,你对我终于不再那样冷若冰霜了……”   “记住,八点。晚一分钟我都会改变主意。”   说完,俞沁便径自挂断了电话。   *   在结束与梁翰林的婚姻关系后,俞沁便带着梁丞丞居住在城北的一套大平层里。高档花园式小区,寸土寸金,房价高昂。   周六晚上,秋季的太阳早早便被黑夜吞没。   梁翰林驱车来到俞沁住处。他熄灭引擎,下意识对着镜子整理好仪容,然后推门下车。   这段从停车场回家的路,梁翰林走了很多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全都记录着他和俞沁之间的点滴。   当初他刚毕业,一穷二白,土包子一个,俞沁兴高采烈拉着他来这里,说是她父母给他们准备的新房,今后就是他们的家。到装修时,她喜欢清新淡雅的小日式,他中意豪气硬朗的港式轻奢,两个人为此没少起争执,最后是他拧不过她软着嗓子撒娇,做出了妥协……   梁翰林陷入回忆,走到家门口了也没发现。回过神后甩甩头,在密码锁上摁指纹。   提示指纹错误。   梁翰林苦笑,知道俞沁已经把他的指纹从密码锁存储盘里删除。这里已不再是他的家。   梁翰林抬手敲门。   须臾,门开了。一道小小的身影飞也似地扑进他怀里,带着他再熟悉不过的奶香,甜甜地喊了声:“爸爸。”   梁翰林抱起儿子,转过头,看见跟在背后出来的俞沁。   “这是我给橙子收拾的小行李,他的儿童牙刷、睡衣、安抚巾什么的,我都装好了。”俞沁神色冷淡,把手里拎着的奥特曼书包递给他,“记得明天晚上要把他送回来。”   梁翰林盯着俞沁,目光里写满悔恨与眷恋。他说:“沁……”   俞沁面无表情看他一眼。   梁翰林只好把前面的称谓省略掉,“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当然很好。”   “……”   梁翰林被堵得没了话,悻悻地抱着梁丞丞走了。   梁翰林现在的住所,是他三年前购置的一套花园式小洋房,位于银河市东郊。因为儿子周六要过来住,他这周四特地请假一整天,亲手布置出了一套充满童趣的儿童房。   一想到能和爸爸待整天整晚,梁丞丞很是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小喜鹊似的说个不停。而当梁丞丞看见爸爸为自己布置的漂亮房间,他更是开心得直接跳了起来。   “哇!”梁丞丞背着小书包,嗖一下跳上屋子中央的小蹦床,“爸爸,这里实在是太棒了!我好喜欢这个房间,好多玩具!”   梁翰林笑起来,“玩一会儿就快下来。爸爸带你去洗澡,九点钟橙子就该睡觉了。”   “爸爸,我不想只住一天,我想一直住在这里!”   “可是橙子还得回家陪妈妈。”   梁丞丞大眼亮亮的,欢喜提议:“那我们把妈妈也接过来,我们三个一起住就好了呀!”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却忽然从门外飘进来,语调讥讽地说:“你爸爸和妈妈已经离婚了,怎么可能住到一起?”   话音落地,梁翰林面色蓦的微变,转身往后看。   江璐踩着高跟鞋风情万千地走过来,推开了门,正沉着脸冷冷看着屋子里的一对父子。   小橙子不认识江璐。看见这个凶巴巴的阿姨,他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躲到梁翰林身后,怯怯地说:“爸爸,这个阿姨好凶,我害怕她……”   江璐走过去,弯下腰贴近梁丞丞,故意也学起小孩子的声音,嗲声嗲气地做作道:“我这个凶阿姨,要和你住在一起哟。”   小橙子惊恐地仰起头,“爸爸,我害怕,我不想和阿姨住一起。”   “不想?”江璐冷笑一声,“那就滚回你妈那儿去。”   “够了。”梁翰林忍无可忍。他安抚好梁丞丞,反手拽住江璐的手腕把她从儿童房拖出去,一直拖到了外面的花园。   梁翰林皱眉道:“我早就跟你说了我每周要抽时间陪我儿子,你在这儿发什么疯?”   江璐本就怄着一肚子火,被他一吼,瞬间爆发:“你只说要陪他,又没说要把他带回家里住!我发疯,我看你才疯了吧!还特意在家里给他留房间,布置得花里胡哨的,你问过我吗?”   梁翰林:“江璐,梁丞丞是我亲儿子,我需要问你什么?”   “我不管!”江璐咽不下这口气,“你明知道我讨厌你前妻,讨厌你前妻那个妹妹,也讨厌这个小孩儿,还把他带我面前晃悠?总之今晚上有他没我,我不许他住在这里!”   梁翰林火气也窜上脑门儿,大声道:“那你就滚!”   江璐:“……”   江璐难以置信地瞠目,“你说什么?”   “你不喜欢俞沁,我理解,你和韩锦书有过节,我也不管。可是橙子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能碍着你什么事?”梁翰林盯着江璐,脱口而出,“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泼辣刻薄蛮不讲理,有哪一点比得上俞沁!”   “哈。”江璐拔高音量,“我比不上俞沁,当初我勾勾手,你还不是跟狗一样上了我的床?”   梁翰林眼睛发红:“你给我住口。”   “你就是个贱骨头。”江璐讽刺地勾起唇,“永远不知满足。当初和俞沁在一起,你惦记我,天天说厌烦俞沁。现在和我在一起,你又想起俞沁的好,开始后悔了。对不对?”   梁翰林被戳中痛处,怒急攻心道:“我和俞沁年少相知,风风雨雨多少年的感情,你我最开始只是一夜情找刺激。你有什么资格和她相提并论?”   江璐气得尖叫:“梁翰林,你这个混蛋!”   “你要是不想和我儿子住同一屋檐下,就开车回你自己家吧。”梁翰林不愿再与她纠缠,留下这句话后,便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走了。   晚间的秋风凉意习习。   江璐愤怒到全身都在发抖。须臾,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   不久前,韩锦书的大学群忽然有人冒泡,直接刷屏三十条,把这个沉寂多年的僵尸群,顶到了所有人的对话框上端。   韩锦书看了眼,发信人是当初医学院的班长。班长像是喝大了,一连三十条消息,条条都不带重样,诉说起了毕业后这些年自己生活的艰辛,仕途的不顺,家庭的不睦。   最后怅然来了条语音,哭着说想念大家,想和大家抽空聚聚。   因着这一茬,班级群活了过来,当年的大学同学们纷纷在里面冒泡,说说这,聊聊那,好像也找回了点青春的感觉。   最后,但年的班团委兴致上头,给大家伙组织起了一场同学会,时间定在周天。   韩锦书想着和同学们许久未见,向言渡确认过周末无安排后,欣欣然答应赴约。   这天晚上的同学会,总体还算令人愉快。   好笑的是,同学会的第一发起者,是深夜醉酒后诉苦的班长,真到这一天,班长本人却并未到场。   不过,无伤大雅。   医学院这群意气风发的高材生少年少女,历经数年后,散落各方,到场参加同学会的,全部都已经混成了各自领域的精英。   诸多精英中,整形界大佬韩锦书,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韩锦书从小到大就出众,被瞩目惯了,同学们的话术攀谈,她应对自如。   这晚唯一不太愉悦的是,当晚团委老同学带的红酒不知道什么牌子,韩锦书被同学们争相围着敬酒,喝完两个高脚杯,她就有点儿高了。   晚上九点多,言渡按照韩锦书提前发来的地址,来到酒店。   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见到了韩锦书。   她穿着一件浅色的毛衣开衫,耷拉着脑袋坐在沙发上,脸微红,眸半垂,坐得端端正正,整个人看起来乖乖的。   言渡弯下腰,蹲在她面前瞧着她,喊她名字:“韩锦书。”   韩锦书:“嗯。”   言渡闻到她身上醉人的葡萄酒甜香,嗓音微沉:“我有没有说过,让你尽量别喝酒?”   韩锦书点点头:“你说了。”   言渡挑眉:“为什么不听话。”   “你只说,尽量。”韩锦书抬起眼帘,清澈的明眸逐渐被醉意浸染,透出种不正常的亮:“那个红酒牌子,我没见过。我想尝尝。”   言渡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想起上次在她家,她喝醉之后吐他一身,又是要裸.奔跳舞,又是要对月高歌的景象,有些无奈,手指轻轻摁了摁眉心。然后抬臂握住她的胳膊,嗓音又柔几分:“能不能自己站起来走?”   韩锦书摇摇头。   言渡于是将她抱了起来,转身往外走。   路上,怀里的女孩忽然咯咯娇笑,笑声脆脆的,是银铃被清风撩动的声音。   言渡低眸看她一眼:“傻笑什么?”   韩锦书伸出两只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扬起脑袋,把嘴唇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其实我可以走的。但是,我就想你抱我。”   说完,她手臂收拢将他搂得更紧,宁死不放的姿态。   言渡:“……”   言渡把喝高的韩锦书抱回车上。驾驶室内的阿杰看见韩锦书这样子,连忙收回视线不再乱瞧,发动了汽车。   一路上,言渡把韩锦书搂在怀里轻轻拍。   她横坐在他腿上,红彤彤的脸颊就贴在他下巴上,唇微张,呼出的葡萄味和酒气混合在一起。   离太近,言渡一呼一吸间都是她清甜的气息。那种味道让他很迷恋。   他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循着气息飘来的根源,便要吻上。   当唇要与她相贴时,韩锦书忽然抬手,竖起一根食指挡在他们之间。   韩锦书弯唇笑,朝他轻轻“嘘”了声,神神秘秘道:“羞羞的事,要回家才能做哦。”   开车的阿杰:“……”   阿杰花了很大功夫,才忍住没有咳嗽出来。察觉到背后言渡的冷冽眼风,他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催眠自己“你看不见听不见看不见听不见”。   言渡就这样一路忍,忍回了公馆。   锁一响。门一开,灯也来不及点亮,他便将她抱起来抵在了墙上。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低头寻找她散发着迷人酒香的唇。   她不让他亲,脑袋左摇右摆像颗拨浪鼓。在他耐心耗光的前一秒,她忽然张开嘴,舌尖调皮,若有似无,勾了下他的耳垂。   言渡身体骤然微僵。所有的自控与忍耐,在短短半秒的时间里瓦解殆尽。   他手指扣住她的下巴,掰过来,侧头咬住了她的唇。   忍得太久,这力道没有把控,咬得她有点疼。   小家伙柔弱地嘤咛出声。   言渡本来没发现什么异常。她那阵几乎使他发狂的呜咽,让他全身血脉贲张,恨不得把她囫囵个,给吞进肚子里。   吻着吻着,觉出了不对劲。   韩锦书呜咽了好几声,像是真的在哭。   言渡皱起眉,竭尽全力克制自己,轻轻问她:“咬疼了?”   “渣男。”韩锦书一双眼睛雾蒙蒙的,拿手背揉来揉去,脸蛋通红,含混不清地骂:“言渡,你这个渣男。”   言渡被这喝醉的姑娘搞得有点糊涂,又问:“我怎么了?”   韩锦书呜呜着问:“谁是QingSha?”   言渡:“什么轻纱。”   “Q、I、N、G、S、H、A。”她一副怒冲冲,又可怜巴巴的语气,直接把每个字母分开念出来,好委屈:“你大学同学说,你在你的书里夹了一张照片,是个女孩子的照片。背面写这着这串字母,这个名字。”   言渡闻言,垂着眸面无表情思考,须臾,反应过来整件事。   他没有说话,弯了腰,手臂直直从她膝盖窝环过,单手就把她给抱了起来。   这个动作没什么安全感,她迷迷糊糊的,喝醉了也怕摔跤,下意识把他搂得更紧。   言渡把韩锦书抱进了书房,微躬身,放她在桌子上坐好。然后便兀自转身,开了灯,朝书柜走过去。   韩锦书脑子昏沉得厉害,混沌茫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被光线晃了眼睛,抬手遮挡,然后乖乖坐在桌上等。   不多时,言渡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他把书递给她。   韩锦书这会儿很迟钝,眼前的视野又有点模糊,她只看清书籍封面印着一串英文字母,无法准确将这些字母翻译成中文。   她瞬间更委屈了,眼眶红红地嘀咕:“书名我都看不懂。”   言渡:“……”   言渡直勾勾地盯着她,黑眸深沉,复杂难辨:“把它翻开。”   这个倒是简单,不需要费脑。很适合现在的她。   韩锦书于是把书接过来,随手翻开一页。这一翻,一张彩色照片掉出来,刚好落在她腿上。   韩锦书拿起照片,第一眼看见的,是这张照片的背面。上面隐隐约约,果然有一串英文写的字母,手写体,笔锋苍劲有力,相当的漂亮。   这笔迹韩锦书倒是依稀认得,像是她家塑料老公的字迹。   韩锦书又眯了眯眼睛,让瞳孔聚焦,努力了将近半分钟,还是看不清。   她烦躁地抬起眼帘,看言渡,语气期期艾艾的:“我头好晕哦。”   “谁让你不听你老公的话,喝那么多酒。”言渡从她手里接过照片,接着沉声道:“照片背后的名字,你弄错了。”   韩锦书又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问:“什么啊。”   这一次,言渡直接把背面的英文,凑近来,怼到她眼皮底下。   韩锦书甩甩脑袋,终于看清楚。   Qingsh……u?   作者有话说:   情书:扒马甲!扒马甲!哈哈哈给我脱光光!!!   言渡:已脱,求草。   情书:……   ——————   这章超级肥肥,没有加更啦~明天早上更新下一章!   所有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56章   韩锦书懵懵的, 再次从言渡手中一把将照片夺过,举高高,歪过头,借着书房暖橙色的光线, 更仔细地端详。   她口齿不清地念:“Q, I, N,S, H……”顿住, 扁扁嘴巴,“最后一个字母,到底是A还是U啊?”   韩锦书坐在书桌上, 言渡看她醉成这样, 怕她跌倒, 两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半圈入怀。   他沉声说:“是U。”   “Qingshu……”   韩锦书嘀咕着,脑袋一弹又打了个酒嗝,被自己嘴里的酒气给熏到, 嫌弃地抬手扇风,抱怨:“怎么还有一股红烧肘子的味儿。”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 醉酒的小猫, 言渡已经能娴熟地应对自如。他淡淡回答:“因为你晚上吃了肘子。”   “肘子好肥,腻死了。”韩锦书吐槽了两句,随之拿着照片,在他面前挥过来, 舞过去, 说话的语气忽然变得很认真:“你少年时期喜欢的人, 她漂亮吗?”   言渡吻吻她娇艳欲滴的脸蛋, 嗯了声,“漂亮。”   韩锦书眨眼睛,纤细的食指撩起他的下巴,动作轻佻,流氓气十足:“你以前喜欢她,现在喜欢我。那是她更漂亮,还是我更漂亮?”   言渡捉住她的手,亲了亲:“你们都漂亮。”   韩锦书便怒冲冲地叉起腰,像个烧开的小茶壶:“端水大师的话术。渣男!”   言渡低头,闭上眼,与她鼻尖相抵。他闻到她衣衫下散发的温软香气,一时间,又差点失控。   他强行保持着理智。柔声问她:“韩锦书,你不想看照片的正面吗。”   韩锦书脑袋摇过来晃过去,伸手掐他脸:“眼不见,心不烦。”   言渡侧过头,在她捣乱的指尖上轻咬一口。吓得她低呼一声,嗖一下把手缩回。   言渡低哄:“让我念念不忘半生,能跟你不相上下的美女,你不好奇长什么样子?”   他声音很好听,低低的,沉沉的,催眠曲似的让她觉得安心。   韩锦书脑袋钻进他颈窝,猫咪似的蹭蹭:“你求我呀。”   言渡亲她的颊:“我求你。”   他的胡茬长得有点快,摩擦着她脸蛋的皮肤,扎得韩锦书很痒。她下意识缩着脖子躲开他的唇,哼哼两声:“好叭。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求我,我就大发慈悲地看看。”   说完,她随手把照片翻到正面,晕晕乎乎地揉揉眼睛,瞟了眼。   韩锦书已醉得不分东西南北,一眼瞧去,只瞧见个很模糊的轮廓。看形状,是个人,图片整体色彩花花绿绿的,晃得她眼花想吐。   胃的反应快过大脑。   韩锦书只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在往上翻涌。她糊里糊涂地看着照片那个模糊的人影,张开嘴,蓦的发出一声干呕——呕!   言渡:“。”   言渡见她这样,怕她难受,顾不得其它。他从她手里抽出照片随手放进抽屉里,接着手臂一横,抱起她就往书房外面走。   进到洗手间,他动作轻柔地把她放下。   韩锦书眼皮重得像压了两个铁块。她吃力地抬起眼,恍惚之间,看见面前是个马桶。   言渡替她打开马桶盖,蹲下来轻抚她的后背,说:“想吐就吐出来。”   韩锦书显得很听话,倾身往前探出了脖子,开始酝酿呕意。   言渡略做思考,道:“你就乖乖待在这里,我马上回来。”   韩锦书迟钝地点点头。   言渡起身出去了。一分钟后,他折返回来,手里多出一杯四十五度的纯净水和一套她的干净家居服。   “……”韩锦书呆呆地仰起脖子看他,突然冷不防问了句:“你拿了几个套套。”   言渡:“……”   言渡动作顿了下,垂眸看向这只小醉猫,心平气和:“我为什么要拿套?”   “因为我们要滚床单呀。”平时他们一周的用量,最大号的加量装都至少要用两盒。   醉猫韩锦书同志,此刻说的话和脑子里的想法,都已经完全没有逻辑。她一本正经,语调很认真,说完,又做作地给言渡抛去一记媚眼,本来还想撩头发的,但是想吐,只好捂着嘴打酒嗝。   她晕晕地说:“没有拿套,你拿了什么?”   “温水,给你喝的。”言渡淡淡地回答,“还有你的睡衣,等你吐完我要帮你洗澡。”   韩锦书:“哦。”   言渡把家居服和水杯放下,重新回到她旁边,屈膝半蹲下来。安安静静地陪在她旁边,等着给她收拾残局。   等了大概一分钟。   抱着马桶的小姑娘忽然嗖一下转过头,明眸晶亮,望着他。她说:“我不想吐在马桶里。”   言渡对她的醉酒神经质习以为常,平静地配合:“那你想吐在哪里?”   韩锦书非常礼貌地说:“请问,我可以吐在你身上吗?”   言渡:“。”   言渡:“不可以。”   韩锦书:“不要。我就要吐在洁癖鬼身上。”说完,她便真的挥舞着双臂,张牙舞爪地朝他扑来,脸上带着明媚又傻气的笑色。   言渡的面容神色如常。姑娘体格娇小力气也不大,他单手就把她两只纤细的手腕给钳住。   韩锦书见自己双手失灵,也不恼,张开嘴巴,故意朝向他的脸,发出两声异常洪亮的:“呕呕!”   言渡见状,以为她真的要吐他一身,脸色微沉几分,低声威胁:“韩锦书,你给我消停点儿。”   韩锦书根本听不见他的威胁。   在她此刻的世界中,她只看得见他冷硬英俊的脸,和薄而润的唇。那副漂亮的嘴唇开开合合,不知在说些什么,但就是无端让她心痒痒。   心念涌动,韩锦书笑盈盈捧住言渡的脸,然后,对准他的嘴唇,一口咬上。   突如其来的偷吻,让言渡略微怔了下,身体也产生了刹那僵滞。   趁着他怔愣的空档,韩锦书扭着两只手腕,从他指掌中挣脱。她胳膊伸出去,轻轻环住他的脖子,在他嘴唇上咬一口,舔舔,再咬一口,再舔舔。   她觉得好玩,咬咬舔舔几回合,又嘻嘻嘻地笑出声。   言渡的眸色在顷刻间变化,深如浓黑的墨。   他手臂搂住韩锦书的腰,紧紧收拢,几乎要把她箍进身体里。   吐他身上就吐他身上,无所谓了。   大不了给她洗澡的时候,他也顺便一起洗。他现在满眼满心,都是这只纯纯娇笑的妖精,恨不得把她吞了。   在韩锦书第五次咬过来时,言渡反客为主,狠狠吻住了她。   这个吻有点残暴。   韩锦书被亲得喘不过气,蜷在言渡臂弯中,脚像踩在棉花上,站不住,软绵绵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一退,后腰抵住了背后的洗脸台。   言渡抱起她往上托举,直接把她放在了台子上。   箭在弦上,正要进一步,怀里的姑娘又娇滴滴地开口,委屈巴巴地来了句:“我肚子饿了。”   言渡:“。”   她抬起婆娑的泪眼看向他,继续说:“我想吃你做的鲜虾粥。”   言渡:“……”   天晓得,言渡此刻额角青筋凸起,全身冷白色的肌理都已经蒙上一层薄汗,已经濒临炸开的边缘。   小醉猫对他的处境一无所知,并且毫无怜悯之心。她抱着他,脸蛋软软贴着他的颊,蹭来蹭去地撒娇:“老公,我要吃鲜虾粥。饿了。”   言渡闭上眼沉沉吐出一口气,竭力平复。   半分钟后,他妥协了,睁开眼皮垂下眸,整理好自己和韩锦书的衣物,最后抱起她,把她放到了客厅里的沙发上,坐好。   言渡伸手,轻抚过她滚烫的小脸,柔声道:“你就坐在这里,不要乱跑不要乱动。如果想吐,旁边有垃圾桶。听见了吗?”   韩锦书耷拉着眼皮,乖顺地点头。   安抚好她,言渡转身进了厨房。   熬粥需要的时间太长,怕她等不及,他从冰箱里取出几只鲜虾和一颗西红柿,做了一份鲜虾面。完了以后端到餐厅,放上桌。   言渡说:“做好了。过来趁热吃。”   话音落地,客厅方向寂寂无声,没有任何回应。   言渡侧目朝客厅望去,音量微抬高:“情书?老婆?”   那头还是鸦默雀静。   言渡微蹙眉,迈着步子走回客厅,到沙发跟前垂头一瞧。   韩锦书微蜷着侧躺在沙发里,大概是有点冷,她白嫩小巧的脚丫子缩进了自己的长裙下摆。脸蛋红扑扑,闭着眼,已沉沉睡去。   细细去听,还能听见很轻微的……小呼噜声。   言渡:“。”   言渡摇头一阵失笑,弯下腰将姑娘温柔抱起,亲吻她额头,回了卧室。   **   同一个夜晚,同一片天空。   凌城泰安监狱,食堂后厨。   “你给我起!”   紧随着中年妇女的鼓劲儿声响起的,是重重一声闷响:砰。   陈姐今年五十岁,个子只有一米五几,体重却足足一百五十斤,膀大腰圆,结实粗壮。她卯足力气脸都憋得通红,终于把地上一大盆泡在水里的土豆抱上灶台,末了,才舍得喘口气,站到旁边歇歇。   土豆易氧化,去皮之后需要浸泡在水里。   吴曼佳拿出一个大大的刨丝刀,架上和面盆,手伸进那盆泡着土豆的水。凌城每年自入秋后气温便开始骤降,水冷得浸骨,她习以为常,飞快捡出一颗土豆放在刨丝刀上擦成丝,动作利索而娴熟。   见陈姐弯着腰呲牙咧嘴在捶背,吴曼佳面露忧色。   吴曼佳在这儿干了好些年,知道陈姐有腰椎间盘突出。每到刮风下雨或者天气转凉,老毛病就会犯。   吴曼佳想了想,柔声说:“陈姐,你,回家……歇着。剩下的活,我……我来干就好。”   “你一个人哪儿行啊?”陈姐知道这丫头是心疼她的身体,瞪大眼,“这么多土豆全部刨丝儿,墩子他们又都走了。你一人干,忙完不得半夜三更去了?”   吴曼佳表情认真:“我……是年轻人嘛。有力气,身体好。你……你的腰,跟我妈一样的问题。你们犯病好痛的。你还是早点回家,休息,”   陈姐摆手,很不在意的口吻:“没事儿,这毛病一阵阵的。疼一会儿它就不疼了。”   说完话,等那股钻心的痛感缓过去,陈姐扭了扭腰,觉得松活些了,便又立刻和阿雯一起忙活开。   陈姐抱怨说:“我最讨厌做这个土豆饼,麻烦死了,回回都得头天晚上加班加点把丝儿刨好,第二天墩子他们才来和着面烙。那些剃光头的倒是有口福,咱们辛苦啊!烦得要死。”   监狱里的劳改犯统一都要剃光头,吴曼佳当然知道,陈姐口中的“那些剃光头的”是在说关在这里的犯人。   吴曼佳的性子,很少对生活有什么怨气。再大的艰难困境压到她头上,也不会让她觉得有多苦。   听着陈姐的碎碎念,吴曼佳朝她笑了下,宽慰道:“没事。陈姐,等明天一早……饼烙好了。你多吃几个,不气。”   陈姐被这傻乎乎的姑娘给逗笑,沉默两秒,接着说:“不然,你给上头的领导提提意见,以后别让咱食堂做土豆饼了?”   吴曼佳没明白陈姐的话,迷茫地问:“提意见……那是不是,要往办公楼外面的意见箱里,投信?”   陈姐压低声:“你和新调来的副狱长不是关系挺不错吗?那可是个大领导,你私下给说说。”   短短几秒,吴曼佳脑海中闪过一张冷峻硬朗的面容。   她莫名一阵心慌,脑袋深深埋下去,红着脸支吾:“……我和向警官,没什么关系。你……不要乱说。”   “还不承认呢。”陈姐翻个白眼,“我撞见你搭向警官的车好几回了。”   吴曼佳脸更红,窘迫之下结巴得厉害:“向警官……和、和我只是顺、顺路,他心肠好,所以才、才让我搭顺……顺风车。”   陈姐哦了声,狐疑地瞧她一眼,“搭顺风车就搭呗,你脸咋突然这么红?”   吴曼佳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她反应慢,编不出来什么正大光明的理由,闷闷的,没搭腔。   陈姐毕竟一把岁数,过来人一个,一眼便看出来这个年轻姑娘的心思。不好说什么,只能清清嗓子装傻,自顾自干活。   两人正给土豆刨丝儿,忽然外头一阵骚动。   吴曼佳愣了下,下意识抬起脑袋往外瞧,只见夜色下跑过去好些穿制服的高大狱警。他们排着队列,整齐划一,除装备带外,每人手里还拿着一个防爆护盾。   领头的两个还拿了其它家伙事。   吴曼佳第一眼都没注意,等巡逻灯的白光冰冷扫过,她才看清,那两个狱警手里拿的是AK步.枪。   吴曼佳眸光突的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姐也探着脑袋张望着,嘴里嘀咕:“出什么事儿了,这么大动静?”   就在这时,一个咬叶子烟、披补丁军大衣的老大爷刚好从外头经过,手里还拎着把扫帚。   这是老江,和陈姐吴曼佳他们一样,都是泰安监狱招进来的没编制的合同工。平时一个人负责着办公楼区域两栋楼的卫生。   陈姐出声把人叫住,沉声问:“老江,刚才跑过去那么多狱警,还抄着家伙事,咋了呀?”   老江答道:“说是B区那边有闹事的,把副狱长都给惊动了。啧,这些悍匪一个个脑袋别裤腰带上,一动手都是把人往死里搞,没武器,牙刷掰断了削成刀,好像还捅了副狱长的肩膀,听说流了好多血。”   听完这番话,吴曼佳心头突的一沉。   她脱口而出:“江叔。好几个副狱长,被捅的……是、是哪个?”   老江说:“就那个刚调来的向怀远警官。”   蹦一声,吴曼佳手里的土豆掉在地上,原地蹦了两下,然后骨碌碌滚到了陈姐脚边。   陈姐抬眸。看吴曼佳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复杂。   吴曼佳听见自己声音在发抖,强自镇定地,捋直了舌头问老江:“向警官受了伤,有人送他去医院吗?”   老江答道:“本来是要去的,向警官说小伤不打紧。这会儿应该上狱医务室止血去了。”   “陈姐,我……我去去就回来。”   留下这么句话后,吴曼佳顾不得陈姐和江叔投向她的古怪目光,转身一溜烟便跑了出去。   监狱里管理严格,所有人员不得随意走动,狱医务室在监区附近,吴曼佳胆子小,平时根本不敢过来。   但,听见向怀远受伤的消息,她也顾不上怕不怕了。   吴曼佳这会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立刻见到他,确定他没有大碍。   泰安监狱的监狱医生姓罗,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平时喜欢地理学,在医务室里也摆了个精致漂亮的地球仪。来他这儿看病的都是些重刑犯,这里头的日子枯燥没盼头,罗医生想着,犯人们偶尔能看上两眼地球仪,也能精神自由个三分钟。   吴曼佳一路风风火火。她冲进狱医务室时,差点儿把罗医生那个用心良苦的地球仪给撞翻。   “哎哟,你慢点儿跑。”   看着这个身穿食堂工作服的年轻女孩儿,罗医生直皱眉,两手揣在白大褂的兜里,上下打量她一眼,“跑这么急,哪里不舒服啊?”   吴曼佳双颊发热,拘谨地站原地,嗫嚅:“我……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罗医生这下子更不明白了:“没有哪儿不舒服,那你上医务室干什么?”   吴曼佳脑袋埋进胸口。   刚才听见向怀远受伤的消息,脑子一热就冲过来了。到了这儿才惊觉,她简直跟个二傻子一样。   罗医生看她半天不做声,催促道:“耳朵不好使吗?问你来干什么。”   吴曼佳深呼吸,鼓起勇气挤出三个字:“我找人。”   罗医生:“找谁?”   吴曼佳牙齿快把嘴唇咬出血,又不说话了。   罗医生无语。医者仁心,可对着这么个姑娘,问三句答一句,唯一答的一句声音还小得几乎听不见,再好的耐性也快耗精光。   罗医生眉头越皱越紧,已经想出声赶人。就在这时,一门之隔的里屋却传出来一道嗓音,低沉磁性,很随意地应道:“她应该是找我。”   吴曼佳:“……”   吴曼佳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罗医生有点惊讶,回道:“向队,这女孩儿是你朋友?”   里头应:“对。”   罗医生闻言,便不再多问,朝吴曼佳随意摆了下手,说:“向队在里屋休息,我刚给他包扎好伤口。进吧。”   吴曼佳忽然紧张得厉害。她在原地踟蹰了下,朝罗医生挤出句谢谢,然后才迈开步子,忐忑不安地走进那扇门。   医务室的里屋陈设很简单,两张白色的病床,两个输液支架,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已经是全部。   此时,在靠外侧的那张病床上,坐着一道高高大大的人影。   伤在肩膀偏下位置,绷带只能从胸口绕过。男人穿了一条扎着腰带的警服长裤,上身赤.裸,肩膀宽阔,裸露出的皮肤呈现出均匀漂亮的小麦色,胸肌腹肌全都强壮而精悍。   看见他,吴曼佳心跳猛地漏掉好几拍,脸燥得发烫,有点后悔这次的冲动行事了。   向怀远目光落在她身上。他很自然,问她:“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受伤。我来看……看看你。”吴曼佳小声说。   向怀远:“你很担心我?”   吴曼佳脸红如火,以至于左脸上的那块陈旧伤痕,都烫得有些发痒。她双手无意识地绞紧衣服下摆,声音很小,蚊子叫似的:“是的。”   “谢了。”向怀远说,“随便坐。”   吴曼佳看了眼整个屋子,没有椅子也没有板凳。她只能走向他对面那张病床。   工作服常年只在后厨穿,又是油烟又是污渍,脏兮兮的,怕自己弄脏这张床,她其实没有坐实,只是虚虚靠了下床的边沿。目光小心翼翼,看向那个赤着上身,胸前缠绷带的男人。   然后,就开始看着他发呆。   向怀远对她说了句什么。   吴曼佳脑子空白,定定望着他,没有回答。   向怀远见状,抬起一只手,在她眼前挥舞两下。   吴曼佳回魂,顿时窘得再次垂下头。   向怀远淡淡地说:“你刚才发什么呆呢。”   吴曼佳用力咬紧发音,好认真地说:“你,好看。”   听见这话,向怀远被这呆呆的姑娘搞得有点哭笑不得。他扬扬眉,看她的眼神浮起几丝兴味,片刻,说:“我今天值夜班,所以没去找你。”   吴曼佳反应了半秒,点点头:“哦。这样。”   向怀远:“你呢,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   “我也……加班。”说完这个,这小姑娘似是忽然想起什么,瞪大了眼睛惊呼一声:“啊,陈姐!向警官,你、你没事就好。我回去……加班,做土豆饼。”   向怀远动了动唇。可没等说话,女孩儿纤细瘦弱的身影已经一溜烟跑了出去。   紧接着,外头乒乓一阵响,她不知又绊倒了什么,老罗一通埋怨,而她窘迫磕巴地道歉。   向怀远听着那些动静,忽然笑了下。   **   次日韩锦书醒来,一睁开眼,便倒吸进去口凉气——太阳穴突突跳着,每跳一下都抽疼一下,典型的宿醉型头疼。   她皱起眉,抬手揉揉脑袋,呲牙咧嘴准备坐起来。刚有动作,便感觉到腰上横着个什么东西,将她紧紧固定住,压得她无法动弹。   韩锦书掀开被子,粗略扫了眼,发现环住她的,是条男人的手臂。   她:?   她先是一惊,心想:莫非自己昨晚酒后乱性,和哪个男同学做出了出格的事?   惊完,惶恐地抬眸看四周,然后便长长吐出一口气:房间的家具布置很熟悉,扶光公馆主卧。   就在这时,背后的人也醒了过来。他长臂收拢把她抱得更紧,闭着眼,在她耳后轻轻吻了吻,哑声道:“饿不饿?鲜虾面在冰箱里,要吃我去给你热一下。”   韩锦书在被窝里转个身。   言渡面朝她,侧卧在她旁边的枕头上。他明显还没有睡醒,闭着眼,冷冽的眉宇之间隐隐流露出一丝疲态。   韩锦书盯着言渡乌黑浓密的长睫毛,有点窘迫。她把半张脸都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眨啊眨,小声问道:“昨天晚上……我好像又喝醉了?”   言渡懒得睁眼,循着她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到她的唇,贴过去亲亲。腔调慵懒又性.感:“对啊。”   果……然。   前一天同学会,有个老同学带了好几瓶红酒,说是法国哪个大酒庄今年隆重推出的新品。韩锦书本来没打算喝酒,可听老同学吹得天花乱坠,她馋虫大动,没忍住,最后还是喝了。   韩锦书想起自己上次醉酒的壮举,很惶恐,连忙继续追问:“我没有又吐你身上和车上吧?”   言渡说:“没有。”   “幸好。”韩锦书抬手抚了下心口,又说:“我也没有做出跳裸舞这种行为吧?”   言渡说:“没有。”   韩锦书一阵欣喜:“看来我酒品变好了欸。”   言渡嗤笑了声,终于撩开眼皮懒洋洋地看向她。他挑了下眉,手指捏住她的脸蛋:“昨天晚上的所有事,你全部都不记得了?”   韩锦书闻言,认真回想起来。   喝多之后断片,是正常现象,但完完全全毫无印象,倒也不至于。关于昨晚,韩锦书脑海中其实还残存着某些画面,零散破碎,无法串联。   她头又痛起来,攥起拳头怼了下太阳穴,忽的,一张花花绿绿的模糊图片,从那些零碎片段中跳脱出来。   浮现在韩锦书眼前。   韩锦书一拍手。是了,图片。   韩锦书睁大眼睛望向言渡,迟疑地说:“我隐约记得,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拿了一张图片给我看?”   言渡把玩着她耳边的一丝绒毛卷发,回答:“是。”   韩锦书两道细眉微拧起,绞尽脑汁,试图回想起更多更具体的细节,可是想不起来。她只好又问:“是什么图片?我没有印象了。”   言渡说:“准确的说,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   “对。”   韩锦书心生狐疑:“什么照片?”   言渡睨着她写满困惑的妩媚小脸,漫不经心地回答:“我的白月光。”   轻描淡写五个字,落地有声。言渡说完,整个卧室的空间便陷入一阵安静。   韩锦书也定定望着言渡。   他口中“白月光”这个词,唤醒了少部分她因断片而丢失的记忆。她记起了昨夜的照片,也记起了那串写在照片背后的手写体英文。   白月光这件事,是俞沁从言渡同学丹尼尔口中偶然得知。   经过昨晚,韩锦书已经亲自证实,确有其事。   言渡的确有个心底深处的白月光,的确将白月光的照片保存多年,甚至的确也在照片背后,写下了白月光的名字。   只可惜,不知是丹尼尔眼神不太好,还是言渡笔迹太潦草,他手写的字母“u”,被老同学看成了“a”。   诸多巧合使然,导致韩锦书把当初的艳星陈晴莎,当做了言渡的旧爱。   原来这所有,不过一场乌龙。   可是……   Qingshu?   想起那个正确的英译汉语名,韩锦书盯着言渡深不见底的眸,眯了眯眼睛。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对望。   秋日的晨,阳光熹微,他和她相拥着从同一张床上醒来,深情款款,气氛到位。这场景,非常适合接吻,或者发生点儿别的什么事。   对望到第五秒时,言渡贴韩锦书更近,低声道:“情书,现在你明白了么?”   韩锦书继续定定看着他,不说话。   言渡眼皮微垂,看向她红艳艳的唇,心念一动,就又想吻她。   然而,在双唇相触的前一秒,他怀里的小姑娘猛然一跃而起,摁住他,抄起旁边的抱枕就死死捂在他脑袋上,外加一声娇滴滴的恶龙咆哮。   “言渡,你个狗东西!”   言渡:“……”   言渡:???   言渡着实没料到,韩锦书会忽然来这出。他没反应过来,僵着身子被她用抱枕摁着头,一时忘记做出反应。   上方的姑娘还在气呼呼地念叨,对着他怒斥:“这两年你一直叫我情书,原来是因为你家白月光是这个名字?”   韩锦书真是气个半死。   当然明白了。还能不明白?这都是什么狗血剧情。搞半天,她人间清醒英明一世,最后居然沦落成了这个狗男人怀念白月光的替身?   蛤?!   那边厢。   听完韩锦书的话,言渡无语。   他鼻子和半张脸全都陷进抱枕的棉花里,静默了大概十秒钟,才淡淡地说:“枕头拿开。”   韩锦书捂得更紧,才不听他的。   言渡的声音再次从枕头下传出,闷闷的,语气非常、非常冷静:“你主动放开我,我们就好好谈一谈。我自己挣脱出来,我今天就把你操进医院。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韩锦书:“……”   韩锦书脸瞬间红透,举起枕头在他身上怒捶两下,才把枕头丢开。委屈死了:“下流,无耻,渣男!”   骂完,非但没觉得解气,还越想越难过。   韩锦书咬住嘴唇,鼻子一阵发酸,转过身子低下头,把脸捂住。逼迫自己不许哭,不许这么没出息。   背后一阵窸窣响动,韩锦书听出是言渡起身下床的动静。   然后便是沉沉稳稳的脚步声,从卧室里离去。   韩锦书:“……”   日了。狗男人居然不来哄她,居然就这么拽不拉几地走了?!   韩锦书不可置信,怔怔地抬起脑袋,呆愣数秒后,她眼睛里盈满的泪珠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呜呜哭出声。   下一瞬,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拿手背用力擦了擦眼睛,抓起手机,满脸是泪地给俞沁发消息。   画皮小能手:你上次找的离婚律师,快点推给我。   那头的俞沁没回信,估计是还没起床。   韩锦书哭得眼泪鼻涕糊作一团。她坐在床边,懒得擦,只顾着发泄似的疯狂敲字,把触屏键按得哐哐直响:   【这日子我不过了!我要离婚,明天就离!不对,今天就离!!臭流氓死渣男!我再也不想看到言渡了!!!】   输入完,重重点击“发送键”。   就在这时,低垂的视线里映入一双格外修长的大长腿。肤色冷白冷白,大腿结实,小腿肚线条很性.感的那种。   韩锦书顿了下,吸吸鼻子,脑袋转到一旁,不看他不理他。   言渡很平静:“韩锦书,有时候我在想。我怎么就偏偏栽在你这么个小傻蛋子手里。”   韩锦书:……很好。不哄不安慰也就算了,还人身攻击。   韩锦书从床头柜上扯了张纸巾出来,用力擤鼻子,然后把包住鼻涕的纸丢进垃圾桶,说道:“拿我当替身这件事,你自己说怎么补偿我吧。”   韩锦书想象中自己说这句话的语气,高贵冷艳,咄咄逼人。   但实际上,言渡听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娇媚里夹杂浓浓哭腔,柔柔弱弱,像只被抢走了小鱼干的小猫。   他拿她没办法,须臾,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把眼泪哗哗的小姑娘轻柔裹进怀里。   韩锦书泪蒙蒙的,刚想推开他不许他抱,一张照片便递到了她眼皮底下。   韩锦书看了眼。   是那张白月光照片的背面,有他亲笔写下的“Qingshu”字样。底色略微泛黄,笔迹稍稍斑驳,显然已很有些年头。   韩锦书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动动嘴唇正要说话,又看见,言渡修长的指微微一动,把照片翻了个面,朝向她。   韩锦书眨了眨眼哭红的大眼睛。然后,呆若木鸡。   这张白月光照片的正面,竟然是十八岁时穿校服、扎马尾,花样年华艳若桃李的……   她自己?   作者有话说:   言渡:马甲好多,脱得手酸酸,要老婆呼呼。   情书:呼呼。   言渡:!   言渡:啊啊啊老婆呼我了,我太幸福了呜呜呜。   ————   这章超级肥肥!不过!!还是有加更!!!中午12:08掉落第二更!!   评论区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57章   韩锦书瞪大了眼睛, 差点没把脑袋都钻进这张照片里。   照片拍摄于十来年前,年代太过久远,保存得再好,也难免泛黄的痕迹。   照片画面的背景, 是一条青石板老街, 横七竖八的电线将天空切割, 还挂着一些瘪掉的气球与塑料袋。   而画面正中,是一个穿校服背书包的清秀少女, 乌黑的发扎成马尾, 唇红齿白,笑颜如花,正站在一个老旧的杂货铺前, 歪着头, 像是在认真聆听旁边人说话。   “……”   韩锦书着实震惊了。   看见照片的第一眼, 她便认出,这是十八岁时念高三的自己。第二眼时,又怀疑这个女生不是她, 只是五官长相和她相似。   可这个怀疑,很快便被韩锦书打消。因为照片里的白月光, 身上穿的是兰江一中的校服, 而当年的她,也的的确确就在兰江一中念书。   所以,毋庸置疑,这个照片里的人, 就是她小韩医生本人。   她一直好奇的, 那个言渡挚恋多年埋藏心底的白月光, 居然就是她自己?   剧情展开太过诡异, 韩锦书短时间内无法接受,抬起一只手捂住额头。震惊得,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她一把抓过言渡拿照片的那只手,低下头,张开嘴,吧唧一口,狠狠咬在他瘦削漂亮的腕骨上。   咬完,她松开牙齿,抬起脑袋懵懵地望他,问:“疼不疼?”   言渡垂眸,看了眼。一个小巧可爱的咬痕烙在他手腕上,像两弯小月牙。他回答她:“有点。”   闻言,韩锦书惊得抽了口气。有痛感,说明不是梦。   所以——这张她十八岁时在兰江的照片,暴君是从哪里搞来的?   韩锦书不可思议地看着言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怎么会有这张我的照片?”   而且,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这个地方拍过照。   也就说,这张照片,一定是有人暗中偷拍。   “你的照片,我还有很多,从你十八岁到你二十七岁。贴满四面墙,一个屋子都装不下。”   言渡说着,注意到她脸蛋子上还挂着一滴晶莹莹的泪珠,欲坠不坠,便自然而然低下头,用舌尖替她舐去。   咸咸的苦涩,在他唇舌间漫开。   言渡尝过韩锦书的所有情绪,她欢喜时嘴角的笑,害羞时娇红的脸,还有情动时雾蒙蒙的眼角,那些滋味,都让他很痴迷。   唯独此刻她哭泣悲伤的味道,他不喜欢。   那头韩锦书冷不防被他舔了脸,耳根子蓦的一阵热,抬手轻轻打他一下,斥道:“我问你正经的,你别东一头西一头地扯犊子,试图蒙混过关。”   言渡捏住她的下巴,“我非常的正经。”   韩锦书一记白眼翻给他,笑了:“是吗,我自己都没有我那么多照片,你还贴满四面墙,一个屋子都装不下?真的会笑死。”   韩锦书觉得暴君装逼装习惯了,成了个逼王,以至于如今,吹牛逼也不用打草稿。   那边厢,听完她这番戏谑嘲讽的话语,言渡轻轻挑起了眉峰:“你不相信?”   韩锦书摊手:“实话告诉你,就算把我妈那儿翻个底朝天,我从小到大所有的照片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几百张。”   言渡没再跟她争论“照片贴满四面墙,一屋子装不下”这件事。他只是说:“你先去洗漱,刷完牙出来吃早餐。”   韩锦书抱住他的胳膊,抱得紧紧的,眼睛瞪圆:“不告诉我这张照片的来路,我绝不放过你。”   “我会告诉你。”言渡神色平静,手指轻轻捏了下她的脸,“你昨晚喝那么多酒,睡了一晚上肚子还没饿?”   不等韩锦书回话,一阵奇怪的肠鸣音便突兀响起。   韩锦书:“……”好吧,她的肚子,确实早就饿得咕咕叫。   言渡淡淡地说:“先吃东西,饿出毛病,我要心疼的。”   *   几分钟后,韩锦书拿着手机默默走进洗手间。   她拿起牙刷,往刷头上挤牙膏。边刷牙,边继续思考那张照片的事。   照言渡大学同学丹尼尔的说法,言渡在念大学时,就已经把她的照片放在书里。   在她和言渡结婚之前,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只有一个,那就是正义之塔的游戏账号。   而这张照片,拍摄于她十八岁时,在兰江念高中的时候……   难道,言渡早在一开始,她刚刚加上他账号的时候,就发现了她是“书书每天都想征服全塔盟”,所以偷偷找人去到兰江,拍下了她的照片?   会是这样吗?   电动牙刷的声音嗡嗡嗡,嗡嗡嗡,震得韩锦书有点头疼。她关闭电源,随手拿起一张洗脸巾擦去嘴上的泡沫。完了,垃圾一丢,抽空瞟了眼手机。   这一看,惊了。   居然有整整十个未接来电。   她被呛了下,飞快点亮屏幕,一番察看,发现未接来电全部来自于俞沁。   韩锦书以为俞沁又遇到了什么紧急事,忙忙回拨过去。谁知一接通,电话那边竟长长松了一口气,说道:“你终于接电话了!吓死我,我还以为你和言渡已经冲民政局去了!”   韩锦书捏着手机有点茫然:“我和言渡去民政局干什么?”   俞沁差点吐血,咆哮到差点破音:“你不是大清早给我发微信,说你和言渡一天都过不下去了,你要踹掉他今天就和他离婚吗!”   韩锦书:?   记忆往回倒退了数分钟。她记起来。嗯,貌似是有这么回事。   韩锦书尴尬地抠了抠脑壳,挤出个干笑,说:“刚才闹了点儿误会,你别担心。我们不离婚了。”   那头的俞沁:“……天哪,韩锦书,我真的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变成大冤种闺蜜,成为你和你老公感情升温的工具人。”   “……对不起。我错了。”   “你!”   没给俞沁痛骂自己的机会,韩锦书说了句“拜拜回头再聊”便飞快挂断电话。挂完回过头,差点被她踹掉的老公站背后。   韩锦书:“……”   韩锦书让他一下,差点挑起来,捂着胸惊魂未定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两分钟之前。”言渡高大身躯懒散倚着门框,耷拉着眼皮,直勾勾地瞧她,“鲜虾面要凉了。”   “好的。”   韩锦书其实拿不准他有没有听清,刚才俞沁在电话里说的话,但他不提,她当然不会主动问。默默走到餐厅的桌子前,坐下,凑近面碗嗅嗅。   暴君的手艺是真不错,清汤面里的海虾,他不知怎么处理过,闻不见丝毫腥味。   只有浓郁的番茄鲜香。   韩锦书饥肠辘辘,拿起筷子开吃。   整个过程里,言渡就端坐在韩锦书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的嘴长得小巧,以致每塞进一口食物,两边腮帮都会被撑得鼓起来。红艳艳的唇紧闭着,随着咀嚼的动作而蠕动,就像一只被豢养之后,长得珠圆玉润的小仓鼠。   不多时,韩锦书吃完最后一口面条,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言渡见状,随手扯出纸巾,替她拭去嘴角的汤渍。   言渡勾了勾嘴角,问她:“吃好了么?”   “嗯。”韩锦书从他手里接过纸巾,边擦嘴边点点头,朝他笑起来:“很好吃,谢谢。”   言渡站起身,过来轻轻握住韩锦书的手,牵着她站起来,然后便径直朝书房方向走去。   韩锦书有点不解,问道:“去书房干什么?”   “带你参观一下,”言渡漫不经心地说,“我的藏品。”   *   言渡的这间书房很大,足有四十几个平方,专供他平时办公用。整个公馆,除了卧室,言渡最常待的就是这间书房。   在韩锦书的记忆里,过去的两年,只要言渡在家的日子,他除了在床上可着劲儿地欺负她,就是在这间书房独处。   回回门一关,能把自己锁里面几个小时。也不知道是在干嘛。   听完言渡的话,韩锦书不禁在心里扁嘴,心想:书房能有什么藏品,除了书,不还是书?   她知道他学识渊博,阅读量惊人。但也犯不着,还要特意炫个藏书量给她瞧吧?   她家还有个亲戚开图书馆呢,藏书百万册,色狗子傲什么。   下次,她一定要炫回来。   韩锦书就这样一路腹诽一路思绪乱飞,跟在言渡身边走进书房。   她站在书房正中间,无聊地耸耸肩,看他:“嗯,参观完了,书确实挺多的。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照片是怎么回事了吗?”   言渡没理她。   他径自走向一幅足有两米高的竖型油画。韩锦书循着他的身影,抬高眼帘,朝那幅油画看去。   韩锦书知道,这是乔斯基拉大师最出名的油画作品,名叫《维纳斯之梦》。画中的是罗马神话中最美的女人,美神维纳斯。   话里的维纳斯,全身赤.裸,合眸安眠,躯体的线条起伏有致,不单单展示着女性的肢体美,还充满了最原始的美和生命力。   言渡走到这幅画面前,站定了,伸出手,握住旁边墙壁上的壁灯,轻轻一扭。   神奇的事发生了。   韩锦书愕然地瞪大了眼睛。那幅油画,竟然是一扇门,随着房门开启,油画直接与背后的墙体剥离开,露出了一道门缝。   韩锦书真的震惊了。   她在这里生活了两年,从来不知道,这间书房还有暗室。   此刻,言渡就站在那扇门前,定定地盯着她,没有说话。   韩锦书看了眼那个黑漆漆的门洞,有点害怕又有点好奇,迟疑两秒,终于还是迈出步子走进去。   暗室里没有窗户,透不进丝毫阳光。韩锦书本来以为会有轻微的霉味,但是没有。飘散在空气里的,只有很淡很淡,淡到几不可闻的清冷乌木香。   和言渡身上的味道一样。   韩锦书转动脖子,左看看又看看,黑咕隆咚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就在这时,言渡摁亮了墙上的开关。   霎时间一室通明。   看清周围,韩锦书瞪大了眼睛,错愕地捂住了嘴。   整整一个屋子,整整四面墙壁,全是她的独照。高三时的,大学时的,毕业后的。   有的照片里,她十八岁。背着书包站在兰江一中门口,没精打采,可能是刚被班主任骂过。   有的照片里,她二十一岁。孤单单走在回医学院的小路上,愁眉不展,也许是为某个即将考试的科目烦恼。   有的照片里,她二十四岁。穿着白大褂,为刚刚成立的盛世医美摆放开业花篮,满眼都是对未来的希冀。   韩锦书忽然觉得有些惊悚。   韩锦书实在没有预料到,言渡口中的藏品,竟然是,不同年龄段的,各式各样的她。   作者有话说:   韩锦书:吓死但是还没完全死。   言渡:呜呜呜呜老婆我真的好喜欢你TAT   ————   这章有点短小!不过没关系!!!晚上18:08还有一更!!!记得来看喔! 第58章   看着这满屋子的照片, 韩锦书惊诧了好一会儿,迟迟回过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言渡懒散靠着墙,瞧着她。   对比起韩锦书的震撼惊讶, 他如玉的面容波澜不兴, 显得过分优雅冷静。   片刻, 言渡淡淡地说:“这里一共两千四百三十一张你的照片。够不够塞满一个屋子,贴满四面墙?”   韩锦书眸光闪动, 花费了很大功夫, 才重新找回正常的语言功能。   她声音出口几乎有点发颤,问道:“言渡。你为什么,会有我这么多这么多的照片?”   言渡直勾勾地盯着韩锦书, 须臾, 他动身走到她身后, 伸出修长的双臂,缓缓、有力地从身后,将她拥住, 把她牢牢禁锢进只属于他的空间。   他闭上眼睛,低头贴近她的耳侧, 迷恋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用鼻梁蹭着她的皮肤,感受她的馨香与温暖。   他语气如常:“你记不记得,那天你来我公司找我,问过我一句话。”   闻言, 韩锦书的脸蛋顿时漫上红潮。   关于那天下午的一切, 她至今记忆犹新, 所有细节, 想忘都忘不了。   言渡的声音再次从后方传来,平静地说:“你问我,为什么每次都不喜欢有光。问我是不是不想让你发现,我在那种时候是什么样子。”   韩锦书耳朵被羞窘炙成薄粉色,小声回道:“嗯,记得。”   言渡未睁眼,薄唇贴着她滚烫的耳根:“所以,那天你看清楚,我是什么样子了么?”   韩锦书:“……”   韩锦书记得,那天下午在他的办公室,她像是走火入魔中了邪,热情大胆到前所未有,一直自上而下,吻他到日落西山。   当时,深色的窗帘将落地窗遮得严严实实,藏住一室春光。   她不许他关灯,明亮的灯光,从头顶上方投落。   韩锦书记得,她很清晰地看见,言渡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深处,除了隐忍克制,还蔓延着无比浓郁而又悠远的爱意……   无数画面如潮水侵袭回大脑,她脸色更红,头差点埋进胸口,咬咬唇,不敢再回想。   背后,言渡手指勾起她沉浸在羞赧中的小脸,在她唇畔落下一个吻,轻声慢条斯理道:“两年的时间里,我不许有一丝光,是因为每一次,只要把你抱在怀里,闻到你的味道,听到你的声音,感受到你皮肤的温度,我都会非常失控。”   “本来,我不应该靠你太近,也不能靠你太近。稍有不注意,一切努力就会付诸流水。”他的嗓音低沉清冷,开开合合的唇,沿着她的轮廓一路下滑,最后停留在她的耳垂,轻轻咬住。   言渡说:“情书,他们要我忍耐,要我克制,要我暂时和你保持距离。”   韩锦书听得有点糊涂,茫然地问:“‘他们’是谁?”   言渡却像是没有听见她的问句。此刻,他就像是一个孤独而虔诚的歌者,完全沉浸进了自己的世界里,在对他的天神祈愿耳语。   “可是,我忍不住。”   “我时常想,这个世界上如果存在最极致的爱意,那只能是我对你。”   “为了一步一步走到銥嬅你身边,我在地狱里煎熬了二十年。终于到了最后几步,我对自己说,不能前功尽弃。”言渡轻轻地说,“所以,和你结婚以后,我用所有理智,强迫自己对你疏远冷漠。”   韩锦书被他抱在怀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整副大脑像是浆糊里绞麻线,怎么都梳理不清楚。   “你的意思是,前两年,你是故意冷落我?为什么?”她困惑地道:“我怎么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言渡静默了好几秒,似乎终于从自己的封闭世界抽离回来。   他淡淡地说:“没关系。”   韩锦书额角流下一滴豆大的汗珠,无语了:“我觉得很有关系。”   言渡在她唇瓣上亲了亲,手臂揽着她的腰,将她带到整个暗室的正中央,站定。   他耷拉着眼皮瞧她,柔声问:“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韩锦书卡了下壳。   站在一个贴满自己照片的屋子中央,有什么感觉?   老实说,是有点恐怖又有点想逃跑的感觉。怎么说呢,就……真挺变态的。   韩锦书实话实说:“我感觉,跟在看自己主演的恐怖片一样。”   言渡柔声问:“那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么。”   韩锦书现在脑子还是懵的,其实并不好奇这个变态大佬是什么感觉。但是出于尊重,她还是很配合地问:“请问你什么感觉?”   言渡很冷静地说:“我感觉很幸福。”   韩锦书:“……”   韩锦书:“???”   韩锦书抽了抽嘴角,实在无法理解,忍不住说:“太奇葩了吧。我一个大活人就在你身边,你天天跟我朝夕相处,我这张脸你还没看够吗?还需要再来看这满屋子的照片?”   言渡闻言,修长微冷的指尖爱怜搔过她的脸蛋。他温柔而冷静地注视着她,淡声道:“在拥有和你同床共枕的资格之前,是这些照片上的你,陪伴我度过几千个漫长的日夜。她们是除你之外,我最珍贵的藏品。”   韩锦书:“…………”   她微锁眉,齿尖无意识咬了咬唇瓣。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这个言渡,和平时那个有点不一样。这样的他,令她有点害怕。   言渡察觉到,嘴角淡淡勾起来,“吓到你了?”   韩锦书用有点一言难尽的目光望着他,撅起嘴,不说话。   其实,她隐约已经有点猜到。   他的这种病态行为,或许,是和他那个一直在治疗的疾病有关……   就在这时,言渡伸手把陷入沉思的韩锦书抱进怀里,低头在她唇上轻咬一口,再说话时,恢复了那漫不经心的清冷样。   他道:“情书小姐,那张‘白月光照片’的来路,你现在懂了吧?”   “……我懂什么了?”韩锦书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冲他挥舞拳头,气道:“你自己听听你刚才说的都是些什么鸟语,正常人能听懂你在说什么?啊?”   这臭狗子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解释清楚了吧。   不会吧?!   话音落地,言渡说:“别的听不懂,不重要,你只需要听懂重点就好。”   这次韩锦书不敢再大意。怕又漏掉关键,她抱住他的脖子,嗖的下踮起脚,竖起一只耳朵贴紧了他的唇,蹭来蹭去地撒娇,“什么,什么?我理解能力不好,老公你说慢点。重点是什么?”   “重点就是。”言渡眼底泛起笑意,亲亲她的小耳朵,在她耳边低柔道:“情书小姐,我喜欢你,已经很多年了。”   韩锦书以前很鄙夷张嘴闭嘴都是花言巧语的男人。   但此刻,她却因言渡的这番话,脸色微红,内心翻江倒海,悸动到无以复加。   韩锦书眼眸晶亮,目光锁定言渡直直看了会儿。不多时,她眯起眼睛,冷哼道:“我知道了。所以说,你其实一早就知道了我的游戏ID,从那时就开始喜欢我。”   言渡眸色极深。他盯着她,说:“或许,在更久之前。”   “你再往回追溯,说不能扯到咱俩上辈子去。”韩锦书只当这是一句随口的玩笑话,嘲笑了他一句,没往心里去。   她双颊浮起浅浅的红云,朝言渡微抬起下巴。她直勾勾盯着他瞧了数秒钟,而后扬扬眉,说:“言渡先生,喜欢我这么久,那你肯定稀罕死我了吧?”   言渡把她骄矜的表情,和难掩得意的小心思收入眼底,浅吻她的下巴,说:“嗯。稀罕死了。”   韩锦书揪了下他的耳垂,很认真地问:“那以后我让你往东,你会往西吗?”   言渡看她的眼神无比平静而专注。他回答:“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一切事情你说了算。”   韩锦书无言。   过去两年,言渡冷冽如冰杀伐果决,光一个眼神就让她不寒而栗。所以她才会给他取个绰号,喊他“暴君”,只因觉得他行事狠绝,惨无人道。   可是,好神奇。   此时置身这个全是她照片的暗室,言渡身上那种凛冽的漠然与暴戾的杀伐气,居然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甚至觉得,这一分这一秒的言渡,有点儿乖,很像一只清冷却忠诚的大狗。   这个滑稽的想法冒出来,让韩锦书忍俊不禁。下一刻,她伸出右手,轻轻摸了摸言渡的脑袋。   他的头发浓密漆黑,发质有点硬,手摸上去的触感一点也不柔软。但是她不介意,在他脑袋上摸啊摸,摸摸摸,摸了足足半分钟。   突的。   被她抚摸脑袋的“大狗”冷不防出声,问她:“你在干什么?”   “老公,我感觉现在的样子还怪可爱的。”韩锦书眨眨眼,问得很诚恳:“你可以学狗狗那样汪一声来听听吗。”   言渡:“……”   过了会儿,他回答:“可以。我汪一声,我们做一次。”   言渡语气很淡,说完,他还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平静地陈述,“现在开始计次。”一顿,“汪。”   韩锦书:“……”   韩锦书瞬间黑了脸,摸他脑袋的手往下一滑,溜到他脸上。用尽全身力气使劲一掐!   言渡:“。”   韩锦书大力蹂.躏着言渡的脸,直把那张花容玉貌揉搓到五官变形面部全非,才稍微觉得解气了点。她小脸通红,羞愤道:“计你个头的次。以后这件事,全部我说了算。”   言渡冷静地说:“不行。”   韩锦书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你这么大一个人物,居然说话不算话?传出去也不怕被人耻笑!你明明说了什么都听我的!”   言渡更冷静地说:“其它任何事都可以,唯独这件事除外。”   韩锦书:“……”   韩锦书无语地垂下胳膊,扁扁嘴。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才允诺了一切都她说了算,结果才过几分钟,马上就理不直气也壮地翻脸,未免太过分。   言渡见她撅着嘴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心下好笑,低头在她唇瓣上亲亲:“每次都这种表情,真有这么痛苦?”   韩锦书脸熟透红成番茄色,支吾了下,老实作答:“不痛苦。”   但是,真的累,很累很累。   回回跟他搞完,她就想蒙着被子睡上三天三夜的那种累。   韩锦书左思右想几秒钟,决定尝试,跟这个从来不讲理的男人讲讲道理。她迟疑地开口,温柔又试探的语气,说:“老公啊,你马上三十,我马上二十八,咱们俩的年龄都不算小了,这方面,可能真的需要节制一下。都说男人过了四十就会雄风不再,你现在都不保养,到时候准备怎么办?吃药吗?”   听完她的话,言渡居然还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淡声说:“不用。”   韩锦书:“……?”   言渡十分平静:“以我目前的身体素质,让你再用三十年,问题应该不大。”   这句话里的动词,霎时令韩锦书连指头缝都烧起来。她无语了,愤怒之下离远几步,飞起一脚给他踢过去。   言渡把她扯过来重新抱怀里,低笑着吻她羞红娇艳的脸。   韩锦书不知道,言渡哪里还需要吃什么药。   在言渡那段不可告人的少年光阴里,在无数个没有韩锦书的隐晦深夜,光是看着她的照片,幻想她的声音,他就不可自已。   更别说,如今这个女孩,从他多年的绮梦里走了出来,活灵活现,妩媚万千,就躺在他的身旁了。   她根本都不用说话,媚眼如丝一抹浅浅的笑,于他而言,就已经胜过世间最烈的药。   作者有话说:   言渡(傲慢):老婆还是太天真,这么轻易就想扒光我的马甲?笑。   情书(扑倒):扒光你还不容易?   ———— 正文内容不多啦!大家踊跃在评论区举起小手,陪伴嘟嘟和小情书的最后旅程吧!!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59章   凌城连着下了几天的雨, 连绵不断。这里秋季的气温本来就低,雨一来,整座城就像泡进了雨水里,天空从早到晚都阴沉沉的, 瞧不见一丝阳光。   吴母前天刚去了趟城东。那儿坐落着一个全凌城最大的菜市场, 除了本地的菜贩菜农在那儿摆摊外, 还混着一些缅甸人和柬埔寨人,在那儿偷偷售卖走私来的印度药。   早年因为吴曼佳爸爸的病, 吴母也买过一回走私来的印度药。   他们家庭条件艰苦, 以前一直靠吴父在建筑工地做散工养活一家,吴父病倒后,便失去了唯一的收入来源。   吴母没钱给吴父做基因检测, 只是白玉兰街的其它邻居见她成日以泪洗面, 给她出主意, 让她试试盲吃靶向药。还说谁谁谁家的外婆之前得了肺癌,肺右叶上的瘤子长到了4公分大,几盒靶向药盲吃下去, 老人不仅精神了起来,可以下床走路自己吃饭, 去医院检查, 肿瘤直径更是直接缩减到了1公分。   吴母听得心动,又担心,问邻居:“……咱们老吴没做基因检测,直接吃靶向药, 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啊?”   邻居回答:“哎哟, 老吴都这个样子了, 你还管什么副作用!再大的副作用又咋的?不就一个死。胰腺上的瘤子可是癌王, 他放疗化疗都没辙了,横竖都要见阎王,你还不如壮着胆子赌一赌!”   听完邻居的说法,吴母一琢磨,觉得是这么个理。她活了大半辈子,就胆小了半辈子,当初在兰江,她听着那些流言蜚语,不敢站出来为女儿对抗,只能带着孩子远走他乡,如今总要大胆一回。   下定决心后,吴母便说:“那我明天就上医院给老吴买药去!”   “医院买不到的。”邻居一摆手,“现在管得可严了,没有基因检测的报告,甭管是医院还是药房,只要是正规渠道,绝对不会有药卖你。”   吴母闻言,眉心顿时拧起个结:“医院药店都不行,那这药我上哪儿买去?”   邻居这才压低嗓子,告诉吴母:“买走私的印度药,去城东菜市场买。”   走私药品是犯罪,买卖违禁药品也是犯罪。可人被逼到了绝境,谁还顾忌法律和道德。吴母当时想:只要能让孩子爸有一线生机,就算真的被抓去坐牢,她也认了。   吴母便咬咬牙,从柜子里找出省吃俭用攒下来的积蓄,去到了凌城城东菜市场。   吴父没做基因检测,靶向药有没有效果,谁也说不准。吴母背着个买菜的布口袋,神色仓皇地走在菜市场里,想着先买个一盒给吴父试试。   凌城的走私犯个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一眼就看出吴母是来买药的。很快便有一个缅甸人过去跟她搭讪,抄着一口蹩脚的凌城方言,问她要不要药。   吴母说要。   缅甸贩子便报了个价,还说,他今天是最后一天在这儿卖药,明天就要回家乡,如果吴母药拿得多,他可以直接低价甩卖。   吴母本来还坚持着只要一盒。可数分钟之后,架不住缅甸人的三寸不烂之舌,稀里糊涂地就把他所有药都给买了下去。   收到钱后缅甸人数了数,确认数值没错,怕她后悔,掉头就直接窜进了人潮,消失不见。   很可惜,吴母祈求的奇迹并没有发生。   买来的第二盒药才刚拆封,没吃几颗,吴父人就走了。当时吴母沉浸在丈夫去世的伤痛中,也没多想剩下的那堆药,随手一放,忘在脑后。   直到上次收拾屋子,她才无意间,重新把那些走私药翻出来。   药是高价买的,每一盒的价格,顶吴母和吴曼佳母女俩三个月的生活费。   吴母望着那六七盒药发起愁。   直接扔,意味着钱全都打水漂,她舍不得。可要是不扔,放在家里也下不出个崽,没什么意思。   吴母思来想去,最后决定铤而走险,也当回药贩子,去城东菜市场把药转手卖给其它人。   她前些日子去城东菜市场,为的就是这桩事。   三年时间,这些走私来的靶向药早就过了保质期。但对普通人来说,过期了的药,只要价格合适,他们也完全可以死马当作活马医,拿给患了病的亲人一试,没准儿就能为他们续命。   几年,几个月,哪怕几个星期,都是好的。   吴母在菜市场溜达了两圈,没多久便发现了一个穿蓝色衣服的老汉。   老汉五十多岁,衣着朴素,长相端正,一看就是就是个老实本分的憨厚人。吴母见他也到处溜达着什么没买,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去问他是不是买药。   老汉回答是。   吴母喜出望外,连忙说:“我这儿有药。不过是过了期的,我给你算最低价,保证你在这儿找不到更便宜的。要不要?”   听见是过期药,老汉明显犹豫了下,接着点点头,说要。   吴母很谨慎,怕出什么岔子,这次去菜市场,她只带了一盒药在身上。收下老汉给的定金以后,她把带在身上的药递过去,让老汉先把药用上,并与之约定,两天后在菜市场见面,交付剩下的所有药品。   今天就是吴母和买药老汉约定的日子。   吴曼佳前几天连着加班,后厨领导看这小姑娘辛苦,想到她平时勤快肯干从来不偷懒,便特意给她放了半天假,让她上午十点再去上班。   尽管如此,吴曼佳还是天没亮就醒了。   这么多年雷打不动的早起,已经形成了生物钟。她睁开眼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打了个哈欠,爬起来,穿鞋去卫生间洗漱。   牙刷杯子乒乒乓乓的响动,传进了吴母的卧室,吴母循声走出来,皱眉道:“昨晚你回来的时候,不是说你们领导给你放半天假吗?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听见妈妈的话,吴曼佳举着牙刷呆了呆,这才后知后觉记起,今天自己不用去单位给所有人煮早饭。   吴曼佳挠挠头:“我,忘记了。”   “平时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难得有个假期还不抓紧了?快,再去睡会儿。”吴母对着女儿叨叨着。打了个哈欠,面容看上去很是疲惫。   吴曼佳见吴母这副样子,疑惑地问:“妈妈,你怎么,也这么早?我吵醒……吵醒你了?”   吴母说:“不是。你没吵醒我,我昨儿晚上压根就没睡着。”   吴曼佳担心地皱起眉:“没睡着……为什么?你失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还不是怪你陈阿姨?”吴母语气里透出几丝埋怨,“昨天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非要和我聊,一聊聊到两点多。本来我睡眠就不好,挂了电话就彻底睡不着了。”   陈阿姨是吴母一辈子的姐们儿,两人是同乡也是发小,小时候一起在田地里撒欢,年轻时又一起进厂打工,形影不离,无话不说,亲密得可以穿同条裤子。   后来吴母认识吴曼佳爸爸后,跟随丈夫嫁去兰江。即使和陈阿姨相隔千里,她也没和这个好闺蜜疏远,三不五时就会打打电话聊聊天。   再后来,吴曼佳出事,他们全家人隐姓埋名来到凌城,和大多数亲戚朋友都断了联系。吴母唯一还保持着联络的朋友,就是老姐妹陈阿姨。   吴曼佳知道陈阿姨和妈妈亲近交好,闻言笑了笑,边用毛巾擦着洗漱台上的水渍,边随口问:“陈阿姨……找你聊天,又说什么啦?”   “还能说什么?说她那个闺女呗。”吴母叹了口气,“你陈阿姨也是可怜人,早早和赌鬼丈夫离了婚,一个人辛辛苦苦把闺女拉扯大,结果呢,闺女跟她一点儿不亲,平时忙得见不了面,一见面就是吵架。”   吴曼佳有点不理解:“陈阿姨的女儿,是大明星,那么漂……亮有出息。陈阿……阿姨应很骄傲,才对。她们吵什么?”   “要我说,这主要还是你陈阿姨的问题,思想太老古董。”吴母说,“明星嘛,哪个不是花边新闻满天飞,记者拍到你,想写什么写什么,想怎么编怎么编。那姑娘拍过一些露背露大腿的电影,你陈阿姨就特别信那些新闻写的,老觉得她闺女赚的钱不干净,她闺女不正经。”   吴曼佳似懂非懂:“哦。”   吴母也不管女儿听不听得懂,感不感兴趣,还在自顾自说:“我瞧她那闺女就挺好。小时候见过几次,说话细声细气,看到我一口一个姨,乖得很。”   吴曼佳笑笑,没说话,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躺床上钻进被子,怔怔发呆。吴曼佳的思绪忽而变得天马行空,一会儿想到前几天听陈姐说的八卦,哪个寡妇和小叔子好上了,一会儿想到邻居放养在院子里的狸花猫,一会儿想到在电视里看到的飞机大炮火箭车。   最后,种种画面全都变成一张男人的脸。   他有深色的皮肤,深邃的眉眼,和稍显单薄的唇。不笑时看起来很严肃,冷冷的,透着点儿傲。   但是,他笑起来时,会让她感到温暖。   吴曼佳想着那名年轻警官的笑容,两颊不知不觉便略微升温。她人生中第一次发现,原来欢喜这种情绪,可以如此简单地得到。   仅仅只需要想起一个人而已……   吴母不许吴曼佳早起,硬逼着把她赶回被窝,睡回笼觉。可她睡不着,裹着被子心跳砰砰,连续两三个钟头都沉浸在那种奇怪的喜悦里。   八点不到,她便再次起床。   磨磨蹭蹭磨磨蹭蹭,走到吴母的房间门口。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张嘴出声,喊道:“妈。”   吴母正睡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声音,她翻身往门口看,说:“早饭我给你蒸了馒头,还有昨天晚上剩下的一点西红柿炒鸡蛋。都在锅里,饿了就自己去吃。”   吴曼佳继续说:“我记得……妈妈你好像,有一只口红?”   吴母愣了下,完全没反应过来:“我有什么?”   “口红,就是去年你生日,陈阿姨寄过来的那只。”这句话,吴曼佳奇迹般说得连贯了。她朝吴母露出了一个笑,“我想用一下。”   吴母惊讶极了。她看着门口女儿柔顺恬静的脸,怔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连忙点头:“哦,就在梳妆台抽屉里。你找找看。”   吴曼佳走进来,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吴母化妆品寥寥无几,那只陈阿姨送的口红,吴曼佳一眼便看见。   她伸手把口红拿起来,认真端详。   纯黑色的一只竖型方圆管,衔接处印着一圈窄窄的银色装饰。在口红的最顶端,刻着“CD”两个英文字母。   吴曼佳不认识“CD”是个什么牌子,她也不在意。   她拔掉口红盖,旋转出口红膏体,看见一抹很妖艳明亮的红。   吴曼佳上次化妆,还是将近十年以前。那时她和兰江一中的大部分学生一样,淳朴而老土,每天的生活除了念书做作业参加考试,便再没有其它。   和韩锦书成为朋友后,那个大城市转学来的明艳少女,指着她啧啧感叹:“这么清水出芙蓉的一张脸,素颜都这么绝了,化个妆不得迷死一大片?来来,我新买了一只口红,你试试。”   说完,无视她的惊恐推辞,摁住她,不由分说便拔了口红盖子往她嘴上抹……   吴曼佳看着镜子,抿抿唇,开始涂口红,涂得认真而仔细。   口红颜色太亮,她只抹了很薄一层。   抹完,端详镜子里自己的全貌。   里面的女孩,五官比起十八岁时,要更成熟一些。她的脸型配合了整副骨架,长得非常小巧,下巴有点尖,鼻子有点翘,肤色也白白的,但是常年在后厨工作,油污侵扰,让她的两侧颧骨长出了一些淡色的小斑。浅淡的唇有了口红的点缀,像是令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上去不少。   如果这张脸可以完全露出来,可能也会很好看。   只是,她的大半张左脸,只能永远躲藏在黑色刘海之下……   正出神的时候,背后传来吴母的声音。很讶异地询问:“你今天怎么忽然想化妆?”   短短数字,瞬间将吴曼佳的神思拽回现实。她心跳又开始急促,非常心虚地回答:“今天……可以去晚点,就有时间……有时间化了呀。这个我、我先借走。”   说完,怕被妈妈看见自己绯红的脸,她飞快收起口红,低着头转身出去了。   “古里古怪的。”   吴母见女儿这模样,心下狐疑又好笑,更多的却是欣慰,摇头笑笑,说:“赶紧吃早饭,吃完我们一起出门。”   吴曼佳不解:“出门?你……去、哪里?”   吴母随口说:“去趟菜市场,个把钟头就回来了。”   *   不知是因为唇上涂了亮丽的口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整天,吴曼佳的心情都很好。   凌城阴沉沉的雨天,和压在头顶的乌云,统统都不能影响。   吴曼佳内心弥漫着小小的雀跃,和丝丝殷切的期待。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期待过下班回家。   傍晚时分,吴曼佳盼了一天的时刻终于到来。   她忙完自己的所有工作后,还专程进休息室重新补了点口红,对着镜子窘窘不安地照半天,然后才走到食堂外面,等待。   耷拉着脑袋踱过来,踱过去,沿着几米路,来来回回踱了不知多久。吴曼佳眼睛微微一亮。   她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紧张感再次席卷而来。吴曼佳鼓起腮帮,悄悄吐出一口气,然后转身,抬起脑袋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向怀远一双修长的腿包裹在黑色长裤里,迈着步子走过来,随口道:“你今天挺早啊。”   因为我加紧赶工,特意提前半个小时就忙完了所有事呀。   吴曼佳在心里默默回了句。她朝他腼腆地弯弯唇,注意到他身上穿着的黑色冲锋衣外套,和同色系的裤子,不由眸光微动。   这还是第一次,她看见她没穿制服的样子。休闲,干净,凛然郎朗的帅气。   “向警官,你今天……”吴曼佳两颊发热,说得很缓慢,尽量不让自己口吃:“有点不一样。”   向怀远两手随意插在裤兜里,垂眸打量她的脸,然后说:“你也是。”   吴曼佳:“……”   向怀远盯着她,抬手虚指了下她红润饱满的唇,语气似笑而非的:“嘴巴有点儿红啊。”   “……”吴曼佳脸更红了,微微垂低脑袋,不知道回他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蓦的响起来。   吴曼佳呆了呆,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她的手机在响。她打开自己背的白色挎包,从里面取出一只手机。   向怀远余光扫过,注意到,她手机的屏幕上有裂痕。   显然已经用了有些年头。   吴曼佳举起手机。来电显示很陌生,她略微思考了一下,挂断。   向怀远挑起眉梢:“怎么不接?”   “我妈说跟我、我说,陌生的,号码,一般、一般都是骚……扰电话。”吴曼佳认真地回答他。   向怀远没再说什么。两人一道往停车场方向走。   走到车前,吴曼佳的手机再次响起。还是同样的来电号码。   她挂断。   那边又打。再挂断,还是打。   如此往复循环几次,吴曼佳皱起了眉,捏着手机不知道怎么办了。向怀远看了眼身边这个有点傻乎乎的小姑娘,把手伸过去,勾了勾指,“给我。”   吴曼佳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手机给我,我帮你接。”向怀远道。   吴曼佳犹豫几秒,把还在叫唤的手机轻轻放进他宽大的掌心。   这机子使用的时间实在太长,卡顿很厉害。向怀远第一次滑动接听键,没有滑开,试到第三次都没把电话接起来。   他随口揶揄:“这么卡,平时用得不难受?”   姑娘有点不好意思,低声嗫嚅:“平时只有,我妈给、给我打电话。用得,很少。”   向怀远眼神凝了下,再试第四次,终于将这通电话接起。   “喂。”   “你好,我是定平区城东街道派出所的,请问是不是张玉莲的家属?”听筒那端的声音这么说道。   向怀远把手机拿远几公分,问吴曼佳:“张玉莲是你谁?”   “……”听见这个名字,吴曼佳霎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慌张道:“是我妈妈,我……我妈怎么……怎么了!”   向怀远静半秒,回电话里的人:“是。”   那头的语气听着不太好,不耐烦道:“张玉莲涉嫌走私违禁药品,你们家属过来一趟配合调查。”说完便将电话挂断。   吴曼佳站在旁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得冷汗涔涔,追问:“到底发、发生什么事?”   向怀远拉开车门,没什么起伏地道,“你妈在派出所。”   “派、派出所?”   吴曼佳大惊失色,连忙道:“不好意……意思,我要……去找我妈,你先走吧!”   她说完,转身便朝大门的方向走。   背后一道男声突然叫住她:“我带你去。”   吴曼佳:“……”   她诧异地回过头来。   向怀远脸色淡淡:“上车。”   *   数分钟后,吴曼佳和向怀远赶到定平区城东街道派出所。   刚走到门口,吴曼佳便瞧见了吴母。她惊慌失措地坐在一张椅子上,身边除了穿警服的数个警察外,好有好些贼眉鼠目的外籍人员。   原来,吴母今天运气不好。她到达城东菜市场后不久,便遇上了搞突击的警察。政府知道城东菜市场是靶向药走私犯的乐土,早就盯上了这里,今天这一波闪电行动,就是想将这群走私犯一网打尽。   去转卖过期靶向药的吴母,便被误当成了走私犯中的一员。   最后,了解完整件事的所有细节后,派出所的刑警没有为难这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只将吴母批评教育了一番后,便将她释放。   出了派出所大门,吴母犹感到惊魂未定。回忆起自己今天被抓上警车的过程,她觉得简直跟做噩梦没两样。   沉吟片刻后,吴母转头,看向了那个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的高大男人。   她扯了扯吴曼佳的衣服袖子,声音压低:“这个小伙子是你同事?”   “哦……”吴曼佳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跟吴母做介绍,连忙窘迫地说:“妈,这是我们、们单位的领……导,向怀远警官。”   闹出这一茬,吴母本就臊得慌,听见向怀远是女儿单位的大领导,顿时更不好意思。   吴母说:“不好意思啊向警官,给你添麻烦了!还劳累你专程跑这一趟。”   向怀远很淡地笑了下,“您别这么说。我和阿雯是朋友,举手之劳的事而已。”   朋友。   听见这个词,吴曼佳心底忽然一暖,嘴角再次无意识地上扬。   一旁,吴母也愣了下。她的目光在女儿和这青年之间巡视,隐约像是明白过来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明白。   之后,向怀远便把母女二人送回了白玉兰街。   下了车,吴曼佳在车门外踌躇几秒,终于鼓足勇气朝向怀远挥了挥手,有点磕巴地说道:“今天……谢谢你呀。”   向怀远坐在车里,侧头瞧着车窗外略弯着腰的女孩。   夜幕下,她整个人被路灯的光轻盈笼罩,轮廓柔和得不可思议。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说:“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你今天嘴巴为什么这么红?”   不远处,吴母清清嗓子,脚下步子刻意加快了些,身影转眼就消失进小区大门。   吴曼佳站在原地呆了呆,好一会儿才窘窘地,支吾回答:“因为我涂、涂了,口红。”   向怀远嘴角勾起来,“好看。”   她怔住,没明白:“……什么?”   “说你呢。”向怀远道。   “……”仅一秒钟不到的光景,吴曼佳的脸蛋和脖子,全部以摧枯拉朽之势蔓延开红潮。她涨红着一张小脸与他对视,脑袋吃力地消化着他这句话。   然后明白过来,他在夸她,好看。   吴曼佳呼吸变得有点急促,半晌,别过头直起身来,很小声地自言自语:“只要你觉得好看,就好。”   那边厢,向怀远视线直直瞧着她。须臾,他老神在在地喊了她一声:“小姑娘。”   面前的女孩儿下意识点头,带着点迟钝呆傻的可爱:“啊,你说。”   向怀远问:“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   自从知道那间暗室的存在后,韩锦书平静下来一回味,愈发觉得,言渡那个病,是真的严重。   难怪所有人都对她三缄其口,齐齐瞒着她。也难怪言渡需要治疗这么多年。   韩锦书非常确定,如果在结婚之前,或者前两年里的任一时间段,言渡的心理病症被她发现,她一定不会同意跟他结婚。即使领了证,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这变态大佬给踹了。   但,时至今日,他对她这么好,可以说是千般纵容,万般宠溺。再要踹了他,她做不出来。   韩锦书记得,海岛婚礼上,白胡子神父无比庄严地问她:“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无论人生的顺境逆境,在言渡先生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愿意对他不离不弃,直到永远吗?”   韩锦书答的是“愿意”。   韩锦书想,夫妻嘛,老公生了病,治就好了,她可不能背信弃义。违背了在上帝面前发的誓,肯定会遭天谴。   为了不遭天谴,韩锦书沉思两天,终于说服自己,彻底接受“我老公是个真变态”的事实。   她只希望,言渡的心理医生给力点,把他的病情巩固好。   想通这一层后,韩锦书便没再计较言渡收集她几千张照片,并且日夜观赏的变态行径。   至于那个暗室,言渡抱着韩锦书摁墙上,在里面做过一次。因为四面都是韩锦书的照片,暴君大佬异常兴奋,韩锦书的体验感却奇差无比。   事后,她气呼呼地抗议,要言渡把所有照片撤下来,改建成专门的电竞屋子,供他们俩打游戏用。   被言渡果断拒绝。   韩锦书见他态度坚决,就没再强求。   那些照片是言渡的珍藏,既然他喜欢得要命,留着就留着吧。反正照片上的也不是其它狐狸精,只要他不要再拖着她去里面乱搞就好。   忙碌的白天,操劳的夜晚,规律异常的生活节奏推进下,金秋十月宣告结束。   十一月的第一天,韩锦书像往常一样走进办公室,随手撕下十月最后一天的日历。   今天天气不错,九点刚过,阳光便洒向了城市的每个角落。韩锦书心情美妙,哼着歌心血来潮,登入微博号,发了一张刚才随手拍的阳光照片。   配上文字:灿烂的阳光,今天也是开心快乐的一天【露齿笑】   然后点击“发送”。   韩锦书的微博,是她当年为宣传盛世医美而专门注册的。没有什么个人内容,全是“国庆盛世大放价!热玛吉史上最大优惠来了!”“什么?你还在为毛孔粗大肌肤暗沉而烦恼吗?别担心!盛世医美来帮你!”“一面好相,一生好运。变美路上踩过雷?急需修复?选择盛世,权威专家团队,值得你信赖!”之类的广告。   微博号的粉丝数倒是不少,足足五十万,全是姚荟荟买的僵尸粉,活跃度低得可怜。   因此,韩锦书这条微博发送出去,整整三个小时,只收获了两条评论。   韩锦书习以为常,发完便关闭大眼仔APP,开始认真工作,转头就把这条微博给抛在脑后。   谁知,吃完午饭回来午休,躺在休息间的床上随手刷手机。   微博提示:【未读消息99+】   韩锦书:?   她狐疑地睁大了眼,怀抱着一种自己怎么突然火了的疑惑,茫然点进微博主页。   再一刷评论区:   网友1:灿烂的阳光,今天也是把别人毁容的一天【露齿笑】   网友2:灿烂的阳光,今天也是天打雷劈的一天【露齿笑】   网友3:灿烂的阳光,今天也是当蛇蝎毒妇的一天【露齿笑】   网友4:灿烂的阳光,今天也是出门马上被车撞的一天【露齿笑】   ……   一路看下来,句式出奇一致,全是改编她的博文原话来骂她的。   韩锦书缓缓打出了一串问号:???   正百思不得其解间,办公室的大门被人从外头拍得邦邦响,紧接着便是姚荟荟难掩仓皇的声音:“韩院!韩院别睡了!出事了出事了!韩院!”   韩锦书顶着一头雾水从床上爬起来,走出休息室,去打开办公室大门。   姚荟荟站门口,胸口起伏急剧,脸色苍白。看见韩锦书,她立刻举起手机,焦急道:“韩院,你上热搜了。”   韩锦书茫然地问:“十一月的KPI里还有这项吗?你买的?”   姚荟荟:“……当然不是!你清醒一点,点进热搜看一看!老大,你好像被人整了!!!”   韩锦书坐回办公桌前,点进热搜一看,并没有看到“盛世医美”之类的关键词。   她:“哪个词条?”   姚荟荟:“【黑心姐妹花】”   韩锦书:“……”   点进热搜上【黑心姐妹花】这个词条,进入广场主页。   十分钟后,大概明白了。   昨晚十点多,一个网名叫“乌鸦不会飞”的网友发了条微博,讲述了一段自己得抑郁症的经历。   博文中,这名网友写到,她是某知名糖酒企业的市场部员工,性格内向,业务能力并不突出,她深知自己的不足,就职以来,一直在通过各种努力提升自己的业务。她的直系领导,也就是该企业董事长的千金大小姐,因为不满她的业绩,长期对她语言暴力,讽刺她业绩差是因为个人形象不过关,长得太丑。   她受不了女领导的羞辱,久而久之便产生了严重容貌焦虑,今年国庆,她在女领导的介绍下来到某知名医美中心做线雕隆鼻手术。半个月后,鼻部就出现了严重溃烂,并伴有发臭流脓等症状。   女领导见她毁了容,便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需要好好休息为由,顺理成章将她辞退。   现如今,她已经患上重度抑郁症,没有勇气再活下去。   另外还配了几张自己鼻部溃烂穿孔的照片。   这条博文刚发送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关注,似乎的确只是一个普通网友的深夜树洞。然而,就在今天早上,无数个美业大V却齐齐转发了这位网友的相关博文,超大流量加持下,福尔摩斯们隆重登场,通过该网友博文中的各种信息,扒出了她曾就职的企业,是俞氏糖酒集团,给她做毁容手术的医院,是盛世医美。   此消息一出,网络上顿时一片哗然。   很快又有“知情人士”站出来,各种“内部消息”,各种“真实爆料”,因此【黑心姐妹花】这一词条便被网友们提炼出来,并且迅速冲上了热搜前排。   吃完自己所有瓜的韩锦书:“……”   韩锦书眯了眯眼。   就在这时,她手机响起来。看一眼来电显示:暖床工具。   韩锦书克制着怒火,尽量心平气和地接起电话,“喂,老公。”   言渡清冷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说道:“我上午一直在开会,刚看到那些新闻。”   韩锦书:“嗯。”   “情书你乖,先冷静一点。”言渡低声安抚她,“弗朗已经在着手处理了。”   韩锦书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沉声:“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生气。气得快要炸了。”   言渡说:“嗯,我很理解你。”   “那些爆料,居然说我毕业以后为了迅速上位,找了个又秃又肥还早.泄的老男人当靠山?”   “说我什么我都无所谓,居然敢说我老公丑?拜托,你可是宇宙第一帅!”韩锦书对着手机,超大声,吼出了颜控的倔强:“你马上照个自拍发给我,比个大大的耶,一定要露出你的全脸和我们的同款婚戒!”   言渡:“……”   作者有话说:   情书:生气!我老公明明这么帅!!!   言渡:不愧是老婆,生气的理由都这么可爱【星星眼】   ——————   这章肥肥,没有加更啦,明天早上更新下一章~另外等完结以后会在我围脖搞个抽奖活动,以后的各种实体书消息也会po围脖,关注一下不迷路_(:з」∠)_ 第60章   韩锦书石破天惊的一嗓子吼完, 听筒那边陷入了阵微妙的沉默。   不多时,言渡应了一个字:“好。”   然后淡声说:“你稍等一下,我找个角度。”   韩锦书:“……”   须臾,韩锦书有点烦躁地抓了下头发, 叫住电话那端的言渡:“诶诶诶, 算了算了, 你还是先别自拍了。”   最开始看见那些编造的谣言,她确实非常愤怒。   网络世界, 随便一个牛鬼神蛇都可以跳出来充当所谓的“知情人士”。   那些爆料, 有的说:“韩锦书和俞沁这对姐妹花,心肠歹毒到了一起去,仗着自己家世好, 一直以人上人自居, 长时间对底下员工呼来喝去语言暴力, 不顾及手下人死活。”   有的说:“俞沁前段时间离婚,就是因为前夫看透了她的毒妇真面目,所以与她分道扬镳。”   还有的说:“韩锦书这么多年在医美界没差评, 根本不是因为她真有那么好的技术,而是因为她的隐婚对象是个大人物, 秃顶早.泄一把年纪。这姐也真是个狠人, 为了上位这种老男人也吃得进嘴。”   而吃瓜群众们不明真相,见那些“知情人士”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煞有其事,当然不会过多怀疑。   在那些言论的煽动下, 群情激愤, 网友们纷纷化身正义使者, 高举键盘誓要为“受害者”讨回公道。   但是, 韩锦书这种愤怒到几乎失去思考能力的情绪,在听见言渡的声音后,神奇地便平复几分。   冷静下来一思索,这个时候,并不适合公开她和言渡的婚姻关系。   言氏集团盛名远扬,银河市乃至全国,但凡有点见识的人,几乎没谁不知道这个显赫到极点的家族。   这时官宣她的隐婚对象是言氏CEO,倒是能打脸胡诌她“嫁秃顶老男人上位”的造谣者,但也会把言渡与整个言氏都拖进这趟浑水。   听筒那端。   言渡静默几秒,道:“怎么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韩锦书身子往办公椅的椅背上一靠,闭眼捏眉心。答话时已不再情绪化:“这个时候官宣你是我老公,不仅把你一起拖下水,也等于间接坐实了,我背后的靠山很硬,我真的有‘特权’,可以只手遮天。”   言氏集团总部办公室。   言渡挑挑眉,嘴角弯起一道微不可察的弧度。他开口:“继续。”   “这样对我们非常不利。”   韩锦书沉声说:“我看了那个发帖网友的博文内容,她说自己国庆期间,在盛世做了线雕隆鼻,术后出现大面积感染溃烂。这件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鉴于线雕隆鼻术的高风险性,我从成立盛世到现在,根本就没有设立过‘线雕隆鼻’这一项目。但是,如果今天官宣我们的关系来压制舆情,难免有‘恐吓震慑被害者和知情人’的嫌疑。”韩锦书顿了下,接着道,“那么,之后盛世在对外澄清的时候,恐怕大家就不会相信真正的事实,只会觉得是你在背后帮了我,让我得以‘脱罪’。”   话音落地,言渡安静片刻,忽然很低地笑了声,道:“小情书,你真的长大了。”   韩锦书:“……”   韩锦书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那起无中生有的医疗事故,没什么功夫深思他的话。她有点无语地回道:“拜托,大哥。和我同龄的同学有些都当妈了。我早就长大了。”   言渡淡淡地说:“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走一步看三步,条理清晰地想到所有选择可能对应的结果。可以。”   韩锦书冷不防被他一夸,愣了下,随之便问:“不过。言渡,我刚才让你官宣你是我老公,你居然答应了?”   韩锦书原本以为言渡不会同意。   事实上,她刚才的要求,不仅无脑,还非常无理。按照正常的逻辑,他作为言氏的CEO,一言一行都影响着整个企业整个家族的命运走向。加上他的超高智商和缜密心机,她都能想到的事,没道理他想不到。   言渡平静地说:“理智上,我不该答应也不能答应。”   韩锦书费解:“但是,最后为什么又说好?”   言渡:“谁让我是颗‘情书脑’。”   韩锦书:“。”   言渡:“给你打这通电话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两种打算。”   韩锦书:“哪两种打算?”   “你平心静气,我按兵不动。”言渡笑了下,说:“你如果想发泄要任性,我就陪你疯,当个昏君给你兜底。”   韩锦书小姐向来以“漂亮仙女贤内助”自居,当然不会给自家老公当昏君的机会。   听完言渡的说辞,韩锦书默了默,心想:真庆幸她的脑子凑合能用,不算很拉胯。否则,换个任性不讲理的野蛮妖妃,言家的百年基业,说不定不出十年就要被她毁个精光。   两人又聊了两句,约定好下班了一起吃晚饭后,结束了对话。   言氏集团总部。   挂断电话,言渡坐在办公桌后方闭上了眼睛。养神须臾,听见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弗朗的声音传入,恭恭敬敬地唤道:“BOSS。”   言渡眼也不睁:“进来。”   下一瞬,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弗朗助理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资料。   言渡高大的身躯很随意地靠在椅背上,语气很淡:“怎么样了。”   “有了一些眉目。”弗朗说,“我们查到的发帖人IP地址,是在丹麦的奥尔胡斯。阿钦已经准备动身出发,根据这段时间航线天气对航班飞行的影响,预计三天之内能有结果。”   “知道了。”   *   城市另一端,盛世医美这边。   挂断和变态老公的电话之后,韩锦书又点进微博看了眼。   热搜上【黑心姐妹花】这个词条,阅读量已经超过两千万。且热度一直呈上涨趋势,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网友加入讨论。   网友1:#黑心姐妹花#吃完瓜真的吐了,这两个女的怎么能这么坏。天哪。   网友2:昨天还在说每到年末必有大瓜,果然这个定律从来没让我失望。豪门原来也这么多人渣#黑心姐妹花#   网友3:心疼那个小姐姐,被职场PUA完还被毁容,看完她的微博我真的哭死。希望她能振作起来好好生活!加油啊,正义虽迟但到!!!#黑心姐妹花#大家把热度刷起来,千万不要沉下去!我们团结起来,让作恶的人得到惩罚!!!   网友4:以前想做双眼皮去盛世咨询过,价格太高了,而且那个院长韩锦书看面相就不像好人,跟个狐狸精似的。不懂之前为什么那么多人推荐她,有个大佬老公就是好,有的是钱让她包装搞营销,丑点肥点也没什么影响啦【大笑】【鄙视】#黑心姐妹花#   ……   韩锦书揉了下太阳穴。   姚荟荟也在旁边刷广场,越刷越气愤。她七窍生烟,忍不住爆粗口:“这些乱造谣的煞笔!真是什么谎话都编得出来……”刷着刷着,忽然顿住,瞪大了眼睛道:“韩院你看这个!”   姚荟荟把手机凑到韩锦书面前。   韩锦书探头一瞧,见是一个美业大V营销号发的视频,标题:匿名网友投稿,俞氏糖酒集团的千金给员工们开PUA大会的现场视频,大家品品【狗头】   韩锦书眯起眼,点开视频。   视频是一段偷拍录像,画面的背景是一个会议室,主角则是表姐俞沁。她身着干练西服套装裙,脸色冷淡,站在会议室的前方,正在批评市场部几个员工这个月业绩没有达标。   韩锦书看了眼视频下端的总时长,只有十来秒。   “无语了,真的无语了。”姚荟荟捂着心口,只觉自己快要心肌梗塞,“就十来秒,沁姐就只说了一句‘业绩完成得不好’,哪里PUA了!我靠,评论区居然还一堆冷嘲热讽骂人的,他们到底有没有认真看视频啊!”   “听风就是雨,网络不就这样吗。”韩锦书淡淡地说。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你和俞沁姐真的好冤!”姚荟荟眼眶泛红,心疼得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你们明明那么好。那些人根本都不认识你们,怎么就能不分青红皂白,说出那么伤人那么难听的话呢!”   见姚荟荟眼泪都快急出来,韩锦书叹了口气,伸手摸摸这小丫头的脑袋,安慰道:“好了,现在不是和这些流言蜚语较劲的时候。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姚荟荟闻言,点点头,咔哒一声锁掉手机屏幕。她迅速整理好情绪,对韩锦书道:“老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交代吧。”   韩锦书表情严肃几分,说:“国庆期间我在休假,所有的手术都是其它医生给客人动的。你马上去核实一下,国庆期间有没有哪个医生给顾客做过线雕隆鼻。”   “嗐,这还用核实吗?”姚荟荟道,“你之前说过,线雕隆鼻很危险,咱们医院成立这么多年,就没接过这种项目的单子。而且,我前不久刚整理过这三个月来所有鼻部手术的顾客档案,绝对没有。”   “嗯,我也记得档案里没有。”韩锦书缓慢点头,“只要我们确实没做亏心事就好。”   两人正说着,忽然一阵轻盈却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走廊传来。韩锦书抬起头,刚才姚荟荟冲进来的时候没有把门关紧,外面来的人似乎有些焦急,门都忘了敲,一伸手便推开了门板。   韩锦书眸光突的微闪。   对方个子高挑时尚靓丽,正是和她一起被骂上热搜的另一位丑闻主人翁。   “我怕你工作忙,还说等会儿再给你打电话。”韩锦书有点惊讶,“没想到你居然直接过来了。”   俞沁脸色看着倒是还算淡定。她嗤了声,自嘲道:“网上那阵仗,恨不得把我祖宗十八代全扒拉出来鞭尸,我要是继续跟没事人似的,上班打卡照常工作,岂不是太不给幕后主使面子?”   韩锦书琢磨几秒,道:“我看了网上的那个帖子,编得还挺真,一箭双雕,既给你泼了脏水又将我一军,看得出来,费了点儿心思。”   俞沁:“不光这样,我刚才看股市,俞氏的股票都开始跌了。”   “现在网络太发达,有点什么,要不了几小时就能传遍全世界。”韩锦书说着,想到什么,眉宇间浮起一丝忧色:“对了,橙子念的那个幼稚园,圈子里好些人的孩子都在那儿上学。我担心这件事会对橙子……”   俞沁自顾自坐在沙发上,道:“放心吧。我帮橙子给幼儿园那边请了三天假,送我爸妈那儿去了,他什么都不会知道的。”   “那就好。”韩锦书点点头,随即便对姚荟荟道:“荟荟,你先去忙吧,我们说点事情。”   姚荟荟便转身离开了院长办公室,顺手一拉,替姐妹两人关上了门。   等姚荟荟走远,韩锦书视线重新看向俞沁。她迟疑了下,道:“你觉得,这件事和你之前收到的恐吓包裹,会不会有联系?”   “你和我想到一起了。”俞沁微微皱起眉。   韩锦书思索几秒,接着说:“我记得你之前告诉我,你平时工作中比较强势,得罪了不少人,其中就有离职的员工,那个发帖的女孩……”   俞沁看她一眼:“想问我是不是真的语言羞辱她?”   “你瞎想什么呢。”韩锦书翻了个白眼:“我跟你什么关系,从小到大那么多年,能不知道你的为人吗?我想让你回忆,这段时间你们公司的离职员工有哪些,好排查一下这个发帖人的身份。”   俞沁说:“销售这一行流动性本来就大。而且,这个人突然冒出来发帖,多方打配合,摆明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她到底是不是我们公司的离职员工,还说不清楚。”   “也是……”韩锦书苦恼地抿唇。   俞沁沉吟须臾,又道:“我一个市场部的总监,这次风波对我的影响只是暂时的。但你一直是你们盛世的活招牌,这么多年积攒的口碑被搞成这样,后果不堪设想。你现在有什么处理方案吗?”   韩锦书说:“那个人说自己在盛世动毁了脸,但是我们这里,每个顾客来做项目,都留有档案。在顾客各自的档案袋里,手术内容、手术时间、手术地点,主刀医生姓名,麻醉师姓名,还有顾客本人的术前术后对比照,手术过程的监控录像,全部都存放在一起,最后还要加盖公章。她没有来过盛世,当然也提供不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谣言会不攻自破的。”   俞沁明白过来:“可是,事件已经发酵成这样,你们这边还是先发声明辟谣吧。拖得越久,越落人口舌。”   韩锦书思忖半晌,点头:“嗯。”   俞沁又坐了会儿,起身走了。   一个小时后,姚荟荟登上由她管理的“盛世医美”官方账号,贴出了一则加盖公章的声明。   这则声明言简意赅,先是辟谣了网络上有关“线雕隆鼻毁容”的不实言论,再是感谢广大网友对盛世医美的关注。   韩锦书紧随其后,将声明转发到了自己的微博上。   不到一分钟,评论数就再次破百。点进去粗略一扫,全是讽刺挖苦以及问候她全家的。   经过这几个钟头的吸收消化,对那些或内涵或直白的骂人话,韩锦书已全然无感。   总之,事实就是声明里说的那样,至于网友们信不信,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韩锦书打了个哈欠,退出评论区,端起桌上的一杯黑咖啡,边喝咖啡,边拿起桌上的文件,准备继续工作。   就在这时候,外面走廊上忽然响起人声和脚步声,嘈杂喧嚷。   “抱歉,我们院长不接受任何采访!你们不能这样闯进去!安保!安保!!”   韩锦书被吵到,狐疑地皱眉。   抬头瞧,正好看见一大群记者模样的人蜂拥入内,扛摄像机的,拿话筒的,足有十来个。他们争先恐后,从门口挤入,其中一个女记者手上不稳,录音笔都被挤得掉在了地上。   韩锦书无语。   这场景,和之前范董夫妇来她这儿“打小三”时出奇一致。   紧接着,伴随姚助理的惊恐呼喝,两个安保忙颠颠地冲了进来,张开双臂横眉冷竖,用魁梧地身躯挡在记者们面前,呵斥道:“快出去!”   安保动作粗鲁,不留神,手肘撞到一个男记者的脸。男记者勃然大怒,高声道:“我们都是正规媒体的记者!享有正当的采访权报道权和评论监督权!你们这是什么医院?居然还打人!”   话音落地,一呼百应。   记者们被推搡得火大,全都抱怨起来。   韩锦书沉吟几秒,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来,走到屋子中间,淡声道:“让记者朋友们过来吧。”   听见这话,两名安保和姚荟荟都是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些记者连忙趁机凑到最前面,话筒和摄像机齐齐举高,对准了韩锦书。其中有几个还偷偷打开了直播软件。   记者甲问:“韩院长,有网友爆料有人在你们医院做了隆鼻手术,毁容抑郁,甚至出现了自杀倾向。请问你对此有何看法?”   韩锦书面无表情:“假的,我们盛世从来就没有线雕隆鼻这个项目。那些指控无凭无据,纯粹是无稽之谈。”   记者乙又问:“韩锦书医生,你从业以来一直以“修复神手”著称,在业内颇负盛名。请问是否如传言所说,你堪称神话的零事故率,是给了所有手术失败的患者一笔不菲的封口费?”   韩锦书笑了:“那这次这个网友为什么没被封口,是嫌钱给太少吗?”   记者们七嘴八舌地问着,韩锦书也尽量耐着性子一一作答。忽的,有人不怀好意地说道:“所有顾客在医美做项目都会留档案,那个网友说她是10月3号在你们这儿做的线雕隆鼻手术,你当着这么多镜头,带我们去你们盛世资料室,把那天的所有入库档案找出来,有没有线雕隆鼻不是一目了然?”   姚荟荟气得直跺脚,怒道:“顾客的留底档案涉及个人隐私,能让你们去看吗?”   又有人嘀咕:“做贼心虚吗这不是。”   韩锦书静默半晌,深吸一口气吐出来,道:“找到了,证明我谎话连篇,找不到,也会说我是提前把档案袋拿走,销毁了证据,不是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人群里一时鸦雀无声。   记者们被她最后一句怼得哑口无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尴尬。最后悻悻地走了。   此时某晚报直播间内,弹幕滚动:   弹幕1:……我怎么突然觉得要反转了?   弹幕2:感觉有反转,韩锦书太镇定了,一点都不理亏心虚的样子欸。   弹幕3:演得真好。   弹幕4:说起来,那个网友确实从始至终都没放过实锤啊。一直就在各种卖惨,然后就有分析帝跳出来带节奏说是盛世和俞氏集团害她……   弹幕5:对啊,锤呢?   ……   谁也没有料到,这个被记者放出去蹭热度的直播,令整个事件的舆论风向,在几个钟头内便发生了变化。   原本帮着“受害者”痛骂韩锦书的网友,在发现那个“乌鸦不会飞”一直没有提供出任何有力证据后,对她倒戈相向,纷纷在她的评论区质疑,让她晒出和盛世医美方签订的手术协议。   “乌鸦不会飞”销声匿迹,直至下午六点半,都没有再冒泡。   “哼,真金不怕火炼。”   姚荟荟感到很解气,哼哼道:“这么喜欢造谣中伤别人,让她也尝尝脑袋都被骂裂的感觉。”   “这位可爱的助理小姐,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韩锦书指了指手上戴的表,拎起包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你要继续加班还是回家,随便你。反正老板我要拜拜了。”   姚荟荟哭笑不得,心想,她明明是在为老板抱不平,怎么看老板这态度,浑不在意。   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姚荟荟嘿了一声,挑挑眉打趣:“大小姐今天不当工作狂啦?这么准点儿走。赶着去做什么要紧事?”   大小姐回答:“当然要紧啦。我要跟亲亲老公约会。”   *   姚荟荟的性格,本就叽叽喳喳有些聒噪,微博的那件事,让她翻来覆去碎碎念,念了一天。   离开盛世,韩锦书耳根清净一身轻松,心情跟着好几分。又想到马上要见到言渡,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昏暗暮色中,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盛世楼下。   韩锦书双眸晶亮,拎着包,几乎是一蹦一跳地飞奔过去,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可走进过去一瞧,驾驶室里照旧坐着司机阿杰,后座里侧那个位置,却空空如也。   韩锦书愣住,脸上笑容骤然凝固。   没等她开口询问,阿杰便先弯起唇,恭敬地开口。对她说:“锦书小姐,上车吧,是言总让我来接你。”   韩锦书满腹狐疑地拉开车门,坐进去之后才问:“言总让你来接我,那他自己呢?”   “言总下午就去城南疗养院了。”阿杰边回答,边发动汽车引擎,“出发之前,他吩咐我六点钟准时到盛世楼下来接你。”   城南疗养院?   听见这个地名,韩锦书怔了下,隐约猜到什么。她心头涌起丝丝担忧,看着阿杰的后脑勺试探道:“言总去那里待了一下午?”   阿杰说:“是的。”   闻言,韩锦书心头忧虑更浓几分,又问:“我们现在也是去城南疗养院吗?”   “对。”   阿杰不愧是言渡身边的老司机,车开得又稳又快。迈巴赫一路飞驰,数分钟后,抵达城南疗养院住院部。   疗养院分为生活区和医疗区,平日里,健康状况相对平稳的老人都是在生活区居住活动。只有生病或者发生意外等紧急情况,才会被转入医疗区的住院部。   韩锦书坐在车里,透过车窗往外看,见阿杰直直把车开到住院部门口,心中升起一个不祥的预感。   下了车,恭候多时的弗朗迎上前来,含笑喊了声:“锦书小姐。”   “怎么回事?”韩锦书大步往住院部里面走。刚才在阿杰面前,她不好多提多问,对着弗朗这位第一心腹大臣,终于可以畅所欲言。   她语速稍快,有些焦急:“阿杰说言渡下午就来了,是不是南姨出了什么事?”   弗朗助理永远是那副温和儒雅的模样,平和道:“下午的时候,院长给我们打来电话,说南姨洗澡的时候忽然晕倒,被送进了急救室,诊断是突发性脑梗。”   “脑梗?”韩锦书悚然一惊,更急:“那、那南姨现在怎么样了?”   弗朗回答:“一个小时之前已经脱离危险,生命体征平稳。”   听见这话,韩锦书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念叨道:“幸好幸好,菩萨保佑。”   一路小跑上楼,在住院部顶层的VIP单人病房里,韩锦书见到了才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南姨,和那个让她心心念念整日的男人。   南姨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双眸紧闭,呼吸平缓,身上的心电监护仪已经撤去。   言渡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清冷的面容仍旧看不出太多情绪。   余光里看见韩锦书的身影,言渡徐徐侧过头去。冷冽无波的视线在触及她的脸蛋时,忽而变得缱绻。   他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朝她伸出右手。   怕吵醒南姨,韩锦书的动作很轻,垫着脚,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   她走到言渡面前,自然而然便把自己的手放进他宽大有力的掌心,然后收拢五指。   韩锦书垂眸打量着言渡的脸,几秒后,她双手用力握了握他,轻声温柔道:“你不要太担心。老人年纪大了,身体难免出点小意外。南姨一定很快就又生龙活虎了。”   姑娘的手掌指骨纤细,小小的,触感柔软,温暖地包裹住他的右手。   言渡眸色深沉。他盯着她看了会儿,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牵着她悄无声息离开了病房。   病房外的走廊上,韩锦书奇怪地眨眨眼,将声音放大些许:“我们不再陪陪南姨吗?”   言渡说:“等下回来。”   韩锦书不解:“那我们现在又去哪里?”   言渡语气淡而柔:“带你去吃饭。这个时间点,你该吃晚餐了。”   韩锦书:“。”   韩锦书就这样顶着满脑袋黑线,被温柔的暴君一路牵着走,牵进了疗养院的餐厅。   这个餐厅是城南疗养院的食堂,平时老人们吃饭,都是护工把餐食端进房间,餐厅几乎不怎么使用。   此时夜幕低垂,偌大的餐厅里只给大老板和夫人留着一盏灯,也只有韩锦书和言渡两个人,   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又是她和俞沁微博被污蔑,又是南姨遭遇意外,韩锦书其实没什么胃口。只随便要了几样小菜填肚子。   胡乱几口吃完,她拿纸巾擦干净嘴,正准备拉着言渡回病房。对面却冷不丁抛来一句话。   嗓音清清冷冷,很好听的一个短句:“情书,对不起。”   韩锦书:“……”   韩锦书愣住,旋即嗖一下抬起脑袋。   言渡坐在她对面的餐椅上。面前的食物,他一口未动,从头到尾就只是平静而笔直地注视着她。   “……对不起什么?”韩锦书很茫然,更多的却是错愕。   她没听错吧。   言渡,居然会跟人道歉?   韩锦书:“你怎么忽然跟我道歉?”   言渡盯着她的眼睛,柔声道:“今天你遇到麻烦。可是南姨突然出意外,我在这里守了几个钟头,没能第一时间陪在你身边。”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又没怎么样,你陪我做什么,当然应该来守着南姨呀。”韩锦书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又觉好笑:“你……就为这个跟我道歉?”   言渡摇头:“不是。”   韩锦书又不懂了:“那你是为什么?”   言渡回答:“作为你的丈夫,我本应该将你保护得很好,让你每天都开心,快乐,无忧无虑。让你接触到这些烦心事,是我的错。我感到很自责。”   韩锦书汗颜:“……你只是跟我结个婚而已,又不是卖给我了,不用对自己要求这么苛刻吧。这件事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完全没必要自责道歉。”   韩锦书想了想,又说:“世界上什么人都有,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要是在世界上生活的人,都会遇到烦心事。避免不了的。”   言渡黑色的眼睛深深看着她,片刻,他温和地说:“所以,这就是我以前想把你藏起来的原因。”   韩锦书呆住:“……藏?起来?”   他在说什么?   “对。”   直视她亮晶晶的明眸,言渡轻声续道:“以前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丑恶狰狞,会令你苦恼,把你弄脏。所以,我想把你藏起来,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找到你,保护你,触碰你,拥吻你。这样,你就能被保护得很好,因为你完完全全,只属于我一个人。”   韩锦书:“。。。”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韩锦书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回言渡这番话。   好变态。   好可怕。   但是……又让人怪羞耻的。   韩锦书眯了眯眼,沉思了十秒钟左右,然后站起身,走到言渡身前,伸出手,把他的脑袋嗖的下摁进怀里,紧紧抱住。   言渡:“?”   这时,小姑娘一记亲亲,烙在他的眉心处。力道之重,气势之足,甚至带出了一声响亮的“啵”。   言渡被她一吻,略微怔了下,浑身都有刹那的紧绷。   他下意识伸出双臂,抱紧她柔软纤细的腰。   紧接着,言渡又感觉到,软软的小手开始抚摸他的脸颊,温柔缓慢,充满了某种未知的同情与怜爱。再然后,她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很认真地问他:“老公,你今天是不是忘了,吃药药?”   言渡:“…………”   韩锦书发誓,她问这句话,真的没有丁点讽刺攻击暴君的意思。纯粹是发自肺腑,予以他来自妻子的真挚关怀。   因为,她真觉得,言渡病得不轻,药不能停。   那边厢。   言渡脑袋被韩锦书裹在怀里,静两秒,撩起眼皮看她,很冷静地问:“韩锦书,你是不是想被我摁在疗养院的食堂亲死。”   韩锦书两条眉毛打了个结。   视野中,暴君说这话时,整个人又恢复成正常状态。带着点清冷,带着点散漫,和他独有的傲慢矜贵气。   她不由一个面露难色。   自家这个变态老公,近来开始在“变态大佬”与“变态王者”之间反复横跳,无缝切换,老实说,她还有点适应不过来。   不过,只要他是言渡,韩锦书早晚可以习惯。   思索着,韩锦书嘴角绽开一抹甜暖的浅笑,脑袋埋低,红扑扑的小脸凑近言渡,在他漂亮的薄唇侧隅,印上个吻。   “劝你以后少说这种威胁我的话。”   她清清嗓子,音量不大,分明羞窘得脸色如火,却强行摆出副拽兮兮的样子,“谁不知道你喜欢我喜欢得要命。亮了底牌,就要做好一辈子被我吃死死的觉悟。”   言渡挑起眉,轻轻捏住她圆润微翘的小下巴,轻吻她的唇,“小情书,谁给你的胆子这样恃宠而骄?”   她红着脸,脱口而出冒出几个字音:“老公呀。”   言渡故意贴过去,明知故问:“谁?”   韩锦书察觉他使坏,脸更红,一拳头砸他肩膀上,“狗!”说完不想理他,转身径直走出餐厅。   每走两步,手一紧,被一只大手捏住。   她面红耳赤地把手往回抽,他似笑非笑不肯放,就这样拉扯两回,旁边经过的护工阿姨都忍不住偷瞄他们。   韩锦书脸皮薄,更不好意思,赶紧反手一拽,拉着言渡匆匆离去。   疗养院的夜晚静谧祥和,市中心看不见的点点繁星,是这里的常客。他和她牵着手前行,几分钟都没见谁说话。   须臾,韩锦书想起什么,蓦然问言渡:“对了老公。你好像一直都很关心南姨,她和你有什么渊源吗?”   言渡一时无言。   良久的沉默过后,他再次开口,脸色很平静:“南姨对我有养育之恩。”   韩锦书闻声,目露讶色。她诧异地啊了声:“可是,南姨不是说自己是兰江人吗?你又说你是南姨养大的,我怎么越听越糊涂。难道你小时候,是南姨在意大利照顾你?”   “不是。”   言渡转头,视线定定落在韩锦书脸上,“我从出生起,就生活在兰江。”   韩锦书:“……?”   作者有话说:   情书: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啊!!【揪头发】   言渡:宝贝乖,嘴一个就告诉你。   情书:Mua!   言渡:下章见。   ——   居然所有人都忘了南姨这个最大伏笔吗【沧桑点烟】   ——————   所有2分留言都送红包包~ 第61章   忽然, 一阵夜风吹来。小径旁的树叶婆娑,沙沙作响,天上的云雾被风吹散,云层背后的一弯孤高冷月, 终于显出它的真容。   言渡淡漠如常的话, 令韩锦书一怔, 脚下的步子也骤然顿住。   韩锦书唰地抬起眼帘,目光在那张冷冽沉静的面容上细细端详。她很疑惑, 同时又感到十分苦恼。   这段日子, 自她和言渡破冰以来,她便开始在他有意无意地引导下,慢慢走进他的世界。却发现, 她越是靠近他, 越会感到震惊, 每多了解他一分,她脑子里的疑团就多一个。   比如说现在,她脑仁儿又开始隐隐作疼了。   俞沁以前说, 言渡的心机城府,深得不可估量, 如今韩锦书觉得, 他何止是心机重城府深,这个男人根本从头到脚,都是一个谜。   而单凭她自己的个人之力,恐怕这辈子也猜不透半分。   于是韩锦书懒得再给自己出难题。   她定定瞧着言渡的脸, 几秒后, 下定决心开诚布公。她很严肃地道:“言渡, 我发现你有时候真的很不讨人喜欢。”   闻言, 言渡很轻微地挑了下眉,没有说话。   “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请你一次性全都告诉我,不要再像挤牙膏一样。”韩锦书说到这里,还有点生气,双手往腰上一插,瞪大眼:“你总是留一堆问题让我自己去猜,几个意思呀?看我人傻好欺负吗?”   她这会儿的样子,插着腰瞪着眼,很像个在冒烟的水壶。气呼呼的,两边腮帮子都气得无意识鼓起,又像偷吃了松子还没咽下的小松鼠。   傻倒是不傻,就是呆呆的,带着浑然天成的娇憨可爱。   言渡看韩锦书一眼,心里的冰川似乎都要被她融化。他抬起右手,轻轻捏了捏她粉嘟圆润的脸蛋,嘴角勾起个很淡的弧:“宝贝。你最近,好像胖了一点?”   “蛤?”   韩锦书本来还窝着满肚子火,听见这话,一呆,下意识低头捏了捏自己毛衣底下的肚子。   这软不溜丢的触感,果然,一圈小肚腩。   “好像,确实胖了点。”韩锦书嘀咕着,“你最近煮的夜宵都太好吃了,每天睡前都吃那么多,长胖也正常吧。”   说完,她重新抬头看他,亮亮的眸子目光警惕:“干嘛?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开始给我制造身材焦虑吗?”   言渡说:“不是。”   “那你莫名其妙说我胖?”韩锦书哼了声,脸蛋一扬,“胖点又怎么了,我这么美,胖成球也是最漂亮的球。”   言渡看着她明艳娇媚的小脸,清冷的眸子里染上笑意。   这就是他的韩锦书。   她的自信与明媚,是从骨子里自然而然散发出来,从很小的时候,直到现在,始终如此。像颗永远积蓄着无穷能量的小太阳,乐此不疲地照亮所有黑暗。   言渡轻笑,俯身亲了亲她的唇,嗓音低沉却平和:“你变胖,是我亲手养出来的。所以我感到很高兴。”   韩锦书没料到言渡会这么说,脸突的一红。她双颊热热的,抬手很轻地打了他一下,窘然道:“别以为说点好听话,我就会放过你。快点老实交代!”   言渡揽住她的腰,继续往前走。   韩锦书仰着头。两个人的身高差使然,她冷飕飕的眼风刀,掷不进他的视线,只好瞪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颔发泄。   韩锦书沉声威胁:“今天你不把所有事情全部说清楚,就自己抱着被子去门口睡。”   言渡淡淡地点了下头:“嗯。好。”   韩锦书无语:“好什么好。”   “快说。你的所有资料都写着你从小到大生活在意大利,怎么突然又变成了兰江?”   “你以前不是告诉我,说你国庆是第一次是去兰江吗?”   “你在兰江长大,那你住在兰江哪里?为什么是南姨抚养你,你说你爸对你很差,那你妈妈呢?”   “叽叽喳喳……”   言渡低头,看了韩锦书一眼。   关于他的成长地点,成长环境,关于他的过去,姑娘显得格外好奇。红艳艳的小嘴飞快地开合,喋喋不休,情绪有点激动的缘故,她说话的音量也比平时拔高几分,听着很脆也很甜。   他盯着她不断发出甜美嗓音的唇,心念一动,便毫无征兆地低下头,吻了她一下。   这一吻,成功令那张聒噪又诱人的小嘴闭上。   韩锦书:“……”韩锦书被言渡亲蒙了,大脑卡壳,突然完全忘记自己还要说什么。   “先上去看看南姨。”   言渡的语气漫不经心。说完,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韩锦书的唇瓣,品味她的身体因他的吻,而出现的羞赧颤栗。   他满意地弯了弯唇,沉声道:“情书小姐,不要着急。我向你保证,今晚你一定会知道所有答案。”   *   很巧。韩锦书和言渡回到病房时,病床上的南姨正好醒来。   万分神奇的是,罹患阿尔茨海默症多年的老人,在经历过脑梗抢救之后,神思忽然清明了许多。她睁开有些混沌的双眼,目光漫无目的在整个屋子里扫视一圈后,看向了门口。   “南姨,你醒了?”看见老人睁开了眼睛,韩锦书很惊喜,下意识便过去握住老人的手,柔声问:“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南姨觉得脑子重,没答话,被韩锦书搀扶着缓慢起身。言渡见状,上前拿起一个靠枕垫在南姨腰后,伸手扶住南姨,帮助她半坐起来。   南姨坐稳了,再次看向身旁的这个年轻小姑娘。   她的眼神里夹杂着几丝惊诧,也不说话,就那么定定盯着韩锦书看,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韩锦书本来还在帮南姨整理棉被,察觉到南姨的目光,顿了下,也狐疑地看回南姨。   一老一少就这样无声对视,对视了大概十秒钟。   随之,韩锦书噗的笑了声,伸手捏了捏南姨布满褶皱的手,促狭道:“怎么了南姨,你又不认识我啦?”   南姨皱了下眉。   韩锦书原本以为,南姨要么是又把她当成了偶像赵芳芳,要么,是又要喊她“阿渡的女同学”。   可是,南姨上下嘴唇蠕动须臾,居然喊出了一个名字:“……韩锦书?”   韩锦书:“……”   韩锦书瞬间愣在了原地。   自她和言渡结婚以来,在她记忆里,南姨好像就一直都是那副疯癫又任性的样子。   南姨得阿尔茨海默症的时间,早在韩锦书和南姨初次见面之前。那么,这位老人,怎么会如此准确无误说出她的名字?   短短几秒,韩锦书心头升起一个猜测。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南姨早在得病之前,就知道她。   思及此,韩锦书下意识侧过头,看了眼身旁的言渡。言渡冷峻的脸还是老样子,沉静如水,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   她只好又重新看向南姨。   韩锦书迟疑须臾,朝南姨笑笑,试探地问:“南姨,您……记得我?”   “当然。”南姨望着韩锦书,似乎有些感慨,但并未与她多说。转而望向言渡,道:“阿渡,这么多年了,看到你现在终于得偿所愿,南姨为你开心。你妈妈在天有灵,也会很欣慰的。”   韩锦书注意到,南姨在对言渡说这番话时,眼中泛着她看不懂的深沉泪光。   见南姨的被子有点滑落,言渡替南姨掖好被角。他很淡地笑了下,说道:“医生说,这段时间你的饮食要清淡。多休息,不过也可以适度走动。”   南姨还言渡一个笑,点头。   这时,护工阿姨从门外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些清粥样的流食。看见言渡和韩锦书,护工阿姨道:“言先生,言太太,老太太已经没事了,这儿有我还有一大堆医生护士,没问题的。你们快回去吧。”   韩锦书有点犹豫,说:“等南姨吃完东西睡下,我们再走吧。”   “我刚睡醒,不饿也不困,等我再睡着,那估计得等到大半夜。”南姨随意地摆了下手,“行了,你们俩快回家。大晚上的路不好走,开车慢着点儿。”   “这……”听南姨这么说,韩锦书拿不定主意,朝言渡投去询问的眼神。   言渡回道:“好。南姨你休息,我和锦书先回去了。”   “嗯。”南姨笑笑,“走吧。”   之后,韩锦书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南姨,又跟护工阿姨说了一些照顾卧床病人的小技巧,继而才跟在言渡身旁离开。   弗朗和阿杰已在言渡的授意下先行离去。   离开城南疗养院的路上,只有韩锦书和言渡两个人。   言渡发动汽车引擎,将车驶出疗养院的大门。行车途中,他想起韩锦书走之前拉着护工左叮咛右嘱咐,忽然出声,道:“你好像也很关心南姨的身体。”   “那肯定的。”韩锦书回话的语气,理所当然,顿都没顿一下便道:“南姨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你又是我最重要的人。代换一下,南姨对我当然也很重要。”   她的句式有点混乱,逻辑也不是很成立,但,言渡可以全部忽略。   他侧目看她一眼,道:“你刚才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   韩锦书:“。”   好吧。一时口快,又直接把心里话给倒出来了。   韩锦书白皙的颊飞起红霞,迟疑两秒,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对……呀。”   话音落地,言渡没什么反应,只是方向盘一打,将车直接靠边停下。   韩锦书透过车窗朝外面张望,四环路这边全是些工厂,入夜之后,人烟稀少,黑漆漆一片里偶尔传来几声看厂犬只的狗叫,着实怪瘆人的。   她有点害怕,下意识倾斜身子往他贴近,左右四顾,不解地问道:“……喂,这里荒郊野外的,你忽然停车干什么?”   言渡很平静地说:“因为开着车,我好像不太方便。”   韩锦书:“……?”   她迷茫地抬起脑袋:“不方便你做什么?”   “吻你。”   说完,言渡手指捏住韩锦书的下巴,无视她惊愕的明眸和绯红的脸蛋,垂头,重重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言渡吻得无比坚定而虔诚。   韩锦书察觉到这一细腻的变化,心中动容,也温柔地迎合。   良久过后,他松开她的唇,她红着脸呼吸不稳,脑袋埋进他胸膛,小口小口地喘。   言渡拥着她,又闭上眼,去亲吻她头顶的发丝。微凉的柔软,带着青梅味洗发水的清香。他知道,那是她最喜欢的一种果香。   待呼吸逐渐平复,韩锦书柔声开口,唤道:“言渡。”   言渡应她:“嗯?”   韩锦书轻道:“你在兰江长大这件事,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就不用说了。”   言渡抚摸她后颈的手指,微微滞了半秒。他勾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抬起来,柔声问:“你不想知道了?”   “我想知道,我想了解你的一切。”韩锦书看着他的眼睛,“但我也尊重你的决定。”   韩锦书不再强求,是因为,此刻的她隐有预感,言渡的这段过去,之所以被篡改,被尘封,必定有着某种不太好的原因。   她的好奇心,抵不过对他的保护欲。   韩锦书很害怕,让言渡重提那些旧事,会对他造成伤害。   她很真诚地说:“我不想你难过,一丁点儿的难过,都不想。”   但,言渡的回答,让她有些意外。   “有你这句话,有你的理解关心,就足够了。”言渡浅浅地笑了,眼角眉梢弯起,漆黑的眸闪动着星光。   随之,他语调平静,甚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这个故事有点长,也有点复杂。你可能需要耗费一点耐心,来听我讲。”   之后,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便在韩锦书眼前徐徐铺展开来。   很多年前,兰江还只是一个贫困落后的小县。城里但凡有点想法和干劲的年轻人,十七八岁便会外出务工,留在兰江本地的,要么就是些老弱,要么就是些病残。   一个叫黎月瑶的女孩,是留守人员中的异类。   黎月瑶模样漂亮,细细的眉弯弯的眼,四肢修长,外加一身白皙细腻的皮肤,是个很秀气的美人。   可惜的是,黎月瑶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便患病离世,她唯一的亲人,只有一个已经七十几岁的奶奶。奶奶没读过什么书,在兰江靠捡废品为生,每个月起早贪黑,只能勉强挣够她和孙女的生活费,所以黎月瑶刚念完小学,便辍学在家,在附近的小餐馆打零工补贴家用。   在黎月瑶十八岁这年,她本来也想跟着其它年轻人一起去省城找出路,可晴天一道霹雳砸下来,奶奶在卖废品的途中不慎跌倒,被好心人送去医院后,一番检查,竟然查出了尿毒症。   为了照顾奶奶,黎月瑶放弃了去省城务工的念头。   医生告诉黎月瑶,尿毒症是肾衰竭终末期,治疗办法有两个,要么就是做肾移植手术,要么就要长期透析。   那个年代,医保政策还未推出,随便一个大病,医疗费用都是天价。   黎月瑶没有学历,也没有技能,为了能赚点钱给奶奶治病,她经人介绍,进了兰江最大的足浴城做洗脚小工。   彼时,言氏集团看上了兰江的一块地,想搞开发,当时的大少爷,也就是言从年,正好在手下人的陪同下,来到了兰江考察。   言从年是标准的纨绔子弟,灯红酒绿的生活过惯了,来兰江一天,便憋不住要走。手下人怕回去没法给老爷子交差,哄着诓着,陪言从年在卡拉OK唱歌喝酒找乐子。   酒过三巡,言少爷喝高了,心情也舒爽了,吆五喝三去足浴城洗脚。   黎月瑶运气很差。她当天是夜班,并且刚好被领班排给了言从年一行人。   那时候的足浴城风气混乱,素的荤的混杂在一起,经常出现客人调戏洗脚小妹的事。   言氏几个手下见黎月瑶年轻貌美,动了歪心思。他们自作聪明,趁着大少爷醉得不分东南西北,给黎月瑶使了点手段,把她和言从年关进了一个房间。   那一晚之后,第二天醒来,黎月瑶差点拿着剪刀自杀。   言从年看着自己干的混账事,也恼得厉害。他平时虽是花花公子一个,但这女孩儿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出了这种事,他怕她活不下去。   言从年把那几个手下人全都狠揍了一顿,然后便不顾其它人反对,将黎月瑶带回了银河市,带进了言氏老宅。   黎月瑶从小生活在山沟沟里,忽然进到这里,只觉到处都金碧辉煌,简直像电视里的亲王府邸。   她又害怕又自卑,惶恐到了极点。   言从年告诉父母,他不能白白毁一个女孩儿的清誉。   谁知,言家二老一听黎月瑶的出身,加上她足浴城洗脚妹的身份,眉头直皱。料定黎月瑶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狠狠讹儿子一笔,直接让老乔拿来一个包,装了些现金,之后便打发黎月瑶走人。   并要黎月瑶做出承诺,这辈子都不能再纠缠言家。   言从年平日便不敢反抗父母,听见这个处理方案,也就认了。   毕竟言氏这样的家族,他作为嫡出的少爷,怎么也不可能真娶个洗脚妹回家。   黎月瑶年纪小,没文化没学识,被言家这群人的气势震慑,抖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惊惶接过那袋子钱,签了个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协议,便只身一人踏上了回兰江的绿皮车。   那个年代的人们,全都思想保守。回到兰江后,黎月瑶担心奶奶承受不住,并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患病的奶奶,只偷偷告诉了她的好友南彩青。   南彩青和黎月瑶小时候住一个大杂院,从几岁起便知根知底,情同亲姐妹。这个仗义的女孩,在知道好友经历的沉痛遭遇后,气得直掉眼泪,怒冲冲地便要提刀冲到银河市,去为黎月瑶讨回公道。   黎月瑶了解南彩青的性格,怕她真的做出过激举动,忙忙拦下她。   南彩青却瞪大了眼,怒道:“算了?你清清白白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这么被那个畜生占便宜?那家人是什么狗屁东西,仗着有钱了不起?有钱就可以不把咱们穷人当人看吗!”   黎月瑶懦弱胆小,只是不住哭,说她当时被那家人吓住,已经收了他们给的钱,还在一张纸上签了名字,承诺再也不会因为这件事纠缠言家。   两个女孩抱头痛哭一场。   哭完,生活还得继续。   向好友倾诉完内心的苦楚后,黎月瑶努力振作精神,去到医院,用言家给的钱支付了欠下的所有医疗费,并预付了奶奶未来一年的住院费用。   然而,不幸并未就此结束。几个月后,随着月事的长久不至,小腹的逐渐隆起,黎月瑶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如遭雷劈,脑子里萌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去把腹中的胎儿打掉。   可做母亲的哪个不心软。   黎月瑶躺在卫生所的病床上,看着头顶惨白的白炽灯,和妇科医生手里闪动着冷光的刀和钳,想起这几个月里小家伙的胎心脉搏,在她肚子里调皮地伸腿伸腰,也不知怎么的,跳下床便夺路而逃。   自那以后,黎月瑶便下定决心,要把孩子生下。   数月后,一个男婴呱呱坠地。   黎月瑶看着孩子皱巴的小脸,听着他洪亮的哭声,眼眶微润,为孩子取名“黎渡”。   这个名字,是黎月瑶磕磕绊绊,查了好久的字典才选出来的,饱含她对幼子的所有美好祝愿。   黎明终会来,渡子出苦海。   黎月瑶衷心希望,黎渡可以在她这个母亲的陪伴呵护下,健康成长,事事顺遂。   可黎月瑶的心愿,最终还是落了空。   黎渡出生后不久,黎月瑶的奶奶便去世。这两年多,言家给的钱早就耗光在奶奶的病上,如今,奶奶没了,钱也所剩无几。她因亲人的逝世而悲痛欲绝,同时又很焦虑自己和儿子的未来,恍惚之间,失足落下了兰江的护城河。   当晚寒冬腊月,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根本没有人听见黎月瑶的呼救,只有一条大黄狗在河边狂吠不止,眼睁睁看着女孩儿挣扎到筋疲力竭,沉入水底。   黎月瑶死后,彼时年近两岁的黎渡,彻底成了孤儿。   是黎月瑶生前的好友南彩青站出来,咬着牙抗住各方压力,一意孤行,将黎渡收养。   南彩青当年也正值芳华,二十几岁,还没有成家。一个黄花大姑娘,忽然多出一个儿子,传出去实在难听。   南彩青的父母对她又打又骂,说她发癫有毛病,养着个孩子,今后谁敢娶她回家。   南彩青和柔顺的黎月瑶截然不同,她一天书都没读过,是从小在泥巴地里打滚儿长大的女孩儿。性格泼辣又野蛮。   听见这话,南彩青冷哼一声便怼回去:“男人有什么好的,他们不娶,老娘还不稀罕嫁呢!阿渡这娃我收养定了,从今天起就把他当亲儿子养!”   南家老爹气得差点昏倒,直接与南彩青断绝了父女关系。   后来,为了将好友的遗子抚养成人,南彩青果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终身未嫁。   ……   故事听到这里,韩锦书已经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夜浓如墨,黑色汽车仍旧疾驰在马路上。   言渡开着车,视线毫无波澜地直视着前方。母亲的悲苦命运,自己的凄惨出生,还有南姨的仗义援手,过往种种,被他轻描淡写地陈述出来,字里行间,冷静平淡,不带半分情感色彩。   韩锦书沉吟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所以从那之后,你就跟着南姨,相依为命,生活在兰江?”   言渡:“嗯。”   韩锦书还是想不通,“那你在意大利出生、长大的经历,甚至各个学校的信息,每年的科目成绩……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言渡淡声说:“全是假的。”   韩锦书愕然不已。   *   原来,言从年是个浪荡多情种,年轻时纵情声色,亏了身子,五十来岁便出现了一堆毛病,几乎每个月都得上医院住几天。   高门大户里的人,个个都有自己的算盘。言氏集团见这位当家隔三差五跑医院,估摸着,以言从年的身体状况,是掌不了多久权了,保不齐哪天就会一睡不起。   大家心想:改朝换代的日子就要来临。   于是,在言从年五十岁这年,言氏帝国长达数年的血腥内斗,正式拉开帷幕。   改朝换代,对整个言氏都是件史无前例的大事,继承人的位置落在哪个孩子身上,关系到所有人未来的命运,元老高层们纷纷选边站队。   当时整个圈子都知道,言从年这风流种,膝下一共三个孩子,大儿子言泽,二儿子言朗,还有三女儿言菁。   其中,三女儿言菁生性热爱自由,平时就喜欢看看书,写写小说,对继承人的位置毫无兴趣。可以忽略不计。   两个少爷全是言从年发妻所生,正根正枝的嫡出。前者诡计多端,后者冲动易怒。言氏全球各部的元老们,绝大多数都是大少爷和二少爷的扶持者。   这时,平时被两大阵营排挤,哪边都融不进去的三个高层,冒了出来。   他们听说,言从年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是年轻时跟一个洗脚女生的孩子。   三人合计着:既然言泽言朗,哪个上位自己都捞不着好,他们还不如剑走偏锋,另外扶持一个。毕竟法律明文规定,私生子也有同等继承权。   三人下意识认为,洗脚女养大的小孩,没眼界没手段,不会是什么复杂人物,那可比言泽言朗好操控得多。   如果真能扶持这个私生子上位,将来这孩子就只是个傀儡,言氏的实权就会落到他们手里。   三人一番商量,觉得这条路可行,便辗转数日,去兰江找到了当时十九岁有余的黎渡。   见到黎渡时,三人其实都很心惊。   少年高高大大,整个人沉静得不太正常,阴鸷,沉默。身上的衣衫陈旧而干净,可眼神中的阴冷气与戾气,仿佛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犬,安静蛰伏,只为撕碎猎物的咽喉,一击毙命。   显然,这个私生子有些出乎三人的意料。   他们本以为,言从年曾那样伤害过这个私生子的生母,私生子肯定会拒绝他们。还打好了腹稿,准备费一番口舌。   谁知道,听完三人的话,黎渡竟很轻地勾了勾唇,露出一抹病态又玩味的微笑。   回答他们:“好。”   为了让黎渡有与言泽言朗抗衡的资格,三个高层秘密筹划,动用一切力量,抹去了黎渡在兰江生活的所有痕迹,所有知道真相的人,也都被他们重金封口,远走他乡。   甚至,他们还为黎渡伪造了一份光鲜亮丽的成长经历,对外宣称,这位少爷的生母是某豪门千金,少爷自幼被言氏秘密养在国外。   至此,少年黎渡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言家四少爷言渡,横空出世。   ……   韩锦书看着言渡的侧脸。   几秒后,她无意识地抬高右手,捂住了嘴。   这段言氏秘史,着实令她骇然。早前听爸妈和俞沁他们说,言氏内斗的精彩程度,胜过任何一部豪门宅斗剧,但,现在从言渡口中得知所有真相,她依然忍不住汗毛倒竖。   故事到这里,差不多可以画上句号。刚好,车也停进了扶光公馆的地下停车场。   车库里一片漆黑。很暗,也很静。   片刻,言渡转过头来,柔声对韩锦书道:“之后的事,你应该就都知道了。”   韩锦书没有答话。   她确实知道。   之后,这个私生子四少爷,在韬光养晦羽翼渐丰后,以血腥手段扫清了所有阻碍。言泽,言朗,双方党羽,甚至那几个帮助他回到言氏的领路元老,震慑了所有人,再无人敢对他执掌言氏多说半个字。   思索着,韩锦书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同情那几个把言渡找回来的元老,还是嘲笑他们愚蠢。   居然想扶植一个这样的疯子做傀儡。用心险恶,被反噬也是情理之中。   难怪,言渡会说他对言从年没有感情。   难怪,言渡会对南姨这么上心。   难怪,一个金尊玉贵的贵公子,会做那么多,她根本碰都没碰过的家务事……   所有的疑惑,都有了合理的答案。   无言半晌,韩锦书心里难受得厉害。她鼻子酸涩,把手放下去,然后轻轻,放在了言渡微凉的右手手背上。   韩锦书哑声说:“这么多年,你很辛苦吧。”   言渡挑了下眉,语气听着很随意,也很散漫:“知道我这么辛苦,还不抱抱我?”   这一次,韩锦书没有埋怨他不应景的不正经。她抿唇,伸出双手,非常用力地抱住了他。   韩锦书把脸深深埋埋在他的胸口。再开口时,她有点哽咽:“你妈妈的事,我很抱歉……都过去了。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   言渡修长的指托起她的小脸,车厢内,暗色的光影里,他看清她泪光闪烁的眼睛。   “情书,我那么厌恶言氏,那么厌恶言家,可是当年言氏的人来兰江找我,我毫不犹豫地就点了头。”言渡吻了吻她的唇,低声,嗓音无比轻柔:“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韩锦书迷茫地摇头:“不知道。”   说完,她脑中浮现起一个猜测,“难道,是为了报复他们?”   言渡:“不是。”   韩锦书有点好奇:“那是为了什么?”   言渡:“情书。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你。”   “……”她微微一怔,惊道:“为我?”   言渡闭上眼,薄唇游移至她优美纤细的脖颈,磨蹭着,慢条斯理道:“更准确地说,是为了拥有你。”   作者有话说:   情书:你不要乱给我扣帽子哈!   言渡:呜呜呜呜一切都是因为太喜欢老婆TAT   ————   大结局倒计时了!吼吼!!!   大家可以关注我围脖,完结之后会抽奖,每本书的出版进度也会在围脖说的。么!还是所有2分留言都送红包包!   中午12:08掉落第二更~ 第62章   韩锦书觉得, 和言渡交流,智商真的很重要。譬如说这会儿,她又觉得自己智商有点不够用了。   心想:您老人家和言家的恩怨情仇,莫名其妙扯上她干什么。   这么想着, 韩锦书一个不注意, 直接就把这句心理活动给说了出来:“你和言家的事, 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你被接回言家的时间节点是十来年前, 那会儿我才多大, 都不认识你好吗?”   然而,令韩锦书没料到的是,听完她随口吐槽似的问句, 暴君大佬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回答了起来。   言渡气定神闲地说:“那会儿你十八岁。再准确一点, 是十七岁零十个月。”   韩锦书:“……”   韩锦书:“我刚才说的那番话, 这就是你抓住的重点?”   言渡耷拉着眼皮瞧着她,须臾,又说:“你当时确实不认识我, 但是我认识你。”   “……”是了。   韩锦书反应过来。言渡自幼在兰江长大,也就是说, 当年她转学去兰江读高三的时候, 言渡也在那里。   韩锦书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忙忙问道:“你说你在兰江长大,那你高中念的哪个学校?”   她很匪夷所思。高中,人生中最青春最躁动的年纪, 很少有人能真正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心只读圣贤书。一群少年少女聚在一起, 哪个不是花痴这个年级的帅哥, 斯哈那个班里的美女。   凭暴君大佬这张脸,这身材,这气质,此等姿色,随便放哪个学校都是校草级的人物,她韩锦书十八岁那会儿天天和狐朋狗友聊美男,怎么从未听过,兰江有言渡这样的英俊男人。   言渡说:“我在兰江九中。”   “九中?”韩锦书垂了眸,绞尽脑汁认真回忆了会儿,对这个学校隐约有点印象了。   兰江九中现在是什么定位,韩锦书不清楚。她只记得,九中当年是一个子弟中学,是兰江政府为解决务工人员子女就学而开设的学校,位于兰江的郊区,离城区很有一段距离。   九中校风校纪不好,师资力量和生源也不行,但凡条件稍微有点的家长,绝对不会把孩子送去九中上学。   韩锦书皱起眉,“是南姨让你去九中念书的?”   言渡说:“不是。南姨本来想让我念兰江一中。”   韩锦书纳闷儿了:“那你怎么没来?”如果真的来了,她说不定还能跟他当一年高中同学。   发展出一段浪漫美好的青春故事。   言渡:“兰江一中是兰江最好的学校,入学检测有一项,是心理测验。”   “对呀,都要做的。”韩锦书眨了眨眼睛,“但这个心里检测只是走个过场,所有人都能通过。”   言渡面无表情地说:“我就没通过。”   韩锦书:“……???”   韩锦书目瞪口呆之余,脱口而出,瞪着言渡的脸就来了句:“我的天,原来你十五六岁就心理畸形了?”   言渡:“。”   言渡沉默了大约三秒钟,然后心平气和地回答:“对啊。”   韩锦书:“。”   话音落地,整个车厢又是阵诡异的死寂。   坦白讲,韩锦书没想到自己会把言渡有病这事,这么突然地说漏嘴,正如她也没想到,暴君大佬忽然就跟她承认了一样。   韩锦书眯了下眼睛,声音出口,有点深沉:“言渡,你终于承认了。”   言渡挑眉:“我承认什么了?”   韩锦书沉声,非常正经地说:“承认自己心理变态。”   言渡不怎么想回韩锦书这句话,自顾自贴着她,亲了亲她的鼻尖。然后道:“因为那个心理测验,校长觉得问题有点严重,就通知了南姨,让她带我去医院。”   南姨没读过书,连字都不认识一个,身处兰江这座小城,身边只见过那种打人咬人的神经病,哪里懂其它什么心理问题。   尽管如此,她还是把当年只有十六岁的少年言渡,带去了医院。   兰江的医院,没有校长口中的“心理卫生专科”。南姨在医院里导诊台问了半天,糊里糊涂挂了个神经科。   就诊之后,医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是让南姨多陪伴孩子,适当补充一些微量元素。   少年言渡的心理问题就这样不了了之。   “之后你就去九中了?”韩锦书问。   “嗯。”言渡把她抱怀里,说,“南姨在郊区的厂里工作,九中离她单位,和我们住的地方都近。”   他高大的身躯霸占着座椅,韩锦书被他箍在怀里,有点儿不舒服。   她鱼儿似的扭动,在他怀里调整姿势,脑袋钻进他颈窝里。蹭了蹭,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言渡忽而一笑,漫不经心地说:“当年整个兰江,所有中学,估计没有人不知道你。”   “不是吧。那么夸张?”韩锦书目瞪口呆,“我有那么出名?”   言渡亲亲她的唇瓣:“当然。”   十八岁的韩锦书,不似如今这样佛系低调。   十八岁的她,艳而不妖,千娇百媚,一双美眸盛满月色星光。像一把生机勃勃的野火,燎亮了整座死气沉沉的小城,也烧亮了言渡内心的灰色荒原。   那张艳丽又张扬的小脸,那抹明媚又纯真的笑容,那副傲慢里带着一丝叛逆的神色,令言渡时隔近十年,再回忆起来,依然忍不住为之心跳加速。   言渡说:“当时,兰江大部分学校,私下都在议论你。”   韩锦书看着他,眼神将信将疑。大概是知晓暴君身上的谜团太多,导致她现在听他说话,总会抱几分怀疑的态度,要想想是真是假。   韩锦书嘟起嘴巴,问:“大家都议论我什么?”   言渡:“议论你另类,议论你漂亮,也议论你妖艳。”   “什么呀。只是因为兰江的高中生都太朴素而已,所以显得我花里胡哨。银河市大部分十七八岁的女孩子,都是我这样。”韩锦书小小地切了声,“所以,其实你是见色起意,那个时候起,就爱上美貌绝伦又格格不入的我了?”   言渡:“差不多。”   韩锦书隐约懂了。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言渡玩的正义之塔,会是国服。   ……等。   等等!   正义之塔??!   韩锦书又发现了盲点。她琢磨着,蹙眉:“等下。所以你喜欢我,是在你成为Letter之前?”   言渡盯着她的眼睛:“对。”   短短几秒钟,一个猜测从韩锦书的脑海中冒出来。惊得她喘了口气,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言渡挑起眉:“猜到了?”   韩锦书说不出一句话。   “高三开学后不久,我在网吧里遇见过你一次,看到你在玩‘正义之塔’这个网游。”言渡食指滑过她的脸蛋,“那时我就在想,或许,这是一个既能接近你,又不打扰你的方法。”   韩锦书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看我在玩,所以你也去玩儿,然后……就成了国服第一?”   蛤???   言渡淡淡地说:“是的。”   韩锦书:“………………”   不是。   大佬,你真的是,正常人类吗?!   言渡接着说:“除此之外。高三那年,我每周会固定翘课翻墙,跨越大半个兰江,去一中外面看你。”   韩锦书卡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接话道:“……你一般什么时候来?”   言渡道:“每个周五晚上七点,一中会组织高三年级体育运动。”   韩锦书想起来了。   当年高三时,同学们压力大,很多人都会直接翘掉课间操,更有甚者还会直接体育课时偷跑回教室,写作业睡觉。学校怕长此以往,一帮学生扛不住黑色七月的高压,便组织了集体锻炼,增强大家的体质。   旁边刚好驶过一辆车,车灯晃动,带来刹那的光。韩锦书趁机抬起言渡的脸,盯着他细细审度。   她凑得很近,喃喃道:“可是,你这张脸,我如果见过你,一定这辈子都忘不了才对。”   言渡吻了吻她的耳垂,“当年惦记你的男人那么多,我只是其中一个。你没有注意到我,很正常。”   韩锦书觉得,言渡的这番说辞有点奇怪,但细细一想,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没再深思。   她永远不会知道,少年时代的言渡,曾觊觎她到走火入魔。   无数个周五晚上,他都会准时一身黑衣,戴着黑色口罩站在夜幕下。   隔着操场铁栏,一中的学生们穿着同样的校服,有的跳远,有的跑步,有的打羽毛球,他永远能在人群中,精准无误,一眼就找到那抹妖冶的纤细身影。   言渡用黑衣黑口罩,将自己融入黑夜,借以压制着内心的心魔。   他恐惧自己引起她的注意,甚至恐惧与她产生哪怕一个眼神的交集。   言渡记得,曾有一次,韩锦书运动时偷懒,和两个女同学一起,买了冰淇淋躲到跑道旁边吃。   她站的位置,刚好离铁栏很近。   言渡定定盯着她,看她蒙着薄汗的额头,看她扬着笑容的红唇,看她舔舐冰淇淋的粉色小舌。   少女不经意,一个眼神扫过,似乎看见了他。那双明媚的眸,不偏不倚,对上了黑色少年同样漆黑的眼。   只那一眼,言渡便敏锐感觉到,他体内的某种东西,在蠢蠢欲动,想要挣脱枷锁。   他想要她。   想要得到她,想要占有她。想要她从身到心,从头到脚,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那个星期五的晚上,言渡对韩锦书的渴求,到达前所未有的顶峰。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拼尽了全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对她做出疯狂的举动。   言渡自有记忆起,便跟随南姨住在厂房的老宿舍,窄窄一间三十几平的破旧老屋,塞满所有家当。   整个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便是南姨省吃俭用为他买的二手电脑,和一台从外面捡来的相机。   从小到大,充斥在言渡耳畔的,是无尽的嘲笑,奚落,谩骂。   自幼,他的整个世界便只有黑暗与荒芜。直到,那朵带着刺的野玫瑰,横冲直撞闯进这座城,闯进他的心,带来一束炙热又璀璨的光。   言渡看见十八岁韩锦书的第一眼,瞬间便认出,这是被他藏在记忆深处多年的身影。   他贫困,低贱,病态,阴暗,犹如泥泞里一文不值的草芥,也犹如在地狱里苟延残喘的恶犬。   而她,却是天之娇女。出身高贵,耀眼夺目,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他永远无法攀求的绮梦。   直到高三下期五月的一天,三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出现在老宿舍,告诉他,要将他接回言家。   一个计划在阴鸷少年脑海中成型。   言渡嘴角勾起一抹病态的浅笑,同意了那些人的计划。   言渡知道,他得到韩锦书的机会,来了。   车厢里静了静。   几秒过后,韩锦书又问:“那你喜欢我,和你同意那个荒谬的提议回到言家,又有什么关系?”   “只有言家的孩子,才有机会接触你。只有言氏的继承人,才有能力保护你。”言渡说,“只有成为‘言渡,才有资格爱你。”   韩锦书:“……”   韩锦书听他缓声说着,眸光微闪,心中莫名便涌上一股涩意心酸。   不多时,言渡闭上眼,唇温柔而坚定地吻住她。   他沉声道:“小情书,我拼尽全力从地狱里爬出来,步步为营,不择手段,站上无人之巅,就是为了能让你有机会,看我一眼。”   韩锦书忽然有了流泪的冲动。   她从不知道,这弯一直高悬在天上不染尘埃的冷月,对她的爱意,是如此深切,又曾那样卑微。   韩锦书用力抱住他,予以他最热烈的回吻。   她眼眶湿润,轻声说:“言渡,我看见你了,看见之后就移不开眼。而且今后,还会继续看你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情书(努力贴贴):啊我还想知道老公的病是什么。   言渡(亲亲她):下章告诉你。   ————   么么大概这个星期天就能正文完结啦,我没骗你们吧!上周说这个星期以内就能完结!我做到了!我真棒!!   ————   所有2分留言送红包包~   下本开《炙吻》,是军旅暗恋题材,   深情狠戾扛把子大佬(卧底狼窟特殊军种特种兵队长)vs文静软妹高中生(长大后是温柔坚韧小军花),超级甜的热血甜文,也是我第一次写双军人文,喜欢的宝子可以预收蹲蹲,明年年初就会开始更新。 第63章   在知道言渡的过去后, 韩锦书的心情有些沉重。沉重之余,无比心疼。   虽然在言渡的成长过程中,有南姨陪伴在身边,但, 南姨毕竟不是他的父母, 甚至都不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加上南姨自身的性格, 率真简单,毫无育儿观念, 种种因素使然, 言渡的童年时期与少年时期,严重缺乏关爱。   想到这里,韩锦书彻底理解了言渡, 理解了他某些扭曲而极端的想法, 也理解了之前那封来自“KC心理咨询辅导中心”的邮件。   小小年纪, 经历着那样的创伤磨难,出现心理疾病,再正常不过。   韩锦书坐在言渡腿上, 看着言渡的脸,忽然好难过。她轻轻挤了挤他的脸颊, 问他:“你之前一直隐瞒你的心理问题, 是不是怕我嫌弃你?”   言渡淡淡地说:“我也没有完全隐瞒。”   韩锦书闻声,眨眨眼,一时不解:“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完全’隐瞒?”   言渡的语气听上去淡漠如水:“如果我打定了主意,要瞒你到底, 你不会有机会, 从言菁口中知道我有病的事, 更不会有机会, 看到我电脑里那封心理医生发来的邮件。”   话音落地,韩锦书反应了几秒钟。而后,整个人都傻掉。   她瞪大一双大眼:“……所以,这些事,全部是你故意的?”   言渡回答:“对。”   “我的天哪。”韩锦书捂住心口,差点震惊到心肌梗塞。   她脑子里乱糟糟。皱眉梳理好一会儿,好像猜到点什么,试探道:“你从侧面让我知道你有病,是不是为了给那个暗室做铺垫?你担心我看到那满屋子照片的时候,会害怕你讨厌你?”   言渡沉默了片刻,双臂微微用力,将她抱得更紧。声音低低的:“是。”   得到这个答案。韩锦书盯着言渡冷冽如玉的面庞,静默了足足十秒钟。然后,她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说了六个字:“言渡,你太狗了。”   太狗了。   而且还是只心机狗!   言从年忌辰那天,在老宅时言菁的无心之言,包括那天他说要去公司加班,故意落在书房的文件袋,居然,全是这个心机狗子一手策划安排。   “情书,不要生气。一切都是我的错。”言渡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柔声道,“今天我会回答你的所有疑问。你想知道什么,我就回答你什么。”   韩锦书气鼓鼓的,两只胳膊举起来,十指并用,在他的脸上使劲搓揉。她咬着牙道:“现在,我要知道你那天在暗室说的话,究竟是是什么意思。”   言渡捉起她一双小手,放到唇边亲了亲,“哪些话?”   韩锦书用心回忆着,复述道:“你说,我们刚结婚那两年,你是故意冷落我。为什么?”   言渡再次静默片刻,才说道:“这是白医生对我的要求。”   白医生?   韩锦书细细思索几秒,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在kc心理中心官方网站上,看到的美人照片。她啪的声拍了下手,反应过来:“白医生我知道。是不是那个心理咨询辅导中心的副院长,你的心理医生,白珊珊白医生?”   言渡很淡地笑了下,捏捏她的脸蛋:“记性不错。”   事实上,抚养言渡长大的南姨,在言渡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他和其它的小孩,有些不同。   当年年仅几岁的言渡,身形瘦弱,小小一只,脸蛋和全身的皮肤都白白的,五官也长得好,光看外貌,着实是粉雕玉琢,逢人便被夸漂亮可爱。   然而,跟可爱讨喜的模样截然相反的是,小言渡的性格,非常的沉闷,并且阴冷。   他不喜欢玩具,不喜欢唱儿歌做游戏,不喜欢黏着大人陪他,从不向大人哭闹撒娇耍脾气,也不喜欢和其它小朋友一起玩耍。   小言渡经常一个人一待一整天,安安静静,冷冷淡淡,不说话,也不做出任何表情。   彼时,南姨虽然也觉得奇怪,但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只当一个孩子一个样,言渡只是内向了些而已。   后来,在言渡六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   当时南姨刚从工厂下工回宿舍。那个年代,机器办公并未普及,所以钢铁厂的活并不轻松。南姨搬了一天的铁家伙,累得腰酸背痛哎哟连天。   她用搪瓷盅给自己倒了杯开水,呼了两口气,正准备喝,外头便惊乍乍传来一声焦急呼喝,喊道:“南彩青!南彩青!你家阿渡在街口让狼狗咬了!”   听见这话,南姨手里的开水顿时洒满地。她慌了神,被开水烫到了手背也像感觉不到,忙忙慌慌就往街口的方向冲。   等南姨赶到事发地点,挤开围观的人群时,她看见了这辈子也无法忘记的一幕:   厂房街口灰尘漫天,地上泥巴混着血迹,肮脏不堪。一只半米长的狼狗抽搐着倒在地上,而在狼狗的身体上方,趴着一个瘦弱的小男孩。   男孩呜咽着,脚踝上的咬伤正汩汩往外冒着血。他用纤细的胳膊和短小的腿,死命压制着身下的狼狗,满脸血污,双目通红,竟用小小的牙齿咬穿了狼狗的咽喉……   事后,南姨怕咬人的狼狗有什么病,连忙把小言渡抱去卫生所,又是清理伤口,又是注射狂犬疫苗。   医生用消毒酒精抹在小言渡的伤口上,小言渡承着那钻心的剧痛,一声不吭,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   南姨在旁边看得心里发怵,说:“阿渡,疼就喊出来,不用忍着。”   小言渡也只是摇了摇头。   等一切处理完,南姨抱着言渡回到宿舍,把他放在了小板凳上。又迟疑地问:“当时大狗来咬你,你为什么不跑?”   小言渡抬起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向南姨,轻轻回答:“逃跑,大狗以为我怕,会咬我更凶。大狗咬我,我也咬大狗,把它咬死,它才会乖乖听话呀。”   南姨无言以对。   彼时,这个年近六岁的小小少年,便已经残忍冷漠进了骨子里。他对外界缺乏正常的人伦情感,对外界缺乏共情心,甚至,缺乏对外界的正常感知。   在言渡最初的灰色世界里,没有事物让他欢喜,也没有事物能让他愉悦,到处都是一片死气。   那个叫“韩锦书”的女孩,为言渡的灰色世界注入了一抹鲜艳的彩色。   至此,她便成了他生命中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想要的东西。   为了得到韩锦书,言渡筹谋布局,用自己的半生为赌注,开了一盘赌局。只为一步一步靠近她,将她完全变成他的。他一个人的。   再后来,言氏的数年内斗中,他大获全胜,终于拥有了能娶韩锦书为妻的资本和实力。   言渡找到南姨,告知南姨,如今的他,距离实现多年夙愿仅剩一步之遥。   然而,对于言渡的成功,南姨却并没有表现出过多喜色。她沉沉叹了口气,对言渡道:“阿渡,南姨一路看着你长大,看着你走到今天。也知道,你很喜欢那个女孩儿,愿意为她付出你的所有。可是你做这一切,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呀。”   “她不用知道。”言渡冷漠的脸,向来没有半分生动神采。他淡淡地说,“等她成为我的妻子以后,我会好好疼惜她,爱护她。”   南姨却苦涩地勾起唇,“疼惜?爱护?可是阿渡,你根本没有正常人的情感,又怎么会懂正常人的爱恋,怎么去爱她呢?”   言渡闻言,静默没有出声。   南姨又沉沉叹了口气,摇头悔恨:“直到今天,我都在后悔,如果当初我早点重视你的事……你或许会更好。至少,你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去爱自己想爱的人。”   那次与南姨交谈完后,言渡回到老宅,将自己锁在书房里整整三天。   第四天的时候,他给弗朗去了一通电话,吩咐弗朗,为他联系最权威的心理治疗机构。   弗朗丝毫没有多言,很快便找到KC,并专程请来了国内知名心理卫生领域的专家白珊珊,给言渡诊断。   白医生通过一系列心理学检测手段,对言渡进行了为期整整两天的检查,最后发现,存在于言渡身上的心理问题,非常复杂。   除了失眠、轻微躯体形式障碍,强迫这些常见心理疾病外,白医生还发现,言渡厌世,极端,偏执,冷漠,麻木,严重情感缺失,对社会存在一定的仇视及报复心理。   极有可能,还有某些异常的性.癖。   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白医生皱了眉,惊得后背直冒冷汗。   她在心理辅助治疗领域扎根多年,经手疑难杂症无数,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棘手的患者。   白珊珊医生惊愕之余,又有些庆幸。   一个心理如此病态畸形的病患,还拥有那么高的智商,实在可怕。言渡没有走上违反犯罪的道路,应该是上天对众生有怜悯心。   在整理好情绪之后,白医生试着与言渡沟通,询问他为什么愿意主动就医。毕竟,根据白医生的经验,大部分心理出现问题的病人,对看心理医生都相当排斥。   令白医生惊讶的是,这个冷漠进骨子里的男人,在谈及原因时,眼眸深处竟流露出了一丝病态的迷恋与深情。   再然后,白医生就知道了“韩锦书”这个女孩的存在。   *   韩锦书听得云里雾里,像懂了,又像没完全懂。怔怔道:“所以,你的心理医生让你离我远点?”   “是。”   言渡刮了下她的耳垂,“白医生说,你是我所有欲.望的根源。所以我在接任言氏后最初那段时间,一直忍耐着,没有来打搅你。”   “那你也算蛮走运了。”韩锦书听他说到这里,扁了下嘴,不满地嘀咕:“两年前我全家逼着我结婚,当时足足给我介绍了十几个相亲对象,我差点就是别人的老婆。”   “放心。”言渡淡淡地说:“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韩锦书:“什么意思?”   言渡捏住她的下巴,语气平稳:“在我们结婚之前,韩家和言氏没有任何生意上的往来。你以为,两年前你爸爸为什么能带你参加那场晚宴,你为什么能在那场晚宴上,看见我?”   韩锦书:“……”   ……   …………   ………………   韩锦书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居然设了个局,用自己的美色勾引我?”   蛤???   言渡弯起唇,在她挺翘的小鼻尖上轻轻蹭蹭,“还好我的勾引比较成功。”   韩锦书无语得笑出一声:“不是。你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那万一那天晚上,我看上的不是你的脸,是其它男人的脸呢?”   “不可能。”言渡冷冷冰冰,“出席晚宴的名单,我翻来覆去检查了七遍,没有哪个男人比我帅。”   韩锦书:“……”噗。   言渡:“而且,当时我早就做好了打算。如果韩家不主动提出联姻,我就亲自去找你父母提亲。”   韩锦书:“…………”   言渡盯着她挂满黑线的小脸,勾起嘴角,在唇她畔落下一个浅吻。他拥紧她,脑袋贴进她的肩窝,低笑道:“还好。事实证明,我这张脸还算能打。”   韩锦书抬手扶住额头。   韩锦书沉默数秒钟,突的抬起手,一把抱住他的脑袋,把他的脸掰起来,朝向自己。她忍无可忍,气呼呼:“你这样套路我,一个环接着一个环,良心真的不会痛吗?啊?”   言渡直勾勾盯着她晶亮的眸,片刻,他说:“我接受心理治疗,对你刻意疏离冷落,是为了把自己变成一个正常人,为了能给你健康完整的爱。如果我不这样做,韩锦书,你会接受一个疯子的爱情吗?”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把韩锦书问住了。   她微微一怔。   的确。   言渡的成长背景,生存环境,导致他了扭曲病态的性格。如果在故事开始之初,他莫名其妙冲上来对她告白,告诉她这一切,她肯定无法接受。   不止这样,说不定还会把他当个真的神经病,精神拉黑,一辈子避而远之。   这么一想,似乎他也是别无选择。   思及此,再回忆起他悲惨凄凉的过去,韩锦书肩膀一垮,心里那股被蒙在鼓里套路几年的火,也随之浇灭个精光。   算了。   谁让她善良可爱又大度,就姑且原谅他。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跟你计较。”韩锦书拽大爷似的,拍拍言渡的脸,“不过我可警告你,以后你再有什么事隐瞒我套路我,我绝对跟你没完。”   言渡亲亲她的手指,“我向你保证,不会。”   韩锦书哼哼两声,重新贴上去抱住他脖子。过了会儿,心下好奇,又问:“欸,那你的医生有没有告诉你,如果前两年你不冷落我,会怎么样?”   言渡唇低在她的额头上,沉吟须臾,说道:“我可能会忍不住,对你做出一些你不喜欢的事。”   韩锦书更加好奇,扬起脑袋,眨巴着大眼睛定定瞧着他:“比如呢,我不喜欢的什么事呀?”   言渡盯着她,眸色微深,然后低头贴近她耳畔,说了一句。   韩锦书起初没有听清,微皱眉:“什么?”   言渡又说了一遍。   短短几秒功夫,姑娘整张小脸顿时以摧枯拉朽之势红了个底朝天,恼得扑上去,嗷呜一声,狠狠一口咬在他的下颌骨上。   言渡弯起唇,不顾韩锦书面红耳赤地抗议挣扎,吻住她。   他抵着她,嗓音低哑:“情书,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   韩锦书眼睛湿漉漉的:“唔?”   言渡说:“所有的一切,都很值得。”   作者有话说:   言渡:老婆终于是我一个人的了,一切都很值得。   情书:……情书脑名不虚传。   ——————   这章有点短小,不过没关系!中午12:08准时掉落第二更!!所有2分留言送红包包!!!   韩锦书坐在言渡腿上, 两个人腻腻歪歪待在车里,一直在车库里聊到了快晚上十二点。   说开以后,所有的谜团都随之烟消云散。   韩锦书脸红红的,鼻头和眼睛也红红的, 像只在撒娇的小八爪鱼, 四肢并用缠在言渡身上, 半天都不想撒手。   之前觉得被套路了有点气,静下来一回味, 还气什么呀。   韩锦书现在满脑子想的, 都是如何弥补这个男人,为他治愈内心深处的那些沉重创伤。   那边厢。   言渡见怀里的小姑娘半天没再说话,便打开车门, 抱起她下车。   韩锦书还在想事情, 回过神时整个人已经脱离地面, 树袋熊宝宝似的挂在言渡身上,被他抱着走进了电梯。   韩锦书吓一跳,晃动着两只腿挣扎起来, 低声说:“你干嘛,放我下来。”   这个姿势……还是在电梯间。   是不是也太引人浮想有伤风化了!   言渡的语气平静而散漫:“看你赖在我怀里半天舍不得下来, 我也不想放开。没事, 我也可以一直抱着你。我不嫌累。”   韩锦书:……?   韩锦书半天挣不开,红着脸拔高音量:“我是怕你累吗?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挣扎没用,抗议无果,最后, 被他强行摁住给抱回家。   进了门, 言渡直接抱着韩锦书, 迈开长腿就往卧室走。韩锦书看那前进的方向不大对, 只以为他又想干什么,一阵腿软,忙忙红着脸道:“那什么。老公,这么晚了,我看今天我们就睡个素的吧?”   言渡:“。”   言渡动作顿了下。其实今天想起很多过去的事,言渡并没想把这丫头怎么样。但听她这副诚惶诚恐的语气,忽然就有点儿想逗她。   言渡神色淡淡,抱着韩锦书弯腰放到床上,很平静地说:“素的不行吧。”   韩锦书:“为什么呀?”   言渡很正经:“揭开了我的所有谜团,这么激动人心的日子,你不想庆祝一下吗?”   韩锦书要吐血了,心想这就是变态大佬独特的庆祝方式吗。   正纠结着想说点儿什么,言渡低下头,一个吻又压下来。   韩锦书本来已经打定了主意拒绝到底,可被他亲了会儿,脑子就浑浑噩噩泛起迷糊。   吻着吻着,两只手像有了自主意识,攀上去,摸到他性.感凸起的喉结,然后,开始解他的领扣。   刚解完一颗,言渡嗤的低笑出声。   韩锦书:“……”   韩锦书睁开雾蒙蒙的眼睛,有点儿迷茫。直到看清言渡黑眸中戏谑的笑意,她才惊觉,自己刚才又被他色.诱成功了。   她脸红如火,手胡乱往旁边抓,拿到什么就往他丢什么,羞愤怒斥:“臭狗子,混蛋!”   言渡长臂一伸,接住姑娘掷来的一包纸巾,一包湿巾,还有一盒安全套,全部随手放到旁边,过去把发飙的小野猫抱住。   言渡眼里流淌着清浅的笑意,在她脸蛋上吻了吻,柔声道:“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洗澡去。”   韩锦书咬咬牙,右手摸到他劲瘦的窄腰,使劲掐了一把。   言渡吃痛,微拧了眉头倒吸一口凉气。盯着她挑起眉。   韩锦书根本不怕他,满意地扑扑手,小下巴傲慢一抬,拿起睡衣进了浴室。   正哼着歌儿,把一头浓密如海藻的长卷发裹进浴帽,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韩锦书看了眼,来电显示人是“俞沁”。   不由狐疑:这么晚了,沁姐不带小橙子睡觉,给她打电话是为什么事?   思索着,韩锦书把电话接起来:“这么晚了,你还没睡觉?”   “天哪,你怎么淡定?”俞沁的语气听起来很惊诧。   韩锦书更不解:“什么呀。”   俞沁焦急:“你还没看微博吗?那个‘乌鸦不会飞’把和你们签的协议还有她的手术项目档案都晒出来了!全都盖着你们盛世的公章!”   韩锦书:“……马上我看看。”   韩锦书心中惊疑不定,随手摁开免提键,点进大眼仔APP。热搜逛一圈,果然,出现了一个新词条【乌鸦不会飞】,刚好就挂在【黑心姐妹花】的上面。   点进词条广场。   网友1:#乌鸦不会飞#居然把手术协议和档案袋都晒出来了哈哈哈,求锤得锤。   网友2:现在的网友太会被带节奏了,下午还一窝蜂骂人家无锤挂人,接过晚上人家就把证据贴出来了,不赶紧去道歉?#乌鸦不会飞#   网友3:#乌鸦不会飞#大战#黑心姐妹花#这个瓜真的太精彩了,一天之内两度翻转,果然不站队是明智的。再蹲蹲,看看还有没有后续。   ……   又点进她的微博主页。那条置顶的澄清声明,评论区一片惨烈。   一楼:看你直播的时候那么理直气壮,亏我还信了你是清白的!Hetui!   二楼:不是说人家无凭无据给你们泼脏水吗?现在证据来了,你装什么死?   三楼:……只有我一个人在想,为什么档案袋会流出来吗,这是盛世内部的资料啊……这个瓜真的越吃越诡异……希望大家都带脑子。   四楼:楼上是韩锦书请的水军吧?带NM的节奏呢。你的意思有人害她和她姐咯?【露齿笑】   五楼:乌鸦不会飞不是说了吗,是盛世内部有人看她太可怜,好心帮她拍了档案袋匿名发给她的。   ……   浏览一圈,韩锦书理清楚了。   下午的时候,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涌入“乌鸦不会飞”微博主页,说她口口声声在盛世发生医疗事故,却不晒出任何有力的证据,质疑她是在博眼球,故意拿网友当枪使。   谩骂声铺天盖地。   于是,在晚上十点半,沉寂了一整天的“乌鸦不会飞”微博上线,直接贴出了她和盛世医美的“手术协议书”以及她在盛世医美资料室留底的手术档案。   韩锦书还专门点进“乌鸦不会飞”的晒图微博。   一共三张照片,一张是加盖公章的协议书,一张是档案袋里的加盖公章的“手术详细记录”,一张是加盖公章的档案袋外封。而且非常微妙的是,在晒出的档案袋外封照片里,拍摄者带着手套,还专门将档案袋举了起来,画面背景赫然是盛世资料室的环境背景。   韩锦书拖动几张图片,放到最大,仔细观察后,确认没有PS痕迹。   她眯起眼,视线看向那只戴着手套的手。   这时,听筒那方的俞沁又说话了。问道:“看见最新晒出的图了?”   韩锦书:“嗯。”   “锦书,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中麻烦。”俞沁沉声说,“你们内部,应该是出了个内鬼。”   挂断电话后,韩锦书抿着嘴唇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找到通讯录里“姚荟荟”这个名字,摁下拨号键。   嘟嘟两声,通了。   姚荟荟这会儿丧丧的,整个人有气无力。以为韩锦书要和她一起吐槽网上的事,率先开口道:“韩院,我看到热搜了,那些网友真的……”   “那些网友怎么样,和我们没关系。”韩锦书并不在意网上那些言论,她语气冷静而平和,道:“辛苦你现在加个班,截图‘乌鸦不会飞’发布的所有文字、图片信息,打印出来。”   姚荟荟听得糊涂,但也立刻应道:“好的好的。”   韩锦书说:“明天早上给你放半天假,你带着这些资料出去办件事。”   姚荟荟还没反应过来:“办什么事?”   “去公安局,报警立案。”韩锦书很淡定,“低调点,先别声张。”   *   洗完澡,韩锦书穿好睡衣挽起头发,往脸上“啪叽”贴了张补水面膜,然后便溜回被窝大剌剌一趟,开始瞪着天花板发呆。   没多一会儿,言渡也洗完澡回来了。   他浑身上下只腰间围块浴巾,大方露出冷白色的精装胸膛和八块腹肌,湿润的短发下,眼眸深黑。   看见韩锦书四仰八叉,躺得像只露出肚皮晒太阳的小乌龟,他嘴角微勾,过去将人一把捞起,抱自个儿怀里坐好。   面膜黏答答的,把她整张小巧的脸蛋盖得严严实实。言渡吻不到她的颊和唇,只好亲她雪白的颈侧。   韩锦书细皮嫩肉怕痒得很,缩着脖子躲他,绷着嘴皮羞窘嘀咕:“哎呀,想事情呢。别闹。”   言渡耷拉着眼皮瞧着她。须臾,他微微挑眉,道:“在想你们医院的内鬼是谁?”   韩锦书闻言,错愕地瞪大眼睛,哇了声:“你怎么知道?”   言渡转着她的小脸,目光游移,寻找自己可以下嘴的地方,“你这么呆,要猜你的心思还不简单。”   韩锦书一把掐住他脖子,威胁:“给我好好说话,谁呆?我这么冰雪聪明!”   嫌面膜碍事,言渡伸手给她揭去,随手扔进垃圾桶。他轻咬了下她的唇瓣,哄着说:“嗯,我宝贝老婆最聪明。”   “说了好几次,刚敷完面膜不许亲。”韩锦书见他咬她嘴,吓得连忙往后靠,满脸通红地打他一下:“当心吃进面膜液,毒死你怎么办?”   言渡平静地说:“被你毒死,我也开心。”   “……你够了哈。”韩锦书坐在他腿上,很方便就能掐他腰。她又掐了他一下,“给我正常说话。”   言渡一把捉住她的右手,直勾勾盯着她,嗓音微沉:“韩锦书,男人的腰不能随便碰,这个常识你不懂吗?”   掐一次他忍了,一而再再而三,他就觉得这随便纵火的小妖精,是在勾引他。   韩锦书一双大眼眨巴两下,问得很天真:“为什么?原来你的腰怕痒呀?”   言渡:“……”   韩锦书便哈哈笑起来,两只手在他腰上又掐又挠。   言渡被她勾得火起,把人拎起来又给摁床上,一只手扣住两条纤细的腕子举过她头顶,居高临下瞧着她。一句话也不说,眼神黯得很危险。   韩锦书挣扎了一下,挣不开,再挣扎,还是挣不开。她无奈,只好认怂:“好了好了,我错了。”   言渡:“还敢么?”   韩锦书冲他笑嘻嘻:“当然敢呀。”   言渡无语,低头在她唇瓣上惩罚性地咬了口,直到听见她细细嘤咛,才意犹未尽地放开。   韩锦书被他亲得脑子发懵,红着脸,拿光秃的脚丫子踹他一下,“本来我想事情想得那么认真,你瞎搅和什么?”   不知道自己男颜祸水,很容易让她分心吗?   “本来我这边了解到一些情况,你应该很感兴趣。”言渡语气淡淡:“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瞎搅和了。”   闻言,韩锦书瞬间坐起身,眸子晶亮:“什么什么?什么情况?”   言渡不吭声。   韩锦书立刻换副态度,两只软软的小手捏住他垂在身侧的右手,轻轻左右晃。   言渡对这小姑娘没有一丁点的抵抗力,静默两秒,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把她搂怀里,道:“你还不记得,那天我去你公司楼下接你。”   韩锦书想了想,说:“你不是经常去接我吗?哪天?”   言渡淡淡地说:“就是你在我公司上完我的第三天。”   韩锦书:“………………”   非得这样提醒她吗?啊?!   韩锦书瞬间脸红得要滴血,羞愤道:“你!”   言渡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仅仅半秒,韩锦书萎了:“你继续。”   言渡语气平缓:“那天我在车上,看见你们市场部的经理抱着一堆档案袋,一个人鬼鬼祟祟,在楼道里待了半天。”   “市场部经理,尤莉?”韩锦书有些惊讶,“然后呢?”   言渡:“我担心这个人对你不利,为了保护你,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让弗朗‘了解’她。”   韩锦书:“。”   韩锦书:“那弗朗助理,‘了解’到什么了吗?”   “据弗朗了解,尤莉的个人账户,最近收到过三笔大额转账。”言渡没有语气地说,“转账方都是同一个人,亚士集团江璐。”   江璐?   最初从言渡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韩锦书还有些回不过神。怔愣须臾后,才想起,这个江璐,是俞沁前夫,梁翰林的出轨对象。   并且,江璐还因为买包的事,在她这儿吃过一记大瘪。   韩锦书垂着眸,面无表情地思考片刻后,串联起所有前因后果,也想通了整件事。   须臾,韩锦书坐起来抱住言渡的脖子,眨眨眼:“言总,我没猜错的话,你手上已经有那个发帖人的信息了。”   言渡环住她的腰,垂眸瞧着她,淡声道:“我没有。”   “你有。”   “为什么这么肯定?”   韩锦书黏糊糊地窝进他颈窝,小猫似的蹭蹭,轻哼一声,“你这么护犊子,舍得看最心爱的我受欺负,不为所动?”   言渡浅啄她的脸颊,“嗯。我舍不得。”   韩锦书眯起眼。   言渡捏住她的下巴,贴近她,微微挑眉:“在想什么坏主意?”   韩锦书还没说话,忽然叮一声,手机提示接收到新消息。   她点开一看,发信人是俞沁。   俞沁:【……姐妹,现在这阵仗,我们简直成了社会败类全民公敌,一人一口唾沫能把我们淹死。我都有点儿扛不住了。】   韩锦书:【关注度这么高的呀。】   俞沁:【对啊。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韩锦书:【嗯。】   俞沁:【什么打算?!快说快说快说!急死我了!】   韩锦书:【这么好的流量这么高的关注度,不趁机利用一下可惜了。所以我决定开个面向全社会的媒体见面会,公开。】   俞沁:【…………】   俞沁:【………公开,道歉?】   韩锦书郑重敲字:【公开,我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俞沁:……这都能喂我一嘴狗粮我也是没想到的。   韩锦书:保密保密!不要让我老公知道!!   言渡:?老婆有秘密瞒着我。   抱起韩锦书一顿亲。   言渡:老婆是我的,老婆的所有都是我的,包括老婆的秘密。快告诉我是什么。   韩锦书:……都是秘密了还告诉你个鬼。   ————   下本开《炙吻》,是军旅暗恋题材,   深情狠戾扛把子大佬(卧底狼窟特殊军种特种兵队长)vs文静软妹高中生(长大后是温柔坚韧小军花),超级甜的热血甜文,也是我第一次写双军人文,喜欢的宝子可以预收蹲蹲,明年年初就会开始更新。   ————   随机红包包~   今天18:08还有一更!掉落大结局!记得来看! 第65章   随着“盛世医美与俞氏集团惊天丑闻”的不断发酵, 社会各界都对此事件予以了高度关注。   不仅是微博,随便打开一个社交或短视频软件,各路官媒、自媒体都争相报道着这件事。   三天过去,词条#黑心姐妹花#的热度非但没有任何消退的迹象, 反而还在无数网友的大力加持下, 直接登顶至热搜榜一。   网友1:三天了, 黑心姐妹还没出来道歉?装死冷处理等风头过去继续圈钱害人?   网友2:上次让我这么恶心还是上次。每日一问,韩锦书和俞沁什么时候道歉?什么时候赔钱?什么时候被车碾?   网友3:大家在骂黑心姐妹的时候也请多多关注“乌鸦不会飞”小姐姐啊!她精神状态那么差, 很担心她会想不开【大哭】   网友4:平民阶层与权贵阶层的对抗, 过程注定艰难,但我永远相信正义不会缺席!盛世医美和俞氏必须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网友5:黑心姐妹花滚出来道歉!当什么缩头乌龟!   ……   大批网友涌入韩锦书的个人微博主页,以及盛世的官方账号主页, 在每条博文内容下方都刷起了“道歉道歉道歉”。   下午两点整, 沉寂三天的盛世官方账号显示出在线状态, 并发布出一则公告,表示:谢谢社会各界对盛世医美的关注,我方将于今晚八点整召开面向全社会的媒体见面会, 针对近期的相关事件作出回应,欢迎各位媒体朋友莅临会场。   媒体见面会时间:晚20:00。   媒体见面会地点:云峰酒店顶层国际宴会厅。   此公告一出, 评论区瞬间又再度激起千层浪。   网友1:!!!兄弟姐妹们!我们胜利了!!韩锦书这只缩头乌龟终于冒头了!!!   网友2:终于要道歉了吗【微笑】等你们很久了。   网友3:态度最好诚恳点【微笑】还有给受害者的赔偿方案, 希望能让我们满意。   网友4:可以。道完歉就关门吧,好好当你的秃头大佬小娇妻,别再出来害人了【露齿笑】。   ……   亚士集团大厦。   几眼扫完这条公告的评论区,江璐脸上浮起一抹满意的笑, 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指轻轻一敲, 优雅地熄灭了手机屏。   就在这时, 一阵嘈杂人声从门外飘进来。   “这位女士, 这是我们的副总裁办公室,您没有预约,不能过去。”   “请你让开,我今天一定要见到江总!”   “抱歉女士,您可以留下您的联系方式和来意,等江总有时间了我们会通知你。”   门外的人似乎不耐烦了,不顾年轻秘书的再三阻拦,绕开秘书一把推开了江璐的办公室大门。   “呀。”江璐在办公椅上慢悠悠转了个身,挑挑眉,微笑看向这位不速之客:“这不是盛世的尤总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尤莉横眉冷竖,怒道:“江小姐,这几天你信息不回电话不接,是在心虚什么?”   江璐轻弯唇:“我有什么好心虚的。要心虚,应该也是尤总你才对吧。”   尤莉:“……”   小秘书听见这两人的争执,不明所以又不敢多瞧,连忙乖觉地退出去,顺手关紧办公室大门。   尤莉刚才被江璐说中心事,脸色变得一阵青红一阵白。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等情绪与语气都平缓些许,才又压低了声音说:“江小姐,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你为什么要这样害韩锦书?”   “尤总,你记性不太好呀。”江璐垂眸端详着自己镶钻的漂亮指甲,语气淡淡,“让我来提醒你,那份线雕隆鼻手术的档案袋,是你放进你们盛世资料室的,也是你拍的那些照片。害韩锦书的人,不是我,是你。”   尤莉瞳孔蓦的收缩,勃然大怒:“你当初……你当初只让我做那两件事,根本没说过你要干什么。你陷我于不仁不义!”   江璐抬眸,冷冷看向尤莉:“尤总,我请你帮我办事,是花了钱的,整整四百万人民币。你现在这副无辜好人的嘴脸,是想演给谁看?”   尤莉:“你设计我!”   “行了,别在我这儿假惺惺。”江璐嘴角挑起个讥诮的笑,“韩锦书创立盛世之初,你就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并肩作战的情谊,敌不过区区四百万。你骨子里是个什么东西什么货色,你自己比我清楚。”   尤莉如遭雷劈愣在了原地,苍白着一张脸,半天说不出句话。   江璐起身,从办公桌后方慢条斯理走到尤莉面前,啧啧两声,抬手替她理了理有点皱掉的衣领,柔声说:“尤总,回去吧,晚上你们盛世还要公开道歉,你身为你家韩院的左膀右臂,到时候还要站在她身后,好好给她加油呢。”   尤莉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今晚我也会到场。”江璐倾身,在她耳畔一字一顿地说:“亲眼看着韩锦书和俞沁,在所有人面前痛哭流涕。”   *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晚上七点半,银河市云峰酒店大门口人头攒动,车辆云集,无数手持话筒录音笔,肩扛摄像机的媒体工作者提前到达。   现场有些混乱,除各家报社、电视台的记者摄像师外,还有不少偷偷混进来蹭热度的自媒体网络红人。   “各位观众朋友,晚上好,我是银河晚报记者乔小倩。近期盛世医美致顾客毁容抑郁一事引起了各界的广泛关注,目前我已到达盛世医美媒体见面会现场,将以现场直播的形式,为大家全程跟踪播报……”   “各位观众朋友,我是银河商报的记者……”   “直播间的老铁们,我已经到现场了,见面会还有半个小时开始,大家可以看到,这儿已经围满了人,全是各种记者……”   一个三十几岁的夹克男青年举高手机,正在某社交平台上进行直播。   看着直播间的观众数量越来越多,已经突破三百万,他心头窃喜,暗道这趟算是来对了,连忙清清嗓子接着道:“那个,目前我还没看到那个韩锦书,估计还没来。”   这时,有眼尖的记者注意到一个被簇拥着走来的身影,连忙拿着话筒凑过去。   “江小姐?您怎么也来了?”男记者使劲把话筒往江璐的面前递,无奈几个牛高马大的安保挡在前面,他只得放弃。   因着这一声吆喝,大部分记者都看见了这位亚士集团的千金,纷纷围过来。   江璐身着一袭浅色长裙,妆容清丽,对着人群和摄像机绽开一抹浅笑,说道:“我们和盛世医美方本来即将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合作方突然出现这样的丑闻,我们深表遗憾,当然也想来听一听盛世针对此次事件的回应。”   记者们不住点头,听得认真。   “另外,亚士集团是一个有社会责任心的企业。这几天我也持续关注着网友‘乌鸦不会飞’的个人社交平台,很为她的遭遇痛心。”说到这里,江璐微皱眉,面露忧色,“我愿意以个人名义资助‘乌鸦不会飞’后续面部修复的所有费用,希望她早日振作起来,重新迎来生活的曙光!”   话音落地,现场人群都十分动容,七嘴八舌地称赞江璐人美心善。   男网红的直播间也跟着飘起一串弹幕:   【靠,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她好好!】   【呜呜呜美女姐姐贴贴,替乌鸦不会飞谢谢你!】   【豪门风评被挽回了一点】   【同样是有钱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黑心姐妹花居然还没到场?道个歉还让所有人等她们,见不见哪】   就在记者们簇拥着江璐做采访时,一阵跑车的音浪声忽然从远处传来,从依稀至清晰。   包括江璐在内的所有人,都循声转过头,只见夜幕下急速驶来一辆改装过的布加迪威龙,停在了云峰酒店大门入口处。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这高调登场的会是哪路神圣。   江璐眯起眼睛。   几秒钟后,驾驶室那侧的车门开启,下来一道纯黑色的身影。   对方身着纯黑色长款薄风衣,海藻般浓密乌黑的卷发堆砌在脑后,唇红齿白,明艳动人。那张艳光四射的脸,是再沉稳的黑色也盖不住的璀璨妖娆。   “韩锦书?”   “这就是韩锦书?”   “韩锦书来了……”记者群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认出韩锦书后,媒体工作人员们蜂拥朝她涌去。   俞沁和姚荟荟也从后面的车上下来,被几个保镖护着大步朝酒店里走。   看见那对姐妹现身,江璐满脸都是胜利者的得意,收回视线,径直转过身,踩着高跟鞋款款进了酒店大门。   这时,男网红的直播间人数已经突破千万。   弹幕几乎将整幅画面淹没:   【我靠,这个韩锦书搞毛啊?开道歉会居然还化妆涂口红?】   【是一点道歉的诚意和忏悔心都没有啊】   【老子五十米的大刀收不住了】   【果然长得就一脸狐狸精心机婊的样子】   ……   “韩小姐!俞小姐!”有记者大声喊道,“韩院长,请问你之前对着镜头信誓旦旦说受害者提供不出证据,对于现在的反转,你有什么说法?”   “当时你们是否如无数网友们猜测的那样,试图给受害者高额封口费,想拿钱摆平?”   “韩小姐……”   诸多质疑声,铺天盖地,咄咄逼人。韩锦书像是一句也没听见,神色寻常走她的路。   俞沁则回过头,朝所有人平静从容地笑了笑,说:“等见面会正式开始,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   七点五十分整,云峰酒店顶层的宴会厅内,灯火通明,座无虚席。   宴会厅正前方摆着一张长型红木会议桌,盛世医美中心院长韩锦书坐在主位,身旁分别是俞氏集团市场部总监俞沁,与盛世医美院长助理姚荟荟。   面对着台下的诸多记者和闪光灯,韩锦书不动声色地朝左手边看去。   名牌“盛世医美市场部经理”后方的座位,至今空空如也。   姚荟荟低着头,神色焦灼,还在不停打电话。   韩锦书:“还是没联系上尤总吗?”   “一直不接电话。”姚荟荟急得悄悄跺脚,压低嗓子埋怨,“尤总也真是的,这种关键时候玩失踪,不怕扣工资呀?”   韩锦书风轻云淡地说:“算了,别打了。今天这场和,咱们的尤总可能不敢出现。”   姚荟荟闻声,诧异地抬起脑袋,疑惑道:“老大,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不敢?尤总为什么不敢?”   韩锦书笑了下,没有说话。   这时,宴会厅大门的方向忽然一阵骚动。   韩锦书听见那阵动静,举目望去。在场所有人也都下意识回身转头。   屋外进来了一行人,准确的说,是一群身穿正装的男人,气质皆是出众。为首那的青年身形格外挺拔,黑色西服笔挺崭新,没有一丝褶皱,双腿修长,肩宽腰窄,整个人就像一株夜色里的冷硬乔木。   他的肤色很白,大约是宴会厅的灯光过于明亮,甚至令他的面容显得不太有血色。高挺的鼻梁骨上端,眼窝深邃,眼型的线条不柔和,有几分凌厉,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干净与俊美。   在场的人先是一怔,再然后,便是低声哗然。   “居然是言氏CEO。怎么言氏也和盛世医美有关系吗?”   “言渡为什么会出席这种场合……”   “之前就听说韩锦书和言渡的关系不清不楚……”   言氏CEO的突然现身,令江璐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准头脑。她心头升起一丝疑虑,皱了下眉。   言渡对周围的种种漠不关心。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径自弯腰,落座于最后一排最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   然后,便撩起眼皮,直直望向韩锦书。   宴会厅的最前端,韩锦书也在往言渡的方向看。   隔得远,她看不清他的面孔表情。但,只要看见他的身影,她便很安心。   韩锦书平静地收回目光。旁边,姚荟荟凑过来低声提醒,道:“老大,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   整个会场逐渐安静下去。   韩锦书调整好面前的台式麦克风,嘴角微勾,很随意地道:“盛世成立这些年,一直承蒙各界朋友的支持与关心,谢谢大家。前几天,网上出现了一些声音,今天我想统一给关心这件事的所有人,把整件事重新梳理一遍。”   此时,直播间内已经炸开锅。   【靠,还以为是道歉,结果专门搞个见面会狡辩?】   【谁想听你梳理,说完对不起赔完钱就滚好吗】   ……   韩锦书静两秒,“首先,我想请大家先见一个人。”   众人一头雾水,没一会儿便看见宴会厅的侧门开启,一名高个儿男人带着一个身女孩儿走了进来。   女孩儿戴着口罩,身形矮胖留着长发,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萎靡,脑袋埋得低低的。她在高个儿男人的带领下,磨蹭着坐到了会议桌后面。   所有人都纳闷儿不解,唯有江璐瞬间认出对方,惨白了脸色。   “各位,这位就是发帖网友‘乌鸦不会飞’本人。”韩锦书说完,转头看向身旁的长发女孩儿,“整件事是怎么回事,你来告诉大家吧。”   “……”长发胖女孩明显很不情愿。她下意识转过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眉峰横着刀疤的男人。   宋钦面无表情,朝她挑了下眉。   胖女孩明显非常怕他,抖了下,咬咬牙一横心,终于对着话筒缓慢:“……我、我的鼻子,确实做过线雕手术,也确实出现了术后溃烂,不过……我的鼻部手术,并不是在盛世医美做的。”   众人:“……???”   听完受害者“乌鸦不会飞”的话,所有记者先是一愣,再之便是哗然大惊。   男网红也听懵了,对着直播镜头爆了句粗口:“卧槽,什么鬼?”   直播间的所有网友也懵了,一时间整个直播画面都被“?”霸屏。   江璐用力咬紧下唇,左右环顾了一眼,微动身,准备趁没人注意到自己悄然离场。   然而,她刚站起来,眼前便多出一张笑容温雅的外籍俊脸。   弗朗助理很和蔼地望着她,道:“江小姐,事实真相如何,您还没有听完,怎么就急着走呢?”   江璐:“……”   宴会厅正前方,韩锦书没有任何反应。俞沁却皮笑肉容不笑,看向发帖人,“继续说啊。”   乌鸦不会飞用力抿了抿唇,只好接着道:“……我也并不是俞氏糖酒的小销售,我是销售部的副经理,手下带着一个二十来人的团队。最近一年,我们团队的业绩一直不太好,我当时在和男朋友吵架,没什么心思认真工作,俞总找我谈了几次话,我也没当回事。后面俞总对我很失望,就提了另一个同事顶上我的位置,我心怀不满,就辞职了。其实,俞总平时对我们虽然要求严格,但是从来没有PUA过我们任何人……”   乌鸦不会飞继续嗫嚅着说:“辞职以后,我去了亚士集团应聘,然后又去整了个鼻子……”   “细枝末节就不用讲了。”俞沁打断她,“直接说重点吧,是谁指使你做这些的?”   乌鸦不会飞整个人都吓得一震,顿了下,迟疑地回答说:“是亚士集团的江璐,江总。她好像很讨厌俞总你,也不喜欢你妹妹韩锦书,所以给了我钱,让我编了这个故事,还买通了很多营销号在网上发分析文章,利用网友们的同情心攻击你们……”   所有记者:“…………”   男网红:“…………”   直播间的千万网友在沉寂了几秒后,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一直被这个造谣女当枪使,愤怒得破口大骂:【??这是什么惊天大反转?消费大家对弱者的同情心去死好吗?】【太震惊了……】【万万没想到真相是这样!!】【难怪长这么丑,这心都脏成什么样了】【肥猪滚!!】【靠靠靠靠!!!事实居然是这样?我的天啊!!!】   韩锦书嘴角微微扬起,平淡地问:“你说江璐是幕后主使,你有什么证据吗?可别自己做了昧良心的事,还冤枉好人。”   “我、我有证据!”   乌鸦不会飞生怕自己要承担主要责任,忙于洗脱自己,赶忙道:“我有聊天记录,还有江璐给我钱的转账记录!罪魁祸首是她,我、我也只是被她挑唆,随便发了点帖子,顺便想趁机拿点钱而已……”   有记者听得悚然大惊,提出疑问:“这么说,那份你和盛世的手术协议,还有手术档案,也是假的?”   乌鸦不会飞点点头,回答:“是的。除了我,江璐还买通了盛世医美内部的人,伪造了这些证据……”   直播间弹幕:【牛批】【敢情那些爆料那些知情人士全是假的?】【……那个江璐是个什么绿茶婊垃圾玩意儿啊】【韩锦书和俞沁被骂了这么多天,你们这些键盘侠什么时候道歉?】   ……   至此,所有事件真相大白。   在记者们异常愤怒的注视下,发帖的胖女孩头都快埋进胸口,被宋钦带离了宴会厅。   坐席区,江璐一张花容玉貌彻底黑成了锅底色,她起身想走,却再次被弗朗拦下。这番动作引起旁边几个记者的注意,大家全都用一种诡异而鄙夷的目光瞧她。   江璐见状,也懒得再装温婉优雅,冷冷道:“看什么看?”   记者们被她一斥,清清嗓子收回视线。   江璐满心的愤怒不甘无法宣泄,再也忍不住,起身朝前方厉声道:“韩锦书,别以为你随便找个人来冒充发帖的受害者,大家就会相信你的鬼话!你这样污蔑我,信不信我告你诽谤!”   “所有证据,我都已经收集好交给警方了。”韩锦书说着,一顿,眸色骤冷,“包括你居心叵测,害梁丞丞出车祸的证据。”   听见这话,江璐霎时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你胡说什么?上次我只是想吓唬吓唬那个孩子,顺便给俞沁一个警告而已!她儿子只是受了惊吓昏过去,哪里真的出车祸了!”   这一嗓子咆哮完,整个宴会厅顿时炸开锅。   “车祸?什么车祸?”   “这个江璐居然还给小孩子制造车祸?这不是蓄意谋杀吗?”   “天哪,杀人犯……”   “太可怕了!”   韩锦书盯着江璐,意味深长地看了好一会儿,道:“你承认上次橙子车祸,是你做的了?”   江璐愣住:“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手上并没有你害橙子的证据,刚才锦书只是诈你而已。”俞沁忍无可忍,怒极反笑:“江璐,你插足我的婚姻也就算了,现在还对我儿子下手,连三岁的小朋友都不放过,你还是人吗?”   所有记者:“…………”   直播间众网友:【一个瓜接一个瓜,精彩精彩】【搞半天黑心姐妹花是被黑,这个江璐才是真的黑心】【知三当三也太不要脸了吧】【就是这个婆娘耍了老子这么几天?能不能把她账号扒出来,我要把她祖坟骂到冒烟】【江绿茶什么时候坐牢?】【太呕了】   眼瞧丑事败露得越来越多,江璐气得胸口都疼起来,恶狠狠道:“韩锦书,你居然敢这样阴我?你信不信我把你……”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清冷的嗓音自江璐身后响起,很平静地道:“你要把她怎么样?”   江璐突的怔住,讷讷地回转身躯。   看见言渡,她虽然也忌惮害怕,但仍旧咽不下喉咙里的恶气。   江璐强颜欢笑,仗着自己占理,背脊都挺直几分,说道:“言总,这是我和韩锦书之间的事,您还是别插手为好。毕竟您已婚,让您家心爱的正宫夫人知道了,可能不好。”   言渡面无表情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江璐:?   所有记者:?   言渡:“韩锦书,就是我心爱的正宫夫人。”   江璐大惊失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顿感双腿一软,踉跄了半步,直接跌坐在了背后的座椅上。   这轻描淡写的寥寥数个字,偏偏无比清晰,飘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   “……”   “……”   顷刻间,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一句话,偌大的会场内鸦雀无声。   须臾,又是一个声音响起,轻轻笑了声,语气有点儿无奈,有点儿不满,还有点儿亲昵而隐晦的撒娇——   “真是的。我本来秘密策划了好几天,就是想亲自公开我们的关系,公开你,结果又被你抢先一步。”   言渡抬起眼,视线落在那道纯黑色的纤细身影上,便再也挪不开半分。   韩锦书嘴角蓄着浅淡幸福的笑意,先是掰正话筒,随之,清脆悦耳的嗓音透过音响响彻整个宴会厅空间。   她说:“各位,今天趁此机会,我想向大家正式介绍一个人。他就是我的丈夫,这个世界上,最包容我、最宠溺我、最疼爱我的人——言渡先生。”   俞沁早就做好准备,闻言微微一笑,啪一下,将现场所有灯光熄灭。   韩锦书在黑暗中站起身,走到了宴会厅正中,然后便抬起双手,解开黑色风衣的系带,脱下外套,随手丢到一旁。   再然后,一束灯光幽幽洒下。   众人皆是一惊。   韩锦书黑色风衣下的,竟是一袭绸缎质地的红色婚纱。   色泽明艳,炽烈如火。   言渡眸光蓦的微动,站起身。他眸色深不见底,笔直盯着她,看见他的女孩明眸皓齿,容光胜雪,身着一袭象征热烈与忠贞的红纱,缓缓朝他走来。   “言渡先生,过去的许多年,你说你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走到我身边。”韩锦书黑发雪肤,红唇红裙,脚下迈出的每一步,都认真而虔诚,“这次,换我一步一步,奔赴你。”   最终,韩锦书走到了言渡面前,站定。   满室的安静与黑暗,唯一的光,照亮了她和他。沉静冷硬的黑,与野艳瑰丽的红,这一幕,和谐而惊艳,竟令所有人都无意识地屏住呼吸。   “言渡先生。”韩锦书眨了眨眼,明媚娇俏一如他们年少的当年,“这多年时光,让你孤单独行,是我不好。从今天开始,请让我陪在你身边,永远永远。可以吗?”   只有天晓得,此刻,听见她这句话,言渡的眼眶,竟泛起微微湿意。   他终其半生都在攀求他的绮梦,这份浓烈而悠久的爱意,终于得到了绮梦的回音。   他低头吻住她,“我荣幸之至。”   韩锦书又轻轻说:“补充一句,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情书,我爱你。”言渡拥紧她,声音出口,已低哑得不成语调:“即使我们最终老去,即使我们最终归于尘土,化为宇宙和时间中的一粒尘埃。我也依然,爱你如初。”   作者有话说:   明天早上080808掉落大结局(下),么么!   ——————   给大家说一下番外安排:   小夫妻日常(没羞没臊纯甜日常)   高中if线(假设言渡高三和情书在一个学校发生的故事)   其它还有啥再看我脑洞叭!   ——————   下本开军旅系列的《炙吻》,专栏预收!文案如下:   今年18岁的许芳菲,父亲早逝,家中只一个母亲一个外公,一家三口住喜旺街9号。   喜旺街徒有其名,是凌城出了名的贫民窟。   许母开了个纸钱铺养活一家,许芳菲白天上学,晚上回家帮母亲的忙。   日子清贫安稳,无波无澜。   后来,楼下搬来了一个年轻人,高大英俊,眉目间有一种凌厉的冷漠不羁和刺骨荒寒。男人经常早出晚归,一身伤,屋里时时带回些个性/感妖娆女。   故事在这天开始。   *   又一次相见,是在海拔四千米的高原,雄鹰掠过碧蓝苍穹,掠过皑皑白雪。   许芳菲军校毕业第二年,受命进入无人区,为正执行绝密行动的狼牙特种部队提供技术支援。   来接她的是此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   对方一身笔挺如画的军装,冷峻面容在漫山大雪的映衬下,显出几分凛冽的散漫。   看他仅一眼,许芳菲便耳根泛红,闷闷地别过头去。   同行同事见状好奇:“你和郑队以前认识?”   许芳菲心慌意乱,脑袋摇成拨浪鼓,支吾:“不。不太熟。”   当晚,她抱着牙刷脸盆去洗漱。   走出营房没两步,让人一把拽过来给摁墙上。   四周黑乎乎一片,许芳菲心跳如雷。   “不熟?”低沉嗓音在耳畔响起,轻描淡写两个字,听不出喜怒。   “……”   “你十八岁那会儿我执行任务,拼死拼活拿命护着你。你上军校之后我当你指导员,手把手教你拼组枪支,肉贴肉教你打靶格斗。上个月我走之前还趴我身上种草莓,种了足足二十个。不太熟?“   “……”   郑西野凉薄又自嘲地勾起唇,盯着她绯红娇俏的小脸,咬着牙挤出最后一句:“小崽子,可以啊。长大了,翅膀硬了。他妈的吵个架连老公都不认了。”   许芳菲:“……”   *   ①扛把子大佬X乖巧少女(前)/特殊军种指挥官X坚韧可爱小军花(中后)   ②军旅成长,暗恋成真。   ③1V1,SC,甜掉你的小脑袋瓜。 第66章   那场盛世医美的媒体见面会, 所有人义愤填膺磨刀霍霍而来,吃饱狗粮眼泪哗哗而归。   当晚,韩锦书官宣隐婚对象是言渡这件事,便登顶微博热搜, 引来无数网友啧啧泪奔称羡。   至于韩锦书穿在身上, 向言渡当众告白的那条红色婚纱, 最终被暴君给撕成了碎片。   那天夜里后来发生的事,韩锦书回忆起来, 觉得自己很疯狂。   韩锦书和言渡一离开会场, 就在车里吻上了。她大脑有些迷糊,又激动得想哭,啃着他柔软的唇舌, 闻着他身上的冷香, 听着他性.感到要命的沉喘, 她完全无法把持。   再然后,甚至来不及褪去衣物。   韩锦书双手捧起言渡的脸,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小猫似的轻舔。   言渡盯着身上一身红裙的妖精, 恍惚间,看到了那个操场上的十八岁少女。他的眼眸漆黑如墨, 深得没有底, 双颊有些红,耳朵也有些红,每寸骨血,都已为她沸腾痴狂。   韩锦书觉得窘迫不已。   那晚, 他们光是在车里, 就做了三次。回家以后又大战了多少回合, 韩锦书更记不清了。   韩锦书只记得, 天光破晓时,她酡红着脸窝在他胸膛上,全身都是难以启齿的草莓印。   想起自己专程去婚纱店选了半天、高价买来的稀有红纱,她又羞又气,恨得牙痒痒。揪着言渡的耳朵就凶巴巴道:“我的裙子,那么漂亮的红色轻纱,你也撕得下手!不管,赔我。”   言渡在她小巧的鼻尖上轻咬一口,笑得温柔又宠溺,回她道:“把我一辈子都赔给你,够吗?”   韩锦书轻哼一声,抱住他的脖子拱了拱,面红耳赤,小声嘀咕地说:“一辈子怎么够,你也太抠了,三辈子还差不多。”   言渡便又吻住她的唇,低声回答:“好。三辈子。我们一言为定。”   韩锦书笑:“一言为定。”   *   真相大白之后,风波彻底平息。   几日过去,韩锦书在结束完一台轮廓手术后,接到了俞沁的电话。   俞沁:“听说了没?江璐被警察抓了,梁翰林好像也跟她分手了。”   江璐对于韩锦书而言,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她当然不会太关心一个路人有什么遭遇,什么下场。没过多追问,又跟表姐随便聊了两句之后,韩锦书便挂了电话。   趴在办公桌上打了会儿瞌睡,忽然,敲门声又响起来。   韩锦书昨晚和言渡办事办太晚,加上精神高度集中地做完了一台手术,正困着。听见响动,闭着眼睛含混不清地说了声“请进”。   进来的人,既在韩锦书意料之外,又在韩锦书意料之中。   是尤莉。   “韩院……”尤莉局促不安地站在办公桌前面,垂着头,几乎都不敢看她。好一会儿,才深呼吸,下定莫大决心般说道:“这次我来找你,是想向你坦白,上次线雕隆鼻档案袋的事,是我动的手脚。”   韩锦书懒洋洋地嗯了声,“我早就知道了。”   尤莉惊讶极了。   片刻,韩锦书直起身子抬眸看尤莉,表情一如往日般自然。只是眼神里,再也没有对朋友的亲密。   韩锦书漠然地说:“我其实在等你找我,结果你一直请假不来。”   尤莉十指用力收握,沉默良久,沉声挤出一句:“韩院,对不起。我辜负了你和盛世这些年对我的信任。”   韩锦书也半晌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阖上眸子捏了捏眉心,很平静地说:“尤莉,这么多年,谢谢你。你为盛世做出了很大贡献,这无可厚非。”   尤莉咬住唇,整个人都被愧疚与悔恨淹没。   “但是,有些事就像墙上钉钉子,钉子□□了,会永远留下一个坑。”说到这里,韩锦书顿住了,没有继续。   尤莉苦笑,已经明白她的弦外之音,点点头:“我懂了,韩院,祝你和盛世越来越好。”   “也祝尤总前程远大,未来可期。”韩锦书很浅地勾了勾嘴角,“我等你的辞职信。”   *   十一月中下旬,言氏各部门都变得很忙碌,言渡这个大老板,也恢复了几分他以往工作狂的本色。   有时韩锦书下班回家早,心不在焉地吃吃薯片,翘首以盼地追追剧,一直等言渡到十一二点,都望不见他的影子。   一连大半个星期,都是她困得直接在沙发上睡去,言渡下班回来看见,便小心翼翼把她抱回卧室的床上。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整整七天。   第八天的时候,恰好是周六,韩锦书休息。大小姐忍无可忍,天没亮就在被窝里爬啊爬,爬到言渡身上,树袋熊宝宝似的趴着,吧唧一口,啃在他漂亮的锁骨上。   言渡正要起床,被她白白的小牙齿,撩得有点儿心痒,捏住她的下巴便要咬她的唇。   被韩锦书扭着头躲开。   言渡吃不到她的唇,只好含住她小巧雪白的耳垂,轻轻咬。   “你最近怎么这么忙呀?”小姑娘转过脑袋,一双小鹿似的大眼睛巴巴望着他,睫毛眨得扑闪扑闪,“老公,我们已经一个星期没有怎么单独相处过了。”   她说这句话的语气,甜得可怜,软软糯糯,简直酥到言渡的心尖儿上。   言渡在她脸蛋上落下一个吻,捏住她的小手轻轻揉捏,低声道:“再忙,每晚也喂了你。没有满足?”   韩锦书:“。”   韩锦书霎时脸红如火,羞得一拳头砸在他胸上,怒道:“我说的是单独相处,不是单纯在床上做那个!”   言渡不是太懂二者的区别。他很平静而专注地看着她,道:“做的时候不也是单独相处吗。”   韩锦书扶额,说服自己他是个病人,是个病人,你跟一个变态计较什么。于是心平气和地再次开口:“……我说的单独相处,是说一起聊聊天,或者看看电视,再不然一起打游戏,诸如此类。”   言渡垂眸思索几秒,点头:“嗯,好。”   然后,韩锦书就看见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给弗朗打了个电话。   弗朗助理果然24小时全天候待命。没响几声,那头便把电话接起,恭恭敬敬地说:“BOSS。”   言渡说:“今天的工作内容全部取消。”   “好的。”弗朗没有置喙多余一个字。   电话挂断。   韩锦书想了想,竖起一根白白的指头,在言渡肩膀上戳戳,试探性地问他:“我看你最近,好忙好忙的样子。这样说取消就取消,耽不耽误你的工作进度?”   言渡低头亲了亲她的手指,柔声道:“不耽误。”   韩锦书这才放下心,腻腻歪歪贴过去重新抱住他,脑袋蹭来蹭去,嘀咕:“幸好不耽误。不然弗朗肯定在心里骂死我。”   “他不会。”言渡轻轻描了下她的颊,“毕竟,全言氏的人都知道,在我的观念里,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好吧。”韩锦书心里甜丝丝的,仰起脖子,嘟嘴亲了亲他的下巴,又有点好奇:“最近忙,是不是因为有什么新项目在推进?”   言渡低头,顺势亲了亲那张送上门的粉嫩唇瓣:“不是。”   韩锦书:“那是为什么?”   言渡:“下个月我要带你回一趟兰江,有些工作只能提前完成。”   “回兰江?”韩锦书一双大眼眨了眨。   本来有点疑惑,但思索几秒后,恍然了。   言渡:“不问我带你回去干什么?”   韩锦书抱紧他,低声认真道:“我已经猜到了。”   言渡微挑眉。   韩锦书看着他深邃漆黑的眼睛,说:“你应该,是想带我回去祭拜你妈妈。对吗?”   言渡闻言,嘴角浮起一丝愉悦的浅笑,鼻梁蹭蹭她的,“情书,你已经越来越了解我。很好。”   “当然了,我可是你最亲爱的老婆,当然了解你。”韩锦书说着,顿了下,又换上兴冲冲的语气,道:“你今天专程休了一天假,那我们今天做什么?”   言渡道:“你说做什么就做什么。”   韩锦书眼睛一亮,建议道:“那我们今天上午看电视,下午打游戏。”   言渡轻吻她的耳朵,“好。”   计划安排得倒是很纯情,可一天结束之后,韩锦书却陷入了深深的无语。她发现,言渡这两个字,的确和“纯情”半点沾不上边。   她躺他怀里看电视,看着看着,他就不老实了。最后,沙发一片狼藉。   她坐他腿上打游戏,打着打着,他又不老实了。最后,书房一片狼藉。   总之,只要她和他腻在一起,他就会乱来。   韩锦书不禁羞愤又悲催地做出决定:从今往后,再也不拖着着言渡休假陪她了。   那只色狗子,还是继续忙他的工作比较好。   *   第二天,韩锦书乏得厉害,一觉睡到大中午。醒来后却离奇地发现,言渡居然在家。   “嗯?”看着书房内的男人,韩锦书纳闷儿地挑挑眉,“你怎么没去公司?”   言渡正垂着眸,处理着带回来的各类文件。他淡淡地回答:“今天有点事,我下午看情况再过去。”   闻言,韩锦书脑子里警钟长鸣,下意识抓紧自己睡袍的领口,戒备道:“有什么事?你又想干嘛?”   言渡把所有资料分类整齐,规整入手边的文件袋,然后起身,走到韩锦书面前。他没有说话,只是牵起她,径直走进了衣帽间。   他从衣帽间里找出她的贴身衣物,脱了她的睡袍,自顾自便动手给她穿上。   韩锦书脸红红的,不太好意思,但也没拒绝。   这段日子,言渡经常给她穿衣服,喂她吃饭,有时甚至会让她产生一种离奇的错觉,仿佛自己是他最喜欢的一只洋娃娃。   她乖乖任由他摆弄。   穿完内衣裤,言渡又取出一件白色毛衣,套在她的脑袋上。   韩锦书狐疑地问:“你要带我出门?”   “嗯。”言渡捏住她一只细细的胳膊,从毛衣袖子里钻出,然后便低头吻了吻她的左腮,“带你去见一个老朋友。”   韩锦书好奇:“老朋友?是谁?”   言渡说:“吴曼佳。”   “……”   *   一个小时后,在林荫道内一间很清静的咖啡厅里,韩锦书见到了吴曼佳。   距离韩锦书上次去凌城找吴曼佳,已经过了两个月,再次看见吴曼佳时,韩锦书颇有几分惊讶。   面前的女孩儿,身着浅色衣物,虽然仍旧蓄着长长的厚刘海、有轻微口吃,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已明显要比之前好许多。   她朝韩锦书弯着唇,笑得温婉而腼腆。   两个女孩儿闲聊了两句。之后,吴曼佳便紧张地,无比忐忑地,询问起了她脸伤的修复问题。   韩锦书大为震惊。惊完,便是止不住地狂喜。   她着实没有想到,仅仅只两月不到的时间,吴曼佳对未来、对生活、对人生的态度,会发生如此之大的转变。   韩锦书没有片刻的耽搁,马上便要致电给姚荟荟,给吴曼佳预约一系列术前检查,制定修复方案。   “不……不用急的,锦书。”吴曼佳眸光柔和,轻轻笑着说:“我、我现在……在准备成人大学的,自考。等我考……考完试,我再来找你做修复手术。好不好呀?”   听完吴曼佳的话,韩锦书更加欢喜,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不住地说:“好……太好了,曼佳。太好了!”   这时,吴曼佳的手机响起来。   韩锦书垂眸看了眼,注意到吴曼佳用的这款手机,是某国产品牌的当季最新款。看起来像是才买不久,使用感很弱,非常的新。   吴曼佳接起电话,笑着简单应答两句,便挂断。   韩锦书问:“谁呀?”   “我妈妈朋友,的女儿。知道我……我来银河市,要请、请我,吃饭。”吴曼佳歪了歪脑袋,想了想,又很认真地说,“这个女孩子,好厉害的,很有出息,和、和你一样厉害。是大明星,很漂亮,还演过……好多电视剧。”   听见这话,韩锦书不由惊讶地瞪大眼:“明星?叫什么名字?”   吴曼佳回答:“陈晴莎。”   韩锦书:“……”   韩锦书愣在了原地。片刻后,她反应过来什么,目光越过咖啡厅的无数顾客,看向最里侧的那张桌子。   言渡只身一人安静地坐在桌边,漆黑漂亮的眸,也正定定注视着她。   韩锦书鼻子一酸,眼中瞬间又涌上湿意。   原来,当初言渡和陈晴莎见面,只是为了要从陈晴莎口中,打听吴曼佳的下落。   就如同今天,为了不让吴曼佳接触到太多异样眼光,他刻意将见面地点,选得很僻静。就如同此刻,为了不打扰她和吴曼佳的重逢,他会独自一人,待在远处沉默地看着她,陪伴她。   这就是她最喜欢的言渡。   多年来,他总是这样周到,细致,无声无息给予她所有温柔。   简单吃过便餐,吴曼佳要走了。   韩锦书连忙站起身,提出要送她。   谁知,吴曼佳白皙的脸颊却泛起一抹红云,小声支吾道:“不、不了,锦书,有人来……接我的。”   “啊?”韩锦书一呆。   没等韩锦书继续追问,一道高大人影已经从咖啡厅外进来,径直走到了她们面前。   韩锦书看了眼男人的脸,周正俊朗,是一种很阳刚的美,浑身上下流露出一种军警人员特有的板正与沉稳。   “吃饱没?”男人朝吴曼佳弯下腰,听得出,声线故意压低,变得柔和,“别看我来了就不认真吃饭。”   “我……我吃饱了。”吴曼佳脸红红的,然后想起什么,连忙介绍道:“哦,这就是,我……我的好、好朋友,韩锦书。”   男人的目光便淡淡朝韩锦书看来,说:“你好。向怀远。”   韩锦书还有些回不过神,讷讷应了句:“你好。”   之后,两人跟韩锦书道了个别,随之离去。   韩锦书坐在咖啡厅里,透过落地玻璃窗,看见男人牵起女孩儿垂在身侧的小手,一时出神。   忽的,一丝微凉扫过她的颊,与此同时,耳畔响起言渡清冷的嗓音:“在看什么?”   韩锦书回过神,下意识抓住他轻抚她脸蛋的大手,怔怔道:“老公,曼佳这是……谈恋爱了?”   言渡盯着她亮晶晶的眼,这副呆呆傻傻的样子,让他又想亲吻她。   于是言渡微勾唇角,便在她眉心处,落下一吻:“我不是告诉过你么。每个人活在世上,都在等待一束属于自己的光。”   韩锦书明白过来,忽然内心涌上满满暖意。   当年,言渡等到了他的光,他的救赎。   如今,曼佳也等到了。   *   十二月初,韩锦书跟随言渡再次回到了兰江,回到了一切故事开始的地方。   黎月瑶的墓,最初只是一个山野间的土坟包,后来,言渡把母亲的骨灰坛,迁进了兰江老城区的一个佛寺,供奉成了长生灵位。   清晨,小城霜浓雾重,韩锦书与言渡携手走进佛寺,来到黎月瑶的灵位前。   耳畔梵音阵阵,间或夹杂几声钟鼎的空灵音鸣。   韩锦书给黎月瑶敬了三炷香,又掏出事先买好的水果茶点,供奉在灵位前。她柔声说:“妈妈,我是言渡的妻子,我叫韩锦书。对不起,这么久了才第一次来看您,您千万别生气呀。”   言渡闻言,握住她的手,漫不经心道:“妈不会生你的气。”   韩锦书看他一眼,压低嗓子:“你又知道了?”   言渡弯起唇:“毕竟,你是她儿子的命.根。”   韩锦书:“。”   韩锦书脸一下红透,轻声啐他:“花言巧语。”话这么说,可心里却像漾了蜜般甜。   离开佛寺,两人手牵手,沿着兰江某条不知名的老街,漫无目的地前行。一直走,好像会一直这样,走到天荒地老。   突的,言渡脚下步子停住。   韩锦书茫然地转过头,看他:“……怎么了?”   言渡面朝她,垂眸笔直凝视着她的眼睛。他说:“韩锦书,我还没有跟你正式求过婚。”   韩锦书愣了下,忽觉好笑:“喂,我们俩都结婚两年了,突然提这做什么?”   说着,她喜滋滋牵起他的手,“只要我们现在相爱,幸福,有没有求婚都不重要。”   言渡眼神深邃而专注,语气显得有些执拗:“重要。”   言渡说:“情书,我想给你我能给的一切。”   时令已经入冬,可韩锦书的心里,春和景明。   她拗不过他,便弯起唇,笑盈盈地说道:“好呀。我就站在这里,这位先生,请开始你的表演。”   言渡:“你仔细看看这里,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韩锦书闻言,有点困惑地皱皱眉,左右环顾一番,然后,怔住。记忆深处,某些太过久远的画面与片段,隐隐浮出水面。   韩锦书啊了声,说道:“……我小时候来兰江玩,好像在这里打过架?”   韩锦书自幼便是个风风火火的小霸王,见不得弱者被欺负,所以,她经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小小的兰江县城,几乎到处都遍布着小锦书行侠仗义的足迹。   而韩锦书之所以独独对这条老街小巷有印象,是因为,她曾经在这里,送出过一颗芒果。   “当时我应该还不到五岁,在这儿遇见过一群小孩儿欺负一个小孩儿,我就冲上去,把那群欺负人的小孩儿都给揍了一顿。”韩锦书回忆着,缓慢道,“后来,我看那个小男孩儿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又很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就跑回姑奶奶家,随便拿了一颗芒果送给他。”   言渡淡淡地说:“你知不知道,这个小男孩儿在这之前,根本没见过芒果这类昂贵食物。他吃了你给的芒果之后,被送进医院抢救了半天。”   “是吗?”韩锦书的大脑还没转过弯,“你怎么知道,你也认识那个吃我芒果的男孩?”   言渡直勾勾盯着她,不说话,眼里的神色似笑而非。   韩锦书:“……”   韩锦书:“…………”   韩锦书:???!!!   韩锦书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居然……你居然就是那个男孩儿?”   “因为那个芒果,我记了你十二年。我记得你的眼睛,你的笑容,你身上的骄傲和自信。”言渡语气沉静,“所以,你高三那年来兰江,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认出了你。”   言渡说:“情书,这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   韩锦书说不出话来。   她没有想到,她和言渡的缘分,能追溯到那么久之前,能埋得这么深。   须臾光景,言渡便屈起修长的右腿,朝韩锦书缓缓半跪下来。   一阵初冬的风轻轻吹来。   风力明明温柔,韩锦书竟像被吹迷了眼,视线逐渐开始模糊。   言渡仰头看着她,沉声,一字一句道:“韩锦书小姐,我的生命,我的人生,我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自我出生起,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冷漠阴沉,了无生气。我憎恶这个世界,憎恶自己的人生,憎恶一切。直到那一天,你出现。”   “你是这世界写给我的一封情书。因为你,我第一次感知到天空的蓝色,花朵的芬芳,夜莺的低唱,我第一次体验到活着的感觉,领悟到生命的意义,洞悉我存在于世的意义。”   “我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你,疼爱你,令你愉悦,赠你欢喜。”   “无论我贫穷阴暗,亦或光辉耀眼,从始至终,我都爱你。深爱你,只爱你。”   “情书小姐,你是如此圣洁、美好、光芒万丈。那么现在,你愿意在一个疯子的爱情里沉沦,直至生命的尽头吗?”   听完最后一个字,韩锦书眼中涌出热泪。   她弯腰低头,捧起言渡的脸,深深吻住他。   韩锦书回答说:“我愿意。”   作者有话说: 正文部分完结啦!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明天开始更新超甜番外~   这章有只很可爱的小黑兔【doge】,大家可以去我微博康康@晋江弱水千流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