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那里有好多星星。

小孩子的视力好的不可思议，好到她能清晰地看到真正的漫天星辉。

在很多很多年里，在明月对夜晚寥寥几颗星星习以为常时，她再次见到了一片星空。明月无法形容这一刻的心情，但她好像明白了哆啦A梦用时光机带着大雄他们来到几万年前他们看到那片星空的震撼与感动，她就这样站在寒风中许久，想要将这一刻永远地记在心中。

无论如何，在此刻她感谢这场奇遇。

第二天明月还没起床就被外面外公外婆的动静吵醒了，一看墙上的钟也不过才刚到八点，她不得不认命般承认自己确实回到了八岁。心里有一堆事情明月干脆也不继续睡了。穿好衣服走到院子里，外婆表现得很惊讶：“月月会自己穿衣服梳头啦！”

明月更惊讶，难道她八岁了还不是自己穿衣服梳头的吗？看来她小时时候真是被溺爱着长大的啊。

“是啊，外婆，我以后都自己穿衣服自己梳头啦。”明月忙扯出的甜甜的笑来转移外婆的注意力，只是被自己的语气恶心的头皮发麻。

但这都不算什么，等她站在厕所前时那才是真正的天人交战。足足犹豫了五分钟明月还是走了进去，只不过出来时确实跑着出去的。

看着面色发白的明月，外婆还以为是她发烧还没有好，盛好粥后还特地给她炸了根火腿肠。

说起来昨天晚饭也没吃几口，明月此刻也是饥肠辘辘，一连喝了两碗粥才摸摸小肚子坐在那里歇息。

齐亮才起床，一看见明月碗里的火腿肠立刻就闹着他也要吃，外婆刚要开口训斥他，明月就主动把火腿肠夹到哥哥碗里：“哥哥你吃。”

说起来，齐亮小时候吃的苦比她多多了，她因为年纪小得到很多偏爱，现在想想哥哥当时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况且现在齐亮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轮到她做姐姐了，让一让他是应该的。

齐亮的表情简直能用震惊来形容，他其实也知道是因为妹妹生病了才有的火腿肠，只是嘴上闹一闹罢了，哪能真的好意思吃妹妹的东西，立刻就要夹回去。

明月捂住碗口道：“我真的不想吃，嘴里苦苦的，哥哥你吃吧。”

齐亮看了看外婆的脸色，这才一小口一小口吃完了，明月看着心里很难受，她想起哥哥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给她带好吃的，再后来就是自己做一大桌的菜叫她去家里吃饭，她每次都是心安理得地吃着饭，原来小时候连一根火腿肠她都不肯让给他。

齐亮被明月看的汗毛直竖，真是想不到，居然还有明月把火腿肠让给他的一天，平时不和他抢着吃就该谢天谢地了。

吃完饭齐亮偷偷把她拉到一边，一副我懂的神情道：“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写作业啊，那行吧，看在火腿肠的份上，等我作业写完我帮你看看。”左思右想，齐亮给明月找到了理由，肯定是因为生病没有写作业想让他帮忙。

明月摇摇头：“我就是不想吃，不要你帮我写作业，我自己会写。”会写是会写，就是不知道作业是什么。

两个人一起翻出书包，小小的书包居然沉得惊人，难怪她个子长得不高，都是小时候书包压的！

等到写作业时，明月简直不敢认书上是自己的字，好不容易模仿自己小时候的字迹写完了作业。还好小时候的作业都会写在书上，不然还真是头疼，要知道现在的小学生如果不写作业是要被打手的。

写完了自己的作业，明月开始翻起齐亮的书，果然除了语文和数学其他的基本上都忘光了，更不用说物理化学什么的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学了，不过好在虽然她学过的知识忘记了，但多年来所培养出的学习能力和理解力还是在的。

明月坐在哪里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书，对初一的知识大致有了了解，毕竟曾经学过更深奥的内容，再捡起这些更基础的内容并不算难。她的心再次沸腾起来，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无论如何要比上一次走的更远！

齐亮好笑地看着明月一本正经地翻着自己的书：“看得懂吗，看你翻得还挺认真的。”

明月摇摇头，她明白这种占领智商高低的优越感，因为她现在有同样的感觉。明月看了看哥哥正在写的数学卷子，上面很多题都只写了个解，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齐亮的成绩一直不算好，后来想要努力时却因为基础太差最后连本科都没能上，后来之所以那么辛苦和这也有很大的关系。她要怎么做才能让哥哥成绩好起来呢？

齐亮看到妹妹一连叹气，以为是自己的话让她伤心了，念着她还病着，便开口安慰道：“你才二年级哪能看得懂哥哥的书，等你上初中就懂了，现在字还认不全呢。”

明月眼珠子一转就来了主意：“哥哥，我听同学说市里的初中高中不用上晚自习也不用周末上课，我不想上晚自习，我要去市里的高中！”

“……你的志向还挺远大的，还要去市里念书，人家凭什么收你啊？你听谁说的市里的学校周末不上课的，那他们能考上大学吗？”

齐亮被妹妹突如其来的豪言壮语给逗笑了，但也有些好奇，等上初二他们就又要加课，不仅是晚自习，周日也要上课，一想到上学齐亮就忍不住垮起个脸。

听见明月说居然还有这样的学校，心里是又酸又羡慕，他当然知道市里的高中升学率要远远高出县里的，但他还以为是因为市里的学生比他们更辛苦，谁知道他们居然那么快乐！

明月看一眼齐亮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想当初她上学累得要死要活时听到原来还有这样的学校那真是立刻柠檬精转世。

眼见齐亮酸了，明月立刻开始无中生友：“我朋友说的，她哥哥就是上市里的高中，他们周末都不要上课，可以随便玩，学校里还有各种各样的活动，老师还老组织旅游，可好了！”

其实这些都是明月瞎编的，这样的学校确实有但仅限国际双语学校，能考上的基本上都是学霸中的学霸，周末即使不上课，人家自己也会学习。

看见齐亮火热的眼神，明月立刻趁热打铁：“哥哥，要不你高中就考到市里去，看看我同学说的是不是真的。”

一听要考试，齐亮想起自己那糟糕的成绩单瞬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去去去，我写作业呢，你同学肯定是吹牛的。”

明月知道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想要成绩好，首先要培养一个学习的氛围，任谁见到妹妹早早写完作业跑去玩，自己的心都静不下来学习。本来就不会写作业，心里还惦记着要玩，哪里能静下来学习。

明月决定从自己做起，给哥哥做个好榜样，顺便让让他没有借口再跑去玩。她拖过自己的小桌子，趴在桌上开始抄写汉语拼音。现在考试就考这个，但明月现在只认得英文字母，汉语拼音还真记不得怎么读了。

唉，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第3章 早起好痛苦！

快乐的周末永远只有眨眼那么短，虽然已经做了无数遍心理建设，可是早上六点钟就被叫醒时，明月还是忍不住哀嚎。

天还是黑的啊！明月困得东倒西歪，黏在床上恨不得立刻昏过去，他们这代小学生算是倒霉，一次教育改革都没能赶上，不像以后的小学生至少能睡到七点。

明月都几年没有起的这么早了，早上六点，对健康的大学生来说，还是半夜啊！

上个学简直就是要了半条命。

半睡半醒间洗脸吃饭，两个小孩一脸菜色地被塞到外公那辆红皮小三轮车的后面，外公像是拖着两头小猪崽，艰难地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用力地蹬着车，齐亮主动下来帮着外公推车，明月也想下来，却被制止了。

寒风化作冰冷的钢针，刺进一切人们裸露在外的皮肤。天光逐渐亮起，明月也从困顿中缓过神来。看着那些早已不知何时就消失的建筑逐一出现在眼前，遥远而模糊的记忆不断被唤醒，就如同行走在时间的逆流中。

明月惊奇地睁大眼睛，属于童年的记忆与长大后的记忆不断交织覆盖，有那么一瞬间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否二十岁的自己只不过是一场梦。

一路看过来，明月真切地感受到了时代的发展所带来的变化，曾经她总觉得这个小县城是那么的落后，可与十多年前比起来，原来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有那些高大整齐的居民楼，没有什么宽敞平整的马路，甚至现在还没有红绿灯。那些原本习以为常甚至有些嫌弃的东西，都要在很多年后才能再次见到，她能做的就只是等待。

走到学校所在的那条街时，外公的额头已经挂满汗珠，明月的学校和齐亮的学校只隔了一条街。

刚走到拐角，外公就停了下来，齐亮有些不好意思，生怕遇见同学。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比起坐爷爷的三轮上学他更愿意自己走过来，要不是为了明月，他才不用每天都胆战心惊的。想到这个就来气，他直接就走了。

明月能理解齐亮的感受，因为她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只不过仗着年纪小，周围的很多和她差不多的孩子都是同他一般被爷爷奶奶骑着小车送来的，人一多也自然不会觉得自己特殊了。

她没有急着走，给外公擦了汗又帮他把外套拉上，很多事回过头来才明白他们为自己付出了多少，她看到外公因为骑车而气喘嘘嘘，回去还有那么长的路，明月心疼不已。

“外公，我去上学啦，你回去的时候慢慢骑，不要着凉啊。”

外公看到小小的孙女脸上一脸的心疼，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又是高兴又是感动，孙女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外公，真是好孩子，没有白疼。

“外公知道了，快上课了不要迟到啊，外公中午来接你。”

明月一步三回头地和外公道别，周围都是小学生，走在他们中间，明月感觉自己好像也变成了真正的小孩子。

走进学校，明月才感觉到不妙，她通过自己的作业本知道自己在二年级六班，可是，二年级六班在学校的哪里？

她立刻逮住个小女孩：“同学请问你二年级六班怎么走啊？”

女孩一脸看智障的表情：“在最后面啊，一楼是一年级，二楼是二年级，三楼是三年级啊。”

这么一说，明月就有了印象，她奔到自己的班级，再一次被现实难住，这一个班的小萝卜头，一个不认识不说，她连自己坐哪儿都不知道。

没办法，明月只能再次捉住一个小女孩：“同学，你知道我坐哪儿吗？”

那女孩一脸的奇怪：“你不坐那儿吗？”明月顺着小女孩指的方向顺利地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明月才有了安全感。同桌小女孩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她，看得明月感觉自己都要被甜化了。

“明月，你怎么没有带红领巾呀。”小女孩有些胖胖的，脸又白又嫩看上去就像是个白面馒头，说起话来甜甜的，看得明月一心想要捏一把。

“我忘了。”明月一拍脑袋，她都多少年没有上小学了，红领巾什么的哪里还记得。

见小伙伴忘记带红领巾，女孩从自己的书包里掏了一会儿，找出来一条崭新的红领巾。明月接过红领巾时有片刻的恍惚，这样鲜艳的红色，又一次告诉她这不是梦境。

“谢谢你，你作业写好了吗，我们今天上什么课啊？”

“语文、数学还有美术课，你看课程表。”小女孩说着就把自己书上的课程表给明月看，明月乘机看了眼她的名字，原来叫王敏敏。她小时候居然还有这么可爱的同桌，怎么后来竟然忘记了。

对于明月来说，她跨越了十二年的时光，可对王敏敏来说只不过是过了一个周末，她的好朋友就显得有些奇怪和陌生。

还没等明月熟悉教室，一阵熟悉到条件反射的音乐声从大喇叭里传了出来，明月浑身一个激灵，如果她没有记错，他们待会儿要去做广播体操！

老天啊！她都多少年没有做过广播体操了，唯一还记得的就是第一节雏鹰起飞，现在她这头雏鹰变成了没头的苍蝇，只敢跟在王敏敏后面。

回到八岁的第一个考验，明月僵硬地跟着前面的同学做完了广播体操，还好这时候还不流行扣分，不然老师就要请她这位害群之马去喝茶了。

终于挨到了上课，明月感慨了一下自己现在优秀的视力和简单的课程表，居然还有美术课，和音乐课，真是令人怀念。

上课铃响起，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女老师走了进来，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也就比她原来大个几岁，原本明月以为再上一次小学生的课会很有意思，但可惜不到十分钟明月就开始走神，她好想玩手机。

没别的原因，小学生的课堂实在是太无聊，明月偷偷看了一眼，已经有不少孩子昏昏欲睡了。

她和其他人一样，上课时把手背在了身后，偏偏神游得厉害，加上早上起得太早，竟然睡了过去。

“砰”的一声，明月一头栽在了课桌上，一下了惊醒了不少人，也唤起一片哄堂大笑。

“明月，站起来清醒清醒。”老师有些生气，“老师讲课太无聊了是吧，都让你听睡着了。”

这下笑声更大了，换做是真正的小孩，现在估计已经满脸羞愧想哭了，明月虽然有一丝尴尬但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这些小事并不能影响他。

“老师对不起，刚刚不小心睡着了，我现在醒了一定好好听课。”

老师见明月居然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也很诧异，她教育了几句就让明月坐下继续讲课了，王敏敏一脸惊讶又崇拜的看着她，明月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终于等到了下课，王婕和几个女孩立刻围了过来：“明月你刚刚好厉害啊，和老师那样讲话。”她们形容不上来那种感觉，只是感觉明月胆子好大，好勇敢。

明月偷偷在心里笑，小孩子都怕老师，她小时候也一样，想要像刚才那样和老师对话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但其实长大了以后就会发现老师也只是普通人罢了。但现在对于这群小萝卜头来说，老师说的话无疑是圣旨，像明月这样和老师说几句话就已经是勇敢的象征了。

“没什么啦，要上课了，这节是数学课吧，老师讲到哪里了啊。”

数学课总算比语文课好了一点，明月看着黑板上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题目瞬间感觉自己占领了智商上的高地，也为自己小时候居然会被这么简单的加减法难得死去活来而感慨。

她看了眼班级里的孩子，大部分都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看到他们的样子，明月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学业与未来。毫无疑问哪怕现在让她去上高中也能很快就适应，更何况小学的课程，但明月不打算让自己跳过小学的课程。

明月知道自己或许是比别人多上了几年学，可她并不是真正的天才儿童，过度的展示只会让自己最后落一个江郎才尽的下场。但这一次，她想要拼一回最高学府，别人寒窗苦读十二年可以上最高学府，她纵然天资不如人，可有比别人多学十年的机会，不试一次，她不甘心。

天资会限制一个人能够取得的最高成就，可努力也能提高一个人最基本的收获，能有这样的机会，以最高的山峰为目标去努力，纵然最后无法到达也不算辜负了这绝无仅有的奇迹。

明月下定了决心，就以考上县里的初中为短期的目标，想到这里，明月顿时豪情壮志满怀，立刻举手上黑板涮涮写下几道计算题的答案。在数学老师有些诧异的目光下又坐回了位子上。

“明月，你刚刚上去干嘛，老师没让人上黑板啊。”王敏敏小声的问她。

明月立刻脸涨得通红，即使她的脸皮已经足够厚了，心里尴尬得要死。刚刚光顾着激情澎湃的想象了，居然没有听清楚老师在说什么，明月此刻只想找个洞把自己埋了。

“这个，老师虽然没有叫人上来，不过明月同学的答案都是正确的啊，值得鼓励。”数学老师是个中年女性，看上去严厉又不失慈爱，她笑着替明月解了围。

在同学欢快的笑声中，明月把头埋得更低了。看来，想考清华北大首先要做到上课认真听讲。

终于熬到了放学，明月的肚子饿的咕咕叫，不过一个上午，明月就和原来的几个玩的不错的同学又混熟了。

感慨完了小学生生活的简单，明月背着七八斤的大书包心情沉重地等待着老师给小孩子们组方阵回家，还好她不是最前面那个举牌子的，不然她一定会立刻辞职。

等到老师组织好学生，明月的肚子已经演奏完一出交响乐了。再不吃饭，她这个准清华北大生可就要饿死了。

“月月饿了吧，我们等等哥哥，他还没放学呢。”明月外公老远就瞧见明月，从兜里掏出个塑料袋装的苹果来：“先吃点垫垫肚子，外婆今天做红烧肉，回家就吃。”